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在奥地利的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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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开在奥地利的梅花-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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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日这天,是星期天。教授放我们这些学生一天假,所以大家很高兴,纷纷想着要去哪里玩。维罗尼卡和其他几个同学要去城里著名的娱乐场所玩,问我要不要去,我嫌那里太吵,于是谢绝了她们的好意,决定带着素描本,在老城周围四处转转。
  这个近千年的老城和维也纳的风格完全不同,带着明显的意大利风格,整个城市洋溢出浓浓地南国风情。它离匈牙利也不远,开车过去不要1个小时,所以在战前这里的居民也经常出入于奥匈两地。战后由于匈牙利也是轴心国成员,所以这里的居民还是能和以前一样自由往来。由于格拉茨是奥地利东南部重要的钢铁制造重镇,希特勒对此也比较重视,所以这里也是派驻了不少德国部队。一路走来,的确看到不少士兵在巡逻。
  中午时分,我已经来到了格拉茨火车站附近,在一家小店里点了一些小吃,坐了下来,歇歇脚。店主人是个和蔼的老奶奶,带着儿媳和小孙女,没有男人,看来似乎这家的男人应该也是被征兵征走了吧,我暗暗地想。
  也许因为这里很少看见东方人出现,老奶奶对我很客气,除了我点的东西外,还额外送了一份甜点给我,我自然是非常感谢她了。她的小孙女大约只有三四岁的样子,摇摇晃晃地走到我跟前,很好奇地摸着我黑色的头发,看着我的眼睛说:“阿姨,和我们不一样,黑色的头发和眼睛!妈妈,妈妈,你看!”
  小女孩这样一嚷嚷,所有的客人也都善意的笑了起来,我扬了扬手中的素描本,将小女孩抱到我对面的凳子上说:“阿姨帮你画一副画好吗?”
  小女孩一听,很高兴,立刻拍起了小手,对着我说道:“好啊好啊,阿姨帮我画,我就可以寄给爸爸了,让他知道我很乖!我长大了!”柜台后,小女孩的母亲解释说:“她的爸爸一直在前线,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所以她也没有看到过她爸爸。”
  我点点头,立刻打开了手中的画本,认真地看着小女孩,开始作画。卷卷的头发,圆圆的小脸,大而碧蓝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我一边画,一边想:这不就和我小时侯玩的洋娃娃一样吗?真可爱!过了没多久,一副小姑娘的素描就画完了,我将画像递给她,她高兴地拉着我的手,直说“阿姨真好!”让我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吃完中饭,我告别了那家人,刚离开小店没多久,就听到街上德国兵慌乱的叫声,随后不久就从喇叭中传来了尖锐而急促的声音,当那久违的声音再一次在我耳边响起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根毛发都竖立了起来,是警报声,是空袭警报!
  记得曾经在苏州听到过这种声音,那是地狱发出的催命符啊! 虽然我对格拉茨的地形并不熟悉,但我立刻本能的跟随着听到警报声纷纷出逃的居民们朝着防空洞方向跑去,心里不断地祈祷着,希望一切都能平安的过去。看来战争的烟火还是不可避免的燃烧到了这个大后方来了。
  一切都很混乱,因为奥地利处于战线的后方,一直都没有受到过这样的袭击,第二次世界大战开战已经一年多了,也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大家似乎还无法适应,人们叫喊着,奔跑着,居民们杂乱的狂奔着,士兵们被组织起来,大叫着对着天空打起了枪,老人、女人、孩子是这些奔跑着的人群中的弱者,很多人在慌乱中摔倒了,还来不及爬起来,就被后面的人踩着,一些体弱的人因此被踩伤。孩子们在混乱中与父母失散了,惊慌失措的在马路中央哭泣着。
  没过几分钟,我就听到了飞机的轰鸣声。我边跑边向天上看,似乎并不多,只有2…3架次从头顶飞过,似乎是朝着火车站而去的。飞机上的标识我不认识,既不是英国的,也不是法国的。到底是哪个国家的飞机来空袭轰炸了呢?我也顾不得多想,一个劲的向前跑。
  这时,猛然看见那个我刚才为她画画的小女孩也在马路中央无助地哭泣着,四下寻找着自己的母亲和奶奶,看来是在奔跑中和亲人失散了。但是身边的人匆匆跑过,大家都在逃命,没人注意她,也没有人理她。如果我不认识她,也许我也会这样跑了过去,不去理会她,但是她叫我那声甜甜的“阿姨”让我无论如何狠不下心不去管她,于是,我一咬牙,转身跑了回去,将她抱起,“来,阿姨带你去找妈妈和奶奶!”
  小姑娘见到自己认识的人,立刻不再大声哭泣,而是抽泣着紧紧抱住了我的头颈,我也将她紧紧地抱着,向着前方不远处的防空洞跑去。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炸弹落地后发出的巨大的爆炸声,阵阵冲击波和热浪四散开来,热浪夹杂了烟尘,炙烤着我的皮肤,甚至让我觉得自己就要燃烧起来似的。建筑物在这样的猛烈的冲击力前轰然倒塌。
  在我面前的一些人正是被倒塌的墙体砸得血肉模糊,一时间,我觉得自己浑身都在颤抖,冷汗从背后不停地冒了出来,害怕,我真的害怕,死亡就仿佛和我擦身而过,几分钟前还从我面前跑过的鲜活生命就这样消亡了,飞机投掷的炸弹还在不停地爆炸着,前方的防空洞入口被倒塌的建筑物堵死了,那我该去哪里呢?
  对这个城市我并不熟悉,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紧紧地抱着小女孩,漫无方向地奔跑着,建筑物倒塌而扬起的巨大的烟尘中,我根本辩不清方向。就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突然间,我被人给一把抱住,对方用肩膀压住了我和孩子的头,拖着我向前奔跑了一会,隐入了一处地下建筑,喘息刚定,一切发生的这样突然,我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耳边传来的怒吼声给吓住了。
  “你不想活了吗?这是空袭知道吗?你还有胆子抱着孩子到处乱走,不知道你会没命吗?! 该死的笨女人!”我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处,那张熟悉的脸庞让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情就象是汪洋中无助的一叶孤舟终于看见陆地一样,激动、感谢、安心的感觉一骨脑的涌了上来。终于,我控制不住自己由害怕转为放松的情绪,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抱着孩子投进了他的怀抱。
  “冯?施特隆德上尉……”

  劫后余生

  我抱着孩子不知道在他怀里哭了多久,显然刚才的轰炸让我的神经紧张过度,孩子也被吓得大哭起来,看见上尉的出现我就象捞到了救命的稻草,他是我在这样混乱的环境中唯一认识的人,这个时候我也顾不得他是什么人了,一个强壮宽阔的胸怀是我现在最需要的。
  见我和孩子吓成这样,他也不再对我大吼大叫,只是静静地搂着我,拍着我的后背,吻着孩子的头发,很明显,他的举动的确是安慰了受惊过度的我和孩子,在阵阵高射炮和炸弹的爆炸声和大地发出的震颤声中,隐蔽在地下建筑中的我们安然地躲过了被炸成炮灰的危险。
  我渐渐控制住了自己的哭泣,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望着他的侧脸,想对他说声谢谢,可是一时间又有些无法说出口,左思右想之下,于是抱着孩子想和他保持点距离。他见我不着痕迹地向外移动着身体,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地整了整头上的军帽,说道:“怎么,利用完了就扔吗?刚才好象有人救了你们两个!不说些什么吗?”
  被他这样一说,我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小声的反驳道:“我没有利用你,不要这样说。好象我很卑鄙一样……”沉默了一会,我才低低地说了一句:“谢谢!”
  他听见我的这句话,也不再说什么,看了看我们身处的四周,昏暗的空间十分狭小,横七竖八的堆积着一些杂物,他拍击着墙壁,听着传出的声音后说:“看来这里应该是民用的地下室,虽然没有防空洞坚固,但是越是狭小的空间,越有相对坚固的承受力,所以我们应该没有危险。等外面的空袭结束后,我们再出去吧。”
  我点点头,怀中的孩子小声的说道:“我要妈妈……”我擦了擦她脸上未干的泪水,轻声地安慰道:“不要哭,等飞机走了,阿姨带你去找妈妈和奶奶!”小女孩很听话的点点头。
  我抬头看着正在四下摸索的上尉,问道:“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不是在维也纳的吗?”
  他一边观察屋子里的情况,一边回答我:“上个月我所在的部队被调到这里驻防,……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大学里上课的吗?”
  “我们系里布置的作业就是到这里实地考察,调查这里的发源史,前天刚到,今天就发生这样的事情,真是太不顺利了!”我换了个手抱孩子,擦了擦头上的汗道。
  “啊,教授和我的同学们不知道怎么样了,会不会有事啊,……怎么办,他们都去这里的路卡斯游乐场玩,会不会……”我猛地想到了同学和老师;于是担心地叫了出来。
  他走过来,将孩子抱到自己的手中,打断我的话道:“不用担心,那里有地下室,如果有危险,那里的老板会让客人转移到里面去的。再说,据我观察,这次的轰炸似乎只是针对格拉茨货运火车站附近,并没有蔓延到其他地区,路卡斯游乐场在西面,离这里有好几公里,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影响的。”
  想到他在这里驻防已经有一个多月;对格拉茨的了解应该比我多得多;所以放下了心来。“你怎么会看到我的,既然有飞机来轰炸,你不是应该在战斗吗?”我揉着因为长时间用力抱孩子而酸疼的手,问道。
  “本来我就是乘着军车去火车站要和上校会合,投入战斗的,谁知道半路上看见一个傻女人抱着个孩子在马路上象无头苍蝇一样乱跑,所以我就下车把她带到安全地方了。”他用调侃的语气说。
  “我不是傻女人,虽然我的力量有限,不能救所有的人,但是我会尽自己的全力的。难道你要我看着她就这么被活活炸死吗?她还那么小,何况她还叫过我阿姨,我怎么能忍心不管呢?!”我立刻反驳道。
  “可你有没有想过,现在是战争时期,对别人太多的仁慈和机会,留给自己的说不定就是死亡,自己都管不了,还管别人,泛滥而无用的同情心!”他语气冰冷地警告着我,手里却轻柔地拉出小女孩塞在嘴巴里吮吸手指的小手。
  “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们德国无端的侵略人家,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气愤地说道。
  他对我说的话不是很明白,显然他没有理解我这句成语的含义,但是前面的话却听懂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很平静的看着我。我调转头去,不理他,沉默地过了许久,外面原本此起彼伏的爆炸声逐渐停了下来,开始有德国兵奔跑和大声喊叫的声音传来,我们立刻侧耳倾听,好象是在说那几架敌机都被高射炮给击落了。现在出去应该没什么危险了吧?我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他将孩子交给我,自己小心翼翼地推开头顶上的顶门,从地下室探出头去,观察了一会,嘱咐我道: “先不要出来,我出去看看,等我回来。”说完,一纵身跃出了地下室。
  “阿姨,叔叔不要我们了吗?”一直很安静的小女孩悄悄地问道。
  “没有,叔叔是出去看看还有没有飞机了,等他回来,我们就能出去了。到时候,阿姨带你找妈妈去,好吗?”我拍拍她的背,安慰她道。战争中的孩子似乎总比和平时期的孩子更敏感,也更懂事。我亲亲她的小脸,她也紧紧地搂住我的脖子,在一片寂静的地下室中,我们只能等待着。
  没过多久,上尉回来了。“没事了,出来吧。”于是,在上尉的帮助下,我抱着孩子离开了地下室。离开了呆了很长时间的昏暗的地下室,眼睛一下子无法适应外面刺眼的阳光,我下意识的立刻让小女孩闭上眼睛,自己却被亮光刺得脚下一个趔趄。冯?施特隆德上尉及时的扶住了我,等我张开眼睛,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了:
  一个小时前我素描笔下美丽的老城被炸得残垣断壁,到处都象被大火燃烧过一样,被火烧得漆黑的建筑冒着滚滚的浓烟,残破的建筑物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地面也被空投下来的炸弹炸出了深深凹陷的弹坑,地上到处都是建筑物的残骸,有些还在不停的燃烧着,最让我不忍看的就是那些没来得及隐蔽而被这场飞来横祸夺去生命的平民尸体,有些人被炸的支离破碎,有些是被倒塌的建筑物活活砸死,还有些就是被燃烧的物体给烧死的,他们死前那痛苦的神情都通过那一具具扭曲着的肢体语言表达了出来。
  刚才的平和美丽的人间天堂瞬间就变成了地狱,我眼中满含着泪水,用带着怨恨的眼神看向冯?施特隆德上尉,他默然不语,只是跟在我的身旁。不时的有大队的士兵跑过,在向他敬礼后,都纷纷开始动手清理现场。
  怀中的小姑娘被这样的情景吓得又开始低低地抽泣,不停地叫着“妈妈”,我哄着小女孩,朝着中午就餐的小店方向走去。一路上,不时的有从防空洞中出来的居民,他们看见自己的家园被毁成这样,都开始号啕大哭,对他们来说,一切都没有了,有些人互相搀扶着在原本自己家的废墟前无声的哭泣,有些人在人群中开始寻找着自己失散的亲人,还有些人对着已经死去的亲人的尸体哀号连连,战争给人们带来了什么,希特勒的政府带给崇拜他,相信他的人民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吗?
  终于,我按照残留建筑物的大致外貌,找到了小女孩的家,那里也被炸弹夷为平地了。也不知道她的奶奶和妈妈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在其他防空洞里,我抱着她四下张望着,在陆续返家的人群中搜寻着。冯?施特隆德上尉一直都跟在我的身后,虽然我一直没给他好脸色。
  突然,怀中的小女孩对着我的身后高兴的大叫起来:“妈妈,妈妈……奶奶!”原来她的亲人都安然无恙,我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原来那老奶奶和她的儿媳也正在沿途焦急地寻找着小女孩,听见小女孩的叫声,失而复得的喜悦瞬间出现在她们的脸上。她们快步地冲到我面前,两个人抱着小女孩的脸一遍遍的猛亲,老奶奶和年轻的母亲更是握着我的手不停地说着谢谢,老奶奶还用奥地利很传统的礼节吻着我的额头,以此表达她内心的感激之情。
  “谢谢你,好姑娘,真的真的谢谢你,上帝会保佑你的。上帝会赐福给你的,谢谢……”老人握着我的手,有些泣不成声的说着。
  终于有件让我觉得欣慰的事情了,见她们一家重逢了,我就告别了小女孩一家,目送着她们逐渐远去的背影,第一次我对战争的体会是如此深刻,也是如此的无能为力。我记得曾经有人说过,战争中最受伤害的就是被政治家们视如草芥的平民百姓。这句话一点都没有说错!
  小女孩在妈妈背上挥着小手笑着向我告别的情景让我觉得人世间最美的莫过于一个“情”字,亲情、友情、爱情这所有的情是多么的美丽,然而这场并不正义的战争无时无刻不在考验着这些人类本身赋有的感情。
  送走了劫后余生的一家人,我转身想往回走,去找我的同学和老师,看见冯?施特隆德上尉依然还在,没有离开,我忿忿不平的对他说:“上尉先生,你是不是现在应该回你的部队去,我不用你老是跟着我!我要回去了。再见!”
  他笔直的站在满是废墟的地上,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身上帅气的军服也因为炮火而满是烟尘,我抬着头就要从他身边走过时,他背对着我,很平静地说:“作为军人,我必须服从军令,作为国民,我有义务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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