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魄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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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魄在天-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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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东篱苑,白盈玉闷着头走,只想着快快回房去,却听李栩一声咋呼:
  “你们看亭子里,司马公子好像在祭拜?”
  她依言望去,池中的八角亭内,果然摆了香案,且能看见案上香炉上星星暗红明灭不定,司马岱正立在香案之后,摆弄着什么。
  他身后石柱旁还有一人,低着头在摆弄什么,灯火太暗,她又是背着身子,一时看不清楚,似乎是个丫鬟。
  “走走走,去看看他做什么!”李栩好奇心大盛,不分由说,拖着他们便朝亭中走去。
  待过了九曲桥,快到亭子时,他猛然停了脚步,因为他方才看清司马岱身后的人竟然是唐蕾!
  只是这时,想再退回去却已经来不及。
  司马岱正热情地招呼他们:“岳师傅,萧大侠,李大侠,阿猫姑娘,你们来的正好!”
  李栩硬着头皮往前走,心中暗悔不已:二哥本就心情不好,此时碰见唐蕾,这不是给他添堵么。
  司马岱还忙着给他们介绍:“这位是唐门的唐姑娘,我今日才结识的。唐姑娘,这几位是……”
  “不必麻烦,我五岁就认得她了。”萧辰冷道。
  司马岱噎了一下:“五岁?”
  “我们两家是故交。”唐蕾冷哼。
  “原来如此!”司马岱喜道,“那真是巧了!”



  第三十六章 稚子前仇

  他们说话间,李栩已经绕着香案转了两圈,奇道:“司马公子,您这是……”
  “哦……是这样,今日是白小姐的生忌,我给她上几柱香。”司马岱叹道。
  闻言,白盈玉心中微微一颤动:是啊,今日是自己的生日,自己竟都忘了,没想到这位司马公子会记的。
  “你怎么会记得她的生辰?”她轻声问道。
  “她的八字曾经送过来给算命先生批过,所以我记得。”
  “哦……”
  她望着香火,心底有几分感动。
  “你对你未过门的妻子还真好,这篇悼文,我看了心里都酸酸的。”唐蕾把手中的纸递还给他,原来之前她一直低着头看得便是司马岱写给白盈玉的悼文。
  “你为她写悼文……我能看看么?”
  司马岱捧上,惭愧道:“在下才疏,这悼文粗糙得很,姑娘莫要见笑。”
  白盈玉接过悼文,见着悼文写得甚长,足足千字有余,遂凑在灯笼之下,慢慢细读……萧辰不知何时走到她身畔,道:“念出来,与我听听。”
  她便轻声念出:
  “……淹滞青燐,落日荒丘,零星白骨。楸榆飒飒,蓬艾萧萧。隔雾圹以啼猿,绕烟塍而泣鬼。自为洛阳花畔,公子情深;始信汾河弱水,女儿命薄!汝南泪血,斑斑洒向西风;梓泽馀衷,默默诉凭冷月……”
  一时读罢,她轻叹了口气,抬起头来,正看见萧辰,波光水纹在他清俊的面容上明暗浮动。
  “写的不错。”他淡淡道。
  “是啊。”
  平心而论,司马岱看上去虽有些呆气,但自这篇悼文,便可看出他文采斐然,确是是名才子。白盈玉对他倒有些另眼相待了。
  “你哭了?”萧辰问。
  “哪有……”
  白盈玉奇怪地盯了他一眼,不明白他怎么这么问。说实话,这悼词确是很感人,可她也仅是感动而已,并未想落泪。
  把这番对话听作是对自己的恭维,司马岱一脸谦虚地站住旁边,道:“写得匆忙,尚有字眼未经仔细斟酌,让两位见笑了。”
  李栩与岳恒只听了个似懂非懂,故而不作评价。
  有两名丫鬟自桥上而来,一名端着火盆,另一名端着一碗清水,司马岱命将清水供在香案上,火盆则摆在地上。
  “这水……”李栩不解,见过供香火、瓜果、点心,却未见过供清水。
  司马岱忙解释道:“白小姐投水而逝,而这天下的水皆是相通,也不必拘于何处的水,只管舀一瓢来祭奠,都是可以的。”
  李栩点头,表示赞赏:“还是你们读书人聪明,懂得省事。”
  “我、我并不是为了省事……”司马岱大为尴尬,“若不是汾水太远,我原是想到河边去祭奠她的。”
  不忍司马岱尴尬,白盈玉遂道:“我觉得这样甚好,公子是清雅之人,一碗水,亦是心意所在,白小姐芳魂有知,定会含笑九泉。”
  司马岱感激地朝她笑了笑,复接过悼文,恭身立在案前,朗声诵读,声音悲戚,起起伏伏,显然甚是动情……读罢后,将悼文放入火盆中焚毁,接着在案前拜了几拜,举袖抹泪,方才转过身来。
  见他眼角泪迹犹在,顾念他心情尚未平复,一时亦无人说话。
  半晌,唐蕾才低低叹了口气:“要是我死了以后,也有人为我哭,也给我写这般的悼词就好了。”
  萧辰半靠着亭中石柱,闻言冷哼:“只怕笑的比哭的多。”
  “你……”唐蕾听了那悼词,正值悲戚之时,又听见萧辰冷嘲热讽,毕竟是女儿家,顿时气得落下泪来,“我知道你自然是笑的那个,可是、可是……若是你死了,我却是会伤心。”
  “不敢当,受不起。”他根本不为所动。
  白盈玉轻轻拉了拉萧辰的衣袖,低低劝道:“她已经哭了。”言下之意,让他莫再与她争执,退一步才是。
  萧辰如何会听不出来,却无半分怜惜,冷然道:“这倒稀奇了,泪为肝液所化,她怎么会有眼泪。”
  “……”白盈玉哑然。
  唐蕾气得嘴唇微微颤抖:“你说我没有心肝?……”
  萧辰冷笑不答,拂袖而去,李栩忙跟上,岳恒匆匆朝司马岱施礼告辞后也追上他们。
  白盈玉本也是想走,可见唐蕾委屈之极的模样,又有些不忍心,犹豫了片刻……就在这片刻之间,唐蕾抬眼看了眼萧辰远去的背影,再也按捺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唐姑娘……”
  白盈玉与司马岱皆想劝她,却又不知她与萧辰之间究竟有何过节,一时也不知该从何处劝慰起。
  “大笨蛋……臭瞎子……”唐蕾边呜咽着边骂着,“臭瞎子、死瞎子……你不知好歹……”
  白盈玉取出绢帕递给她,想让她擦眼泪。
  唐蕾抽泣着抬头看她,气冲冲道:“干嘛!你不是怕我会下毒么?又来扮什么好人。”
  白盈玉只得讪讪地缩回手,道:“早间是我不好,误会了姑娘。不过,姑娘朝萧二哥掷石头,也确是不大好。”
  “他功夫那么好,怎么会被我砸到。”唐蕾理直气壮,片刻后又萎靡不振,垂头低低道,“我若不那样,他又怎么会肯理我。”
  “……”白盈玉哑然,她现下才算明白了唐蕾的心思。
  司马岱却不懂这女儿家的心事,冒冒失失地问道:“你们两家不是故交么?怎么,他对你倒象是仇人一般?”
  唐蕾用袖子抹了抹泪,吸吸鼻子,才道:“早年间出了点事,我……他就一直记恨我到现在。”
  “是什么事?”白盈玉与司马岱同时问道,心中皆好奇得很。
  尤其是白盈玉,她知道萧辰虽然性情孤僻,却非不通情理之人,对唐蕾屡次无故出言相讥,想来定是有心结。
  问到这事,唐蕾却又不语了,只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狠狠地咬着嘴唇。
  司马岱想了想,自告奋勇道:“姑娘尽说无妨,若是有什么误会,我去替姑娘说合说合,萧兄是江湖上的大侠,想来不至于这么小气,定会与姑娘冰释前嫌的。”
  “没用的。”唐蕾闷闷道,“谁说也没用。”
  司马岱丝毫不气馁:“姑娘若觉得我的面子不够,我可以让我表妹去替你说合。她如今主掌天工山庄,任凭是谁,我想都需得卖她三分薄面。”
  唐蕾楞了下,抬头问道:“真的?他肯听她说话?”
  司马岱点头,胸有成竹道:“我想应当会的。”
  旁边,白盈玉却暗自摇头,心道:萧二哥那般性情,只怕是未必肯听,却不知究竟是何事让他如此气恼唐蕾。
  被司马岱诚恳所感,唐蕾似乎也有了点期盼:“他若当真肯原谅我,我一定重重谢你。将来若有人得罪了你,我去替你出头,别的不敢说,光是唐门二字就少有人敢惹。”
  “我没仇家,也从不与人结仇,不必不必。”司马岱忙道,“姑娘还是先告诉我,你与萧大侠之间究竟有何误会吧。”
  提起这事,唐蕾又有些蔫,闷头沉默半晌,才含糊不清道:“我把……双目……了。”
  “嗯?”司马岱没听清。
  唐蕾无奈,只得略略提高声音,复说了一遍:“我把他双目弄瞎了。”
  “……”
  这是今夜白盈玉第三次哑然无语,可这次她却是真真正正被惊着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怎么也想不到,萧辰的双目竟然是被唐蕾毒瞎的!
  司马岱同样地瞠目结舌,他没料到会是如此严重的事情。
  “你、你为何要弄瞎他的双目?”白盈玉已经难以掩饰声音中的愤怒。
  “意外,真的是意外!我又不是故意的!”
  唐蕾加倍地委屈起来。
  “我记得萧二哥说过,他的双目是在七岁那年被人毒瞎的,你……你怎得那么狠毒,他那时候还是个孩子……”原本对唐蕾的同情荡然无存,她只觉得萧辰对唐蕾还是相当客气。
  司马岱在旁,疑惑问道:“萧大侠七岁的时候,唐姑娘,那时候你多大?”
  “四岁。”唐蕾蔫蔫道。
  “四岁!四岁你就懂得下毒害人了?”
  “就是因为太小嘛……那时还没人教我怎么用毒,我怎么知道那毒粉洒上去眼睛会瞎,还以为洗洗就行了。”
  “你……年纪小也不能胡闹!那可是眼睛,萧二哥这辈子都看不见了。”纵然知道她当时年纪尚幼,可白盈玉还是无法谅解。
  唐蕾扁扁嘴,气恼道:“那你让我怎么办?就算我把眼睛挖出来,也没法让他看见啊。再说,我也向他陪过不是了,爹爹还罚我在家关了足足半年。”
  “你……”白盈玉直摇头:“便是将你关上十年,那又有何用。”
  “这事,还真是不好办。”
  司马岱也直摇头,早知道他俩人之间结了这么大的梁子,他就不会贸贸然说劝合的话。
  “什么不好办,你不是说祁小姐能帮我说合么?”唐蕾不放过他。
  司马岱为难地一直在亭中踱步……

  第三十七章 恩怨难解

  白盈玉摇头,中肯道:“没用的,萧二哥双目失明,难道祁小姐就能让他复明么,这事根本没法说合。”
  唐蕾沉默半晌,随即恼道:“我就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是嘴上说的好听,其实根本不是真心想帮我。”
  “唐姑娘,这事急不来……你若真的希望萧大侠能原谅你,那就得慢慢来,时时对他好,日日对他好。我想这人心都是肉长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终究会有心软的时候。”司马岱诚恳道。
  “你以为我没对他好过,他根本就不领情,只会冷嘲热讽地骂我。”
  “那你也得受着,这才能显得你有诚意……”
  唐蕾恶狠狠地瞪他:“横竖骂的不是你,你当然说的轻巧,站着说话不腰疼。”
  司马岱好心被驴踢,只得不吭声。
  唐蕾见他不说话,又急了:“你怎么不说话?”
  “你弄瞎了他的眼睛,他便是骂你几句,又有何妨。”说话的是白盈玉,“你连这点都受不了,如何能让他消气。”
  “都这么多年了,他也太小心眼了吧。”唐蕾不满。
  白盈玉叹口气:“这么多年,想必你们见了面都是这般状况吧?”
  唐蕾微楞,想了想才道:“差不多,不过有时候他比今日要凶多了。”
  “这就难怪了。”
  “难怪什么?”唐蕾没听懂。
  “你们每次都这样针锋相对,他只会觉得你毫无悔过之意,对你的怒气只会越来越盛。你又怎么能怪他小心眼呢?”
  “是他针对我!”
  “我没记错的话,当着萧二哥的面,你反复说了好几次‘仗着自己是个瞎子’。他的双目是因你而瞎,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因为对萧辰的心疼,白盈玉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教唐蕾,还是在责备她。只是见着唐蕾似乎是一副不思悔过的模样,她就很难压抑住自己的恼意。
  唐蕾一时语塞,片刻后才委屈地讪讪道:“是他老气我……他但凡能对我温和些,我也不会这么说。”
  白盈玉皱眉盯着她看,眼神便如同在看朽木的一般:现下她觉得萧辰说的一点都没错,唐蕾确实有点没心没肺,估计也没有肝。
  “……你是说我不该说这话?那我以后不说便是。”唐蕾只得道,“可我要怎样他才肯理会我呢?”
  “你想他怎样对你?”
  唐蕾幽幽地叹了口气:“我要求也不高,他若能好言好语同我说话,再带点笑,也就行了。”
  白盈玉没吭声。
  司马岱很老实:“唐姑娘,此事只怕不易。”
  唐蕾白了他一眼;“就知道你们根本帮不上忙,还哄着我说了那么多,可不许向别人说起此事,否则我……”
  “不说,自然不会说。”司马岱忙道。
  不再多言,唐蕾丧气而无奈出了亭子,慢吞吞地踱走了。
  亭中,仅剩白盈玉与司马岱两人。
  司马岱想和白盈玉说话,却看见白盈玉怔怔地盯着水面,不知正在想着什么。
  “阿猫姑娘……”
  白盈玉回过神来:“嗯……哦,司马公子,你接着祭奠白小姐吧,我不打扰了。”说罢,也不待司马岱回话,她便迈步离去。
  似乎心中有急事一般,她脚步匆匆,不一会就消失在夜色水光之中。
  司马岱不无遗憾地叹口气,他素性喜热闹,现下人走的一个都不剩,顿时深感凄凉。独自蹲下来,取过纸钱,在火盆中烧着……正巧池面上刮来一阵风,吹得灯笼左右摇摆不定,纸钱灰烬亦飞得满天,再转头看见案台上香火燃尽,那碗水被风吹得起了阵阵涟漪,仿佛有了灵性一般……
  瞳仁猛地缩了一下,司马岱抑制不住心慌,抬脚就想跑,却有一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撞了个正着。司马岱一骇,抬头望去,顿时目瞪口呆!
  “爹!你怎么来了?”
  他战战兢兢地叫道。
  白盈玉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回到了所住的院中,她走到萧辰房间的门口,伸出手去想叩门,那瞬却又犹豫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想见他;见了他之后该说什么,她更是不知道。
  原本因准备叩门而微屈的手指慢慢松开,轻轻抚在木门上,然后缓缓垂下,她仍在犹豫之中。
  也许他已经睡下了。
  她劝服自己离开,脚步迟疑地挪开,往台阶下走去。才走了两三步,便听见身后的门被人拉开,萧辰清冷且略带不耐的声音传到耳边:
  “你在这里磨磨蹭蹭的,有事?”
  她回头,看见萧辰已经换下了外袍,显然是已经准备歇下了,忙道:“没事,没什么事。”
  “你进来,我这儿有事。”萧辰说罢就返身进去了。
  “呃?”
  不明究里,她只好疑惑地跟着进去。
  萧辰径直走到床边,将被衾拉开,冷道:“你看!”
  他房内是不点灯的,白盈玉压根看不清,只得问道:“是有虫子么?我看不见。”
  萧辰无奈:“手伸过来。”
  她依言伸过手去,他拉着她的手往床上探去,被衾深处,一团毛绒绒的小东西正幸福地打着小呼噜,身子暖洋洋地一起一伏。
  “小玉?!它……怎么跑这来了?”白盈玉很内疚,忙把小虎斑猫拎了起来,后者不满地打着哈欠,因好梦被扰而恼怒地盯着她看。“萧二哥,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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