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魄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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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魄在天-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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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辰忽然有些累,半靠在树上歇息,白盈玉担忧地望着他,见他脸上不好,生怕他又发头痛。
  “回城里要请人,明天来捡骨。”萧辰低低道,“我不能让爹爹躺在这乱坟堆里。”
  “嗯,好。”
  白盈玉想起自己的爹爹尚在其中,不禁有些难过,只是下葬之后,须得三年方可捡骨,此时她亦无法可施。
  “等过三年,咱们再上京城来,把你爹爹也接回去。”萧辰又道。
  “嗯。”见他如此体贴,白盈玉心中暖意融融,轻声应了。
  两人慢慢往回走。
  此处乱葬岗本是人迹罕至,却有几个捕快打扮的人押着一名犯人,急匆匆地往这边赶。
  “有捕快过来。”白盈玉朝萧辰低低道,虽然脸上蒙着面纱,但她心底难免发慌……只盼着那些捕快中无人见过自己。
  萧辰扶着她在雪地中行走,神色波澜不惊。
  似乎是来认尸的,犯人引着捕快往乱葬岗上去,白盈玉正暗松口气,却见为首的那位捕快看见他们面貌时,脚下一滞……
  她心中一紧,步伐顿时有些凌乱,生怕那位捕快认出了自己。
  那捕快盯了萧辰两眼,犹豫片刻,朝其他捕快说了几句,便朝萧辰二人走过来。
  白盈玉不明其意,而萧辰亦听见走过来的脚步声,遂将她半掩在身后,手掌暗暗运起气来。
  “萧公子。”捕快走到萧辰面前,开口道。
  这声音,萧辰一怔,本待想问,却又想起那人临别时的话,遂转而道:“现在,我该如何称呼你?不妨相告。”
  原来他听出说话的捕快便是当日顺德卫府中的卫朴。
  卫朴哈哈一笑:“那日的话,请萧公子忘了吧,我并未改名换姓。”
  萧辰这才微笑道:“卫公子,别来无恙。”他还记得曾听司马扬说过,卫朴现下是公孙策的学生,如此想来,他当捕快原也寻常。
  “我现下在办个案子,不能多谈。萧公子,你住在何处,我晚些时候过来找你。有些事我需得对你说。”
  听他语气,似有要紧事,萧辰遂告之所住客栈,卫朴快步告辞而去。
  白盈玉之前并未见过卫朴,听了二人对话,才知道与自己无关,待卫朴走远,才问道:“他是谁?”
  “他就是卫近贤的义子,卫朴。”
  “是他!”
  白盈玉微微吃了一惊,随即担忧道:“他找你有何事?”
  萧辰摇头:“不知道。”
  “那他……说什么改名换姓?”她方才便没有听懂他们的对话。
  萧辰便将当日卫朴所说的话告诉她。
  白盈玉低头沉吟片刻,方叹道:“我爹爹当年,也许想得和他一样,所以他也改名换姓,只是他没有卫公子幸运,能投在公孙先生门下。”
  “也许……”萧辰话刚出口,却有些迟疑。
  “呃?”
  “我在想,也许是我爹爹害了你爹爹。”
  白盈玉愈发听不懂:“此话怎讲?”
  “我爹爹当年的事,很多人都无法释怀,从卫近贤,到司马扬,再到你爹爹……”萧辰轻叹口气,“听你之前所言,你爹爹倒像是想为我爹爹报仇才当的官。”
  闻言,白盈玉黯然无语,展目望去,眼前白雪皑皑,下面却是乱坟荒冢,又有多少恩怨情仇人世纠葛在其中?
  她情不自禁地攥紧萧辰的衣袖。
  不管怎样的纠葛,怎样的恩怨,发生怎么的变故都可以,她只希望能在他身边。

  第六十七章 荒山破庙

  直入了夜,卫朴才如约而来。
  知道白盈玉日间拜祭时伤了神,萧辰便命她早早歇息,自己则与卫朴到店堂要了一壶茶相谈。
  “捕快可是个苦差事,卫兄可还当得惯?”萧辰笑问道。
  卫朴也笑道:“公孙先生想让我多历练几年,他这番好意,我又怎敢辜负。”
  萧辰微微一笑:“卫兄好福气。”他自与白盈玉成亲以来,虽未性情大变,但比起早先却是温和了许多。
  “哪里哪里……”卫朴嘿嘿笑着,不再闲聊,正色道,“萧兄,我来找你,其实是因为有一个人他想见你。”
  “哦……是何人?”
  “二十年前顺德经略使,萧兄可知道他?”
  萧辰记性甚好,道:“易尚文易经略。”
  “不错,就是他,他是公孙先生的好友。五日前我在京城见过他,他问起义父病故之事,我便如实相告。”
  “好友?”
  萧辰尚记得公孙策说过他一直未有易尚文的消息,想来是公孙策不愿自己去打扰此人,故而有所隐瞒。
  卫朴知他不解,便如实道:“不瞒萧兄,这件事情公孙先生也是知道的,而且听公孙先生语气,似乎早就认识萧兄,且对旧事也知道一二。”
  萧辰艰涩点头:“当年家父问斩之时,公孙先生是记录官。”
  “……原来如此。”
  卫朴叹了口气。
  “你方才说易经略想见我,他现在何处?”
  “他向你师妹问了你家所在,便已赶往蜀中。说不定他尚在等你,萧兄,你不如速速启程,快马加鞭,说不定还能赶得上。”
  萧辰淡淡一笑:“罢了,内子与我同行,禁不起颠簸。”
  “……”
  卫朴一怔,想起日间在他身旁的女子,此时方知是他的妻子。
  “卫兄可知,易经略找我究竟有何事?”萧辰又问道。
  “应该是与当年之事有关。”卫朴道,“他说,若是别人倒罢了,但你是萧逸的儿子,你一定得知道真相。”
  难道他知道当年害爹爹的人是谁?
  萧辰心中一紧。
  “其实我也问过他,毕竟义父这辈子过得太过郁郁。”卫朴笑了笑,“但他不愿告诉我。他说此事与我无关,义父死得安心便足已,我不该再被前事所困。我觉得他说得对!”
  “难道他就不怕我被前事所困?”萧辰喃喃不解,“只因为我是萧逸的儿子。”
  “不是,他说因为你已在局中,唯有真相能解你出局。”
  卫朴安慰地拍拍他肩膀。
  萧辰无奈,心中仍是不解,从之前自己所知,易经略是与爹爹往来最少的人。为何他反而能知道真相?
  真相究竟又是什么?
  回蜀中的路上,想着回去后便能与萧辰一起在家中过年,白盈玉便暗暗欢喜。一路上只问萧辰蜀中过年有何风俗,又问些家中情形,还未到蜀中,她的脑中便已经将家的模样勾画出了大概模样,愈发期待。
  为免她忐忑不安,关于易经略之事,萧辰对白盈玉说得很模糊。她仅仅知道易尚文是萧逸故人,在京城与萧辰错过。
  行了几日,待进了蜀地,道路愈发难行,加上有些地方结了冰,马蹄连连打滑,马膝摔得青紫,弄得白盈玉心疼不已,恨不得自己下车去牵着马走。萧辰便命车夫慢行再慢行,时不时再歇歇,这样一来,一天行十里不到,比走路倒还慢些。
  “这样下去,过年前都不一定能到得了家。”白盈玉弯着腰喂小玉肉脯,后者在车中闷了几日,对肉脯兴趣大减,故而矜持了许多,摆出一副爱答不理可吃可不吃的模样。
  萧辰道:“你心疼马,就只能这么走了。何况,在哪里过年不都挺好的么?”
  “说得是。”
  白盈玉抿嘴微笑,只要两人在一块,在哪里都一样。
  这日行到黄昏时分,附近却无客栈,无处落脚。车夫探了探,寻到不远处有间破庙,便将马车驶了过去。
  待到庙门前,才看见早已另外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想是已有人在其中。不知庙中是何人,不敢贸然进去,车夫有些踌躇,便隔了帘子问萧辰意思。
  “既然是寺庙,自然可进。”萧辰向来是不惧人的,淡淡道。
  白盈玉掀帘看了看,思量道:“人家先来,礼不可废,还是先问一声才好?”
  车夫答应了,正要进庙去,却见庙中出来一位年轻人,朝他们鞠礼道:
  “我家先生请诸位进庙歇歇脚。”
  车夫奇道:“你家先生认得我们?”
  “不认得。”
  “那为何……”
  “先生说,雪天难行,来此处定是有不便,应该请进来歇歇脚烤烤火。”
  “多谢你家先生!”
  车夫喜道,忙转身来请萧辰白盈玉下车,同进庙去。
  “这个年轻人功夫不弱。”车内,萧辰朝白盈玉低低道。
  “你怎么知道?”
  “从脚步声,说话都听得出来。”
  白盈玉咬咬嘴唇:“那怎么办?我们还进庙去么?”
  “当然要进去。”
  “可是、万一……”
  “他功夫虽好,不过比起我,还是差了些。”萧辰慢吞吞道,“娘子尽管放心。”
  白盈玉噗嗤一笑:“好。”
  两人略拿了些吃食,便下车,朝破庙走去。刚进破庙,便听见柴火噼里啪啦作响,热风夹杂着木炭焦味迎面而来,让人甚是和暖。
  “两位请坐。”那年轻人让出火堆近旁的位置,请他们过来取暖。
  “多谢。”
  白盈玉忙道谢,看见火堆旁另外有位长须中年人正低头添柴,应该就是年轻人口中的先生,便又朝他鞠了一礼:“多谢先生。”
  长须者抬头微微一笑:“不必客气,坐下来暖暖……”看到萧辰时,他讶然住口,双目瞬也不瞬地盯着他,半晌,一言未发地低下头去,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先生?”
  年轻人看出异状,担心问道。
  长须者摆摆手,示意无事,道:“把咱们带的干粮拿出来,热一热。”又朝白盈玉道,“都是路上吃的东西,简陋了些,两位莫见怪。”
  见此人古里古怪地,对陌路人竟也这般热情,白盈玉不安道:“多谢好意,不过我们自己带了干粮。……二哥,你坐这里。”因萧辰双目不便,她引着他坐到自己已用帕子掸干净的破旧蒲团上。
  看见她小心翼翼扶着萧辰坐下,长须者双目复潮,忙低下头添柴火。

  第六十八章 荒山破庙(下)

  “听口音,两位似乎并非蜀中人氏?”
  萧辰坐下后,貌似客套问道。
  长须者点头笑道:“我们是从南边过来的,还是头一遭走蜀道,方知艰难。”
  “两位是寻亲?访友?”萧辰又问。
  “应该算是访友吧……”长须者目光慈祥地望着他,道,“贤伉俪是蜀中人氏?听夫人的口音似乎也不像。”
  “我自小在此长大。”萧辰微微一笑,在袖子底下握了白盈玉的手,“她既然嫁了我,自然就算是这里的人了。”
  当着旁人的面,白盈玉禁不住有些羞涩,轻轻挣开手,取了水囊给萧辰喝,又把小玉的笼子往火堆旁凑了凑,让小猫更和暖些。
  车夫将马匹安置好,又将马车的被褥等物抱了下来,在破庙内寻了处平整处替萧辰他们铺好,这才踱到火堆旁烤火。
  见他辛苦,白盈玉忙把烤热的包子馒头递给他吃。
  “这雪下的,再有五、六日就过年了。”车夫边嚼边道,“我和两位打个商量,接下来是不是走快点,家里人还等着我回去过年呢。”
  竟忘了人家也是有家有室的人,白盈玉歉然道:“能快点当然好,只是别伤了马。”
  “放心,明日到了前面镇上,给马换个钉掌,包管它不再打滑。”
  长须者闻言,转头朝那年轻人道:“阿虎,明日咱们也给马换个钉掌。”
  那叫阿虎的年轻人应了一声,却又皱眉道:“便是换了钉掌,也来不及在过年前赶回去。”
  车夫好奇问道:“两位往何处去?”
  长须者不答反问:“你们去哪里?”
  车夫没甚心眼,大咧咧答道:“牛头山下的清源镇,从这里再翻两座山头就到了。”
  长须者抚掌一笑:“巧了,我们也是去那里。”
  听了他这话,阿虎莫名其妙地看了长须者一眼:“还要回去?”
  萧辰微笑道:“既是如此,不妨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听了他这话,白盈玉也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却并未言语,只在心中暗自奇怪:萧辰为人,最厌麻烦,绝对不是愿意与人相互照应之人,怎得今日倒热心起来?
  “我也正有此意。”长须者笑道。
  白盈玉犹豫片刻,问道:“不知先生该如何称呼?”
  “在下号清阳,别人都唤我清阳先生。小兄弟如何称呼?”
  “我在家排行老二,镇上的人都唤我二郎。”
  两人你来我往,皆不透露各自真名实姓,白盈玉听得蹊跷,细瞅萧辰,偏偏他从始至终都是淡淡而笑,似乎对长须者也并未有敌意。这倒更让她一头雾水。
  长须者笑道:“我们那里有座清源山,和你们的清源镇正好同名,小兄弟,看来咱们还有些缘分。”
  萧辰含笑道:“清源镇是因镇上有十八口清泉所得,不知清源山上是否也有泉水?”
  “岂止有泉水,还有三十六洞天,皆是人间难得美景。对了,还有块巨石,浑然天成,便是老君模样,让人叹为观止……”说到此处,长须者猛然住了口,他乍然意识到萧辰目盲,自己说这些景色如何如何,实在不该。
  萧辰却仿佛丝毫未觉,道:“那倒真是奇了!”
  长须者见状,甚慰。
  两人旁若无人,又聊了些彼此家乡的风土人情。
  言谈中,长须者虽未说出家乡何处,白盈玉在旁听着,隐约觉得应是比江南更南边的地方。
  一时夜深,才各自在破庙中将就歇下。
  次日醒来时,雪已停,日头晒在积雪上,明亮亮地直晃眼。
  众人收拾好东西上路,长须者果然命阿虎驾马车跟在萧辰马车之后,看来是当真要与他们一路同往清源镇。
  “二哥,这个人到底是谁?”白盈玉终于忍不住问萧辰,“你为何要让他跟着我们一块走呢?”
  萧辰侧耳听了一会儿后面马车压过积雪的声响,才微微笑道:“就算我不这么说,他们也会跟我们一块走。”
  “这是为何?”白盈玉愈发不解。
  “你猜猜这个人是谁?”
  白盈玉怔怔看着他,皱眉苦想道:“他是谁,我猜不出来,不过我觉得可能认得你!昨日,他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样子有点怪。”
  “怪?”
  “好像是又惊又喜,又有点伤心……”自知说得纷乱,白盈玉只得停了口,“我也说不清楚,总之是有点怪。”
  萧辰微叹口气,靠着车壁:“当时他的声音变化,我便感觉到了。”
  “你知道他是谁?”
  “若我没猜错,他应该就是易尚文。在京城时,卫朴告诉我,前些日子他便动身往蜀中来寻我。我们一路行得甚慢,我原以为错过了,没想到居然在破庙遇上。”
  “他来寻你,可是为了什么事?”白盈玉担忧问道。
  萧辰淡淡道:“据说是有事相告。”
  白盈玉怔了怔,她本就是善于体贴的人,此时不用相问也明白萧辰为何未将此事告诉她,定是怕她多虑。
  两人相对静默半晌,白盈玉忽得又想到一事,奇道:“如此说来,他也应该认得你,怎得你们二人都不报上真名实姓呢?”
  “有顾虑的人是他,也许是还没法确定我的身份,又或者是为了别的缘故。”
  “那……你为何也不说?”
  萧辰理所当然道:“他不说,我自然也不说,这样才公平。”
  瞧他说这话时,倒像个大孩子,白盈玉忍不住一笑,接着却又陷入重重顾虑:“他不愿以真面目相对,偏偏又要同我们一块走,会不会是有什么意图?”
  “肯定有。”萧辰毫不犹豫地点头道。
  白盈玉心中一紧:“什么意图?”
  “现下我也不知道,”萧辰倒很轻松,“不过应该没有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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