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明智吓了一跳,不明白神龙怪丐说得好好的,一下会大声喝喊起来。他一看,只见不远处的草丛里钻出一个叫化子来。本来墨明智一身真气盈体,附近一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会听出来。但他一来缺乏江湖经验,没有武林高手那种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高度警惕性,时时提防敌人的暗算;二来他专心于同神龙怪丐的谈话,所以一时没去注意。墨明智看了来人一下,心里又是一怔:这不是在黄晃时与人联手围攻自己的那个冷面中年叫化吗?这个中年叫化,正是丐帮中的银笛子。
神龙怪丐冷冷地望着他,问:“你鬼鬼祟祟地藏在那里干什么?”
银笛子连忙磕头说:“属下见您老人家在这里与人谈话,不敢过来惊动。”
“你藏在那里多久了?”
“属下刚刚才到。”
“哼!你为什么不走来?是不是在偷听我们的说话?”
银笛子大惊:“属下怎敢偷听您老人家的谈话?属下的确是刚刚才到的。”
“好吧。”神龙怪丐一指墨明智,“你知不知道这位小兄弟是谁?”
“老人家,他就是九幽小怪,是我们要追踪捉拿之人。”
“我告诉你,今后丐帮的人,不可再去为难这位小兄弟了。”
“这一一!”
“这什么?这位小兄弟犯下了什么滔天罪行?他杀害了多少无辜人的生命?伤害了多少人?你说给我听听。”
银笛子一时给问得傻了眼,心想:怎么鲁帮主不给他讲的?他只好说:“老人家,这小怪先伤了峨嵋派的草上飞,后杀死了点苍派的欧阳少侠,接着又伤了华山派的黑白双女侠,最近我帮的风长老,也重伤在这小怪的掌下。”
“哦!?还有没有的?”
银笛子暗想:他是不是老糊涂了?一条人命,重伤四个,还不够吗?他望着神龙怪丐,—时不知怎样回答才好。神龙怪丐说:“怎么?没有了吧?看来你知道的还没有我老叫化知道多。我告诉你,这小怪在融县除了当地的土皇帝费四爷,在马平活擒了江湖巨盗玉面郎君,在全州又伤了桂北四虎。同时,我也还知道,他在永福县的太和山中,只交手两招,便除了黑道上赫赫有名的两个大魔头——一条鞭和闪电刀,你怎么不说了?”
银笛子大吃一惊。他所知道的:一条鞭和闪电刀这两个黑道上的魔头,出没无常,武功极好,自问自己也不是他们两个人的对手。这小怪竟然只交手两招,便杀了他们,怪不得风长老也伤在这小怪的掌下了。
神龙怪丐继续说:“我真不明白,放着罪行累累的一条鞭和闪电刀不去追杀,却偏偏千方百计的要追杀这位小兄弟,这算什么侠义人士?”
银笛子委屈地说:“老人家,属下这是奉帮主之命的。”
“就算是奉帮主之命,你也应该弄清事情的前因后果,分清是非才对。难道帮主叫你去杀一个无辜的人,你明知这个人无辜,你也去杀么?那么你与黑道人物和邪派人士又有什么区别?再说,风长老和你们对付这小兄弟的行为和态度,够光明磊落吗?配不配称侠义人士?”
银笛子给神龙怪丐问得哭笑不得,心想:莫不是这老人家喝酒喝多了,尽说些糊涂话?对付九幽老怪的传人,这样一个邪魔歪道的人,能讲江湖道义吗?何况这小怪武功莫测,招式怪异,行为怪僻,生性险恶,只能不择手段对付他才是。看来这小怪不知对补龙怪丐说了什么话,弄得他不帮自己人,反而为小怪尽说好话。但心里虽然这样想,却不敢说出来。
神龙怪丐扫了他一眼,问:“你不服是不是?你试扪心自问,你们在黄晃是怎么对付这小兄弟的?自以为是名门正派,侠义人物,一副盛气凌人的态度,而且还先动手伤人,逼得他不得不出手自卫,才落得个一死三伤,这怨谁?只能怨你们自己。幸而这小兄弟心存仁厚,只是闪避你们的进招,不得已才偶然出手。要是他也像你们这样,不是我说一句丧气的话,你们之中能活下来的,恐怕也不多吧。”
银笛子听了不以为然。的确,论单打独斗,谁也不是这小怪的对手。联手围攻,这小怪要不是仗着一身怪异的轻功逃脱,又怎知他不丧在我们几个人的手下?
神龙怪丐说:“好了!我也不多说了,总之今后,我们丐帮的人,再也不准与这位小兄弟为难,别去盯踪他。”
银笛子为难地说:“属下就怕帮主见怪,老人家,你一向在外,恐怕不知道,最近帮主立了一个新规矩。”
“哦!?什么新规矩的?”
“就是帮主吩咐下来的事,必定奉命执行,不然,将受帮法的处置。”
“错了的也执行么?”
“就算错了,先执行才说。”
神龙怪丐勃然大怒:“这算什么规矩的?那不成了皇帝的金口玉牙?他要是叫一个人死,那个人就非死不可了?”
银笛子耸耸肩:“帮主说,不是这样,就不能维持帮里的纪律。”
“胡说八道!就算是皇帝,下错了圣旨,干错了事,一些有胆识的将相,也敢直言相谏,甚至用‘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句话来拒绝。难道我们的脑瓜子是白长的?连好坏都不分,还称什么侠义人土?在江湖上行什么侠,仗什么义?”
“老人家,这事你最好跟帮主说说,免得属下难做。”
“我当然与他说,叫他废了这胡说八道的新规矩。我们丐帮立帮以来,能长久不衰,靠的是什么?靠的是在江湖上能明辨是非,分清黑自,不带门户偏见,真正在江湖上做到大公无私,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所以才为武林人士敬重,称我们为侠义之帮。不然,我们与骚扰百姓、为害黎民的门帮会派有什么两样?能在江湖上立足到现在么?总之,你不可再去为难这位小兄弟,要不,出了事,可别来找我。”
“老人家,我不去为难他就是了。就怕其他门派的人不会放过他。”
“其他门派是其他门派的事,我不管。”
“老人家,不怕他们怨我们不讲义气吗?”
“什么义气的?讲义气也得分清是非曲直。盲目地讲义气,不是被人利用,也会助纣为虐,到头来,还不知自己是怎么冤枉死的。我老叫化只知帮理不帮亲,你呀,也该明白这一点了。”神龙怪丐又对墨明智说,“小兄弟,你现在打算去哪里?”
墨明智一直在旁默不出声,对这位老前辈的凛然正气不禁肃然起敬。这时见神龙怪丐相问,连忙说:“我现在想赶去岳阳。”
神龙怪丐想了一下说:“小兄弟,不瞒你说,我本想邀你跟我一块到我帮总部作客,但想到我们帮主对你仍有成见,你去了反而不好。这样吧,你先在江湖上走走,多做些好事,以取得武林人士对你的谅解,我也跟各派掌门人说说。不过,目前中原武林人士对你成见极深,恐怕一时不易化解。小兄弟,你以后行动要多加小心才是。”
墨明智一揖说:“多谢老前辈的关心和教导,我今后会多做好事,不辜负老前辈期望。”
神龙怪丐大喜:“小兄弟,那我走了,前途多保重了。”他又问银笛子,“你跟不跟我回总部?”
银笛子想了一下,摇摇头:“老人家,小兄弟这一路去岳阳,都有我帮的堂口,我不如相随小兄弟去岳阳,以免我帮兄弟为难小兄弟。倘若碰上了其他门派人士,我也好说话,使他们不再与小兄弟发生误会。老人家,我这样做好不好?”
神龙怪丐怔了一下,他想不到银笛子竟能转变得这么快。他虽然不大了解银笛子的为人,但想到他却是鲁帮主的亲信,是因鲁帮主介绍而参加丐帮的。没参加丐帮以前,银笛子在江湖上也有一些侠义名气,入帮后,为丐帮办了不少大事,很快便升为丐帮的八代弟子。但神龙怪丐总感到他的言行不是出自真心,似乎有点哗众取宠,所以从心里不大欢喜这个人。这回见他主动提出帮助墨明智,心下暗想:希望他说得到做得到,谅他也不敢向小怪下毒手。便说:“这样也好,你护送小兄弟—程,要是小兄弟在这条路上出了事,小心我找你要人。”说时,身形一闪,不听到响声,更没见风起,一下便消失在殷红的枫叶中了。墨明智见了不由暗暗惊讶:想不到这么一把年纪的老人,功夫却是这般的俊。
银笛子说:“小兄弟,我们走吧。”
墨明智说:“多谢大叔照顾了!现在我们先去哪里?”
银笛子看看天色,说:“小兄弟,我们先去望城吧,在那里住一晚,然后去岳阳。”
其实要是墨明智一个人赶路,今夜施展轻功,明天就可以赶到岳阳了,根本不需要银笛子带自己。银笛子相伴他,反而成了累赘。但人家是—片好心,怎好拒绝呢?墨明智只好说:“好的,那麻烦大叔啦1
银笛子冷淡地说:“小兄弟别客气。”说完,自己便在前面带路,穿过岳麓山,往北而去。
墨明智想到银笛子是—片好心,何况又有那位武林老前辈的叮嘱,使放心随银笛子而去。他怎么也想不到江湖上人心是那么险恶,银笛子早已在心里暗暗盘算着如何结果墨明智了。他总感到,不除掉小怪,将来小怪始终是自己的大敌,所以才在神龙怪丐面前藉口说看顾墨明智,其实他要将墨明智带到望城梅林庄的陈少华庄园中,借陈少华之手而干掉墨明智。
望城梅林庄庄主陈少华,不单是峨嵋派的俗家弟子,也是上灵道长的堂侄,是上灵道长安排在湖广的一条擎天柱。他的一字穿阳剑法,也练到了上乘的境地。梅林庄内机关重重,就算小怪有飞天的武功,也逃不出梅林庄。墨明智发梦也不会想到银笛子带自已往这个阎王殿走去。
黄昏时分,他们来到了望城城外的一处梅树林中,远远只见一条林荫小道,直通梅林深处,附近一带并没有什么人家。顺着林荫道而行,只见梅林深处,隐现一座大庄园。银笛子对墨明智说:“小兄弟,你先在这里等等,让我进去看看陈庄主在不在家。要是不在,今夜我们只好到别处再找地方住宿了。”
墨明智不知道银笛子有意撇开自己,单独先去见陈少华,商量怎样对付自己。对银笛子的热情,万分过意不去,说:“大叔,你去吧,我在这树下等你。”
银笛子暗喜:“小兄弟,你稍坐一会,不管陈庄主在不在,我都会马上回来。”
“大叔,别忙,我会等你来的。”
“好,小兄弟,我去了。”
于是银笛子便走入梅林深处,直奔庄园大门,对守门的家丁说:“陈庄主在家吗?说我银叫化前来讨碗饭吃。”
家丁见是银笛子,连忙应道:“在,在!小人马上去禀报庄主前来迎接银爷。”
银笛子说:“不用了!你带我进去见你们庄主好了!”
“那也是,请银爷随小人来。”
墨明智内力浑厚,虽然有梅林障碍,但银笛子和家丁的对答,却听得清清楚楚,暗想:看来这位陈庄主,跟银大叔一定是非常要好的老朋友,不然没有这么随便的。可惜墨明智太过相信人,没凝神再听银笛子进去对陈庄主说什么。凭他的内力,从这里到庄院里,还不到半里远,他完全可以听到的。这正像增广贤文中所说的: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墨明智太大意了,竟放松警觉,打量起梅林一带的景色来。只见夕阳残照,梅林给染得一片殷红。而依山势建筑的梅林庄院中,亭台楼阁,隐现于梅林中,真是世外桃源。墨明智暗想;这位陈庄主好富有呵!这么一个有钱人家,怎么会与叫化成为好朋友的?他感到世间的一些事情,自己真没法理解。正想着,只听见一阵风微起,一看,银笛子已从林荫道上走过来,向他招手道:“小兄弟,过来吧,陈庄主在等我们哩。”
墨明智走过去问:“大叔,我们这样麻烦陈庄主好不好?”
银笛子不由一怔,以为墨明智已看出了自己的阴谋。但转而一想,要是这小怪看出来了,会这样说吗?不骤然向自己下手才怪,多半他有点疑心而已。不禁问:“小兄弟,你不愿在这里住宿么?”
“不,不,大叔,我是说麻烦陈庄主不好意思。”
银笛子一听,一颗心放了下来,笑道:“小兄弟,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陈庄主为人豪爽热情,就算是一些不相识的人投奔他,他也会欢迎的。何况我和他是老朋友,走吧。”银笛子说完,便拉若墨明智的手朝前走,果然,陈庄主已在大门相迎了。
陈庄主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生得颇为伟岸,阔面海口,环眼浓眉,—口短须如针刺,使人望而生畏。他身穿一件酱色外衣,内里是一身劲装,手里玩着一副白铜球,滑亮闪光。一眼看去,便知是武林人士。墨明智这才明白,原来这位庄主是武林中人,怪不得和银大叔是好朋友了。
陈庄主虽然面带笑容,但一双目光早已在暗暗打量着墨明智,目光中略露惊诧之色,暗想:这就是近来震动武林的九幽小怪么?看起来,他好像不会武功呵!难道这小怪真练到了目神不露,反璞归真的上乘境地?看来不可能,别不是老银认错人了?因为任何武林中人,练内功练到了目光神蕴不露的境地,除了天赋慧根外,更要有一甲子的功力才能达到。除了传闻的奇侠一枝梅和太乙门的摘月仙姑外,就是当今九大门派的掌门人,也不可能达到这种境界。这少年不过才十六、七岁,哪怕他从娘胎里练功,也不可能达到这种境地,准是老银认错人了。当墨明智在银笛子的介绍下,向他施礼致意时,他哈哈一笑:“小兄弟,别客气。”说时,便挽了墨明智的手,显得异常亲密,表面上似乎与墨明智携手同进,其实暗运内劲,试试墨明智的内力深浅。
墨明智顿时感到从陈庄主的手掌中,传来一股凌厉的劲道,好像要捏碎了自己的手。要是墨明智稍有一些江湖经历,便知道对方在试探自己的功力。受不住的,会失声叫痛;受得住的,也会以反弹之劲,运力相抵。不管如何反应,对方都能一下试出对手有没有武功和内力的深浅。
墨明智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以己之心,度人之心,以为陈庄主热情过度,握人家的手不知轻重,叫痛吗?他怕失礼。以内力反弹吗?又怕自己一下不小心,震伤了陈庄主,他只有默默运用子宁传给他的柔圆之劲,将陈庄主一股凌厉的掌劲化解得无踪无影。在藏英洞时,子宁便叮嘱墨明智,千万别在别人面前显露自己的武功来。墨明智以为这样做,就不会显露自己的武功了。谁知却弄巧反拙。这也是墨明智没有江湖经验的过失,否则,便会故意失声叫痛,让陈庄主误认为他不会武功,肯定是银笛子弄错了人,便会一笑而放开手。
陈庄主用暗劲试探墨明智,见墨明智没半点反应,好像平时与人挽手一样,又再运劲,想不到自己的劲力传到墨明智身上,仿佛如泥牛入海,去得无踪无影。陈庄主这才大惊,原来这小怪的功力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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