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与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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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与血-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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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依看着眼前的斜坡,忽然想起这些事,觉得当时感到莫名其妙的那番话也许说的对,他可能从小就有这种找刺激的天性。

    来时路的另一头渐渐走过来个身影,远远看到陈依,歪头打量半响,有些拿不准的试探叫道“是君君?”

    陈父结婚晚,有陈依的时候已经28岁。陈父是长子,下面还有三个弟弟,一个妹妹。陈依的爷爷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但是身体很好,仍旧跟年轻时候一样的习惯,早出晚归,都在田地里忙。

    无论陈父怎么劝都没有用,这是一种习惯,也是生活的意义。

    “爷爷。”

    “真是君君!长这么大了?”

    陈依被他爷爷抓着手往屋里领,直说天气冷进去烤火别站外头。

    陈依觉得爷爷的手掌还是跟过去一样,长满厚厚的老茧,即使不经意的牵手也充满力量感,像钳子一样不容挣扎。

    “咋想起回来了啊?”

    “都好几年没回来了,都想你们啊。”

    屋里陈父陈母和文文坐成一圈,枯柴堆在一起,燃烧熊熊烈火,浓浓的烟雾有些呛人,只有陈依的爷爷满不在乎的坐在顶着烟雾的那面。陈父让他挪过来,他摆摆手说不用。又拉了文文到面前打量半天,高兴的关问了几句,就忙乎着让陈依的奶奶去拿几个土豆放火里烤。

    看着几个土豆被埋进火下面的碳灰里时,陈依倍感亲切。

    文文喜欢吃土豆,这么烤熟的土豆剥皮就能吃,味道也确实很香,她一口气吃了几个。就听她爷爷说饿了吧,她奶奶连忙跑去张罗做饭,陈母也忙追过去帮忙。

    “你们也是的,跟你们说过多少回了,这么大年纪了还去检柴?直接买点碳烧不方便多了,也没有烟子。”

    “买什么碳?哪里来那么多讲究,有那钱买点别的什么不行。满山都是柴火还去花钱买?”

    陈父有些无可奈何,但他太清楚自己父亲的脾气,那就是头牛,多少人拉不回头的那种倔牛。

    “还是到s市跟我们一起住吧,虽然不大总也有你们两个老的住的地方。你们两呆这老高山上,万一有个病痛找哪个帮忙?我在外头也总惦记,总是担心。你现在也不年轻了,身体也不比以前。”

    “哎呀!莫罗嗦了,我不去!你们那麻烦的很,做饭不烧柴用什么煤气炉子,风一吹就灭了。经常半天也打不着火。出门进门都得上楼梯,我受不了那个罪!”

    文文过去就曾问陈父说爷爷在山上忙活一天都不嫌累,为什么害怕那几层楼梯。

    陈父就说山上住惯了的人不习惯水泥地板,城市里的鞋穿着总容易打滑,是很难习惯。

    “要不然我在山下找个房子买下来给你们两个老的住吧,家里那婆娘河边村子里老房子都还在,她妹妹也能就近照顾你们……”

    “我在这住惯了,莫没完没了的罗嗦搬这搬那的事。我这么多粮食,这些地,家业,搬走了怎么办?”

    “这些东西值几个钱?到时候再给你们买新的……”

    “我这些都是好东西,你看这些家业,都是花柳子树木头做的,能买到这么好的?用了几十年都没坏……”

    陈父没好气的听他说着,无可奈何。他常抱怨陈依的爷爷顽固,觉得拖累了陈依的奶奶也要跟着住在高山上,有点病痛还得走二十多里山路才能在小镇上找到医生,还不是医院!



………【第四节 那些以为遗忘的记忆(中)】………

    陈依觉得爷爷实在很难改变观念。无法理解城市什么都花钱购买的生活方式,更无法放下辛苦一辈子积攒的家业。的确这些家具不值钱,在现在看来。

    不过陈依小时候就听奶奶说过些以前的事情,其实也听陈父说过。

    他爷爷年轻的时候还曾经参加过游击队,后来因为受伤,也因为家里人拼命的拦阻才继续田园生活。年轻时就是个很拼的人,在附近村子里他种田是第一把好手,过去算工分的年代总是最高,家里也从来没有真正断过粮,即使在五九年全国大饥荒的时候,也总有些吃的勉强饱腹。

    他爷爷年轻时比现在还高,有1。78米的个头,而且很英俊帅气,那时候的家业在当时而言是很让人羡慕的。

    但陈依的爷爷太在意粮食,或者说那时候处事太过分明。因此总被陈父不时挂嘴上跟陈依他们抱怨。

    “我伯这人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那时候饿饭,你们奶奶心疼我把自己的稀饭给我喝,他看到了就把碗一夺,你们猜他说啥子?他说‘我个小娃子又不能下地里干活,饿不死就行了,说我妈还得到地里帮忙能多吃就多吃点!’你们说他心多狠……”

    陈父一直称呼陈依的爷爷叫‘伯’,说是他们山上就这么叫爸。

    陈依有次接口反问说“爷爷是不是心疼奶奶?”

    陈父当时黑着脸,仍旧为往事耿耿于怀的模样,听到这话时,抹了把脸,不太情愿的承认道“他就是那种在意老婆不在意子女的人!你二爹当年淹死后,他说他儿子死了都没有地里粮食糟蹋了让他觉得心疼!他这人就是心狠。对我妈也不见得就多心疼,病了几天还打着骂着非要她从床上爬起来做饭,就顾着吃完饭下地里干活……”

    陈母当时没好气的插话道“妈不起来做饭给他吃他怎么下地干活?你们全家大小喝西北风去!”

    “你晓得啥子!”

    “你伯面条都不会煮,不靠你妈做饭靠哪个去?”

    是的,陈依家乡农村里的男人真正的只主外,最简单的面条都不会煮,白米饭煮出来也肯定是生饭。如果妻子不做饭,除非厚着脸皮去别人家蹭饭,否则就真只能挨饿,要么往火堆里丢个红薯土豆。不过对于他们的饭量来说,绝对吃不饱。

    陈母非常气恨陈父过度偏袒他母亲的事实,但陈父从来不承认,哪怕刚抱怨完自己的父亲也绝对不承认他对父母的孝心轻重有别。

    不过,陈母觉得事实是有偏重,陈依也这么觉得也这么觉得,甚至他们家里的亲友都这么觉得。

    其实陈父心里并非不承认他父亲的勤劳,常提起59年大饥荒的事情时,就骄傲的说当时他们能熬过来没饿死的确靠他父亲的勤恳。还总说那时候村子里就有人挖埋下的死人吃的事情,说他们虽然饿,但从来没到那种地步。

    “爷爷你跟奶奶住老家不想我们啊?过去s市一起住不就能天天见面了。”

    “想嘛……有时候也想啊。不过你伯要忙工作,要养家糊口没得办法。你们小还在读书,读完书也不能回农村种地。我在这也习惯了,反正你们有空也能回来看我们,也没得啥子大不了的。”

    晚饭没多久就好了。

    吃饭时着面前的碗,哦,不对,是城市里用来盛汤的盆子,傻眼了。

    “哥,我吃不完这么多。”

    陈依爱莫能助的悄声道“我也愁。”

    陈父陈母吃了一碗,已经等于在s市时的三碗多份量。

    但陈依的爷爷很不高兴的说他们作假,在自己家里作假,一定要再来两碗。

    吓的陈父陈母双双抱着碗回夺。直说在城里住久了吃不了那么多,也不下地里干活,饭量越来越少。

    陈依的爷爷开始不信,后来陈父实在急了叫了,他才半信半疑的叫他们再多吃点菜。

    陈依记得上一次回来也是类似情景。家乡的女人普遍饭量似乎都是两盆,男人三盆,有的还能吃四盆。

    对于城市里生活的人而言,那实在不可思议。

    不过陈依隐约记得小时候在农村这种碗也能消灭两盆。只怀疑当时那么点大的自己把饭装哪去了,那样的身子里头藏着的胃竟然有那么大?

    吃过晚饭不久,陈依出了屋子吹风,山里的空气的确很清爽,虽然冷,但人感觉尤其清醒。没多久他爷爷抱着旱烟袋出来,进了堆放杂物的房子里。

    陈依跟了过见他爷爷还在收拾干柴,就过去帮忙。

    无意中看见墙边摆的一块木板很眼熟,就问。

    “你小时候老喜欢拿了在那边坡上滑,从上头滑底下,你忘了?”

    陈依这才记起,的确就是这块木板。想起下午时看着那斜坡就害怕的感受,就想试试。

    “又想滑了玩?那你去,别跑坡那边了,那边雪底下有块石头。”

    陈依拿着木板爬了半响才到三十多米的斜坡上头,看着陡峭斜下的坡地,不由觉得害怕。好一阵自我激励,终于才把木板摆上雪地,屈腿坐了上去。

    一狠心,手一推,那木板就顺着斜坡往下滑。

    下落的度之快远他估计,尤其到下半段时,眼看到底了,忍不住就担心人会不会在冲撞时飞出去,几乎克制不住恐惧的想跳离木板。

    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滑落坡地根本没有他想像的可怕,几乎没有特别强烈的震动,高的木板就那么偃旗息鼓的停止前进。

    他站起来,回望斜坡,忍不住的笑了。

    ‘是啊,这有什么可怕。摔着的确可怕,但实际上坐稳在木板上面根本就不会滑飞,如果因为知道危险的后果就畏缩,岂非还不如无知来的好了?’

    陈依的爷爷走出柴房抽着旱烟看他玩耍,一点都不担心。

    但走出屋子找他们的陈母看到陈依在坡下拿着木板却急的大叫。

    “你在那咋子!”

    “滑了玩。”

    “胡整!”陈母一把夺过木板放进柴房,忍不住就抱怨陈依的爷爷不劝阻。

    “有啥子大惊小怪的,他小来就这么玩。”

    “老糊涂了!”陈母气的不轻,推搡着就把他们拽回屋里烤火,严令警告陈依不准再这么胡闹。

    陈父的假期有限,在山上住了几天,就忙着去陈母长大的河边村子。一大堆的亲戚都在那村子里住,有些到s市打工还在陈依家里住过为数不等的时间,本来也是相识,又算是得到陈父的帮忙和照顾,招待他们一家人也就尤其热情,一顿饭还得琢磨半天到底去哪家吃。

    相较于山上,实在热闹太多。

    忙着拜祭外公外婆和二爹的时候,陈母难过的很。

    “你们两个就是没得福分,现在日子好点了,你们早就不在了,一点福也享不到。还有xx你这娃子,那么聪明的人,娃子心性,现在君君长大了却记不得你这个二爹的样子了。我们长年在外头,也没能老是逢年过节给你们烧纸,难得回来一趟,想起你们就觉得难过,咋就去的那么早……”

    陈父在一旁也听的难过,罕见的安慰陈母,拿了黄纸就叫陈依和文文跪下,跟外公外婆还有二爹说几句话。

    陈依的二爹也就是陈父的亲生弟弟,很年轻就溺死在村子前面的河里了,因为在水里抽筋而致。死的那天因为看到其它村子里的年轻人在河里游水,就想去,陈母说当时就特别心里不安,责骂了不准他去。当时他答应了,后来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陈母当时就怕他下了河,忙去找,别人说刚才还看见在河里洗澡,后来不知道哪去了。

    就那么溺死了。



………【第五节 那些以为遗忘的记忆(下)】………

    陈母一直跟陈依说他二爹那时候非常喜欢他,总是抱着他到处去。又说他二爹很聪明也很上进,学的手艺在当年就很赚钱,如果不是因为意外,现在可能比陈依的父亲还有出息。

    因为陈依二爹的事情,陈依的奶奶一直记恨。说如果不是帮陈母家里干活,就不会下山,也不会在那天溺死。

    这理由多少有些牵强。不过陈母没有为此跟陈依的奶奶争吵过,她曾说,怎么说是死了个亲生儿子,抱怨也是难免的。

    陈父见陈母哭的伤心,软声安慰道“莫想太多了。虽然说他们两个老的过世的早,但是我们都还记得他们,坟墓也没忘记修整,我们虽然没能逢年过节都能亲自来烧点纸,但是都跟你妹妹说过,从来没有漏过。他们在地下也不得缺钱花,也算是享到点我们的福,我们也算是尽了点孝心,不得怪。”

    陈依对二爹的记忆完全空白,那时候实在太小了。

    对外公的记忆也是,出生不久他外公就过世了。反而对外婆还有清晰的记忆。也只是外婆死的那天,他不记得是什么时辰,反正他母亲在旁边哭,他爬到外婆床上一直伸手推,一直喊‘外婆快起来,莫睡了,快起来了,莫睡了……’

    旁边的亲邻都劝他,他也不听,就那么一直喊一直叫,也没有哭。

    当时的心情陈依现在已经不记得,但他现在想起来还觉得难过。

    记忆中的外婆是对他非常疼爱。陈母也总说,外婆到哪都喜欢抱着他,对别人说这是我们家的心心。陈依小时候的乳名叫心心,后来因为总生病,算命说改个名字就好了,于是变成了君君。

    陈母说那后来的确就不再生病了。

    这说法很迷信,不过陈父和陈母都信。

    故乡的探亲之旅直到年初五结束,回s市的火车卧铺间里,陈依还想着记忆里的故乡。

    直到火车窗口外出现现代化的高楼大厦,他的思绪才渐渐回到s市,继而是人。

    他忽然觉得很惭愧,这些天竟然没有挂念过萧乐。

    他不知道怎么说。自从那天看到李心起,面对萧乐时他就莫名其妙的感到难过,还有内疚和自责。几乎变成了一种压力,因为他不能怪萧乐,只能怪自己,于是只能在沉默中不断让自己适应和调整,但事实是,至今他都无法很好的调整自己。

    刚下火车不久,陈父的BB机就响了,他只看了一眼就笑着说是陈依的幺爹。

    那是陈依对陈父最小的弟弟的称谓。

    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有个妻子,拥有跟他很般配的美丽。在家乡时就被人称做金童玉女,陈依从小就觉得事实的确如此。

    陈依的幺爹也是陈父至今为止唯一健在的兄弟,两兄弟的感情非常好。

    但陈依的幺爹从小就不爱上学,人很聪明,是那种不喜欢遵循规矩的聪明。很小的时候就会赚钱,在家乡倒卖些特产,譬如买卖木耳时在里头掺上水泥,用墨水渲染颜色增加卖相。

    后来因为交友不慎,一个做贼的朋友偷盗东西为减轻罪行栽赃他头上,而他家里放的有那个小偷过去送给他的赃物。这件事情的连累让他在故乡被劳教了三年,出来后就来到s市投奔陈父了。

    因为小学还没有毕业,工作不太好找。开始在建筑工地做,他也不嫌累和钱少,很认真的做了大半年,那个工头非常喜欢他,走的时候百般挽留,最后还额外给了他一个月工钱。

    虽然他不在乎劳苦,但陈父就这么一个弟弟却觉得心疼,在半年后从朋友那听说有份好些的差事就立马替他拍板了。是在s市最兴旺的华城当保安,工资虽然没有高多少,但一来没有那么累,二来有外快可捞。

    华城里面充斥大量小摊贩,按道理它们是非法摆卖。陈依的幺爹他们就管这些,所以这些摊贩会不会被驱逐基本决定在保安的态度上。别说平时从摊上吃拿点东西给钱摊主都不会收的问题,某些人流最好的地段哪个摊贩想霸占,聪明的就会主动打点他们。

    这是基本收入途径。

    但陈依的幺爹是敢想敢做的人。

    有一次他追赶小偷,本来身体就强壮,没费多少工夫的就把逃跑的贼堵住了。

    那个小偷投降求饶,提出了一个非常有想法的讨饶词。

    “大哥!您行行好,这东西你拿回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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