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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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南-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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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上,喊我的名字:“唐子幸。”
  “嗯?”
  他张了张嘴,似乎在寻找恰当的措辞,一看上去就是不常安慰人的。我抢先说道:“我没事。”
  “好吧,”他尴尬地笑笑:“我本来想,你要是需要发泄什么,就来找我……们……”
  我点点头:“我真没事,你走吧,路上小心。”
  亲戚们陆陆续续离开了,姑姑临走前告诉我:“子幸,昨天晚上陪你的那个小伙子在客厅等你呢。”
  “我知道了。”
  姑姑骑上电瓶车,戴好安全帽。刚扭动车把手,又停下来。“子幸,那个小伙子是不是……”
  我犹豫了会,说道:“姑姑,我现在不想说这个。”
  “好,你自己也大了,做事也有分寸了。我只讲一句,不要太委屈自己。”
  回到空荡荡的房子里,关上门,整个世界都安静了。陈同大概是累坏了,趴在沙发上就睡着了。我回卧室拿出一条毯子,轻轻盖在他身上,然后自己回房间睡觉。这几天哭得厉害,几乎把眼泪都哭完了,脑子里像是有跟筋在跳,连着脸上到脖子都在微微抽搐。可是我一沾枕头,一闭上眼,立刻进入了睡眠状态。
  我好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六七岁的样子,穿着布裙子,留着西瓜头。爸爸给我买了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蹲下来,摸着我后脑勺的碎发,笑着说:“子幸要成为一个坚强的女孩子,爸爸不在你身边,子幸要活得好好的。”
  然后我一眨眼,爸爸就不见了。我冲出新华书店,穿梭在大市口人来人往之间,拼命喊着:“爸爸!爸爸!爸爸你在哪里!不要丢下我!”不知道为什么跑进了喷泉中央,四周围满了小孩子,笑着拍手,然后一个人喊了一声:“时间到了!”。喷泉一下子喷涌而出,把我淋得浑身湿透,我张大嘴巴哭了起来:“爸爸,来救我!”
  我一下子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是梦……吓出了一身汗,我赤着脚去浴室冲了冲。出来才发现陈同已经走了,毛毯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沙发上。我抬头看了眼钟,下午两点,我真是睡了快一天一夜。客厅的桌子上放了一大袋东西和一箱牛奶,我看看了塑料袋里,各种饼干坚果,还有一桶士力架。有便签贴在墙上,我拿起来看:子幸,买了些吃的,粥和烧麦在冰箱里,你热了再喝。我晚上再过来。
  我随手把那张便签贴在桌面,拆了袋饼干,吃了几片,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洗漱。重新回到卫生间,拿起洗手台上多出来的牙刷端详了半天,应该是陈同的,我心里想道。转头一看,架子上也挂着一条陌生的毛巾。我不想思考,不想动脑筋。刷完牙,直接用冷水洗掉了嘴巴上的沫子。
  我坐在沙发上,把电视机声音调到最大,把士力架桶抱在怀里,一条一条地吃着。嘴里好甜好腻,古装剧里的人滑稽无比,可我心里还是苦苦的。
  陈同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我听到脚步声,就爬起来跑到门口,看准时机打开门。他先是一愣,然后笑问:“你怎么知道?”
  我垫起脚,抓住他的领带,将他拉向我,然后亲上去。陈同明显有些吃惊,但很快进入状态,热烈地回应我。我们从门口吻到卧室,我主动去解他的扣子,他也帮我脱衣服。我躺在床上,看着眼前他坚实的胸膛,忍不住用手去摸,用指尖感受他肌肤的纹理。
  他皱着眉头,闭着眼睛,睫毛又直又长。高潮过后,他将我抱在怀里,亲吻我的碎发,在我耳边说道:“子幸,我好爱你。”
  可我的脑海里,却浮现出王雅静的面容。这么多年来,有几个人曾在他身下缠绵?有几个人曾被他如此温柔对待?又有几个人听过这句“我好爱你”?我心里一阵酸苦,因为从始至终,无限柔情,我只给他一人。
  我起身跑到卫生间,跪在马桶边一阵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陈同像是被我吓到了,不停地问我怎么了,我抬头,尽量笑得万种风情,说道:“我身上黏黏的,好不舒服,你能帮我洗澡吗?”
  我将整个身体都靠在陈同身上,恨不得把自己与他揉在一起。水花从我们的夹缝间流下,雾气蒸腾,迷失了眼睛。我们做着世界上最亲密的事,分享肉体上每一个秘密,但却有了一条无可跨越的鸿沟。
  起先几天,陈同很早起来,自己开车到上海上班。后来他觉得有些受累,就坐高铁来回。我整日窝在家里,吃很多垃圾食品,看又长又臭的电视剧,把房间搞得乱七八糟。
  陈同每天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打扫收拾,没有一句怨言。我像是在挑战他的底线,不断地制造各种麻烦,动不动指派他出去买这买那。我常常做噩梦,半夜里喊着他的名字惊醒,然后就是一场天昏地暗的哭泣。
  “我梦见有人为了抢走你,把我扔进了地狱。地狱好可怕,火像龙一样追着我跑,要吞没我。我拼命跑,好不容易藏进了一个山洞,才发现山洞里全是鬼怪……”陈同的声音里满是睡意,用手轻轻拍着我的背:“别怕,我在这呢。”
  我抬头,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万一有人要把你抢走怎么办?”
  “傻瓜,”他亲了下我的额头:“只要我不想走,没有人能抢走。”
  我问:“你会走吗?”
  “不会的,睡吧,睡着了就好了……”我无耻地在每个夜里像他索要承诺,可每个承诺真正从他嘴里说出来时,仿佛都变得毫无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下)

  我折磨了他一个月,也折磨了自己一个月。白天在家里,长时间的发呆,我拷问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我又试图从每个蛛丝马迹里寻求答案,他爱我吗?他如果真的爱我,当初为什么会离开我?如果他不爱我,现在为什么又要留在我身边?可怜我?因为我为他打过胎?良心过不去?还是因为我没有了父亲?
  “子幸,我明天有个重要的案子开庭,今晚就不回来了,你一个人可以吗?”电话里,他如是说。他一定是厌烦了,一定觉得我不可理喻,一定在慢慢逃避我。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就会是两天来一次,一个星期来一次,最后便再也不来了。我想要任性地告诉他,今天不来就永远不要来了。“没关系,你忙你的吧。”我说道。
  我挂了电话,陷入了久久地沉默。
  我随意裹了件外套,走到了江边上。我像是已到垂暮之年,就这样坐在岸边,看着江面,往事涌上心头,却再也没有任何情绪波澜。“我大概是要死了。”我得出结论。 
  有几个人过来询问我是否需要帮助,我皆摇摇头。凌晨时分,清洁工人开始工作。我望着他们忙碌的背影,与清冷的大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哎!你不是老唐的女儿嘛!”一个约摸四五十岁的妇女,穿着橙黄色的工作服,带着工作帽,白色的麻手套里握着扫大街的工具。她摘下口罩,笑得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我不记得自己认识她,想必是爸爸的旧友。“阿姨,你好。请问你是……”
  她摆摆手:“你当然不晓得我,我可是晓得你啊!老唐以前总是提起你,成绩好的不得了,还在上海念书!后来,他身体不行了,干不了活。我们去医院里看过他,他讲你嫁了个有钱人啊!人好,长得也好看!出殡那天我们几个人凑了点份子钱,给你姑姑了,还远远看了你一眼。怪不得老唐那么惯你啊,长得像电视里的明星一样!今天,我远远看着像你,近看,果然是你啊!”
  我疑惑:“我爸爸……当过环卫工……”
  “你不知道啊?你爸爸一定是怕你担心,不肯告诉你啊!”在我记忆里,刚上大学的时候,爸爸说,一个朋友帮他找了份工作。我担心,毕竟是有传染的病,怕爸爸在外面受歧视,追问是什么工作。爸爸说,就是在家里帮朋友公司算账。我应该早就想到的,挪用公款,还有哪个公司会用?那些朋友在出事后,借钱都借走了,哪个还会帮忙?
  我脑子里一闪,想起了什么。“阿姨,我爸爸出车祸……”
  她重重叹了口气:“不知道哪个小畜生,撞了人还跑了。我们环卫工人本来就辛苦,还要天天提心吊胆,就怕哪天被撞死了!”
  我鼻子一酸,愧疚感瞬间布满全身。环卫阿姨一屁股坐在我旁边:“老唐啊,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了。他身体一直不好,可车祸前,每天都第一个到岗。我们都是没文化才来当环卫工人的,做着最苦最累的事,拿着最低最少的工资,还得不到尊重。我记得老唐说过,他宁愿自己苦自己累,也希望女儿过得好一点。他说只要活着,就要有希望,他的希望就是你啊!本来我儿子初中毕业就要去工地打工,但老唐说,孩子就要多念书。还帮我四处找人,办了低保,申请我儿子学校里的助学金。今年我儿子考上大学啦,是南京的好学校啊!”
  我听着也开心,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环卫阿姨见我笑了,点了点头,我不解,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她道:“老唐说,你笑起来和你妈妈一模一样。” 
  我急匆匆地赶回家。打开爸爸的房门,翻箱倒柜,找出了家里的影集。头一张就是,爸爸揽着妈妈的肩,妈妈怀里抱着我。我正挥舞着小手臂,爸爸和妈妈两个人头靠在一起,笑得无比灿烂。照片背面,写着:一周年纪念。在我的童年里,妈妈的位置是缺失的。但我记得我看过这张,如果没错的话……我坐在地上,往后翻,果然,全是妈妈的照片。在各个景点留下的独照,与朋友的合照,还有少数几张抱着我的照片。我笑起来,和那个女人真的好像
  往往天意弄人,事不如人愿。
  爸爸爱着的人,不爱他。
  我没有打电话问陈同今天来不来,只是安安静静地等着。
  “子幸?”陈同轻轻地喊道,我睡得不熟,睁开眼,下意识看了下钟,正好八点半。“你怎么不到床上去睡?”他问我,我答:“我在等你,没想到睡着了。”
  他还是一身西装,但与往常不一样的是,手里多了只篮球。“这是……”
  他笑:“没错,就是我过生日,你送的那个。”
  我有点不相信:“你还留着?”
  他把球凑到我面前,给我看当初我亲手写下的:宇宙第一美女赠。我被自己的年少狂妄给逗笑了,他有点微怔:“子幸,你已经快一个月没笑过了。”
  “是吗?”
  “陪我打打球吧,就像以前一样。”
  陈同牵着我的手来到小区篮球场,脱去西服外套,挽起衬衫袖子。他让我站在中间,运着球在我四周打转,然后一个跃起,球进了。时光交错,仿佛他走一步,记忆闪回到了高中,又走一步,镜头切到了现实。
  “子幸,你知道吗?”他边打边说,有些微微的喘气:“一个球投出去的时候,就会知道它能不能进。进!”说着,一个二分球直接投入了篮筐。我盯着他的身影,目不转睛。
  “我原来以为我的人生也向投篮一样,”他停下来,站在我面前:“可是我错了,人生是场篮球赛,绝不是我一个人在练习投篮。”
  他站到我面前,一手拿着球,一手抚摸着我的脸颊。“一开始,你像旋风一样闯进我的生命里,我有些畏惧,有些惊喜,有些觉得命运不可思议。我以为所有人的初恋都是这样,爱过、分手,但最终都会找一个合适的人结婚、生子、变老。男女之情对我来说,一直都只是枯燥生活的调剂品。分开的这些年,你只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可再见时,我才发现,我渴望你出现在我的未来里。我试图去逃避过,试图坚定地选择那条大多数人会走的路。可是兜兜转转,我还是回到了你身边。”
  “我一直耿耿于怀,并且不愿意承认的是。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完美,我也会选择逃避,会懦弱”
  “可是我爱你,子幸。当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定是因为我爱你到无可自拔,全身细胞都叫嚣着要向你表白,但只能说出这苍白无力的三个字。”
  我歪着头,双手覆上他的手,闭上眼睛,可眼泪还是流了出来。我不想让泪水破坏这样的气氛,笑着擦掉泪水,将他的手带离我的脸:“你刚打完篮球,手脏,不要碰我脸……”说完,我就后悔了,再心里骂了自己一百遍蠢。“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想解释,脸涨得满脸通红。
  “那你是什么意思?”他问道。
  “我的意思是……你说得很好,可以继续说下去……”
  他深深地望着我:“说再多,都不如行动。”
  “啊?”
  篮球落在了地上,他的吻便轻轻落了下来,像羽毛一样,又柔又软。他笑,在裤子口袋里掏来掏去:“怎么办,好像找不到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觉,可还没等我思考出结果,他就证实了。“找到了。”
  他单腿跪地,拿着戒指,深情款款:“唐子幸,你愿意嫁给我吗?”我捂着嘴巴,受宠若惊。“你……你怎么会……”
  “唐子幸,你愿意嫁给我吗?”他又郑重地重复了一遍。
  “我愿意!我愿意!”我上前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冲劲太大,两人都倒在了地上。他将戒指戴在我的无名指上,放在嘴边亲了亲。
  “子幸,我来实现当初没有勇气许下的诺言了。”
  我忍不住笑起来,望着夜空,说道:“今晚的星星真亮。”
  “傻瓜,都没有星星。”
  我看着他:“你才是傻瓜,”说着举起右手:“这钻石太亮了,差点闪瞎我的眼。”
  爸爸,我在心里说道,幸好,我爱的人也爱我。
  陈同第一件事就是带我见家长。陈妈妈很是热情,不停地给我夹菜。“女孩子家的,一个人在上海打拼不容易吧,来,多吃点。”
  我连忙道谢:“谢谢阿姨,其实还好啦。”
  看着碗里堆得满满的菜,我有点无从下口。陈同从我碗里夹走一块肉,对他妈说道:“妈,你别给子幸夹菜了,她都该减肥了!”
  陈妈妈笑着说:“减什么,要我说,再胖一点才好呢!”
  陈爸爸看上去有点严肃,一直不说话。陈同开口道:“妈,你光顾着子幸,不给爸夹菜,爸都吃醋了,耍小孩子脾气不说话呢!”
  陈爸爸鼓起嘴,瞪了瞪眼睛,显得特别滑稽,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陈妈妈解释道:“你爸爸刚拔了牙,不好吃东西,我给他煮粥了,你们别管他,随意吃啊!”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陈爸爸不喜欢我呢,我松了口气。
  饭后,我帮陈妈妈洗碗,陈妈妈在一旁看着我说:“子幸啊,我还记得以前你们一起上高中的时候,陈同经常提起你。”我好奇:“都都说了我什么啊?”陈妈妈看看厨房外,陈同正在和他爸爸下棋,她转过身来,对我说:“他倒是没直接和我们说过,但你们打电话的时候我经常偷听”
  我张大了嘴巴,下意识用手捂住,却弄得满脸的洗洁精泡沫,差点吃到嘴里。陈妈妈赶紧拿纸巾帮我擦,笑着说:“我和他爸啊,也是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了,我们也年轻过,对这方面很开放的。”
  “阿姨,可是”陈妈妈帮我把手也擦干净,说道:“子幸啊,这些年,你受苦了。当初是我们家陈同对不起你,但现在,就把过去的事忘了,一切重新开始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上)

  那天我去找姑姑,将所有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她,姑姑说她要仔细想几天。“姑姑,我认定他了。”姑姑摸了摸我的头发:“傻孩子,我还会拆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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