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与血》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情与血- 第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十分钟后,的士在昏暗无光,林木摇动的园林中央水泥道停下。

    路遥下车时,为周遭环境感到惊惧。

    “这里真可怕……”

    “我家就在旁边,这里只是比较黑,但很安静,这时间根本没有人。”

    路遥这才感到安心些许,被陈依陪着走进水泥车道中央一片广场边的凉亭里,亭子里没有桌椅,就一并坐在栏杆上。路遥又开始哭。

    陈依却在想刚才那番话不太实在。

    这片园林的确安静,但不一定太平。

    不多久前他目睹过在这里生的犯罪和死人。

    去年在这林子里还曾经有园林工人挖到个婴儿的尸体,据说是被掐死后埋起来的。

    还曾经有过夜晚抢劫的事件两次。

    也是在去年,曾经凌晨时分这小区很多人都听见一个年轻女人疯疯癫癫的哭喊。当时很多人都跑下楼寻声过去看。陈依当时没来,但陈父陈母都亲眼目睹了一个**的女孩疯癫哭喊,旁若无人的在河边乱走。

    后来知道她遭遇**。

    想起这些,陈依越不安。觉得不该把路遥带到这里,今天不是个好日子,会不会再遭遇祸事?

    路遥这时哭的更厉害,已经趴上陈依肩膀,眼泪打湿了他肩头一大片。

    那张漂亮的脸蛋拉到极长,毫不顾忌仪容的大张着嘴,眼睛眯成缝隙,从里头不停挤出泪水。明明是在声嘶力竭的泄悲伤,但声音却不大,哭声也断断续续的,不时变成干嚎。

    这让陈依想起母亲被父亲伤害时的悲痛,也是这样,像个无助而迷茫的孩子,只懂也只能哭喊宣泄悲伤。

    他的心阵阵揪痛,忽然意识到现在他已经不是多年前的小孩童了,已经比父亲更高。父母打斗时他的冷漠旁观还应该吗?他为什么不主动阻止,为什么不能在演变为拳脚相争时从中分开他们?

    母亲被父亲拳脚伤害时**也许从来不曾真正受到大伤害,但是她的心呢?这么哭喊时,是否也一样感到孤单无助的绝望?

    “别这样,不要哭了。”路遥的悲痛让他的心越揪越紧,脑子里晃动的总是母亲断断续续干嚎的伤心模样。

    陈依没有带纸巾,只得用手替路遥擦拭,泪水的痕迹抹去了又很快添上,抹去了又很快添上。

    路遥的伤心没有消止,泪水也不能消逝。

    陈依的心继续被这种悲伤感染,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更多。

    他知道母亲年轻的一些事情,陈母小时候因为智障退化的弟弟被同学取笑欺负,有一次在寒冬时节,同学乘陈母烤脚取暖时偷走了鞋。放学回家时,陈母就那么没穿鞋子的在冰雪上走了七八里路回到家里。

    陈依记得当时陈父说起此事时,笑说陈母很坚强,一路走回家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也没有骂过一句脏话。

    当时陈母怔怔失神的陷入回忆。

    文文很替母亲气愤的追问后来那几个坏人怎样了时,陈母表情很平静的说第二天上学她就跟那三个恶作剧的男同学打架了。后来她的傻弟弟听说她吃亏抱根棍子跑学校帮忙,又打了一架。再后来,没有同学欺负她了。

    那时候陈依就曾在想,没有穿鞋的母亲独自在冰雪上默不作声行走几里路的心情是怎样的……

    这件事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想过了,现在忽然觉得,也许就像被父亲拳脚伤害后那样,孤单无助。

    路遥的哭喊声渐渐慢了,最后停了。

    陈依的思绪也回到她身边。

    “陈依,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生在我身上……到底为什么?”

    “每天都有人遭遇不幸,车祸,抢劫,盗窃,伤害等等等等,遇上的人只是被概率选中,无论遭遇不幸的人是谁,都没有为什么可问。因为不是选中你,就是选中我,再不是就选中另一个我们认识或不认识的人。”

    很小的时候陈依就曾问过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家庭是这样。后来他给了自己答案,就是这番话。

    路遥双臂抱头,把脸深深埋藏臂间。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以后怎么见人,以后怎么活?如果同学知道了都会在背后指指点点,爸爸妈妈知道了不知道会怎样,亲戚朋友知道了不知道还能怎么抬得起头……呜呜……为什么这样的事情要生在我身上……”



………【第五节 是什么让我们这样选择?(下)】………

    “王福不是多嘴的人。”

    没有人知道,是否等于不曾生?陈依本来想这么问,但没有。这是此时此刻路遥唯一的救命稻草。而他,除了这样安慰再无他法。

    “不行的……就算王福不说,那群禽兽肯定会跟阿涛说,阿涛肯定会跟人说的,肯定会传到同学耳朵里的……肯定会的……”路遥抽泣着,声音里满是对未来的恐惧和挣扎,试图相信一切会好,又不得不用理智否认希冀只是不能实现的奢望。

    陈依看她又要一不可收拾的失控,忙捧住她那张布满泪痕的脸,紧盯她的眼睛一字字喝道“阿涛也不会说,我会和王福一起叮嘱他。从现在开始不要再担心也不要再想,今天晚上什么也没生,我们只是去了健康滑冰场玩。什么事情也没有生!所以不会有人说什么!不会!”

    路遥的情绪渐渐安定,抓救命稻草似的紧抱陈依的手臂,脸上透出哀求之态。

    “你真的会跟王福一起交待阿涛吗?”

    “一定。”

    这话让路遥放心下来。

    “阿涛人不坏肯定会答应,又有你和王福说肯定没问题。我们今天去了健康滑冰场玩,什么事也没生……可是爸爸妈妈肯定会打电话问,如果说就只跟你去,他们会疑心的。怎么办?”

    “让路镜帮忙吧。”

    路遥有些迟疑。

    “能不能你跟路镜说?她当班长多亏你帮忙,你跟她说肯定没问题。”

    陈依点头答应,路遥说有电话卡,两人顺水泥车道走出昏暗的园林,在路边拨通了路镜家里的电话。

    听说了陈依的请求,路镜很爽快的答应帮忙应付路遥父母,末了又神秘兮兮的笑,问他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路遥长松了口气,有路镜帮忙口供,她父母会相信是几个同学一起玩,虽然还会责备回家太晚,但也不致猜疑多心。

    “陈依,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其实我根本没帮上忙……不说了,快回去吧。”

    路遥上了的士仍旧打开车窗连声道谢,陈依目送车子消失在马路尽头,颓然抱头蹲地。

    他真的觉得根本没有帮上忙。更为这种相助隐瞒的善后处理方式感到悲哀。是什么让他们如此选择?是必需如此选择?路遥的不幸遭遇他是否应该负上责任?如果应该,又该负多少责任?事已至此他又能负什么责任?

    如果当初路遥质问时,他的反应不那么冷漠,稍微解释下做法的立场,路遥还会不会反应那么激烈的换位?

    但他知道这世界上没有如果。

    这座城市有句俗话。

    假若有如果,世界上就不会有乞丐了。

    陈依默然迈步回家,经过园林的水泥道,那座凉亭时,看见凉亭二层的楼梯走下来一个步履蹒跚的人。

    是个老人,脸上爬满了皱纹。体型肥贵,红光满面的精神模样跟步履截然相反。这老头一只手拄根拐杖,另一只手竟然提个金属箱子。

    最引人注目的是这个老头还戴了顶黑色圆沿大帽子。像极了电影里上海滩时期的打扮。

    老头朝陈依望来,爬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陈依虽然觉得怪,但看他行动不便,那箱子似乎很沉,还是走了过去。

    “需要帮忙吗老爷爷?”

    那时代仍旧注重雷锋风气的宣传,城市的公共汽车上也总贴着让座老人、小孩、孕妇的标语。让座这种事早成了许多学生的习惯,陈依也如此,渐渐对帮助老人、小孩、孕妇也尤其热心且没有戒心。

    因为‘他(她)会不会是坏人?’这种疑虑根深蒂固的不能套到这三类人身上。

    老者微笑点头,把手里的金属箱子递给陈依。

    拿上手时,才知道这箱子至少有五十斤,一只手根本提不动。

    陈依双手把箱子抱在怀里,那感觉跟帮家里抬大米差不多。

    “小朋友心地好呀,乐于助人很不错。”类似的话陈依多次听过,微微笑笑也没心情说话,怀里的箱子走这么几步就让他有种被压喘不过气的感觉。

    老者拄杖慢走,这种度让陈依更觉吃不消,走出园林北门起码要二十分钟,不由暗自凝气,几番调息尝试才逐渐感觉到丹田的热气流经四肢,酸楚和压力因此稍稍缓解。但却作用有限,走没两分钟,又陷入勉强支撑挣扎的境地。

    就在这时,他忽然立定旋身回头。

    昏暗的园林只有树影丛丛,清风阵阵。

    “小朋友,怎么了?”

    “没什么。”

    陈依满怀不安的回身继续领路,不片刻,又感觉身后有人跟着。

    急忙回头搜寻时,仍旧不见人踪。

    回头又迈步时,老者说话了。

    “小朋友呀,如果那个阿涛跟自认为可靠的朋友说了那个小姑娘的不幸,怎么办?”

    陈依吃了一惊,虽然早有猜疑,但也觉得这老头没道理在凉亭二层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那座亭子上下两层之间的距离足有四五米。

    “王福的话对阿涛会有威震力。况且他认为我是个冲动起来没轻重的人,会考虑多嘴舌激怒我遭报复伤害的后果。”

    老者微笑点头。

    “这话有些准头,没有离开学校前那个阿涛应该会有顾忌。”

    陈依早曾想过,是故路遥虽然放心,他并不能。因为阿涛不会永远保密。

    “几年之后的事情谁知道如何,我也没有办法让阿涛永远不说。”

    “呵呵,小朋友。如果那堆老鼠屎跟你们学校其它人说了怎么办?”

    陈依无言以对,这问题他也早就想过。但没有办法,他怎么去堵住那几张嘴?他觉得这种担心演变成事实的可能性极高,路遥是年级甚至全校都知道的漂亮女孩,那群人常混迹他们校门口,指不定哪天,什么时候就会炫耀似的跟人细说路遥如何被他们上过的事情。

    “老爷爷有好主意吗?”

    老者摇头,感慨似的长叹。

    “时代不同了。有正义感的人虽然不少,但已经没有多少人练武了,况且面对枪炮武功也显得无力。那些法律顾及不到的角落里每天都有不幸的事情生,许多人们看得到,想帮忙可是又无能为力。”

    陈依刚有体会,又觉得这老头这番话里充满真挚的感情,不由轻叹。

    “是的,只能做无谓的安慰。我明明知道那群败类的嘴巴不会可靠,明明知道迟早路遥会知道同学在背后指点议论,明明知道这些刚才还是只能徒劳的安慰,听她哭泣。可是,我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呵呵,小朋友呀,除恶务尽的除字和尽字是什么意思?”

    陈依愣住,很吃惊的瞪大眼盯老者看,始终只看到满脸慈容。



………【第六节 这扇门,该不该跨过?】………

    “老爷爷,杀人要偿命。”

    “呵呵,无论什么朝代,在正义感驱使下铲除恶类的侠客都甘冒杀人偿命的危险。”

    “侠以武乱禁,所以任何时代的政府都不会喜欢侠客的存在。他们的行为始终在破坏法的正常失序。”

    “小朋友认为侠客何以始终存在?”

    陈依没有任何迟疑,这种问题他早就想过,也早就有自己的答案。

    “这座城市有几百万人口,据说每年涌进来的还有几十万,但是有多少警察,政府又能够分配多少警察?有多少犯罪的人?没有任何政府的警力能够照应到所有角落。更有些作恶者钻法的漏洞,譬如需要证据定罪他们妥善的毁灭证据,才有多少电影播放击杀人证的情节,更增加了法正常运作的效率。法注定不可能及时、完全的处罚所有犯罪,总有伸张正义想做些什么的人因此站出来。”

    北门近在眼前,老者伸手接过金属箱子,推辞了陈依帮忙拦车的好意。

    “小朋友既然有好心,为什么不让自己多些行善的能力?武功虽然不是唯一的途径,但武功能够强身健体,也能阻止不少罪恶。而且做为男人,强壮点总没错。武术馆有很多,小朋友何不在课外时间练练。”

    说话间,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路边,陈依认不出款型牌子的轿车,只看外表似乎并不十分名贵。老者上了车,微笑挥手道别。

    汽车驶远,陈依忧郁的愁思也同时被激荡的气流带的飘远。

    ‘看到这样的事情,我能不能做些什么……又敢不敢做些什么……真的有足够决心去做些什么吗?’

    疾驰的汽车在奔出陈依的视线后停靠路边,夜幕的桥下,一个年轻的身影钻进车里,直到车门关闭,飘荡的风里仍旧残留她长的清香。

    “师父。”这声喊十足像个年轻女人所有。

    老者微微点头,仍是满脸的慈祥。

    “an呀,只有师父在时不必变声,还是你原本的声音好听。”

    “总觉得太孩子气。”声音变了,似个十来岁的女孩。

    老者摘下黑帽子摆放大腿上,侧脸凝视车窗外,满怀感叹。

    “37777很不错,家庭背景也很干净。但能否吸收还需要些时间观察,不过……他的资料需要转移。还有谁知道他的真实名姓面貌?”

    “有十七师娘,蝶衣二十分馆馆主,裁决门总组长以及其养女小别扭。”

    老者微微点头。

    “叫裁决门总组长安排小别扭擦洗记忆的事情。小别扭还年轻,心藏太多秘密只是种烦恼。”

    老者缓缓闭上双眼,渭然长叹。

    “正义感是美好希望延续的火苗,它会指引我们朝未来前进,排除任何危险和障碍。历史一次次证明阴影不能永远笼罩人们头顶的天空,这一次,同样不会。”

    车窗外的夜空,悬挂一轮明月,那是为人们破除对黑暗恐惧的希望,千年万年,恒久长存。

    月亮的光透过蓝色的玻璃洒落陈依床上。

    他手里捏着那张名片。名片上的字他早已看过很多遍,武术馆的名字很奇怪,叫——月下。位置不算太远,骑车大约二十多分钟可到,在这座城市颇有声名的东华山。那片地区尚未真正开,住宅楼很少,商业建筑更少,大多还是荒弃未用的土地。

    ‘在那种地方开武馆会有学员吗?’

    但陈依并不在意这个问题,一脸慈祥的老者那些言语,自肺腑的感慨,一路到家至今仍在他脑海里回荡。

    武术也许真的能够做些什么。

    如果他有这种能力,今天带走路遥一定会容易些。就因为当时的他无能为力,只能被迫周旋。冲动和愤怒的后果或者是他被一群人打成滩烂泥爬都爬不起来的绝望看他们叫来更多人渣糟蹋路遥,或者是他被失手打死。

    对那群人渣而言杀死人绝不是平常事,但如果死了一个,另一个必须死,再杀另一个时他们也会变的不能犹豫。

    ‘如果真的学好了武术,对付那样的几个人渣一定不会是问题吧?’

    陈依下意识的捏紧了名片,决定要过,决定问问那个女人,武术能否让他拥有跟数个歹毒战斗的能力。

    迷迷糊糊中他闭上了眼,今天确实太累。

    ……

    8月十五号的第二天。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