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色,变得很遥远很迷离,似乎想要看透这个世界一般。
几个小时后,下了火车的我们,直奔曾经关押爷爷的布拉格监狱,在那里,我和沃尔特出奇顺利地如愿见到了我们想要找的人,也是在那里,在那个人的办公室里,我们开始了一番长谈。
沃尔特再次见到勒克西博士距离上次沙龙酒会,已经过去了很多年。此次相见,时间、地点、环境以及双方的各自身份都有了巨大的变化,这的确令人感到世事的变迁。
勒克西博士在办公室里接见我们的时候,他身上还是一身英国军装,岁月的流逝,似乎让当年那个年轻的医生变得更为成熟,也更为飒爽。当年他俊朗的外貌和得体的谈吐是他博得人们好感的最佳武器,但也正是这些外在条件,使得沃尔特和他的同伴们疑窦丛生。
看着他们两人简单的握手之后,各自脸上的含有深意的表情,让我不禁想起:当年,聚会上的两人各怀心事,一人为官,一人为民,谁在明谁在暗,或许他们自己也说不清,但如今,两人再次相见,身份却正好与当年相反,曾经是官的成了普通平民,曾经是民的却变成了一个不小的官。
可即使两人现在身份变了,所处的环境也变了,各自敌对的立场也没有了,就这样面对面,我还是能觉察到他们之间那股暗流涌动的气氛。沃尔特看向他的眼神里,始终带着质疑,而勒克西博士看向沃尔特的眼神里,却带着一丝玩味,甚至还有些充满兴趣的挑战。
我轻声地咳了咳,打断了他们两人的眼神交战,直接将我们的来意说了出来:“先生,我来这里很多次了,和你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们此次前来,确实是有一事相求。希望你无论如何能帮我们这个忙!”
“哦?是什么?看看我能不能为你们效劳。”勒克西唇角微微翘了翘,非常礼貌的答道。
“先生,坦白说,我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是个身负盟军特殊使命的人,或者用更直白的话说,你就是一个间谍!当初在夫人的沙龙里,你用那个仁慈医院医生的身份认识了那么多德军中的军官和政府中的官员,就是为了获取德军内部军事情报而来的吧?
以你当时得到的信任度来说,就应该已经了解了不少关于德军中地下组织的抵抗人员的大概情况了。虽然当时我们因为怀疑你是盖世太保派来的密探而没有相信你,但是我想你应该也很清楚谁是反纳粹的,谁是追随希特勒的。
那么你能不能帮帮冯?施特隆德元帅呢?……先生,其实冯?施特隆德元帅究竟是什么身份你也应该清楚的知道吧,现在法庭已经开始审理的沃尔特爷爷的案子,如果你能出庭作证,证明元帅是当初德军地下抵抗组织的成员,证明元帅他并不是动辄杀人的冷血军官,证明元帅也是反对纳粹政府的种种劣行的,那样的话,元帅的罪名不就可以判得轻些了吗?
……先生,请你千万帮我们这个忙,因为元帅……不,爷爷他真的是个非常好的老人,战争开始没多久的时候,他就告诉我,他不喜欢战争,也不愿意看到杀戮,可是他是军人,他从小就受到的各种教育都在告诉他,只要国家需要,任何人都必须为国尽忠,履行自己的义务。
所以他一直都很痛苦,尤其是在奉命督造集中营后,他心里更是感到做了一件死后必定下地狱的事情,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后来在东线战场上才会不听希特勒的话,擅自退兵,以寻求内心的平和。可就是因为这,才导致他被革职,被软禁!
先生,试想,如果他不是反对纳粹暴行的,又何必在年纪那么大的时候,要受这些苦呢?他只要顺着希特勒的意思,他的身上根本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更谈不上后来被剥夺自由!先生,我求你,能站出来为元帅说句话,说句公道话,我只想让爷爷晚年的生活过得幸福些,我不想让他在阴冷潮湿的监狱里过一辈子!”
我很坦率而且真诚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看着勒克西博士的表情,他微微歪着头,看了看我和沃尔特,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地敲击着,似乎在思索这个问题。
见他没有立刻回应,于是沃尔特沉吟了一会,也发话道:“博士,我未婚妻的话其实已经说的非常明白了,是的,我们是来请求你能帮我们出庭作证,证明爷爷他不是个十恶不赦的纳粹的疯狂追随者。
的确,爷爷作为当时纳粹德国的将军,后来的元帅,在这场侵略战争中指挥作战,负责督造集中营,对欧洲的沦陷也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无论怎么说,也是负担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这点我们都明白,我们也不是说要你帮爷爷洗刷这些罪名,只是,我们只求你能证明爷爷是抵抗组织的成员,因为只有你的话才能让法官信服,你的这些证词可以让爷爷少坐几年牢。
我这个做孙儿的无法替爷爷受这些罪,但我只要能帮他少受些苦,我的心愿也就算达成了。博士,我承认,对你神秘的身份我至今仍然十分好奇,但是如果你真如我未婚妻所说的那样,是盟军派到德国的间谍的话,那么你应该知道谁是值得帮助的人!我只希望你能拿出公正的心来看待这件事!”
我们俩的话都说完了,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静静地等待着博士的回答。其实话说到这么透明的份上,我们都深信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现在就是要看他怎么决定的了!
勒克西博士看了看我们,然后双手交叠在一起,沉吟了片刻后,轻笑着道:“你们说的话可真直接,不过看来,你们的意志很坚决,对于帮助你们的爷爷似乎是下了一百二十个决心了!对此,我很感动。如果可能的话,我愿意帮助你们。”他说完,还是微笑着看着我们。
他如此爽快的回答倒让我们有些难以置信,在来这里的路上,我们已经想到了许多种可能的回绝,冷漠的,幸灾乐祸的,痛斥的,甚至还有避而不见的!可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如此爽快的便答应了下来,真让我们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我们的运气真这么好吗?我和沃尔特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却开始揣度起来。
见我们俩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表情,勒克西博士反问道:“怎么?不相信吗?是不是觉得我答应得太快而有些不放心吗?看来,我应该把事情和你们说的明白些了!
我真名叫内森?卡特,二战时是英国派驻在瑞士的秘密人员,对,也就是你们嘴里说的‘间谍’。勒克西只是我在瑞士的化名,当然我也的确拥有医学博士的头衔,有了这个身份,对我在当地开展秘密工作带来很大的方便。后来,我们的情报机构得知了你们军队中暗中成立的这个组织,觉得可以将你们争取过来,为推翻希特勒的纳粹统治,停止战争做出些贡献来。
所以上面派我去德国,就是想和你们能联系上。很快,通过我的努力,我便得到了许多人的支持与介绍,随后才有了那次与你们在酒会上的见面。只是,你们的警惕性太高了,我连和你们多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你们就找借口离开了!不过,虽然没有和你们联系上,但是我们也的确从掌握的线索中,逐步得到了很多机密信息,这当然也包括你们抵抗组织成员到底都有哪些人!
后来,你们军队中发生的那起政变时,我们也在政变发生的同时,及时通知了不少相关人员离开德国避难,其中一部分人去了瑞士,一部分人去了英国和美国。德国投降后,我回到英国总部工作,两年前才作为协助捷克重建的英国驻军回到捷克。
回来前,我将当初搜集的抵抗组织成员名单重新整理,作为绝密档案放在了情报处保险柜中,因为我知道,这些绝密文件,或许哪一天可以派上些用处,你们看,今天不是就用上了吗?”
“就算你说的是这样,可是,你那天表现的也太过火了吧,哪有这么明目张胆的反对纳粹的!万一我们这些人里真的有盖世太保的密探,那你不是等于自投罗网吗?说不定你还没出那扇大门,就有秘密警察上门抓你了!哪有间谍象你这样傻的!你这么做,叫人怎么放心与你有联系啊!”沃尔特显得很不以为然,听完卡特上校的讲话,立刻反驳道。
“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能发现很多线索,更何况,不这样做,我怎么能吸引到那些原本与我没有任何交集的人对我产生好感呢?不那么做的话,我可能无法获取更多的信息。我只能说,你们几个都不太吃我那一套,又或者说是,你们的职业敏感度很高吧!”卡特上校耸了耸肩,看来有些不置可否的样子。
“真是个疯子,一点也不象保守刻板的英国人!”沃尔特难以理解的摇了摇头,低声嘟囔了一句,便不再说话。我连忙再次确认道:“卡特先生,你确定会出庭作证吗?”
“当然,为什么不,当初我们能保护那些德国军中反纳粹人士逃离德国纳粹对他们的迫害,现在为什么不能替一个反纳粹的元帅出庭作证呢?” 他笑着反问道。
我和沃尔特听到他的回答,都不约而同的舒了一口气,放在我们心里的那个大石头总算落了下来,我们对爷爷也算是有个还算不错的交代了!
离开卡特先生办公室时,沃尔特没多说什么,只是非常诚恳握着他的手说了句“谢谢!”,卡特上校依旧保持着他那温和的笑容回答道:“不用客气,感谢上帝,你终于不再用那种怀疑的眼光看我了!其实那年在酒会上的时候,我还真怕看见你那种眼神啊!”
我在心地不禁会心一笑的同时,也看见沃尔特的眼睛里也透露出一种淡淡的笑意。
我们回到德国后一个月,在布拉格对爷爷的审判又连续开庭审理了好几次,期间,卡特上校也一如他曾经承诺的那样,在证人席上作出了对爷爷有利的证词,虽然当时我们都不知道究竟法官会怎么判决,但是心里还是非常感谢卡特上校的帮助。事后,我们特地又去了一次捷克感谢他的帮助,一来二去的,沃尔特倒和这个卡特上校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1950年的圣诞节前夕,纽伦堡国际军事法庭终于在我们的忐忑不安的等待中作出了对爷爷的终身判决,法庭经过十多次开庭,通过证人有利的证词和辩护律师的努力,法庭审判后认为爷爷:
作为德国的陆军元帅,在纳粹德国发动的侵略战争期间指挥军队参战,督造集中营,间接造成犹太人的大量被屠杀,因此对整个欧洲,整个人类都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但是鉴于其在战争期间,参加了地下抵抗组织,反对纳粹暴政,从内心也愿意为战争停止做出努力,并且在战争后期没有参加过军事指挥行动,所以免除其死刑,改判为十年监禁。
消息传来,我和沃尔特都不禁拥抱在一起,大声的欢呼,也流下了激动的泪水,我们太高兴了,虽然爷爷要坐十年牢,可那与执行死刑相比,实在是好上太多了!至少爷爷保住了性命,而且出乎我们预料的是,法官的手下留情,竟然判处的刑罚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少几年,这怎么能不让我们欣喜若狂呢?
得到爷爷判决的那天晚上,我和沃尔特为了庆祝这个好消息,吃晚饭前,还特地买了一瓶小小的葡萄酒。虽然味道比不上以前喝的那些,还有些酸,但我们心里还是很甜。
我依偎在沃尔特怀里,心满意足的说道:“太好了,爷爷的事情总算能划上一个还算圆满的句号。到时我们一定要常去看看爷爷,不要让他太孤单了!”
沃尔特点点头道:“是啊,毕竟他年纪也不小了,十年,还是挺漫长的一段时间呢!如果爷爷刑满释放的话,就要70多了啊!可恶的战争,要不然他现在应该和我们开心的生活在一起,颐养天年……”他说着,转头凝视我的眼睛,然后拿走了我手里的酒杯,将我搂进他的怀中。
他的面容逐渐在我面前变大,变近,最后,他火热的唇落在了我的唇上,我顺从的闭上了眼睛,搂紧了他的颈项,与他热情的纠缠起来。没有了心理负担的我们,轻松的心情似乎更助长了如野火燎原般的激情,很快,我们的衣衫便开始凌乱起来。
沃尔特有些急促地扯掉了我的胸衣,滚烫的手在我的胸前抚动着,用力的吻着我的唇。突然,我只感觉自己胃部一阵潮意,胃液的酸水顺着食道急速地冲向喉咙,那股酸涩而象火焰辣喉咙的难受的感觉令我连忙推开沃尔特,冲向卫生间,趴在洗手盆里不断的干呕起来。
沃尔特见状,连忙跟在我身后,不断地拍着我的后背,关切的问道:“云,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还是我刚才让你感到难受了?”
胃里依旧还在不断的涌起难受的感觉,我依旧呕吐着,刚才喝下去的那些红色的葡萄酒被我吐了个精光,除了酸极了的胃液,还没吃多少东西的胃里早已吐不出什么东西来了,我被这恶心和干呕折腾的眼泪鼻涕一起上阵,无法回答他的话,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过了好半天,这股难受的感觉终于平息下来,我漱了漱口,擦去眼泪,抽了抽鼻子轻喘道:“天哪,我从来都没有那么难受过,这是怎么了,刚才的酒质量有问题吗?”
沃尔特仔细地看了我半晌,然后若有所思的问道:“云,你上次生理期是什么时候?我记得你好象有很久没有来了吧!”我一听他这么直白的问话,立刻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然后想了想道:“……恩,我是有三个月没有来啦。怎么了?……怎么,你怀疑我是怀孕吗?不可能啦,我平时这个都不准的啊,几个月不来都很正常啊!一定是我吃坏什么了!”我无力地挥了挥手,不认同沃尔特的怀疑。
“你这些日子有感觉身体哪里不舒服吗?”沃尔特突然象个大夫一样,紧盯着我,他穿好衣裳,替我也扭好上衣的纽扣,就象老师问学生一样坐在我的面前,那严肃表情令我有些莞尔。
“瞧你那么大惊小怪的,如果我怀孕了,我会不知道吗?……恩,这些日子我没什么特别感觉啊,除了特别想吃东西和想睡觉外,没什么奇怪的啊!”我打了个哈欠,不以为意的回答道。
“不行,明天,我陪你去看医生,即使不是怀孕,也要仔细检查一下,平时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干呕起来?会不会是胃里不舒服?
正好明天下午我没课,到时候我去你学校接你一起去看医生,明天下午不管你有没有课,都要请假跟我去,知道吗?……不许讨价还价,这件事情可没得商量!”平时对我一向很温柔的沃尔特此时象个专制的大男人,神情很严肃的对我说道。
“知道啦!听你的就是!这么一点点事情大惊小怪的,万一我将来真的怀孕了,你还受得了吗?呵呵……”我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沃尔特发布完命令,走到我身旁,将我抱了起来,轻轻地放在了自己腿上,将脸埋在我的头发里轻道:“我只是不想你有任何差池!云,我爱你……”说完,他叹息了一声,搂紧了我。
“我也爱你……沃尔特!”双手用力地抱紧他的胸膛,我满足地偎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只感觉自己四肢里到处都充满着温暖的感觉,有夫如此,再无所求!
美好的期待
第二天下午,我上完两节历史课,从教室里刚出来,便看见了已经等在楼下的沃尔特。他似乎没有听见下课铃声,根本没有发现我已经下课了。他正坐在学校长廊下,自顾自地认真看着手里捧着的一本厚厚的书。我见了,微笑着摇了摇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