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扮家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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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扮家家酒-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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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兔兔不吃,嬷嬷会生气。”
  “不气不气。”她吃就是了。
  皱着眉的她,舀起一小口药粥再迟疑的放入口中。
  “嬷嬷,兔兔什么时候可以出去跟你一起住?”呸呸呸,绝对没有其他东西比药粥更恶心的。
  “嬷嬷的乖孩子,这是你的宿命,天命不可违抗,别再问了。”轻抚她柔嫩如婴儿的皮肤,风嬷嬷不知道该怎么把残酷的真相对她说。
  命?那情绪,她太小实在不懂,可是她不喜欢什么所谓的宿命论。
  “药粥吃完,我让大家陪你扮家家酒。”
  兔兔点头。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她怎么也躲不遇嬷嬷的软功。
  塔里,自成一个谁也进不来的世界。
  外头,云去悠悠,风难净。
  相较京畿所在的汴梁,四川也是沃野千里,一片的欣欣向荣。
  这里,有着极度繁华的一面,四处净是波斯、萨拉森(阿拉伯)、天竺(古印度)、大秦(东罗马帝国)的人种,其中还掺杂着许多因故被朝廷远远放逐到这边的逆臣叛子、人渣垃圾。
  在这里,谁也不服气谁,要干掉一个人比捏死蚂蚁还简单,朝廷曾经派来十五个治理官,最长的上任一个半月就撑不下去,被人倒着捆绑栽在马背哭回京城,另外,有发疯、吓死的……人们无法无天的态度惹得大官闻声色变,一个恶名昭彰的地方。
  朝廷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延请素来与宋朝系交好的耶律紫,以此当其个人的属地,管理统合,并赐名紫君未,对其极为礼遇。
  打着如此一来,也无伤朝廷威信的算盘。
  紫君未,一个疯狂男人。
  他到此后,造酒池内林、纵情声色,他目无法纪骑马上衙门,身穿奇装异服袒胸在大街上跳舞,为所欲为。
  因为他这样难以捉摸,让存心要他难看的人心存忌惮,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他带着十二个贴身侍卫,还有一票娘子军正在属地境内的森林打猎。
  他出猎是没章法的,随性跑到哪,那里的动物就遭殃。狩猎的快感往往在动物中箭倒下的那一瞬间消失,他不管动物的下场,反正他带来的手下会处理一切,他只要驭马往前奔跑就是。
  他胯下的赤兔马全身棕红,唯有四蹄长出蓬然的白毛,所以又叫踏雪无痕,是大苑国出产的大型战马,它的血统可以追溯到三国关云长的座骑赤兔身上,由于系出名门,脚程比普通的马儿不知快了多少,只消片刻,十二个侍卫再也找不到他们主子的踪影了。
  阳光烂漫,紫君未放纵马蹄快意奔驰,遇到巨石拦路一跃而过,杂林碍眼,横刀一劈干净俐落。
  一阵汗水淋漓的奔走,赤兔放慢了脚蹄。
  “赤兔,你听见什么吗?”幽远的,像不成调的歌,恍惚飘进紫君未灵敏的耳朵。
  “啡!”赤兔露出整排牙齿,不用主人示意,答答地向前钻进一丛密林。
  天然屏障似的松林中居然有座高耸的塔,四周还种满了果树。
  想不到长年云雾遮天的山区间有这么一块地方。
  有意思。
  紫君未下马,发现四下无人,歌声却不绝于耳,因此确定那哼歌的主人就在高塔里面。
  这是他的属地,竟然存在着一座他不知道的高塔。
  诡异的是这座塔没有进出的门窗,只能看出是用上古红泥砖造的。
  他瞪着高塔,心中像被什么划开一道口子,一点一滴的撕裂中。
  退开十几步,他向上端眺望,最高处,有个像是窗口的东西。
  他似野兽般的眼如墨漆深,当下他跨中带纵,连退五尺,又倒窜回去,气灌胸臆,宛若游龙的身躯已经飘飘奔上高塔,像蝙蝠倒挂在窗口。
  “嗨,来扮家家酒。”坐着的兔兔只感觉窗口一暗,一张从来没见过的生面孔就这么映入她的眼。
  好新鲜!
  “呱。”跟兔兔作伴的大白鹅可不以为然,它以“监护人”的身份,母鸡护小鸡的打开翅膀对着紫君未叫嚣。
  一个皮肤光润的少女,西北的回纥服装,长长的袍服,圆形翻领,窄袖口跟宽下摆都滚着白色的兔毛边,宽口裤缀着金线花边,一双杏黄鞋儿也缀着圆毛球,两个桃形的回纥髻用金质的冠镂空束起来,可爱的叫人……咬牙切齿,永远都忘不了。
  “你是蝙蝠吗?好好笑,倒挂着呢。”兔兔从来没见过除了嬷嬷以外的人,至于以前,她不记得了。
  紫君未一纵身,跳进塔里面。
  “你不能进来,嬷嬷说不行。”哇,他好高,强健壮硕的体魄,比森林里的棕熊还高大。
  棕熊不是很听话,说不能进来他还是进来了。要是说给嬷嬷听,她肯定又要吼的比打雷还大声。
  “呱。”一看清紫君未的真面目,胖鹅咻一声躲到兔兔的背后,刚才的英雄气概都不见了。
  兔兔好笑的瞅着黄蹼白鹅,“你也觉得他像一头熊对不对?”
  “呱呱。”它还有问必答。
  紫君未的魁梧健硕在高大的北方人也是少见的,才二十一岁的他肩宽身厚,壮到不行,一件背心袒着胸露出小麦色的皮肤,光裸的胳臂戴着连成一排的金环条链,最特别的是金发碧眼,他的金发掺着棕红,头戴纱龙冠,脚穿露出指头的麻线履鞋,奔狂与华贵并存,威武跟眉睫间的高傲巧妙的融合成极佳的气质。
  看着紫君未的不言不语,兔兔去拉他的手指,然后比着地上的玩具——
  “来扮家家酒。”
  对于紫君未火爆狂野的面容她津津有味的看了又看,而他独傲奇强的气势一点都没有妨碍她脸蛋上迷糊可爱的笑容。
  她的手掌温软细嫩,直把他往地上拉,紫君未把眼光转向一地的破碗瓢盆,迷惑的眼睛覆上重重迷雾。
  “来啦,来啦。”她软声的要求,实在让人拒绝不了。
  “无聊!”
  他转身就走,越上窗棂纵身飞下。
  不可能,她根本是当初小孩子模样,都已经多少年过去……一个惊人的数字。
  “原来是这样……”兔兔看着紫君未消失,赶紧攀上窗口也跳了下去。
  吆呵,飞在天空的感觉真好玩,原来这样就能出来了,但是,怎么一直往下掉哩?
  紫君未大雁展翅的藉着塔墙轻松的落在赤兔背上准备离开,但破空的笑声跟感到刺激的尖叫却让他仰起了头,他心脏尖锐的收缩……
  砰!他的鼻梁肯定歪了。
  兔兔命中目标,她可乐了。
  但被当成肉垫的紫君未怎么都笑不出来,脸色铁青得像人家欠他几百万两银子。
  还没完,那只肥鹅也跟着不要命的跳下来,臭哄哄的屁股正叠着他的重要部位。
  他想杀人,鹅也一并!
  他的不高兴就算再笨的人也知道。白森森龇着牙,不是生气难道还叫做微笑吗?
  “你不知道这样跳下来会死人的?”紫君未决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不晓得天高地厚的丫头。
  “死人?不会啊,你不也好好的?”兔兔无邪清灵的脸蛋闪过一抹慧黠,通常这招装蒜就足以闯荡半个江湖。
  “你跟那只大肥鹅再不起来马上就会完蛋。”她居然居高临下的和他讨价还价,紫君未黑了半边脸。“也对,你的肚子硬邦邦,坐着也不舒服。”她施舍天大恩惠的跳起来,还一副屁股牺牲的表情。
  她居然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看她那么小一点,紫君未早吼得她耳聋。
  那么小一点,他整个心无名的揪起,她居然连一寸都没长大。
  兔兔不明白这个跟熊一样的人为什么直拿眼睛对她瞧,想凶她吗?门都没有!
  她转过身,一会便跑得不见人影。
  她受够那个小鸟大的地方了。
  第三章
  小鸟放出鸟笼是什么模样?
  不只欢欣鼓舞还举国欢腾。
  兔兔是乡巴佬进城,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非拿起来瞧瞧,放在鼻前嗅嗅,拿在手上掂掂,店家看她没恶意,人又长得眉目如画,清婉讨喜,一只黄蹼白鹅摇摇摆摆的跟在后头,偶尔一人一鹅还有模有样的咬耳朵,旁若无人,也挺有趣,于是去到哪都引起不小的骚动。
  混在人群里跟大胖鹅逛得认真,也不知道自己的后面跟了谁,径自向前。
  紫君未塔一般的身高杵在人群里醒目且抢眼,他的长相整个成都没有人不知道,一般平常老百姓只求口饭吃,对他这样特殊的人既不敢招惹,也招惹不起,见到他一人一马,自然的让开条路,自动得不得了。
  看看戏,不打紧的吧,成都虽然因为频繁的商业而人文会萃,种族繁多,但是一般人的平均身高都算矮小,像他这样的身高穿着,后面又跟着一匹看起来很难驯的红鬃烈马真不多见,一男一马,一女一鹅,相映成趣。
  一人一鹅逛累了,寻了卖酸梅汤的摊子歇脚。
  “两碗酸梅汤。”她可是很照顾大黄,什么都有它一份。
  “小姑娘,酸梅汤去暑解渴是很好,但是喝多了可是会闹肠胃喔。”光头的小徒弟看着有趣,怕兔兔不知轻重坏了肚子。
  “我要给大黄的。”她个头小,完全看不到贴着酸梅汤大字的坛子,说起话来却是字正腔圆,珠圆玉润。
  小徒弟狐疑的瞟了眼肥嘟嘟的鹅,有些不悦,“我们这信远斋的酸梅汤只卖人喝,畜生闪边去。”
  咦,哪有这回事!“兔兔就是要给大黄,你想怎样?”她擦着腰,仰着头,一副顽抗到底的表情。
  小徒弟拿起杓子舀了水就要泼,赶人,这招百试百灵。
  也难怪他眼睛长在头顶上,这信远斋虽然就一个不起眼的门面,却比沿街叫卖的酸梅汤价钱要多上一倍有余,到这来的人不是文人学士就是富家公子哥,整天耳濡目染,谦逊没学到,势利眼却学了十成十。
  “给她,她要什么给什么。”
  紫君未只出个声就让小徒弟不敢轻举妄动,其他喝汤的人看见他的出现,一下闹烘烘的信远斋静得连根针落地都清晰可闻。
  他那头金发城里的人没有不认识,加上他惯宠的马他走到哪跟到哪,瞧,这会儿它不正眯着马眼鄙视他们。
  说是无法无天也不为过。
  “紫爷。”小徒弟哪敢有二话,清了上座,恭敬的送上四碗冰镇酸梅汤,连小点心也张罗了四色,态度不敢有点怠慢。
  他这次倒是学乖,连烈马的份也给算上了。
  有人出头对兔兔来说没什么不好,她也不客气,把酸梅汤喝个精光,但对小点心却是看也不看。
  她剩下的,一马一鹅皆觊觎着,却碍于紫君未凌厉的眼神不是很敢放肆。
  紫君未双臂交叉在胸口,君临天下的低俯着眼看兔兔吃东西,仿佛这就是他的责任。
  他没开口,信远斋里头也没一个客人敢喘气。
  “呃,你站那么高,兔兔觉得压迫感很重,吃不下去。”她嗯嘴,万般委屈的模样。
  紫君未莫测高深的看了她一眼,这才在长条椅上落坐。
  可以想见整个店里头的人或多或少都松了一口气。
  就算坐着,他的高度还是很惊人,兔兔还是要很吃力的仰高头才能看清楚他的脸。
  刚才她急着离开高塔,只把他当软垫用,现在两人的距离并不比那时近,她却有心情打量他。
  其实,他的脸并不凶恶,眉宇是很斯文的那一型,只是不说话时冷峻的神情太过冷酷,至于他的眼神兔兔不会形容,因为……很复杂,有像动物们的温驯柔软,也有冰冷无情,很不好描绘的一个人就是。
  跟动物相处久了,她感觉得出来,这个熊样的大男人没恶意,还有一股子她也说不出来的感觉,所以,她很放心。
  “你身上一两肉都不到,东西都要吃掉。”她那小鸟般的胃口是怎么回事?对她,紫君未有一大堆疑问。
  “吃了会吐。”她摇头,吃不下,也不想吃。
  “这不是荤食。”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荤都不能沾?什么鬼道理!
  “我还有重大任务,不是专程出来吃东西的。”食物对她来说从来都不是生命里最重要的,肚子是要填饱,但也仅仅这样。
  “哦,什么任务?”
  “我要去找嬷嬷。”感觉上,嬷嬷很久不出现了。
  “我说知道你就跟我去吗?”
  兔兔想想认真的点头。
  “那跟我走吧!”
  探身就要下桌,想不到被紫君未一捞,上了他粗壮的胳臂。
  “呀。”她轻呼。为了怕跌倒,不得不紧紧抓住他的肩头。
  “我不会让你跌下来的。”他说话总是平铺直述,却别有一番值得他人信赖的味道。
  兔兔咯咯笑,这一笑,如春风吹过大地,紫君未看不见她愉悦的表情,却从座上客人如痴如醉的脸上看到注解。
  “再看,我就让人把你们的狗眼挖出来当弹珠弹!”他的阴骛只消抛个眼,就让人发抖打颤,冷汗涔涔。
  噤声、低头、把眼睛别开,这是众人唯一的选择。金发、红马,眼前的人可是成都最大的恶势力,官商都怕他,他们只是混吃等死的小老百姓,惹不起。
  “你不是普通的凶耶。”兔兔觉得紫君未以大欺小。
  紫君未什么都没说。
  这是吃人的天下,弱,只有被人欺凌致死没有第二条路。
  “这是你的家啊?”好大,嬷嬷应不会在这。
  平常人家不会把兵器、木塔、铜人、算盘水钟通通摆在屋里,但紫君未倒是一视同仁得很。
  “这些都是什么?”
  “我发明的一些小东西,不是很重要的。”他不是敷衍她,对他来说这些只是小部分的发明,真的有趣的,还在他手中。
  他带着她一一看过、玩过。
  两人来到大厅的酒池肉林她又问:“好臭!你家的水池太久没清,是不是仆人们偷懒,还是你发放的工钱太低才没人愿意帮你做事?”
  “这是男人喝酒作乐的地方。”紫君未掀起一字眉,对她的批评起先很有心的听着,慢慢发现她的话还真不少,沿路回来除了一开始还安静了好一会,就一直是滔滔不绝的,像几百年没开口讲过话一样。
  这也怪不得她,一想到她一个人不知道在塔里关了多久,他就觉得气闷。
  “那女眷饮酒作乐的地方在哪里?”
  “没有这种地方。”太韶堡全部是男人。
  “你是酒鬼?”不然要那么大的池子游泳吗?
  这是什么问题?“造酒池肉林是要给囚犯纾解身心用的,谁的表现优异,不闹事,不煽动打群架,就可以出来自由活动一天。”
  “你不像牢头,还住这么华丽的地方。”
  “我跟犯人其实没什么差别,真的要分,在于他们住的是稍微狭窄的铁牢,我住的是大一点的笼子。”唔,她在骂他吗?紫君未若有所思。
  “原来我也是囚犯,兔兔住的是塔,高高的牢。”她并不是伤心,只是不明白她认识的人好像都在坐牢。
  “你不是囚犯,也许是因为某种原因家人才把你放在那里。”
  是吗?风嬷嬷跟大白鹅是她的家人喔。
  “不是因为他们不要我?”
  “当然不是!”镇守山对兔兔的弃而不顾让他懊怒。
  “我问你,你睡觉睡很久吗?什么时候醒过来不再昏睡的?”那塔他环顾过,其中生活的痕迹很浅,吃食的碗筷都是崭新的,被枕却挺老旧,用了很多年似。
  “我不知道,最近身体比刚醒的时候灵活多了,有很久的时间它都不能动。”他知道她睡了很久很久吗?
  牛头不对马嘴也是睡觉太久的后遗症吗?她醒来后的毛病显然不少。
  他不再追问。
  “我告诉你喔,我只能出来一下子,我答应嬷嬷不出塔的,她要知道我偷跑,肯定会拿这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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