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出了悲哀。
“问题出在哪你知道吗?”司徒静问。说好了不说的,无意间又回到了话题上。
朱允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立后势在必行,不能打不立的主意。问题就是立谁了。如你所说文媚儿在宫里没一个像样的对手,你简直没有选择,这就是症结。”
朱允心里叫好,感叹她分析透彻,表面却不露声色。
“要想避开文媚儿,就必须有挑选的余地。这余地,也就是文媚儿的对手,靠等恐怕不行。”
“不等能怎么办?”朱允问。
“笨呐。缺少对手不会制造对手吗?培养几个有攻击力的。”
“这么简单?”
“亏你是皇帝呢,还不明白,宫里的女人是不是得宠根本不在那女人自己,要看皇上的态度。要不怎么叫争宠,争什么,不就是争皇上的心意吗?文媚儿的独宠还不是你惯出来的。”思路一打开,司徒静口若悬河,讲得头头是道,全然忘记了刚才的态度。
见朱允点头,司徒静又道:“对别的女人多赏赐,多体贴,多扶持。文媚儿那脸不绿才怪。”
朱允的眼里放出光来,赞叹道:“真是举世无双的小龙虾,哎呀,一言惊醒梦中人哪。要说那九连环真不是白砸的。”
赞叹之余,朱允又提出一个问题:那文媚儿又凶又鬼,太后都被她蒙蔽了,没有攻击力的女人肯定不行,可有攻击力的女人又是什么样子呢?
“那就要看哥哥你的眼光了。攻击力应该是……嘿嘿!”司徒静说着,做出张牙舞爪的样子,对准朱允。朱允的心里轰地一声,响起一个声音:嗯,这敢抢劫、能打架、耍无赖、恶作剧、拦圣驾、闯宫门的人,怕是最有战斗力的。
司徒静哪里知道朱允在想什么。她现在兴致来了,要朱允带她去储秀宫,帮他寻觅有攻击力的女人。朱允却说不必了,他心里大致已有了谱。司徒静坚持要去,要帮他多选几个,并说那九连环不能白砸了,那老和尚也不能白死了。朱允奇怪了,这跟老和尚有什么关系?司徒静笑道:“人说天机不可泄露,他把你贵人的天机泄了,还不把命搭上。走,小龙虾亲征储秀宫,皇上,前面带路。”
每逢皇上光临储秀宫,储秀宫里的佳丽们就像过节一样。不过今天有些不同,她们心里虽然热闹,表面却异常安静。院落里,佳丽们疏疏淡淡地待着,或竹下,或溪旁,有的在弹琴,有的在做画,有的在读书,有的做针线,各做各的事,似乎都很专致,眼睛的余光却始终瞥着花园的一角,在那里,朱允一人坐在一张桌前,悠闲地品着茶。
司徒静是储秀宫里惟一活跃的人。她兴致勃勃地在佳丽中走来走去,左看右看,脸上不时出现惊异夸张的表情。佳丽们任她走近,悄无声息,在她的身后,却听见窃窃的私语:这个女人怕是要得宠了。
司行静看得眼花缭乱,终于累了,来到朱允身边,朱允老远就笑道,“你要是个男人,我会以为是你在选妃了。”司徒静只是摇头,“不行了,受不了了。一个赛一个,就像吃菜似的,太多了,不知从哪儿下口。”
“一个有攻击力的也没有?”朱允问。
“这时候看不出攻击力,她们在你面前一个个都像小猫似的。得让她们打起来才好。”
“打起来?”朱允不同意这个招法,找攻击力又不是找泼妇。
司徒静手一摊:“那我没辙了,你自己考查吧。”却又兴由未尽,想去其他宫里看看。
朱允望着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要我说,已经不用看了。”
第十一章
却说那阿秀进宫来侍候文媚儿,很快就找到了用武之地。那天她对文媚儿说,刚听来一件要紧事,只怕不是好事。文媚儿要她快讲。阿秀道,皇上宫里新来个女的,又年轻又漂亮,但好像没什么规矩。皇上对她可好了,给她好吃的,又带她到处游玩,还带她去了储秀宫。听储秀宫里的秀女说,皇上和她在一起可开心了,好像从没有见皇上对哪个妃子这样过。
文媚儿听得皱紧了眉头。他们在一起想干什么,去储秀宫又是干什么?阿秀也说不上来。文媚儿想来想去想不出眉目,但她知道这不是好事,便让阿秀去皇上宫里盯着,自己一会就过去。
阿秀正走着,看见朱允和司徒静迎面走来,赶紧躲进一旁的花丛里,竖起了耳朵。
司徒静和朱允正在说着立后的事。只听司徒静道:“这下我算开眼界了,一个个环肥燕瘦,倾国倾城。你说吧,要雍容华贵的有雍容华贵的,要落落大方有落落大方的,要啥有啥,我说二哥,我看能当皇后的人多了,你还愁啥?”
“要说凑数,这女人有的是,不过要选皇后,就没那么简单了,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朱允有感而发。
“那你要的将是什么样的?”司徒静认真问。
“总得来说呢,要纯真无邪,聪明大方,要活泼但不失庄重,可爱但不至鲁莽,要才貌双全,要能体贴朕意……”朱允搬着手指,如数家珍。
“你的要求还真多,那儿去找呀。”
“要是好找,我何必叫别人来帮着分忧。”
“不过你也不能太过分。”司徒静道,“这就像水果,各有各的味,你不能要求有一种水果把所有的水果美味全包括进去。皇后不就是你大老婆吗?我看差不多就算了。”
“如是挑不中合适的,你就将就好了。”朱允笑道。
“我?你开什么玩笑,我的祖宗。”司徒静叫起来。
朱允看着司徒静俏皮的样子,“起码你是个女的吧,而且你纯真有一点,聪明有一点,活泼可爱有一点,论才貌嘛,也还马马虎虎过得去。”
“我是带毒针的马蜂,你不怕我蜇你。”司徒静做出张牙舞爪状。
“你惟一的缺点,就是太野蛮了点。”朱允摇摇头,这也是他的老实话。
“你知道就好。我就是只野猴子。哎,这宫里要是有我呀,早晚弄得鸡飞狗跳。”
“那才好玩呢。”朱允打起哈哈来。
二人说笑着走远,阿秀这才从草丛中出来,望着二人的背影,转身就往回跑。正跑着,文媚儿带着一行人过来。阿秀跑上去,大叫道:“大小姐,这天像要塌下来了。”便拉过文媚儿来,对她一阵耳语。文媚儿听得横眉竖眼,道:“什么野丫头,竟敢来跟我争锋。走,看看去。”
文媚儿一行人找到司徒静时,司徒静正在花园里摘花玩。刚才她和朱允在宫中漫步,陈林和顺子找过来,说是边关回来人了,要朱允马上过去。朱允让顺子陪司徒静转转,说他去去就回。司徒静闷得慌,见了花园里的花,摘下来编了花冠。顺子见了,连忙制止,告诉她这宫里的花不能摘,有规矩。司徒静道,宫里的规矩是给宫里人定的,她这宫外的人不必遵守。又将编好的花冠戴在头上,问顺子好不好看。顺子说着好看,正在欣赏,文媚儿来了。
“我看不怎么样。”文媚儿站得稍远,目光如刀。
司徒静寻声回过头来,见了文媚儿,嫣然一笑,道:“不好看吗?我觉得不会呀。”
“花冠嘛,倒也不坏,人嘛,不怎么样。”文媚儿挑衅道。
“你什么意思?”司徒静变了脸色。
“刚才是谁说的可以不必守宫中的规矩?”文媚儿收起了尖刻,摆出了威风的神情。
“我呀!宫里的规矩是给宫里人定的,碍不着我事儿。”司徒静毫不在意。
“我还头回听说进了宫还可以不守宫里的规矩这种话。”
司徒静虽不知道她是谁,却也看出她是个管事的,不想招惹她,便软下了口气:“行了,我说大美人,这宫里的花这么多,我采一点下来也不影响大局。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好不好?你走你的路,我编我的花冠,好不好?”
“不好。今儿这井水就犯着河水了,不打几个漩涡怎么行。”文媚儿打算进攻了。
司徒静还在告饶,只说花已经采下来了,又不能再安上,表示不再采了,也愿意把花冠送给文媚儿,说着将花冠递过去。
文媚儿一把打落花冠。司徒静恼怒了,“你是什么人,这么野蛮?”
一旁的顺子赶紧道:“司徒小姐,这是文贵妃。”
哦!司徒静这才明白,眼前站着的就是文媚儿。文媚儿一听司徒小姐,也问是哪家的司徒小姐。顺子便道,是大将军府的司徒小姐。文媚儿道:“我说呢,这么没规矩,原来是司徒家的人。”司徒静哪里受得了她这语气,怒气上来,问她司徒家的人怎么了?
“司徒家的人不懂规矩,你爹娘没教你见了贵妃要行礼吗?”文媚儿居高临下的样子。
司徒静念着理数,强忍着怒气,向文媚儿行礼。行礼之余,二人又是一番口舌之战,文媚儿拿出贵妃的威风,让侍卫动手,强行将司徒静带回了宫里。
进了宫门,文媚儿端坐其上,一脸的耀武扬威。哪知司徒静毫不买账,东张西望着,直夸文媚儿的屋子漂亮。仗了主子的威风,做奴才的阿秀也想逞逞能耐,先对司徒静吆喝起来。文媚儿一心报复,以教她规矩为名,让阿秀打她的嘴巴,阿秀扑过来,司徒静抢先下手,两记重重的耳光打在阿秀的脸上。
阿秀被打得眼冒金花,头晕脑胀,身子半天也站不住,踉跄了几步才停下来。文媚儿大怒道:“大胆,竟敢在我的宫里打我的侍女。”
司徒静针锋相对,道:“贵妃娘娘,大胆的是她。我可是皇上的客人呐,打了皇上的客人可是对皇上的大不敬。我给她两巴掌是轻的,若是皇上知道了,她有几个脑袋都得被割掉,血淋淋地挂在你的宫门口,晚上瞪眼看你你都不敢出门。”
文媚儿被说得毛骨悚然,可她仍不罢休,心生一计。她叫来阿琪等四个宫女,让阿秀在每人的头上放一件贵重的瓷器。宫女们顶着瓷器,全身僵硬,面无人色。司徒静看着好玩,拍起手来:“哇,真棒,顶得稳稳的,一丝不动。来,大伙走两步,走两步。”
宫女们一动不动,脸上只是苦笑。司徒静叫不动人,沮丧道:“光站着多没意思。”
“可动一动瓷器要掉下来摔坏了,那就是杀头之罪。”文媚儿道。
“那为什么?”司徒静有些警惕。
“因为这些都是太后皇上赏的价值连城的宝物,谁的命都不如头上的玩意贵重。”文媚儿说着,若无其事地起身,拉着司徒静站在阿琪身边。阿秀默契地递上一只又大又沉的漂亮花瓶,文媚儿将它放在司徒静头上。
“我也顶?”司徒静惊叫道。
文媚儿退后几步,欣赏着,得意道:“打你呢,如你所说是怠慢了皇上的客人,所以让你顶个花瓶,稍示惩戒。”
顶着花瓶的司徒静满脸天真,“可是娘娘,这顶花瓶我平时没怎么练,闹不好就会掉下来。咱们还是换个招玩吧。”
“玩?你倒挺有心情!”文媚儿提高了声音,“好了司徒静小姐,千万不可使花瓶掉下来啊,那可是太后的赏赐。摔了太后的赏赐,那可是死罪。就算你是皇上的客人,也救不了你。”
文媚儿正说着,司徒静闭上眼睛,却张开了嘴巴,一看就是想打喷嚏的样子。
“不能打喷嚏,一打就不稳了。”文媚儿又道,语气平和,情绪里却有些压抑不住的兴奋。
司徒静头上的花瓶摇晃起来,但她强忍着,没有打。
“司徒静,有喷嚏打不得是不是很难受?”文媚儿又说话了。
“妈呀,难受极了,可这玩意不一定真能忍到底。”司徒静叫唤起来,声音都变得嘶哑了。
“那你就打打试试。”文媚儿感觉很过瘾。
话音刚落,司徒静叫起来:“不行不行,这一打就要——”说时,一个喷嚏打出来,花瓶落地,人也扑在阿琪身上,阿琪又连累下一个,一串下来,五个瓷器全掉在地上,彻底碎了。
所有人都呆住了,只有文媚儿团团转着,口里喃喃道:“我的瓷器,我的宝贝,我最喜欢的东西。”
司徒静站直了身体,仰头道:“哇,这喷嚏打出来就是舒服。”
文媚儿急气败坏,厉声道:“司徒静,因你一人之累打碎了五件御赐宝物,你罪该万死。我要请太后下旨——”
不等她说完,司徒静轻蔑一笑,道:“那你就完蛋了。”
“你什么意思?”
“我是不小心打碎了御赐宝物,可你文媚儿却是故意把五件瓷器放在危险的地方,你明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哪怕是一个喷嚏也会惹出大乱子,可你还是一意孤行,恣意妄为,你竟拿御赐宝物当下贱的刑具,根本不在乎太后皇上对你的一片苦心。你对太后皇上的赏赐如此看轻,而且行事如此恶毒,这真相让太后知道了,你觉得是我这不小心的人下场悲惨还是你这个有心的文媚儿后果可悲?”
文媚儿傻了眼,半天说不出话来。司徒静逼近道:“你要找太后告状我现在就陪你去。这些碎片这些宫女都带着,证据十足看跑得了谁!”
文媚儿神情慌乱起来,不知所措地移开了眼睛。司徒静又道:“算了吧,我的文大贵妃,你要是不想失去太后对你的宠爱呢就给我消停点,千万不能声张。本小姐呢还有事,恕不奉陪。”说着捡起半个花瓶,重重地扔在地上,破碎的声音将屋里人再次吓了一跳。
司徒静从文媚儿宫里出来,满肚子怨气来到朱允的宫中,却见一屋子人有说有笑兴高采烈,见了她,朱允竟鼓起掌来。司徒静没好气道:“喂,你干嘛见死不救?我差点被文媚儿害惨了。”
陈林却道:“皇上早算定你吃不了亏。”
原来司徒静被文媚儿带走后,顺子急忙跑去禀告了皇上。朱允得知后,先是着急,一想又换了主意。他是故意按兵不动,才好坐山观虎斗——司徒静对文媚儿,猛贵妃对小龙虾,结果怎么样,他不妨借机看看小龙虾的攻击力。
“果然不出我所料,文媚儿那小细手指头,遇见小龙虾,一定会被夹得肿起来。”朱允说着,哈哈笑起来。
“什么细小手指头,那女人才不省油呢。我看那些宫女都被欺负得跟小猫似的。”司徒静恨道。
顺子赔笑道:“司徒小姐,不过你这一闹腾,文贵妃怕是再也不会让宫女们顶花瓶了。”
司徒静得意起来:“差不多,那些东西掉下来,我看文媚儿又气又心疼都快喷血了。唉,就是可惜了那几件好瓷器。那要是拿宫外卖了,准值不少银子。”
听她这么说,朱允叫起来,要她别打宫里的主意,他这个穷皇上经不起她折腾,让她还是去白老大那里下功夫。司徒静一向认为朱允抠门,见他如此表现,更认定了他财迷。只说白老大的油,已被她刮得差不多了,他却老让她算计白老大,真够狠心的。
朱允却道,真要论起来,那白老大的家底不比他差,只是小龙虾不知道内情。司徒静不信,说他再怎么富也不可能富可敌国,朱允这才告诉她白老大的真实身份。并说那白老大精死了,心计颇深,不但知道了小龙虾是女儿身,也猜出了朱允的来路,把他二人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却将自己掩藏得极好。
司徒静听说白老大就是白云飞,惊得半天合不拢嘴,突然想起来白云飞帮她打安宁公主的事,莫名奇妙道:“那他要娶安宁公主?”
“是啊,你觉得怎么样?”
“绝配,绝配。他们打起来一定好看。”司徒静嘿嘿笑道。
“你怎么知道他们就一定会打起来?”朱允很奇怪。
司徒静想了想,不谈自己和安宁公主打架的事,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