这次的袭击不像以往那样松散且毫无纪律——这一点从巴克老爹一把拉着他从城墙跳下去,然后整片城墙陷入了火海的时候本·迪克就感觉到了。
即便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老士官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形——人类守军们最大的凭仗——整整30门长管火炮以及数百的床弩和弩炮在恶魔出现的5分钟内就全部葬身火海。
即便那些发起袭击的黑暗者同样被没能逃过一劫,但他们的希望也就仅仅剩下了城墙和城门。
炽烈的火魔晶碎片随着爆炸散布在整段的城墙上,把石头和上面死去士兵的盔甲都烧成了通红——这样的情形任何的士兵都无法上去反击攻城的恶魔,然而比这更大的噩耗是随军的法师团也在爆炸之中一起灭亡。
丢下“我去找法师协会的人来帮忙”这一句话以后巴克老爹就朝着阿迪-萨谬的后城区跑去——但绝望来得如此突然。
被寄托了庞大希望的多重结界连一丁点的作用都没有发挥,失去了对魔法结界的结果就是那头背生双翼的大恶魔轻而易举地将厚重的覆钢大门烧成了钢水——而毫不畏惧那份炽烈的恶魔大军喷吐着硫磺的气息立即由破口如潮水般涌入——
年轻人在那个时候做出了一个有悖于他士兵准则的选择——他逃跑了。
‘圣庭分殿!跑到那个地方就肯定安全了,强大的圣殿骑士团的话一定能够击溃它们!’抱着这样的想法,年轻人一路狂奔——然后来到了已经空荡荡的圣殿骑士团驻扎处。
这里充斥着和他抱着一样想法的民众和逃兵们,年轻人呆住了,而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头身材庞大的双头地狱犬从旁边的小巷中——如同字面意义的——撞了出来。
恐惧、愤怒、憎恶和被抛弃的难以置信混杂在一起最终化为当初加入正规军的那天宣誓的时候胸口中燃起的热血和身为军人保卫人民的责任感。
“啊啊啊啊啊啊——”本·迪克咆哮着,奥托洛是龙的国家——身为她的子民,身为她的战士的自己怎可能在这等低下生物面前退缩!
他咆哮着,向着可以轻易撕碎他的巨大地狱犬冲了过去。
男儿的决意带动了同伴,更多的原本是逃兵的人们也怒吼着,向着两层楼高的地狱犬发动了攻击。
在失去了17名同伴以后,身形庞大的地狱犬抽搐着倒下了。
但它仅仅是先头部队——因为奔跑速度优越而当先来到了这里而已。
更多的低等劣魔涌了进来,它们对于地狱里头大多数更加强大的恶魔而言仅仅只是食物,然而在无力的平民们面前,却是致命的杀手。
本·迪克杀红了眼,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真实地活着——
——并不是作为常备军体系里头的一个环节,而是作为奥托洛帝国的男子汉,作为帝国骄傲的军人,宣誓为这个国家奉献自己热血的人。
心脏泵动着,他和他的同伴们齐刷刷地站在逃命的民众和疯狂的恶魔大潮中间——这薄弱的防线展现的却是49名原本充当了逃兵的男子汉觉醒的热血和责任感。
“让敌人来吧——”本·迪克咆哮着吼出自己加入军队那一天的宣誓——也同样是双龙的帝国奥托洛那心高气傲人民们的国歌——
“让敌人来吧!!他们说!!”长剑横着劈出,擦着火星逼退了一头劣魔的爪子,金发的年轻人热血沸腾,他以自己都未曾想象过的勇气一往无前——“噗哧——”硫磺味的鲜血喷涌而出,他一剑枭首,然后紧接着迎向下一个敌人。
“让敌人来吧!!心高气傲的先贤们说!”他咆哮着,一句一句地唱出了自己的誓言。
“我们从不畏惧!因为不论他们什么时候来临,我们都会准备好!”
“他们说!”“叮——锵——”精钢的长剑的从中央断成了两截,本·迪克用半截断剑刺入了那头劣魔的脖子,然后狠狠一推。
“我们是龙的子民,从不畏惧任何的挑战!”两头劣魔一左一右向他扑了过来,年轻人怒目圆睁,直接用头朝着那头劣魔撞了下去——他头盔上面装饰性的凸起砸进了恶魔的额骨,但也永远地留在了里面。
“哈啊啊啊——”肩甲被右侧的犬型劣魔强而有力的爪子撕碎,但他忍住疼痛,反手拔出腰间的匕首,划开了它的脖子。
“让敌人来吧!我们说!!”他继续咆哮道,恶魔宛如潮水一般涌入城市,人们惨叫着,士兵们嘶吼着,而在这样的嘈杂之中——金发的年轻人遗世独立,大声地、声嘶力竭地叫喊着自己祖国的名字。
“让敌人来吧!!我们必将誓死奋战!!”
“我们是龙的子民!我!”
“就是那个人!”
“我,就是奥托洛!”
“锵——”匕首横飞而出,一头蛮魔挥舞着拳头朝满脸是血的年轻人砸下——“本!!”熟悉的男性声音在一旁响起,紧接着年轻人就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人给推了一下,远离了恶魔的大潮,摔到了一条小巷里头。
“双龙之魂长存!皇帝万岁!先贤万岁——”
那恶魔潮流之中高高举起的沾满鲜血的大手,紧握着被砸弯的,伤痕累累的士官佩剑。
“老爹!!”年轻人高声大喊着,然后就看见那只手落到了庞大的恶魔大军之中,没有了生息。
……
“要在这里结束了吗……真是对不起啊”他警惕地和挡在死巷出口的那只劣魔保持着距离,狭窄的小巷似乎让这个智商不高的家伙有些犯困,但它找到方法进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年轻人回过头,看着那名年仅15的少女。
“对不起啊,本来是想要救你的”脸上满是血迹和污秽的年轻人朝着身后的少女露出了一丝苦笑——对方睁着大大的绿色眼眸,缩着身子抱紧自己的身体。
“勇气来得有些晚啊,本·迪克,但至少你是站着死的。”他长出了一口气,被撕裂的右手已经完全没了知觉,因此年轻人改单手握剑——这把剑是他在路上从死去战友身上拣来的,被命名为帕德罗西二十七式步兵单手剑的这把制式长剑和士兵同样伤痕累累,或许只要再劈砍在劣魔那坚硬的骨骼上面,就会折断了吧。
“命绝于此,无怨无悔”本·迪克念出了奥托洛开国先贤们踏上战场时的话语,然后——
一剑向前。
“Brak——(破空)”
“唰——”
那个声音有如龙卷。
明明只是一个人,却硬生生造出了狂风才能带来的音符。
“唰——锵——”她旋转着身子,自半空落下——双手握着银亮的长剑——本·迪克认出那是奥托洛军队剑法的一记必杀招数——自上而下的突刺犹如游隼从高空俯冲的模样因此得名‘电隼’——但他从未见过有人能够如此娴熟地使用它来。
“哈啊——”
“噗哧——”
银亮点缀着金色的剑刃直直由劣魔的头顶贯入,搅碎了大脑之后从它畸形的下巴穿出——“米拉!”本·迪克听见踩在劣魔双肩上的那名少女回头喊道,紧接着——“扑哧——”一杆银色的长枪从它的胸口突出,将恶魔的第二个要害心脏给搅成了粉碎。
“……”要害接连受到致命性打击的劣魔抽搐了两下,然后轰然倒地——
“锵——”本·迪克保持着冲向劣魔的姿势,呆呆地看着那两名少女甩掉了武器上的鲜血——“是士兵吗?”靠近他的那一位有着少见的黑发色,她穿着一袭寻常冒险者的服装,但手中的长剑却明显是魔法造物。
“没事吧?嗯,你受伤了!”那人皱着眉,有些担忧地说道,而本·迪克这才回过了神,但他刚刚“啊——”了一声,就听见似乎是少女同伴的人在不远处叫了她一声。
“萨妮娅!更多的恶魔来了!”——‘萨妮娅?’本·迪克呆呆地思考着,他总觉得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但年轻人的注意力很快被别的东西给吸引了过去。
“咔——锵——咻——”扎着橘红色马尾,长着一条毛茸茸尾巴的娇小女孩从背后取下了巨大的斧锤,随着她的动作原本并不算大的武器立即变幻起来。
“哦呀哦呀,这可是个大家伙啊”一头淡紫色头发,身高甚至比年轻人自己还要高的女性甩着单手钉头锤,看着远处走来的某只恶魔嗜血地舔了舔嘴唇——从那惊天动地的脚步声本·迪克感觉出那应当是一头蛮魔。
“吾主,那几只高阶的就交给我们了。”“锵——”四名穿着风格迥异衣物的女性整齐而优雅地抽出了长刀——
“她们到底是……”年轻的士兵呆呆地看着这一行纯女性的队伍。
武器在阳光和火焰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而她们以那位黑色头发的少女为中心——
“上!”
“唰——”
“吼呜!!!!”恶魔的咆哮声和延绵不绝的脚步声同时响起,而本·迪克呆立在原地,半天才想明白了自己的疑问——
“萨妮娅不是……布罗法林的萨妮娅……世界守护者的”
他瞪大了双眼,然后忽然好像找到了希望一样猛地冲出了小巷。
“锵——”庞大的恶魔军队面前,八名女性就仿佛是传说中的那些英雄们一般。
毫无畏惧,一往无前。
第五十六节:骄傲(一)
里加尔大陆上的很多东西都遵循着一定的逻辑。
动物捕猎,弱肉强食,即便存在一定的滥杀行为,但归根结底大部分还是为了生存。
但恶魔却是个例外。
没有人真正知道它们为什么要攻击其他生灵,这些混乱的家伙从诞生的时刻起就不停地掠夺或被掠夺着。
法师们对此的解释——同时也是大部分人都采用的解释——是恶魔需要负面能量来进行进化,因此折磨且吞食生命是一种非常不错的手段——但若只是如此它们只需待在地狱就可以了,龟裂大地永远燃烧着火焰的地狱是负面能量最密集的场所。
谁都搞不清楚那些家伙做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又或许,虐杀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是它们的目的。
火在燃烧,硫磺的气息透过紧闭的圣殿大门传到了内厅之中,昏暗的厅堂内避难的人们紧抱着自己的家人,颤抖着祈祷光之神安达的名号,祈求他派下大天使来击退这些来自地狱的魔物。
“咚——”高达5米的华贵大门被什么东西给撞了一下,女人们瞪着双眼抱紧了自己的孩子,她们瑟瑟发抖,生怕下一刻那些丑陋的家伙就会冲进来撕碎所有人。
“我的主,我渴望你赐下你无边的权柄,来拯救你苦难的人民……”一个瘦弱的中年女人泪流满面地跪在杂乱的神台面前——神台上的金银器物已经被撤离的神职人员一卷而空,但她对着彩色玻璃绘制的光之神的形象,依旧祈祷不停。
“咚——!”大门显而易见地颤动了一下,硫磺的气息比起之前更加浓烈,人们吓得不敢出声,随着每一声撞击颤动着身体。
“我的主,请宽恕你卑微的仆人——”中年女人哭叫着继续祈祷,而一个满脸胡子的高大汉子从他的家人身边站了起来:“你要干什么!”中年女人看着他走向圣殿的内厅的白金色旗帜,惊慌失措地上去试图阻止他。
“不要亵渎神殿!神明的怒火你还没受够吗!你要让我们遭受更大的灾害吗!”瘦弱的中年妇女好像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般尖声咒骂着高大的汉子——她认得这个人,他是城里的铁匠,以稳重老实著称,因为几乎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和铺路的青石一样默默无闻因而得名‘青石佬’。
但今天她一如既往地耍出来的性子显然没人会给好脸色。
“啪——”青石佬举起了手,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你的神和你的骑士已经滚到不知道什么地方了!!!”他口沫横飞地怒吼着,而中年女人呆呆地捂着自己的脸,不一会儿又哭了起来,她正准备如同往常一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时候——青石佬一把拔出了圣殿的旗帜。
“咔——”他左右瞧了一眼,然后折断了旗帜做成一柄长枪。
“你——”中年女人呆住了,圣殿之内的物品神圣不已,普通民众别说拿来用了碰一下都算渎神,但这个一直都很稳重的铁匠却作出了这种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举动。
“我想问一句,这里有有种的男人吗?”高大的汉子拿着手中简陋的长枪,环视了一眼昏暗的内厅。
“那些家伙很快就会进来了”他指着大门,而刚好这个时候一声巨大的“咚——”的声音发了出来,用来锁门的木栓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显然已经无法再承受那强大的力道。
“在最后的时刻,有谁想像一个千重的男人一样战死?”汉子的脸上依旧挂着一如既往的老实憨厚,但他鼓起的肌肉和双眼之中的斗志却与以往的模样大相径庭。
“管他妈的,老子可不想什么都没做就死”一个瘦小的男人站了起来,也学着青石佬的样子到后面拿了一杆旗帜做成长枪。
“干!”越来越多的男人站了起来,他们大多都不是战士,但自己的家人就在旁边,圣殿的内厅是一条死路,若那些家伙冲进来必定有死无生——恶魔可不需要战俘。
“咝——”以青石佬为中心,几十个男人聚集了起来——他听见身旁有吸鼻涕的声音响起,转过头,看见自己只有10岁的儿子也站了过来。
“……”挂着鼻涕的男孩朝着自己的父亲露出了一个微笑,青石佬笑了笑,然后拿出一把匕首交给他。
“好样的”他摸了摸自己儿子的头,十几个男人一起拿着简陋的武器挡在了门口——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女人们之中也有很多拿起了武器。
“……”铁匠转过脸看向一旁,自己的妻子脸上挂着尚未淡去的泪痕,沉默不语地站到了他的旁边。
这大概是奥托洛南方人民的传统罢。
先祖遗留在他们和她们血液之中的斗志即便被征服、即便融入帝国文化常达数个世纪,也没有消散。
大门在颤动着,恶魔轰天动地的声响透过厚实的墙壁传了过来,惨叫声已经很久没有听见了,现在更多的是重击的声响——显然它们正在肆意狂欢,砸烂房屋。
“咚——”大门再一次颤动了,足足三根庞大的木栓已经断了两根,剩下一根也伤痕累累,无法再承担住下一次的攻击。
“准备!”铁匠高声大喊着,参差不齐的简陋武器被先后举了起来——他们不知道这能派上多大的用场,但毫无准备、哭叫着,哀求着被杀死——若你认识一个奥托洛南方人的话他或她大概会对你这么说:“我不觉得那样有什么不好,不过抱歉,那不是我们的风格。”
那是比这个国家更老的,传承了数千年的人类的骄傲。
从先民们举着火把驱散黑暗直到现在人类帝国的版图遍布了整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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