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无奈又现实的,即便现如今的三大帝国正规军拥有的装备和训练,以及兵员素质是千年前的好几倍不止,可那份对付恶魔的技巧,却已经在千年时光之中被替换成了其他的战术。
习惯是最为可怕的,当一个人习惯了将对方心脏刺穿以后就松手进行下一步行动时,他有多少的技巧在恶魔面前都等于零。
这些家伙是不能以常理论之的。
伤亡在扩大,一次又一次,如果不是到后面那位八阶的宫廷法师跑出来救急,以自身所有魔力和那枝昂贵的法杖为代价释放了一个超阶超广域的光系法术的话,恐怕这6000名个个带伤的士兵也得交待在那里。
恶魔尸身,骑兵和马匹,穿着盔甲的步兵横七竖八地躺满在被清理出来的巨大广场上,残存的人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之中共同的是侥幸和空虚。
一头身上有些伤痕的地龙忧伤地用自己的嘴部前端顶了顶主人的身躯,然而冰冷僵硬的骑士已经无法像以往一般回应地拍拍它的脸颊。
“哒、哒”萨妮娅漫步在战场上,检查着双方是否还有幸存者。
恶魔虽然混乱,但并不真的蠢。
在正规军列队开始冲锋以后,它们就放弃了冲击少女几人所在的这个小点。
对于危险的直觉战胜了攻击且吞噬神圣属性能量的欲望,因此萨妮娅她们也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她抬着剑,和自己的几十位同伴(包括本·迪克他们那些掉队士兵)一起仔细地打扫着战场。
恶魔不分种类,对于负面气息的操纵总是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而在这种战死了许多人的地方,若是有一头哪怕最低级的劣魔存活且打开一座地狱之门的话——
这后果她不敢想象,太多的文献已经记载过这种粗心大意的行径带来的灭绝性的后果——甚至连遥远东方,和族人的月帝国都有一个专门形容这种战后警惕性的名词叫做‘残心’。
她和几十位相对比较有体力的同伴们一齐认真地打扫着战场,不一会儿已经杀死了至少四头装死的恶魔——无一例外,全都是体形瘦小的小恶魔。
这种恶魔的翅膀不小,拥有短距离飞行的能力——但在神圣属性能量浓厚的区域里头张开翅膀会是一种自找罪受的行为。更别提阿迪萨谬这种级别的都市城墙和道路下方蚀刻着的禁空法阵——那是独立于城市防卫法阵的,因为禁空法阵的特殊性它只能由一个个的独立小法阵组成——我们扯远了。
小恶魔不蠢,相反可以算是相当高智商的恶魔种类。因此它们一般充当大恶魔又或者夺心魔,魅魔身边的助手类存在——可一旦失去了头头的压制,这些即便以恶魔的标准都异常自私自利且贪婪的家伙就会如同其他低等恶魔一般被欲望控制,只留下一些小聪明。
这大约是不幸中的万幸吧,萨妮娅苦中作乐地想着。
更多的军人加入了打扫战场的行列,在深秋即便正午都不算温暖的阳光下,他们迅速地从边缘扫荡到中心。
装死的、重伤的恶魔全部都被就地处决,没有人打算把这些家伙抓起来充当战俘,理智上的考虑有俩,一来这些下级恶魔根本给不了任何有用的信息,二来,和负面生物相处的时间久了,人类的心灵也会受到影响。
至于情感上的……人类和人类之间战后种族大屠杀泄愤的都不算少见,对于恶魔这种臭名昭彰的异族绝不可能更为宽容。(当然若是魅魔恐怕会有士兵出于不怎么纯洁的考虑偷偷留下来)
在最靠近广场中央的地方,萨妮娅的步伐停了下来。
她的一头黑发已经失去了原本秀丽的颜色,但附着在上面的紫红**血却令少女秀美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残忍冷酷的**力,令人十分想要犯罪。
萨妮娅静静地站着,让人感觉有些凉意的秋风从不远处的房屋缝隙里头吹来——她记得在学院时书本上对于这带的帝国南方秋季季风是如此称呼的——
“随着Dienu(笛安乌)的镇魂曲安眠吧……不屈的灵魂啊”(注1)萨妮娅轻轻说道,从其余几个方向打扫完战场走来的人也聚集在此,他们沉默不语地停在这个位置,围住了那名站着死去的骑士的尸身。
克西里因的金黄色龙骑士团长佩剑布满了裂痕和缺口——龙骑士更多的时候是使用长枪作为武器,因此当他抽出长剑的时候,可以说是事情发展到了最危急的情况。
奥托洛的民间谚语「莫让龙骑士拔出剑」也因为这一情况而成为了一句意味相当严重的最后通牒用语。
佩剑在很多国家都意味着荣耀,奥托洛也不例外。战斗中使用的长枪可以舍弃,但由皇帝赐予的长剑却是贵族骑士们进入坟墓时的陪葬之物。
他盔甲上布满了横竖的伤痕,不少地方已经被鲜血染上了别样的颜色——棕色的长发散落下来,双目紧闭,但身体却直直挺立着。
旁边的那头地龙脖颈处的护甲和皮肉被生生撕裂,龙血四溢然而此刻也已经逐渐干涸,这种蛮横的行径显然是某只高位蛮魔的杰作。
那并不是克西里因的坐骑,萨妮娅听他讲过——而是他战死部下的坐骑,和他之间的品性并不是十分的契合,想必骑士团长是冲锋到了这个位置,然后被一头强大的巨型蛮魔给拦了下来罢。
他直至战死之时依旧挺立——少女心中的另一部分,身为奥托洛军人的她默默地朝着面前的这位骑士团长敬了一礼。
被现代军人遗忘了数个世纪的所谓荣耀之物,在克西里因竖立不倒的尸身上显示得淋漓尽致。
但除了尊敬以外,萨妮娅此刻的心底里头还有着一丝难以向他人明言的苦涩——她所知的历史中,阿迪-萨谬是被恶魔攻破的三座城池之一。其重要的原因就在于圣殿神职人员不战而退以后,正规军士兵对付恶魔的经验不足,指挥官为了保存实力也选择了且战且退。
而这一次因为她这只穿越时空的蝴蝶的影响,许多本不应当死在这里的士兵们,命运被永远地改写了。
即便她或者说她们救下的平民更多,但仍旧不能改变这一事实——而这份罪孽,只有重生而来,背负了先见之明的萨妮娅必须背负。
这是沉重的,并且无法向他人诉说的——但若艾莉卡还在的话……她握紧了拳头,然后摇了摇头,一头长发随之晃荡,吸引了一旁同伴的注意力,但他们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我不会再屈服与命运了,姐姐……”萨妮娅用只有她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道,然后并起双腿,收起无名指、小指和大拇指将食指与中指搭在自己左锁骨的地方——旁边的人立即意识到这是什么,他们也随着少女的模样行动起来。
“愿彼等之魂伴于先贤左右”
“吾人将永远铭记彼等的名号,不论日升,日落”
“岁月如逝水,但英魂长存,彼等名乃——双龙之吼”
“彼等名乃——奥托洛”
她高声说道,这突如其来的架势让旁边的依琳和向日葵两人有些搞不清楚,而同样身为奥托洛人的米拉则和萨妮娅一样,深鞠一躬之后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剑,闭上双眼挺直腰板用剑脊轻触自己的额头。
——这是奥托洛开国圣王为这个国家定下的最高礼仪,仅在追念英烈的时候才可以使用因此可以算是罕见的礼节了——但——只要是奥托洛人,无一例外都知道这个礼节的意思——因为在奥托洛帝国语里,Artoro这个词便意味着‘众人’。
「我即众人」——奥托洛是众人的国家,数千年前刚刚建国的圣王如是言语。即便这份坚持在现如今的帝国高层已经几乎无法见到,但它仍旧是光辉的。
奥托洛或许已经腐坏了,腐坏在多年的战争之中,腐坏在官僚主义之中,腐坏在各种各样纠结的利益和固步自封之中。但它仍旧有着闪闪发光的地方。
即便苟延残喘,即便被许多人所以往,但那个地方仍旧闪闪发光着。
这便是这个国家真正仍有价值的东西……也是定下了自己的目标的萨妮娅,想要取得的东西——她缓缓睁开了双眼。
“呜————”礼毕,旁边的一名士兵拿起了他腰上的号角,然后抬了起来。
“呜——呜——呜——”悠远的号角声远远传出,萨妮娅听着这特殊的节奏——上一次龙角号声以这种韵律响起已经是三百多年前第四次白峡关战役的时候了——那一次奥托洛地龙骑士团同样损失了一位团长,但心高气傲的他们令敌对的兽人损失了三位大酋长。
一声的长鸣代表了英雄的逝去,而三声短暂且充满活力的短鸣,则代表了伟大胜利的获得。
……
号角声远远传出,大约十五分钟以后,从其他城区渐渐出现了平民的身影。
萨妮娅比常人更加灵敏的听觉让她分辨出了马车车轮压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少女皱起了眉头,想必这应当是那位一直都没有现身的阿迪-萨谬城主的座驾了。
贵族,而且是身为一城之主带领队伍冲锋在最前线是最能够提高士兵士气的行为——即便在常备军制度改革,城主更多的是拥有政治权力的奥托洛帝国,很多地方的正规军实际上的领袖依旧是各大城主。
例如和她多多少少算有一些交情的科林城主,虽然不过短短一面之缘,但以那位城主的为人若是遇见这种情况必定会是奋战在第一线的角色。
而这位阿迪-萨谬城的城主,不但在恶魔攻城的时候未见踪影,就连她激活那个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明白是广域神圣属性攻击的魔法阵,白金色的光芒冲天而起的时候,他都没有现身或者是派出自己的私军前来帮忙——只是把这一切全部交给正规军,自己躲得远远的。
这种情形凭心而论并无什么过错,但在尚武成风且拥有光荣历史的奥托洛帝国,城主从未在战斗之中现身这一点会被认为是怯懦的象征。
“呸——”显然萨妮娅不是唯一一个这么想着的人,民众之中被穿着深红色盔甲的士兵包围着的马车已经进入了肉眼可见的范围,而黑发少女转过头,看见刚刚吹响号角的那名士兵啐了一口唾沫。
他对这位城主大人貌似也没有什么好感。
“……”黑发少女皱着眉,阿迪-萨谬的城主还未真正见面就已经让她有些讨厌起来——但伴随着一些机械摩擦的脚步声在她背后响起,萨妮娅将目光投向另一边。看着在巴利亚和薇福萝、以及许多平民的陪同下走过来的奥兰多,眉毛又舒展了开来——萝莉大公年纪尚浅,但和之前那些难民短暂的相处也已经获得了他们的衷心支持。
——顺带一提那位一直很优雅的中年法师现在脸色苍白地待在马车里头休息。
她心中不怎么好的预感随着那辆马车和那些深红色盔甲的士兵蛮横地踩上死去将士的尸身达到了顶点。
6000名正规军士兵里头几乎有一半的人当场就要拔出武器来——不过所幸那些贵族私军的素质还不算低到顶点,他们就在那个地方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前进。
气氛有些尴尬和剑拔弩张,刚刚觉得自己逃过一劫的平民们有些担忧地看了看私军士兵又看了看正规军,配合上整片战场上死尸散发的气味和恐怖血腥的模样,不少人立即在原地干呕起来,或者朝着后面努力地退缩着。
“真的结束了吗?结束了对吧?”
一片寂静之中,马车里头传来一个刺耳难听的,即便在萨妮娅所在的距离都可以听清楚的尖细的声音。
“……”黑发少女面色凝重,这句简单的话语算是彻底让她心中的猜测落了下来——而她的不安也随之变得深刻——旁边的依琳和米拉都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她俩都不笨,联系到自己这边的情况稍稍一思索自然也有了结论。
“怎么办……”后面的奥兰多上前一步,轻轻拉了拉萨妮娅的衣角。
她询问的自然是关于朝拜圣地的事情,眼下已经和城主见面的话奥兰多应该——或者说本应有很大的机会可以直接向对方正式提出这个请求。
若是从间接拯救了这座城市的人都是她的手下这一点看来,城主会答应她应当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
这位城主如此懦弱,缩头缩尾,要让他答应奥兰多的请求——这无异于站到萝莉大公的一方去反对西森克家族——想必是没戏的。
包括奥兰多在内的几个女孩都是判断出了这一点才有些担忧。
“总之先跟他提出这个请求吧,这些士兵和民众应该是站在我们这边的……”萨妮娅说道,而奥兰多理解地点了点头——银色头发的女孩大约已经真正习惯了从这个黑发少女身上找答案,她的可靠程度已经在这一路上清楚地展露了出来,并且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奥兰多有种奇特的预感——萨妮娅绝对不会害自己,相反,她和她的朋友们会用尽一切来保护自己。
她并不知道原因,但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强烈。
因此当萨妮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奥兰多没有任何迟疑地就相信了她。
——但就在她开口之前,那位从马车上走下来的城主——他有着胖胖的身躯,白皙得吓人的皮肤,穿着华贵但行动不便的传统衣物——用肥胖的鲜红色嘴唇开口了。
“啊——你们就是那些打算来我的城市朝圣的家伙吗”
“嗯,既然已经帮忙拯救了城市了——”他说着,话语的内容让一旁的巴利亚眼神有些发亮——察言观色方面不怎么擅长的护卫长显然是觉得对方要感谢他们——但萨妮娅却面色一沉——而她的预感又一次验证了。
“就给我滚出去吧”年纪在30岁上下的城主像赶苍蝇一样朝着萨妮娅她们挥了挥手,一片哗然,一起并肩作战过的士兵们不说,就连民众们也无法理解这位贵族大人的思考回路。
“你们怎么一个个都那副表情。”胖胖的城主显得十分不可思议地左右观望着:“我这是在为你们好啊。”
“如果我们阿迪-萨谬支持了她,到时候被西森克家的军队打过来,难道我拿现在这点残兵败将去守这座连火炮都没有而且城门被融掉的城市?”
“好好摸摸你们的良心啊,我可是为了你们不在恶魔攻城之后遭受第二次损失——”胖胖的男人话音未落一道寒光闪过,他前面穿着深红色盔甲的士兵跳了起来,但却接了个空。
“夺呜呜——”
一把帝国军制式的长剑钉在领主华贵的马车车门上,不断摇摆着把他吓得呆在马车台阶上。
“呃——”阿迪-萨谬城主像是一只被掐到脖子的鸭子一样发出戛然而止的声音,然后脸色发白地转过了头。
“我呸!”被声音吸引过去注意力的人全都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绑着绷带,以华贵的金红色护甲代表他统帅身份的老军人怒发冲冠地咆哮道。
“老夫窝囊了一辈子,好不容易热血沸腾一次,你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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