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了这一切后,他呼出口气,低头瞧着平稳运行的仪器,转个身又往走道而去。
邱墨还记得自己之前被魏弋哲打断的事情,首先是找到记录时间的东西,不管是日历亦或是手机手表电脑这些东西都没问题,次者是检查这里的每个房间,但最后他还是没去干这两件事。
在经过书房门口时,邱墨也不知为何,脚步一转鬼使神差地就又进了书房。反手关上门后,他一直走到横跨了近整面墙壁的书柜前才停下来。面前是一排排排放整齐的深蓝色资料夹,资料夹的中间则是意义不明的四位数字,不过资料夹的排列顺序并未按照这些数字,更像是随意乱插的。
抬手,手指滑过那些蓝色磨砂外皮,最终停留在一本标着“1098”资料夹上。尽管是随意一瞥,但邱墨却清楚记得那个颈圈上面也标着同样的数字。
从书柜上将这本资料夹抽出来,翻开,邱墨就这么背抵着书柜看了起来。
第一页是个人简历似的介绍,总体上来看除了右上角那张显得张狂的一寸照外,并没有特别吸引人的地方,不过倒是让邱墨知道了刚才来看病的人的名字——魏弋哲,并从他的出生年月及其年龄推测出了现在的年份——具体不知道是几月,但应该是2099年没错了。
翻过一页,则记录了魏弋哲不同时期的经历。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然后以一塌糊涂的成绩奇迹般地进入大学。不过说是奇迹只是在邱墨看来罢了,在这个地方好像能采用一种探测潜能值的奇怪仪器。即便你成绩不过关,潜能数值达到百分之六十以上,仪器便会做出强制性分配。
总之魏弋哲被分配进了警校,毕业后理所当然也成了警察。看似前程似锦,然而就在他二十四岁那年,他却以杀人罪被关进了当地监狱,具体所杀何人、杀了多少都没记录,上面除了“法院判其有罪”就没别的了。直到一年前,他被以收容改造的名义收编到了这个地方——克诺索斯岛。
邱墨不清楚这里究竟是干嘛的,但从后面那一摞奇怪的研究数据看来,这里极有可能是个研究所,而所谓的“收容改造”,既是把这个人当成实验小白鼠一样对待吧。
第三章
「克诺索斯岛,又名迷宫岛,始建于2060年。」
这是邱墨在抽屉里翻找半天,才从一本笔记本里找出来的照片后面所记录的文字。
照片是一片建筑物的上方拍摄图,以正中间的圆柱形建筑为中心,向四周拓展成横竖交错的迷宫样建筑形态。
邱墨知道自己目前就身处于这堆建筑物中,但具体是迷宫拼图里的哪一块就不得而知了。除此之外,令他比较在意的是照片上的标记,用黑色记号笔圈出的圆柱形建筑旁边,标着“b3”“p41259”这样意义不明的字母及数字。不过邱墨也知道这并不是能立即弄明白的,也不着急,索性将照片塞回到了原先的笔记本里。
笔记本是空的,邱墨向后翻了几页,猛地看到末页上写着“邱海,2098。5。30”,手禁不住就抖了下。一时间,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难受?憋闷?亦或是其他,总之邱墨做了个深呼吸,才压下喉咙似是被堵住的窒息感。
手指滑过上面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迟疑了下,又扫过后面的日期——正是这一天,5月30日,他的弟弟在家里自杀了。
邱墨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这个名字,不,或许也猜到了,只是没来得及往这方面深入思考罢了。但现在想来,他甚至不知道原先的自己和这个身体的原主人有什么区别,同样的名字,同样的长相和身体,甚至还有个同样叫“邱海”的弟弟,尽管不知道这上面记录的时间代表了什么,他却有种应该也是一样的感觉。
这一刻,邱墨突然觉得全身无力了。他垂下手,手中的笔记本随之滑落到了桌上,还是停留在那一页上。
熟悉的名字、刺目的日期怎么看怎么难受,最后邱墨还是伸手阖上了笔记本,然后维持着这么个姿势就再也没动了。
窗外的光线逐渐倾斜,房里跟着暗了下来。邱墨初来此地,还没什么时间概念,只能靠着光线的角度做出大概的判断,估计这会儿有四点多了。他偏头扫了眼桌上的文件夹和各色笔记本,乱糟糟得一堆,这实在不符合他的一贯风格。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正要整理,外头却突然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有别于魏弋哲的随意,是显得非常愉悦又轻盈的步子。那脚步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快,邱墨下意识地拿起摆在面前的笔记本就塞进了抽屉。
砰——
随着邱墨用力甩上抽屉,书房的门也跟着被人打开了。走进来的是个长相清秀的男子,一米七几的个子,穿着跟邱墨一样的白大褂,但没扣上,露出里面显得花哨的衣服。他笑得跟只狐狸似的,一见到邱墨就蹦跶地迎了上去。
“邱墨,你看我帮你把电脑拿来了哦。”冉煜晃了晃手中的一块黑色薄板,就要往邱墨身上蹭。邱墨机警地往左挪了一小步,正好躲过了冉煜扑上来的爪子。
没能蹭到邱墨,冉煜滑下嘴角,但下一秒他又笑得贼兮兮地将手中的薄板放到桌上。视线一对上稍显凌乱的桌面,冉煜也是一愣,抬手指着桌面偏头看邱墨:“你怎么了?”
邱墨显得懒散地抬了抬眼皮,跟着也是一瞥:“没什么。”
“等等。”冉煜突然喊住了邱墨,又在他定住看他的时候忽得凑上前去,手指拂过他的左脸,“你这里怎么了?嗯~被打了?”
邱墨没做声,只是向后退了点没让他的手指停留在自己脸上。
冉煜微不可察地拧了下眉,之后收回手抵着下颚,又装作一副沉思的模样。
“啊,我知道了。”似乎是猜到了答案,他激动地敲了下掌心,“是魏弋哲那混蛋吧,刚被陆辰宇划了一刀又来找你麻烦,这家伙真是学不乖。”
邱墨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冉煜见他这副样子,还以为他在生气,砸吧着嘴顾自去折腾桌上那块黑色薄板。
邱墨好奇,垂眸,就见面前这人在按下黑色薄板侧边一个稍微凸起的按钮后,原本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薄板忽得跳出了一幕虚拟荧屏,跟着薄板上方浮现出他还算熟悉的通用型键盘。
“你看看用起来怎么样?”冉煜侧身,让出电脑前的位置。不过他等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依靠着墙壁的邱墨有什么动作。抬头,正巧迎上邱墨略显苦恼的眼神,“有什么问题?”
“有吧……”邱墨迟疑了下,故意装出为难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刚撞了下脑袋,忘记了很多事情。”
“嗯?你刚说什么?”冉煜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简单来说,忘了。”邱墨依旧平静。
“忘了?”冉煜沉默了,像是酝酿什么似的,上上下下打量起邱墨来。半刻之后,他忽得笑道,“又玩我呢。”
“没有。”邱墨神色自若,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见他这样,冉煜顿时收敛了笑,阴沉着脸凑上前去:“我说会死的哦,如果忘记这里的事……”
没等他说完,邱墨哼笑了声,耸了耸肩:“无所谓。”
是真的无所谓。这一点冉煜也看出来了,他不明白眼前的人怎么了,但看着他那副就算现在把他掐死他也不会皱眉的样子,他突然不安了起来。
“你知道了?”他下意识的开口问他。
知道?邱墨挑了眉看他,不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冉煜因一时拿不准邱墨到底知不知道那件事情,于是也不作声,琥珀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但眼前的人却像是吃了秤砣一样,愣是不为所动。
终于,他投降了,举起双手叹气:“ok!ok!我知道了,不管你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我陪你玩就是了。”
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邱墨也没表态,还是那副样子,甚至连表情都没变化。
冉煜显得挫败,但不忘目的的他还是指了指桌上的电脑:“先试试这个吧,待会还有份资料要给你……等等,我先确认一下,你该不会真把这里的事情都给忘了吧。”
邱墨递了他一眼,“你说呢?”
冉煜盯着他片刻,最后咬牙道:“算你狠。”顿了下,调侃似的又补上一句,“你倒是没把自己的名字给忘了呀。”
邱墨看白痴一样地看了眼冉煜,接着指指胸牌:“这里不写着名字么。”
冉煜:“……靠!”
不管怎么说,原先的话题是进行不下去了,冉煜索性关了电脑,丢下一句“先吃饭吧”,转身往外走去。
邱墨很自然地跟了上去,结果前面的人才走了两步,突然就打住了,回头,指着自己问他:“你刚说你忘了很多,里面有没有包括我啊。”
“有啊,忘记你了,你叫什么?”回答地毫不迟疑。
冉煜面露绝望,不过下一秒他就又像只偷了腥的猫一样贼兮兮地笑了起来。邱墨拧了下眉,却见他蹦跶着回到他身边,热情洋溢地搭上他的肩膀。
“你真的忘了我叫什么?连我们的关系也忘了?”冉煜问得有些小心翼翼,却还是掩饰不住内里的狡黠。
“冉煜,同事。”又是毫不迟疑的回答。
冉煜明显顿了下,抬眸去看邱墨,结果正撞上他显得漠然的眼神,缓缓地扫过他的胸前,然后看向别处。低头,果然看到别在白大褂上的胸牌,上面可不写着自己的名字和职位吗?暗骂自己一声“真笨”,他迅速换上笑脸,笑嘻嘻地又凑了上去。
“错了。”他晃了晃手指,“名字对了,关系错了。”
“嗯?”邱墨疑惑地看着他。
“亲我一下就告诉你答案。”说罢凑上前去等着。
邱墨眯起眼睛,也不客气直接拿手贴上他的脸,手上一用力,顺利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不少。
果然没法占到便宜,冉煜颇为郁闷地扯下邱墨的手,撅着嘴抱怨:“你以前都会亲我的。”
邱墨不以为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那那个人肯定不是我。”
完了就往外走去,才出了门,原本还留在房里的冉煜也跟了上来,一边走,嘴里还嘀咕着:“说好的忘了呢?不是说好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邱墨就当自己没听见,转个身往就诊室的方向走去。
“喂,你不是不记得了吗?知道食堂在哪里?”
邱墨依旧没理他,不过到底放缓了脚步。
冉煜快步上来,带着邱墨出了就诊室,又出了大楼,兜兜转转绕过不少奇怪建筑,才抵达食堂。
是一幢白色的半圆形建筑,顶棚斜面朝下,连接的玻璃大门敞开着,能看到里面略显空旷的空间。此刻还没到用餐高峰期,是以里面没几个人,他们或是专心吃着晚餐,或是盯着从二楼延展下来的虚拟荧屏,少有几个坐在进门右手边的小间阅览室里看书。
邱墨大概扫了一圈,随即确定这些人全是这里的实验体,证据嘛他们脖子上都带着和魏弋哲一样的金属颈圈。除此之外,他还注意到了一样事物,是他从未见过的、有着金属外衣的圆筒状不明物体。
嗯?有点像机器人?
第四章
“在看什么?”冉煜凑上来。
“那个。”邱墨扬手指了指穿梭于餐桌之间的圆筒状不明物体问道,“是什么?”
“第三代的环卫机器人。”说完小眼神儿忍不住瞟向邱墨,又埋怨地瞅了两眼,“你还真是把不该忘的都忘了,那你还记不记得你房里的米奇?”
“米奇?”邱墨微微挑了下眉。
见他这表情,冉煜也知道他是在等着他解释,于是叹着气说道:“是最新一代的环卫机器人,会说话,拥有智脑,具体的你待会回去见到他就知道了。不懂就问他,反正他懂得挺多的,又只听你的话。”
邱墨点点头,不再吭声,跟着冉煜走向点餐的窗口。
食堂里点餐的窗口挺多的,足足一排,这个时间点人又少,几乎不见排队的人。冉煜将邱墨推到其中一个窗口前,自己则跑到了旁边的窗口点餐。窗口上方的荧屏上滚动着今日的餐点,邱墨抬头看了一会儿,直到荧屏滚了两圈,才在冉煜的催促下点了两个不太讨厌的菜就作罢了。
不得不说,即便过去近百年,科技发达到能制造出虚拟荧屏和智能机器人,但就食物方面却并无太大的变化。邱墨看着摆在上面的豆腐和虾仁抿了抿嘴,接着端着餐盘坐到了冉煜对面。
“今天你怎么吃得这么朴素?”话是这么说,手中的叉子却准确地袭向邱墨餐盘上的龙井虾仁。
邱墨冷冷地瞥了眼,也没回话。
没有得到期望中的回应,冉煜眼神一暗,但很快振作起来的他又开始不断进攻对面的餐盘。没一会儿,摆在邱墨面前的孜然豆腐和龙井虾仁就少了一半。邱墨却像是没看到似的,自顾自地吃着。
这让冉煜有些沮丧,感觉就像回到初识那段时光,眼前这人也是对他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他愤愤地拿着叉子戳着碗里的饭,心里不停念着“让你装~让你装~”,一边念着,一边再接再厉地把叉子往邱墨盘子里送,仿佛不把他盘子里的菜干完就誓不罢休。
“我说冉小烦,你索性把邱墨医生的餐盘整个端过去不就好了,整那么麻烦干嘛。”
声音响起的瞬间,冉煜迅速抬头,冲着站在餐桌边上的人晃了晃手。
“去去去,滚一边去,你懂什么啊。”
“呵。”一笑之后,那人就端着餐盘坐到了隔壁桌上。
邱墨看过去,他正低垂着头拌着碗里的饭,过长的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勉强露出的两只眼睛也是若隐若现的,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体型偏瘦,细长的脖子上带着同样质地的金属颈圈,应该也是这里的实验体,不过和其他人相比,眼前这人年轻很多。
或许是察觉到了邱墨的视线,那人偏过头来,对上邱墨的眼睛:“医生?有什么问题?”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刚才邱墨没注意,现在仔细听了,才发现面前的这人还处在变声期,另外看他的长相,邱墨猜他的年龄决不超过十七岁。
没想到这里会有这么年轻的实验体,邱墨也有些讶异,却没表现出来,只是敛眸摇了摇头:“没。”
坐在旁边的他似乎奇怪地看了眼邱墨,之后就转回头去吃饭。
片刻之后,长时间没有动作的冉煜终于憋不住凑到邱墨耳边低语:“你是不是也不认识他了?”
邱墨稍稍退后拉开半拳的距离,而后点了点头。
“想知道吗?”冉煜弯着眉眼,俨然又变成了一只狐狸。
邱墨抬了下眼皮,瞥了他两眼,直接拒绝:“不想。”
“唉~”冉煜顿时露出失望的表情,就连看着邱墨的眼神也变得可怜兮兮的。
邱墨却不理会他,眯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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