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到了医院提前预约不用排队,B超也做的很顺利。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夏眠听到喊自己名字时莫名的紧张了一下,忽然就意识到这是决定一个小生命是否降临到这个脆弱家庭的重要时刻。
因为亦楠她选择了结婚,内心深处其实也藏了自己不敢正视的私心,如果再有小生命诞生,她更能确定自己决定的正确性。
给两个孩子温暖的家,比什么都重要。
薄槿晏蓦地起身,夏眠抬头看他,只见他紧绷的下颚有些冷峻料峭,他沉声道:“我去吧。”
薄槿晏接过那张检验结果时手指微微抖了下,带口罩的小护士疑惑的看了看他,薄槿晏始终微垂着眼盯着那小小的图片。
灰色的阴影其实看得并不真切,肉眼也只能看到模糊一团。
可是他还是执拗的看了很久,心脏都跳得异常剧烈。
“怀孕6周了,”何主任微笑着告诉两人,“前三个月比较危险,补叶酸,孕吐比较严重的时候记得来医院挂水。”
她复又看了眼夏眠:“都二胎了,该有经验才对。”
夏眠点了点头,手心不自觉覆在平坦的小腹上,心里有浓的化不开的暖意。
真好,这个家……越来越温暖了。
***
回去的路上夏眠真是吸引了无数目光,薄槿晏一直紧紧半拥着她,将他护在胸前,排除在人群半米之外。
夏眠好笑的低声提醒:“我有经验的,你真的不需要这么紧张。”
薄槿晏皱眉看她,摇了摇头:“医院病人很多,万一感冒了。”
夏眠真是无奈透了,只得由着他胡来。
把结果告诉亦楠成了一个艰巨又有技术性的任务,夏眠和薄槿晏商量了好几套方案,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太好。
亦楠这才和他们亲近一点,要是知道又有小弟弟或者小妹妹要和他分享父爱母爱,不知道会不会闹别扭。
上次薄槿晏给他买了那么多玩具,小家伙就义正词严的宣布:“初级考核通过,以后还要看你们的表现。”
小家伙一脸严肃的小大人模样,说完就双眼发亮的扑进了玩具房。
夏眠和薄槿晏现在想来还是有些心虚,不知道孩子能不能体谅他们,但是五岁的孩子,还真是难以琢磨。
拖了好几天,亦楠这时候还是两边住的,偶尔还会回漠北那呆一段时间陪陪漠北爸爸。所以趁着孩子不在的时候,两人想的脑袋都大了。
夏眠正好又赶上孕吐严重的时候,虽然极力控制,还是没什么食欲。
每天早上起床就是一阵呕吐,吃不下东西却还每天吐,薄槿晏担忧的不行,却完全没有办法。
夏眠看着他紧绷的神色,清冷的脸上带着笨拙的焦急烦躁,忍不住安慰他:“我以前也是这样的,忍过前三个月就好了。”
薄槿晏还是担心,可是他帮不上忙,夏眠怀亦楠的那段时间他没陪着,这时候一点经验也没有。
薄槿晏本就不安的内心,被漠北刺激得更加剧烈。
下午漠北就趁午休的空挡抽空来了一趟,给夏眠带来不少樱桃:“你以前怀亦楠的时候就爱吃这个,现在不知道口味变了没。”
夏眠吃了一个就殄足的笑起来:“唔,吃这个果然好多了。”
薄槿晏始终没什么特别的表示,还和漠北交流起了经验,可是等漠北一走,夏眠就发现这人开始闹别扭了。
“你,那时候一直是漠北陪着?”
薄槿晏忽然发问,夏眠有些措手不及,静默几秒才回答,“漠北帮了我很多。”
薄槿晏没有再说话,只是目光深深在夏眠脸上驻足。
夏眠午睡的时候就听到薄槿晏在低声讲电话,但是她实在太困,也没听清是和谁在通话。之后几天就发现薄槿晏进步了许多,他对孕期的知识有了突飞猛进的变化,做的食物也都是口味适中。
夏眠狐疑的盯着他:“你找了军师?”
薄槿晏把粥递到夏眠跟前,目光沉静如水,却唇角微抿不回答。
夏眠挑了挑眉,还想和她玩神秘?
过了几天夏眠就见到了薄槿晏的这位军师——邵钦先生。
邵钦带着他儿子麦芽来家里做客,夏眠是认识邵钦的,她以前还在薄家的时候就见过邵钦好几次。邵钦对她和薄槿晏的故事也知道的很清楚。
麦芽和亦楠差不多大,一进屋就礼貌的仰着小脸喊夏眠:“阿姨好。”
夏眠摸了摸麦芽的小脸,微笑道:“亦楠很快就回来了。”
“亦楠?”麦芽疑惑的眨了眨眼,但是没执着这个问题,只抬眼询问的看向邵钦。
邵钦大手在他发顶摩挲几下,扬了扬下巴:“去吧,不许调皮。”
麦芽便欢呼着跑进玩具房,夏眠和邵钦打完招呼就去厨房泡茶了,客厅只剩下两个高大的男人。
邵钦平时就喜欢口无遮拦,也只有他敢肆无忌惮的取笑薄槿晏:“夏眠都怀过一个了,你还紧张成这样?没出息。”
薄槿晏直接把手里的苹果扔了过去,邵钦伸手就接住了,他几年的军队生涯不是假的,身手向来极好。
邵钦张嘴咬了口苹果,还没咽下去就听薄槿晏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也比你强,儿子在面前也不敢相认,准备骗简桑榆到什么时候?”
邵钦被戳到痛处,艰涩的把苹果咽了下去,英俊的五官略显凝重:“得找个合适的机会。”
薄槿晏垂眸抽了纸巾擦手,细细把修长的手指一根根擦拭干净:“真相早晚会揭穿,你再阻止,她还是会知道。”
邵钦沉默的敛了神色。
薄槿晏又沉声说:“我就是个例子,要是没有亦楠,夏眠一定不会原谅我。”
邵钦郁卒的沉了脸,声线低缓:“我和你不一样,虽然也非我本意,但是桑榆的悲剧都是因我而起。她也不是夏眠……”
薄槿晏看了他几秒,摇头:“你骗婚就错了第一步,接下来再错,就很难回头了。”
邵钦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把问题抛给薄槿晏:“你呢?夏眠都和你结婚了,还成天穷紧张,不就是漠北比你体贴一点吗?用得着每天烦我媳妇儿,问这么多怀孕常识!老子当时也没陪着她怀孕好吗?你这不是天天抽我脸嘛。”
薄槿晏含笑看他一眼。
夏眠正好走了进来,听到邵钦口中那句和漠北有关的话愣了下。她没想到这种小事儿也能让薄槿晏介意,而且,他在自己面前却是完全没事人一样……
邵钦看她进来,马上诉苦:“夏眠你赶紧把这木头的脑袋敲醒吧,整天疑神疑鬼,你知道吗?他说他每天做梦梦到——”
邵钦接下来的话被薄槿晏扔出去的抱枕砸中脑袋戛然而止。
夏眠奇怪的看向薄槿晏,薄槿晏脸上有些尴尬之色,移开目光没看她:“这人话太多了。”
邵钦比了比中指,对薄槿晏这家伙的情商更加鄙视了。
夏眠最终也不知道薄槿晏做了什么不能告诉她的梦,只是回想起来,他的确每晚都睡眠很糟。
第四十四章
夏眠不知道薄槿晏到底做了什么梦;甚至都不能让自己知道。但是夏眠发现他愈加的紧张自己了;好像恨不能她每天都变成他的影子一般。
有些男人在知道自己妻子怀孕后会有这种反应;焦虑不安、过于担忧;所以夏眠还常常安慰他:“我以前一个人,亦楠不也健健康康的出生了。”
薄槿晏听到这话脸色就更不好看;夏眠意识到说错话;又解释道:“你真的不用这么紧张;你这样我反而压力很大。”
薄槿晏听她这么说;马上用力扣紧她的手腕,目光焦灼在她身上,那眼神火热的似要渗透进她心底:“好,我放轻松,你乖乖的;别乱想。”
夏眠疑惑的看向他,不知道他口中的“乱想”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薄槿晏说着他要放松,事实上却还是老样子,自从知道夏眠吃樱桃孕吐反应会减弱之后,夏眠每天睁眼就会有很多新鲜的樱桃摆在餐桌上。
夏眠其实想说,她吃的有点又想吐了。
但——
薄槿晏黝黑的眼一直急切的看着她,夏眠只要说不想吃,他肯定又会想到漠北那上面去。夏眠已经意识到他现在太过敏感了。
于是夏眠也没抗议,只是想着该怎么好好开导下薄槿晏,这样下去会不会……
“一会要回趟公司。”
薄槿晏忽然出声,夏眠抬头看着他,他深邃的眉眼凝重的审视着她:“你会一直在家吧?”
夏眠微怔,沉默几秒后点头:“嗯,我哪也不去。”
薄槿晏嘴角露出满意的笑,掌心覆在她颈后低头吻她:“乖,我很快就回来。”
夏眠不是没发现他的偏执和占有欲在日渐加强,但是她只当这是真相后遗症,这男人从小就性格偏激,所以夏眠并没有深想,等孩子出生了,薄槿晏的安全感就会更多的。
***
薄槿晏走后夏眠一个人在家无所事事,亦楠被漠北接走了,家里静的难受,她自从上次被雪藏之后就再没工作,现在怀孕就更加不想和那么混乱的圈子扯上关系了。
正百无聊赖,竟接到了石唯一的电话。
他们结婚的事儿石唯一是知道的,即使两人再低调,还是被有心人给曝光了。
夏眠以为石唯一应该一辈子也不想再见自己。
两人约在离家不远的咖啡厅,午后人很少,夏眠一进去就看到了角落里惹眼的石唯一,似是觉察到她的目光,正低头发呆的人抬眼对上她的视线。
夏眠走过去,两人面对面有微微的尴尬。
自事情揭穿之后,夏眠没和石唯一正式碰过面,想来也可笑,她曾经误会这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许多年。
“最近好吗?”两人异口同声用了最俗套的开场白,旋即又都不自觉扯起唇角微笑。
石唯一慢慢搅动骨瓷杯里的咖啡,密实的睫毛似蒲扇轻轻裔动:“我快出国了。”
夏眠迷惑的看着她,不太懂她的意思:“拍戏?”
石唯一摇了摇头,抿唇涩然的笑了笑:“不想再待下去了,爸妈的事儿传遍了整个N城。”
石唯一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夏眠还是猜到了她话外的意思,石唯一向来心高气傲,以前一直被圈里的人当女神看,现在树倒猢狲散,想也知道会面对怎样的局面。
“还回来吗?”夏眠看着徜徉在炽烈余光里的女人,心思复杂,两人第一次如此平心静气,也是第一次对她生出几分怅然。
石唯一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语气踟蹰:“你很恨爸爸吧?”
夏眠神色渐冷,抿唇不语。
石唯一知道这是意料中的答案,叹气道:“从爸出事之后,你一直没去看过他,他进去这么长时间了,还会念起你。”
夏眠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意带着几分凄凉:“念我什么?念我没死,还能有机会扳倒他。”
石唯一皱起眉头,不赞同加重语气:“夏眠,爸现在后悔了,他觉得对不起你。而且……”
石唯一低垂下眉眼,有些难以启齿:“爸他是太爱你妈妈了吧,和妈结婚后,他们从未在一起过。”
夏眠安静的五官没有丝毫波动,依旧无声的回视石唯一。
不管石锐凯对袁宛灵态度如何,他婚内出轨是事实,而且最无法宽恕的,还是他亲手推叶珣下楼。
夏眠小时候还天真的想过,是不是石锐凯失手的,但是后来石锐凯对她所做的一切就足以证明他有多绝情。
夏眠一点儿也没想过要对这样的人心软,他后悔了她就该原谅么?
石唯一看着夏眠冷淡的模样,心中讶然:“为什么对薄槿晏你可以那么大方,对待别人却不行,我只是希望你去看看爸而已。”
夏眠眉头微蹙,语气里隐隐有些不耐:“所以你来的目的是这个?那么你可能要失望了,我并没打算去看他。”
夏眠起身想走,石唯一蓦地按住她还垂放在桌面上的手。
夏眠认真的看着石唯一,她本来不想解释的,但看着石唯一脸上的倔强,夏眠不自觉失笑:“以前我以为是你夺走了属于我的一切,可是我没有恨过你,因为我知道你也是无辜的。有一个将女儿送到孤儿院逼迫男人妥协的自私母亲,石唯一,我是同情你的。”
石唯一深色的瞳孔剧烈紧缩,握住夏眠的手微微颤栗。
“最初我恨过槿晏,不,该是怨吧。”夏眠坦然的吁了口气,继续说,“我甚至想过离开他,如果不是他把亦楠藏了起来,我现在可能已经离开了。我以前没想明白,为什么同样的道理,同是被人抢了东西,我对他会那么难受。”
石唯一看着夏眠眼里的坚定不移,心脏猛然收紧。
夏眠直直看进她眼底,一字字道:“因为我太爱他了,爱的太深,以至于发现被欺骗的时候才会完全没了理智。”
石唯一紧咬嘴唇,脸色苍白的看着她:“夏眠,你在找借口,你只是需要一个原谅他的理由而已。爸年纪那么大了,你去看看他……在我走之前,就当完成他一个心愿好吗?”
夏眠眉心拧得很紧,石唯一白皙的手指一根根攥紧她的,好像生怕她挣脱一样:“去看看他吧,我走了,他会更寂寞的。”
***
夏眠觉得自己越来越心软了,竟然真会为石唯一眼里的哀伤动容,见到石锐凯的时候她很平静,没有吐气扬眉的爽快感,也没有怅然心酸的低落。
好像面对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她对石锐凯的感情,只停留在五岁以前,本就模糊不清的记忆都被他后来的那些冷漠绝情给磨灭干净了。
石锐凯穿着囚服,原本刻意染黑过的头发已经长出了不少斑白的银丝,看着夏眠时目光却格外清明:“叶子。”
夏眠嘴角动了动,握紧拳头没有吭声。
石锐凯苦涩的牵了牵唇角:“你能来我很高兴。”
“石唯一让我来的。”夏眠冷冷出声,复又道,“而且我还有些事不明白。”
石锐凯静静看着她,夏眠不想浪费时间,直接发问:“你当初是怎么知道我不是你的女儿?”
石锐凯抿紧唇没有说话,夏眠的拳头越攥越紧:“……是不是,卫芹。”
“不是。”
石锐凯泰然笑道:“不是她,是我自己,我一直知道叶珣心里有人,是我疑心病太重。后来你五岁那年得了肝炎,所以就……我就顺便带你去抽血了。”
夏眠不可思议的看着石锐凯,石锐凯心虚的垂了眼:“我对不起你们。”
夏眠鄙夷的瞪着他,紧咬嘴唇,最后什么也没说就率先离开了。她知道石锐凯心底狭隘,作出这种事还真不稀奇。
石唯一愣在一旁不知道该不该追出去,她狐疑的看向石锐凯,低声问道:“爸,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你说夏眠的身世,是别人告诉你的。”
石锐凯没有说话,始终沉默着。
石唯一蓦然瞪大眼:“真的是阿姨?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夏眠!”
石锐凯摇了摇头,沉沉叹了口气:“唯一,还记得那时候槿晏说的话吗?他会对夏眠好,而夏眠也真的爱他,他们现在结婚了,这才是重要的。我做了太多孽,要是现在再拆散他们,实在太不该了。”
石唯一也沉默下来,想来这的确是最好的结局了,只是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再恒生波澜,即使夏眠不知道,薄槿晏心里的内疚看来也会折磨他很久。
***
夏眠刚刚出了监狱的铁门就看到门口停的那辆熟悉卡宴,她疑惑的走过去,车窗降下露出了薄槿晏略显冷漠的脸盘,他黑沉的眸子直直逼视着夏眠,似是在忍耐什么,很久才沉声吐出两个字:“上车。”
夏眠惊讶极了:“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