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与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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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与血-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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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回了车里,黑色的奔驰疾驰而去,路上留有轮胎上泥污的印痕。

    直到车消逝在视野,陈依才把名片塞进裤兜。

    女人进车时,他看到苍蝇从金饰上飞走。

    中学离他家里只有十五分钟脚程的距离,途中陈依几次回头,都没有搜寻到苍蝇的踪影,但他明明感觉到那只苍蝇始终跟在他背后。

    到家时,文文已经回家了。

    陈母的工作单位就在对面,时常能早早下班回家,然后收拾屋里卫生,准备饭菜。陈母是个很勤劳而且爱干净的人,但脾气不好,暴躁时拿起什么都朝陈依和文文身上招呼,前者背上曾被跳绳抽的皮开肉绽,后者的眼皮曾被揪肿。

    相对而言,陈父打人始终用电话线,疼,但不会伤筋动骨。偶尔也会有些特别的法子,陈依一年级的时候就曾跪过黄豆,撒地上,逼着跪上去,两个小时站起来后,膝盖上全是黄豆留下的凹坑。

    陈父的这样惩罚很少,相对而言,陈母暴怒时的痛打可怕的多。

    但陈依从来无法因此责恨母亲。

    陈父8o年来到这座城市开荒,陈母在农村带陈依长大。陈母的妹妹出嫁较远,还有个弟弟,但很小的时候就因为高烧造成智力障碍,还有癫狂病,因此丧失了劳动能力。

    陈母一个人劳作地里的活计,守望远在千里之外的丈夫。

    到9o年来这座城市,整整十年里只来过两次。第一次来,就因为流言蜚语被陈父疑心偷人遭到毒打,第二次来定居,却现丈夫跟其它女人同居的证据。

    她的委屈和不平之气,陈依多少能够理解。

    他回家后,现陈母紧闭的房门外有拖鞋。

    文文在房里,躲在床上,被子包住了身体。

    “打你了?”

    “他们在电话里头吵架,好吓人,妈还哭了……说爸在外面乱搞……”

    “没事,出来做作业吧,你房里暗。”

    文文从杯子里出来,怔怔看着空荡的床尾。

    她的房间在中央,很暗。原本是陈依喜欢的环境,也许他喜欢什么,文文就觉得好,所以非要睡这房。

    “哥,同学家里的书桌好漂亮,还带台灯。”

    陈依想起树下埋藏的钱。

    “过年的时候买个给你。”

    “花压岁钱爸会打我们的。”

    “没事,他不会知道。”

    他已经想到一个不太好的办法瞒天过海。过年的压岁钱陈父和陈母素来看得紧,收了多少个红包他们一定记得,他只能采取双倍支出的办法,用埋藏的钱购买书桌,再多给文文两封红包欺瞒过去。

    当然会换来陈父的教训,但总比无法解释从何而来金钱购买书桌来的好。

    “晚上吃晚饭就洗澡睡觉,房门关紧。”

    “又要世界大战吗?”

    陈依和文文私下里称呼父母的吵闹打架为世界大战。

    “十之**。”

    日落时分,陈母从打开了睡房的门,眼眶红,直奔厨房。



………【第七节 不激烈的战争】………

    不像要做饭,更像打仗。

    盘子,碗,筷子统统被陈母堆在台上,购买至今两年仅仅用过一次的消毒柜门也被打开。

    “陈依,过来看看怎么用得。”

    消毒柜的操作并不复杂,陈母来这座城市虽然已经几年,仍旧对电器感到陌生的不能适应。她原本小学也不曾毕业,识字不多。

    陈依把厨具逐件放进消毒柜,陈母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说。

    “以后我跟你爸用的东西都别碰,洗脸毛巾和牙刷都分开放,饭碗跟你妹妹得都单独放,筷子也是。衣服裤子也不要跟你爸爸的一起塞洗衣机……”

    陈依意识到生了不寻常的事情,但没有问,只是边听边点头答应。

    晚饭陈母让陈依做。

    小学一年级时陈依学会炒饭和煮面,三年纪时已经能做不少家常菜。做饭时,陈母一直呆呆的坐在客厅。

    晚饭刚好陈父意外的回家了,自从搬到这个住宅区,陈母和文文来到这座城市定局开始,陈父在晚上十点前回家的次数就很少。

    文文要给陈父添饭,陈父说在外面吃过了。

    陈母忽然作,抬头就大骂。

    “给他个王八蛋添什么饭!他不要吃得饭!”

    战争一触即。

    陈父从初时的隐忍怒气到最终爆,两人你来我往的吵了起来。

    文文吓低了头,拿着的筷子一动不动。

    陈依表情麻木的示意妹妹夹菜,赶紧吃完别管其它。

    战火在蔓延,热焰燃烧的越来越烈。

    陈父气急败坏的抓着茶杯不断砸打茶几。

    “老子回来晚了你说冤枉话,回来早了你也说,你这婆娘到底想怎样!还让不让人活了还让不让人安生了……”

    陈母忽然嚎啕大哭,悲戚骂咧。

    “你个王八蛋啊!还装模作样装你x的x,最近就觉得身体不舒服到医院一检查说是得了淋病,你个王八蛋在外头鬼混惹一身病回来害我们……简直不是人啊……我怎么瞎眼睛当初嫁了你这样的男人啊……”

    陈父的气焰一下子熄灭,脸色阴晴不定。听陈母哭喊不休,忽然起身,冲过去拽陈母就往房里去。

    陈母惊喊大叫挣扎。

    “你个王八蛋惹一身病害人还要打人……”

    半响没做声的陈父勃然大怒。

    “还说!这种事情能当孩子面说吗?你有没得脑子……”

    陈母放弃了挣扎,被陈父拽进睡房,房门跟随紧闭。

    陈依木然吃净碗里最后一口饭,文文早已经吃完了。

    “哥,淋病是不是性病?”

    “不用多想。妈去过医院,医生肯定告诉她怎么避免传染的。”

    文文默不作声的把碗拿进厨房,陈依擦干净饭桌,木然洗碗。

    陈父的房门直到晚上1o点才打开,黑着脸的陈父一个人走出客厅,房门又被紧紧关上。

    文文早已经睡了,陈依的睡眠需求很少,仍旧坐在客厅窗台看星空。

    陈父靠坐沙上,仰面盯着天花板呆。

    久久,陈依听见抽泣。

    黑夜笼罩的陈父脸上,那张年至四十仍旧不显老的脸。

    此刻泪水纵横。

    陈依的记忆里这是第一次看到陈父流泪。心里莫名被触动,走近了坐下。

    客厅里的寂静如外头的黑夜,陈父流泪,却再没有声音,也不擦拭。

    “陈依你也大了,有些事情你可能也懂得点了。我一个人从部队分配到这,8o年刚来时工钱少,家里有老,你妈的傻弟弟情况那样也需要钱照料。那时候在工地里渴了从来汽水都不舍得买了喝,随便找个水管灌一气。吃饭为了省钱也是辣椒酱和榨菜拌饭,很多时候吃的想吐,不吃又没得力气干活,就吃生辣椒下饭,吃完辣的胃都痛,还得上工地。”

    眼泪也许能起到传递心情的作用,这些明明听过的经历,此刻却让陈依心里紧揪着难受。

    “一直到87年才分配到现在的单位,情况才好点。那时候就先把你接过来上学了,你也知道,那时候钱还是紧张,平时水果都没钱给你买。一个男人嘛,结了婚总得顾家,吃着些苦不算什么,9o年总算把你们的户口都弄过来了,经济上也宽裕了。那时候我一个人在这边打拼,说了你现在也许不懂,真的非常难过,累一天回家连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陈依的确不很明白,但他觉得,那个女人的确不是好人,更觉得这件事情任何理由都无法掩盖过去,很想问陈父,当初那种苦都能挺过去,为什么这件事情不能?但他没有问,因为他知道陈父只是需要倾诉,如同陈母每次跟陈父吵架后对他的絮絮叨叨。

    “在这种地方,跟你妈又是夫妻分居两地,会找个女人非常正常,每个男人都会。得病的事情我也想不到,至少我还是个重家庭的男人对不对?你妈来了,我就叫小x走了,从来没有想过因为别的女人跟你妈离婚,就算这几年她吵吵闹闹不停,让人烦不胜烦我也考虑到你们两个小的不能没有妈。”

    陈依不认同至少。

    至少没有标准,至少之后还有至少,之后还有至少。至少的标准可以是无穷的低。

    陈父的至少也让他被触动的伤感消逝的无影无踪,也许只因为从说至少两个字起陈父的悲伤已经淡了。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倾听过陈父和陈母太多的争吵。

    当陈母说谁谁谁每天下班就回家陪老婆陪孩子功课时,陈父就说谁谁谁连家里生活费都不管每天只顾吃喝玩乐。

    这种争执的对错由主观认识决定,客观条件和事实是被忽略不计的,不会争执出结果。

    陈依看过孙子兵法,认为这是言语上的避实击虚,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每个人都有长短,这种比较和‘至少’于是成为分不出高低的无穷,因为双方都不在正面决战,永远拿不同角度的问题在较量高低。

    他听着听着渐渐走神,不知觉的开始呆。陈父没有察觉,仍然滔滔不绝的说着。陈依总是那副模样,呆也让人难以觉察。

    ……

    8月15号的第二天,他满怀期待的来到图书馆。从早上等到中午,从焦急变成失望。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那个女孩终于来了。还是昨天的头,只是饰略有改变,昨天是粉色的衣裙,今天是如雪的洁白。

    陈依有些奇怪的注意到女孩走的还是昨天看过的书架,最后挑出来的还是昨天那几本书。

    她的记性似乎不好,今天仍旧好一番搜索才把昨天那几本书找到。

    陈依的心情十分紧张,昨天夜里他曾暗下决定,如果女孩今天果然来了,一定要鼓起勇气去认识。现在他还是想这么做,经历早上和中午的失望后更觉得必须这么做,他根本不能再把机会寄托到明天,也许这是最后的机会。

    只是他太紧张,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没能储足勇气。女孩太美,美的凡脱俗,让人生出高高在上的庄严高贵之感,继而让人觉得高不可攀,虽然想亲近,油然而生的自卑感下意识否定亲近化为真实的可能性。

    ‘不能再犹豫了。没什么可怕的,手枪的恐惧都能克服这算什么,大不了被拒绝,尝试了总不会后悔,不能连女班长都不如!’

    终于在他第十五次吐纳平静紧张情绪时,径直走到女孩对面坐下。对于他的到来,女孩抬头抱以微笑,又低头自顾阅读。陈依一直凝视着她,手里拿笔在纸片上写字。觉得他比起昨日稍有不同,一时想不到究竟,似乎昨日显得冷漠阴郁些,今日却显得单纯美丽的多。

    “这是我的名字和家里电话。”陈依压抑着紧张心情,将纸片缓缓推到女孩面前。女孩感到错愕,盯着纸片愣片刻,抬眼望来。陈依下意识的想逃避对视,又强自替自己打气。‘没什么可怕的,不能只敢偷偷摸摸的看。’

    迎着女孩的目光,他半寸不移。

    “听人说过有搭讪陌生异性想认识的事情,可是你才多大呀。”女孩的语气里透着股难以置信的诧异。

    “八二年七月十八的生日。”到这时陈依忽然没那么紧张了,这种事情大概就是跨出第一步最困难吧。

    女孩注视他静静思索片刻,轻手按上纸片,似要推回拒绝。

    “如果今天我不走出这一步,也许会后悔终生;我走出了这一步如果不能吸引你向我靠近,你未必一定后悔,但我一定不会后悔。”陈依不知道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这时也没工夫琢磨是否曾在哪里看过。

    女孩推动纸片的动作停住。静静注视他片刻,忽然微笑。“只要你走出了这一步就肯定即使被拒绝也不会后悔?”

    “是的,我确定。”

    “我不太相信,所以更坚定主意。”女孩停下来的手动作更快的推动,纸片旋转着停在陈依面前。无言的沮丧在他身心蔓延,但他丝毫不肯表现在脸上,他明明觉得情绪沮丧的什么都没想,只有赶快逃走的冲动,偏偏又说了绝想不到的话。

    “请问你明天还会不会来。”

    女孩低脸看书,连头也似乎不愿意抬。

    “你已经走出这步,既然确信不会再后悔,为什么还要这么问呢?”

    “我只是担心再见会让自己冲动低眉,如果明天你还在,我就不来。”

    “我明天会来,还是今天的时间,希望你不会再有问题了。”

    陈依没有了,起身离开回,虽然明知不可能读的进去,却不愿就这么一反常态的离开,心里虽然渴望再朝女孩眺望,却压抑这股**。被拒绝的沮丧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如果他自扇耳光,几乎能想像到对方内心的鄙夷和轻视,那才是真正的丢脸。

    他打定主意,不管刚才那些话到底是怎么想到说出口的,既然说了,就不能扇自己耳光!

    女孩从一点坐到五点,起身离开。

    陈依知道从此大概成为永别,几乎压抑不住多看几眼的冲动,直到女孩的背影消失不见他终于没有眺望。

    ‘你大概是不会后悔,可是我也一定不能后悔,我跨出了那一步,既然不能得到你心甘情愿的回应,既然流水无情,我也不能当那甘愿随流水放逐天涯海角的落花。’

    ……

    “……你毕竟还小,说这些你也理解不了多少得,更体会不到我的心情和感受。算了,快去睡觉吧,都这么晚了,明天还得上学。”

    陈依被打回现实,茫然三秒,才意识到刚才又呆走神做起奇怪的白日梦。

    陈父还没有回房的打算,仍旧维持仰面靠躺沙的坐姿,注视着天花板。

    陈依回房躺下不久,又起来,把房里左右上下仔仔细细的搜寻半天,也找不到总感觉存在身边的苍蝇影子。



………【第八节 苍蝇的背后】………

    陈依睡下,又坐起。

    还是感觉到那只苍蝇在身边,用凸起的眼睛盯着他看,眼睛里头映出无数个他的模样,犹如置身镜子环绕的房屋里。

    明明能感觉到又搜寻不到让他不安。

    于是翻出好几年不曾取出来过的,一面印佛,一面印经文的开光佛牌。

    小学的时候陈依曾遭遇过几次怪事,第一次在月圆十五的晚上在没有障碍物的草坪地看见个老人,转身工夫回头就消失不见了。后来还遇到数次俗称的鬼压床,诸如此类莫名其妙影子晃过的事情更多。

    陈父某次旅游带回来这面佛牌,陈依在床头放过段时间,自此再没有遭遇鬼压床。

    此刻因为不安又取了出来。

    默默念诵便上头的经文,把佛牌塞进枕头下,睡倒不久,那只苍蝇仿佛还在。

    如此反反覆覆,起来睡倒,睡倒又起来。一直折腾到凌晨两点,那只苍蝇才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让他能够入睡。

    ……

    山区里,几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拖拽一块被暗银布包起的**,约莫两米多的长度,椭圆的形状。

    在前面领路男人穿件长袖外袍,敞开没扣,双手插外套兜里,不时回头探视。

    这行人最后停在座过去战争遗留的碉堡里,领路的白外套男人掏出个黑色的控制器,红光射入墙壁,持续约莫十秒,看似无缝的碉堡内壁缓缓开启,露出里头钢铁构筑的通道。通道中还有三重门,纯二十余厘米的合金铸造,人通过后自动关闭,让穿过的人有种只能前进再无退路的绝望感。

    即使不是第一次进来,这几个拖拽重物的黑西装男人仍旧对这座隐秘的地下设施感到莫名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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