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媚儿回到宫里,听说太后在御花园赏花,便直接去到那里,见了太后的面,直接道:“姑妈,皇上下旨要刑部善待司徒剑南,你侄儿那一箭怕是白挨了。”
“哼,司徒剑南犯法,罪证已十分明确,岂容他侥幸逃脱。”太后一边赏花,一边漫不经心道。
“姑妈,弟弟受伤这事,倘若司徒剑南有悔悟之心,司徒府诚心赔个礼,此事也不妨大事化小,求个和乐收场。可是——”文媚儿向来会讨太后欢心,又有着上好的说是非的本领,更深知太后的脾性,此时便以退为进,做出通情达理的姿态来。
“可是什么?”太后正听着,见文媚儿不说了,问道。
“可是那司徒家仗着是开国功臣以此胁迫皇上,而且在外面放出风来,等司徒剑南出狱后一定要给咱们文家好看。”
“真的?”太后把目光从花丛里移了过来。
“我今天回家看弟弟,看见爹已经被这事气病了。爹知道皇上有意放过司徒剑南,不想违背皇上的心意,可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他这般岁数了,干嘛还上这么大火。”
“姑妈,你想啊,儿子被人射成重伤,不但不治凶手的罪,还要受人侮辱,别说是丞相,是太后的哥哥,就是平民百姓也受不了啊。”
太后的脸色阴沉下来。文媚儿看了看,加上了最后一把火,“姑妈,他们这样对待文家,是连您也不放在眼里啊。以前有您撑着,谁不敬咱文家三分。”
“现在文家也不能任人欺负。岂有此理,司徒青云,谁的板都敢叫。”太后终于大怒起来。
太后回到宫里,即刻派人叫来了刑部官员,责问他司徒剑南射伤文韬一案,证据确凿,司徒剑南也已画押,为什么还不结案?官员回说案件确已清楚,罪在司徒剑南,只是皇上下旨,他要亲自彻查此案。太后手一挥道:“既已清楚,就不必耽搁了。你们办案太过拖沓,今天哀家给你们做个样子。”
太后当即做出了判决:“司徒剑南蓄意伤人,且伤的是皇亲国戚,属不赦大罪。但念在文韬性命无忧、司徒家为开国功臣面上,法外施恩,酌情轻判。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判他革除功名,发配边疆。”
刑部的告示贴出来,是阿莲首先看见的。阿莲从外面泪流满面跑回来,把这一致命的消息带给了全家。
司徒静听后怔住了,大叫一声跑出去。阿莲跟过来,司徒静已换好了男装。阿莲的心里充满了不祥的预感,拼命抱住司徒静的腿。司徒静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使劲挣脱,叫道:“让开,皇上答应过我,他不该骗人,我去宫里找他理论。”
阿莲只是不放,哀求道:“小姐,皇宫闯不得呀,要出人命的。”
“救不出哥哥我宁可死,让开。”司徒静用力一踹,夺门而出,正遇上一人策马而来,司徒静猛扑上去,将人拉下马来,飞身上马,疾驶而去。
阿莲回到屋里,已经晕过去的司徒夫人刚刚醒来。听说司徒静闯皇宫去了,司徒青云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司徒夫人又怨又怒,大叫道:“这个司徒静,难道非要害死我们全家不成吗?”
这边司徒静策马扬鞭,一路直奔午门而来。马骑尚远,门前的守卫已拨刀戒备。一守卫厉声叫道:“站住,什么人敢擅闯皇宫?”
司徒静停下马来,道:“几位兵哥,我是司徒大将军府的司徒静,皇上是我的结拜义兄,我要见他,你们让路。”
守卫们面面相觑。一守卫道:“这位公子,我们不能凭一句话就让你过去,皇宫有皇宫的规矩,非经宣召谁也不得入内。”
司徒静顿时红了眼,大叫道:“不让我也要进去,驾。”说罢策马冲门。只听一声厉吼:“擅闯禁宫,格杀勿论。”刹那间,数名守卫冲上前来,枪刺刀砍,司徒静被击落马。落马后的司徒静边打边向宫门冲去,终因寡不敌众,被制服在地,数把刀枪瞬间架上她的脖子。
倒在地上的司徒静明知死定了,可她毫无惧色,又喊又闹:“皇上说谎骗人,口是心非。骗人的皇上,我做鬼也要去找你。”
被她激怒的守卫大叫道,辱骂皇上,该死。说罢举刀向司徒静砍去。
只听一声大喝:“住手!”陈林飞身过来,夺下守卫的刀。
守卫们见是陈林,齐声叫道:“陈总管。”
司徒静眼睛一亮:“老陈,你来得正好,我来找皇上算账。”
陈林正色吼道:“住口。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说要跟皇上算账。来人,给我押进宫去。”
陈林押着司徒静来到御书房,让几个侍卫看着,这边赶紧去报告皇上。朱允进来时,陈林示意侍卫退下,若大的御书房里,朱允和司徒静四目交锋,各不相让。司徒静慑于朱允的威仪,首先缓下了怒色,“不才司徒静小龙虾,叩见皇上。”说着做出要跪的姿势,以为朱允会扶她起来,不料朱允径直走向椅子。司徒静十分意外,只好实实在在跪下。
背过身去的朱允好一个浅笑。他稳稳地坐好,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要找朕算账吗?这跪着怎么算得清?”
司徒静低埋着头,不说话。
“有话起来说吧。”朱允已话里带笑。
司徒静执意不起,又叩首道:“请皇上收回成命,免了我哥哥司徒剑南的罪罚,不然,小龙虾就算跪死在这,也绝不起身。”
朱允一愣,“司徒剑南?他不是在牢里好好呆着吗?他怎么啦?”
司徒静抬起头来,眼光有些尖锐,“皇上答应过我,绝不为难我哥。历代君王,向来一言九鼎,绝无戏言,而你——皇上您食言而肥,难道不怕贻笑天下?”
朱允脸色一变,拍案大喝道:“放肆,你闯进宫来,毫无根据地指责朕的不是,你有几个脑袋?”
司徒静哪里惧怕,说道:“我既然敢闯禁宫,就没打算活着出去。皇上要杀便杀,只求您信守承诺,取消对我哥哥的处罚。”
“司徒剑南他受过什么处罚,你把话说清楚。”
“刑部今天已贴出告示,诏示天下司徒剑南谋害皇亲国戚,判决他革除功名,流放边疆。难道这不是皇上下的旨意?”
朱允一脸茫然,“我——我何时下过旨?”
司徒静抬起头来,:“你真的不知?不,这怎么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老天爷呀,我拜把子是拜错人了……”说着露出了女人的本色,毫无顾忌地嚎哭起来。朱允看着无奈,对陈林道:“陈林,去,把刑部管这事的找来,朕要当面问个清楚。”
陈林走后,司徒静还在嚎哭。她心里充满着愤怒和绝望,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全然忘记了身在何处,直到听见朱允一声大吼:“不要哭了。”司徒静吓得一惊,猛然想起来这是皇宫,朱允是皇上,这才止住了哭声。
陈林很快回来了。只见他回来弯下身子,对朱允说,禀告皇上,刑部官员已到。朱允十分神气,对司徒静说:“小龙虾,你等着,朕马上给你个交待。”说罢又让司徒静到屏风后面等着,这才对陈林道:“宣。”
司徒静退到屏风后面,不一会,她就知道是她错怪了朱允。她听见刑部官员叩拜之后,朱允直接就问:“朕上回传口谕明令将此案压后,要你深入详查,为何你要急着宣判,为何不通知朕就宣判,还出了告示?”
朱允还进一步责问道:“还有,文韬强占土地,纵火烧毁难民房屋为何不提?司徒剑南为护难民见义勇为为何不说?你故意隐瞒重要原因,在文墨上陷司徒剑南于十分危险的境地,真是用心险恶。我知道你这样做是什么目的,也有些苦衷,但你千不该万不该瞒着朕判司徒剑南重刑。说,你该当何罪?”
她听见那刑部官员十分害怕,承认自己确有枉法之处,并说之所以急着定罪,是太后的旨意。原来太后为哥哥的案子曾大发雷霆,限令速审速决,就连哥哥的定罪原因和所定刑罚,也是太后亲口所示。
即使这样,她听见朱允还是对刑部官员说,要他对哥哥的处罚暂不执行,待他去和太后商量后,再做解决。
她真是错怪了二哥,而二哥还是皇上啊。她虽然并不觉得皇上有什么特别怕人之处,可至少有一点,皇上是真诚待她的,而她却又哭又闹又辱骂人——她正在心里感到十分过意不去时,就听见朱允在外面大喊:“那个张牙舞爪的小龙虾,该爬出来了吧。”从声音她听得出来,皇上并没有真介意,可她还是十分难为情,从没有那样迟迟疑疑过。
走出来,她也不敢抬眼,只说道:“对不起,皇上,我错怪你了。”
谁知朱允顺着杆子就爬:“你硬闯宫门,口出不逊,侮辱君王,这是什么大罪你知道吗?这是要连累你全家的,你一句对不起就算完了,那么轻松?”
司徒静只好又拿出那张混混脸来,笑道:“皇上,尹二哥,你也早知道你这兄弟就是一个舞着大钳子口吐白沫的讨厌龙虾,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当我这次闯宫是来串亲戚的好不好?”
朱允的心里早已经笑了,可脸还是板着,“串亲戚?妈呀,你这亲戚可够邪乎。”
司徒静突然想起太后为哥哥发怒的事,说道:“皇上,我这事先放下成吗?你以后有的是时间教训你兄弟。可我哥那事,太后都干预了,你看怎么办呢?”
朱允的情绪也往下一沉,说道:“说得是,太后干预了,这种情况,最让我挠头了。”
就在皇上朱允感到挠头的时候,另一边,刑部收到了一封信。那信是一个自称离恨天的人写来的,他说他们那一派志在推翻朝廷复国,并说文韬是他们为保护难民而射伤的,只因他们不愿意让别人背黑锅,所以附上独有箭枝为证。
刑部的人将信呈给陈林,陈林看完信后,心里已有了数。他想起离恨天这人有过叛乱记录,档案里存有他的笔迹,而箭头可以和射伤文韬的那枝箭头核实,是真是假,检验一下笔迹和箭头就知道了。
检验结果呈上来时,皇上朱允已和司徒静言归于好,正在御书房里喝茶吃点心。顺子将公文递给朱允,说是刑部的紧急公文。朱允看着,却微微带笑。司徒静便问,怎么,有好事吗?朱允只道,这事不坏。便提高了声音,对陈林正言道:“陈林,你亲自去刑部一趟,传朕旨意,司徒剑南无罪,即刻释放。”
司徒静顿时跳了起来,大叫道:“哇,二哥,你真是太棒了。”
第九章
一心要整垮司徒家的文家,因为搬动了太后下了判决,又见贴出了告示,本以为目的达到高枕无忧了,却没想风云突变一切已被推翻。司徒剑南无罪释放,连一个小小的处罚也没有。想到这点,文章就恨得咬牙切齿。做了一辈子官,并已官至丞相的文章,此时也少了冷静和老练,他明明知道单单刑部是不敢如此妄为的,其中一定有皇上的授意,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司徒家好,他文家就得跳起来。如果皇上包庇司徒家,那他就只能跟皇上叫板。
他其实敢和皇上叫板,就因为有他妹妹太后撑腰,还有他大女儿是贵妃。心底里,他是很不把皇上放在眼里的。
那天他带着大女儿文媚儿来到太后的宫里,父女俩双双跪在太后面前。太后受惊不小,直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都是一家人,兄长请起。可是文章执意不起,只说道,你能给你这个无能的哥哥做主吗?恳请太后做主,劝皇上收回成命,严惩凶手,若不然,臣父女俩情愿长跪不起。
太后很是不安,直怨皇上糊涂,又担心兄长身体。文媚儿只是哭着,说道:“姑妈,现在除了您,再没有人替咱们文家说话了,呜……”
太后终于被激怒,道:“哼,皇上为了包庇司徒家,竟不惜违背哀家的旨意。的确叫人寒心。好,你们跟我走,咱们讨公道去。”
太后带着文家父女来到御书房。见了朱允,满面怒意,说道:“我要你马上收回旨意,并严惩凶手司徒剑南。”
朱允早已料到有此一刻,十分平静,“请母后恕儿不能从命。圣旨既下,不可收回。”
“那你是决心要给哀家难看了。朱允,你真的翅膀硬了,连公正是非都不管了?”
“不,”朱允的口气十分坦荡,“朕下旨司徒剑南无罪,秉的就是公心,行的就是公正,辨的就是是非。”
太后显得有些痛心,“你怎么可以混淆黑白。一个凶手,暗箭伤人的卑鄙小人,你还敢这样为他开脱。”
“母后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别说司徒剑南不是射伤文韬的人,就算他是,今天我也要把他无罪释放。如果那天晚上我也在场,我也会射文韬一箭。”
太后显然吃惊不小,她已经被完全搞糊涂了,“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文章和文媚儿也满脸惊讶。
“因为文韬那天的所作所为,比恶劣的强盗还要恶劣三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太后问道。
朱允这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着文章和文媚儿的面,说给太后听了。太后听着,神色十分不安。朱允还说,何况刑部已查实清楚,射文韬的另有其人。
太后还是不太相信,问皇上是不是道听途说。朱允这才说起,他那天微服出宫,他和陈林亲眼所见小龙虾在那地方盖房。并说小龙虾是他的江湖朋友,他的一切作为他都清楚。他也就是因为他的这颗难得的热心才和他交朋友的。
太后也似乎受了感染,“照你这么说,他是够善良的。”
朱允又道:“他让我这个皇上都感到羞愧呀。我的丞相不顾一切地把难民都撵到了城外,如果没有人管,你知道那会使多少人丧生吗?难民也是皇上的子民啊。丞相的作为已经让朝廷蒙受了巨大的羞辱。”
朱允说着看着文章,文章顿时流下汗来,道:“臣确有失职之处。”
“可小龙虾在一些朋友的慷慨帮助下,把这些难民都救了。施粥,建房,请医买药,他把心血都交给难民了。他是难民的活菩萨。而我的丞相的公子在做什么?要强占公地,派恶棍去行凶伤人,逼难民离开惟一能避风遮寒的地方,然后蒙着黑巾带人火烧难民的一切。这不比盗贼还凶狠吗?丞相的冷酷我已经领略了,可他儿子的作为不是更胜十倍吗?难道你们要把天下的百姓都逼得造反才罢手吗?”朱允越说越是气愤,直至怒吼起来。吓得文章赶紧跪下,道:“臣政令错误,教子不严,死罪。”
文媚儿见势也跪下道:“求皇上开恩,饶爹和弟弟一次。”
朱允不理,继续道:“小龙虾的朋友个个是英雄好汉。朕也以能做他的朋友为荣。那司徒剑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且他并没背后放箭,却愿意为真正的朋友入狱甚至掉头。他是大英雄,真豪杰,朕对他的所作所为十分钦佩。现在,你们父女俩是不是还要求朕把司徒剑南治罪?”
文章头也不抬,只道:“不敢。臣先前不知,现在知道了,一切罪在文韬。司徒剑南别说没伤文韬,就算伤了,也该判无罪。”
文媚儿也连声说道:“皇上做得对,司徒剑南确实无罪。”
朱允见已治服了文家父女,又转过去对太后道:“母后,儿臣身为皇上只能秉持公义,儿臣违背了母后的心意心里也很难过。”
太后哪里还有脾气,心里只是沮丧,“算了,不说了。是母亲糊涂,不明白事情的真相还硬出头。皇上,你做得对。”
可是话虽这么说,看见皇上面前自家的哥哥和侄女已跪了多时,心里还是难受,便又说道:“皇上,你舅舅和媚儿看来也不完全知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