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迷的幸福生活了,所以一定要顶住啊!”
……
六月里的天气骄阳似火。正是晌午歇晌的时候,毒辣辣的太阳烧烤着大地,空气中找不到一丝风的痕迹。一条疲惫不堪的老黄狗伸着又红又长的舌头,软塌塌趴在拦龙口乡卫生院门前那不多的一片阴凉里,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苦捱着日子。
虽然农历已是五月初五,但身处中国西北这块内陆地区的劳苦大众们却不用和四川湖广等天府之国的兄弟们一样为小春辛苦奔忙,另一方面却也无从去享受那汨罗江中米粽的香甜。
这年月大米这东西还很金贵,要不然也不会成为比它们更金贵的‘月婆子’们坐月子时的主要食粮,因此乡下人们虽然也学会了包粽子(从下乡的南方知青那里学的),却很少有人能包的起。
能在炎炎午后,吃上一锅窖里头刨出来的煮的香喷喷的洋芋蛋子,然后再端上一搪瓷缸子熬得俨俨的老汉茶到乡卫生院门前的场面上说说闲话,就已经是他们最惬意的享受了。
拦龙口乡党委委员刘步温就好这口儿,虽说马上就要到回家抱孙子的年龄,而且还是个文化水准颇高的领导,但是只要有一天不拿着他那个烤的漆黑的大号搪瓷缸子到外面场面上转上一圈,他就觉得浑身上下哪个地方都不得劲儿。
这不,刚来到场面边上,就听见前面老杨树撑起的那片阴凉地下传来了乡供销社生猪门市部主任胡一刀那夸张的声音。
这胡一刀其实原来并不叫胡一刀,而是叫胡一高。虽然头上顶着一个生猪门市部主任的头衔,可实际上拦龙口乡供销社的生猪门市部里里外外就是他一个人,再加上他是个半路出家的屠夫,根本不怎么会杀猪,遇到有猪要杀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捆起来乱捅一刀,而且还四处倡扬说什么‘杀猪杀**,各有各的杀法儿’,所以大家伙也就顺势叫了他‘胡一刀’。
这刘步温刚刚走到树下,就听见那胡一刀在那里眉飞色舞的对着那些歇晌的人说:
“你们知道了么?二龙沟张福旺家的二小子昨天后晌跟黑的时候回来了,那条抬头龙硬是没躲过昨天后晌那场大过雨,浑身上下泡的像个水鸡娃儿一样,那个狼狈样子,真真能笑死个人……”
要是胡一刀说的是别人,刘步温也就随便听听。可是今天这胡一刀说的偏偏是二龙沟的张善水,那可是刘步温的心尖尖宝贝蛋,当初差一点儿要收他当干儿子的人,怎么能任他在那里胡咧咧呢?
刘步温几步踱到胡一刀跟前,撇着嘴道:“你知道个屁!那娃子可是甲辰年二月初二正日子上的龙,说一句讲迷信的话,放在过去,那是要做真龙天子的。虽然现在新社会了不信这个,但人家那命格确实是贵不可言。今天是什么日子?五月端阳!那可是地上阳气最盛的一天,龙是水族,在这样的日子里最是难熬不过,人家那是故意淋雨解解身上的暑气哩,困龙取水,龙行雨施,你懂?”
“行了吧刘委员,又在这儿宣传那封建迷信呐,谁不知道那条五行缺水的困龙名字是你给取的,用得着像护儿子一样护着他吗?人家到现在可都没叫过你一声干大!”
胡一刀的话就像是挠到了刘步温心上的的痒痒肉,越发的让他欲罢不能。他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一件事就是替张善水看了八字,改了名字,弥补了张善水命格中五行缺水的遗憾。而善水这娃也确实争气,成为了拦龙口乡第一个在国家恢复高考后考上大学的人。八十年代初的大学生那是什么?天之骄子啊,这不是恰好证明了自己的眼光吗?
刘步温当下便有些得意的说:“人家当初倒是愿意认的,可我怕自己福薄担不住哟!不像有些人,自己连杀猪都杀不好,偏偏还喜欢听大家叫他主任,这世上哪有连自己有几两骨头都不清楚的门市部主任哟!”
也许是平日里互相挤兑惯了,胡一刀对于刘步温话里的讽刺倒是毫不在意,依旧腆着那张胖脸笑嘻嘻道:“嘿嘿,刘委员说的是,我老胡浑身上下是没几两骨头。不过呢,我还不至于眼热张善水那个能考上了大学的尕娃的,最多也就是眼馋张福旺那老东西还能生出那么好的儿子。怎么着我也是五十岁的人了,善水那尕娃每回遇见我都叫我叔哩,还敬我纸烟抽,我能那么不知道成色?我的意思是我觉着这善水娃这一次回来的不善,脸色都不太对哩,怕是在学校里遇到了啥难事。你刘委员和老张家走得最近,还是早一点过去看看才好撒!”
“你这乌鸦嘴,成天就知道胡咧咧,人家善水就要毕业的人了,能有啥难心的事?难道是为了毕业分配的事?”刘步温依旧笑骂着回转了自己来的方向,只是明眼人都已经经发现,他那张仿佛永远一成不变的黑脸,已经开始走颜走色。果然没过多久,就看到刘党委骑着那辆公家配给他下乡用的凤凰二八大杠,从乡政府侧门溜了出来,向着二龙沟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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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回家(二)求推荐票】………
胡一刀说的没错,张善水是在端阳节的前一天后晌里搭了省城北宁到河源县的班车在林谷镇下了车,然后又从林古镇搭上了从河中县县城发往上午庄林场的末班车,在拦龙口乡下车回的家。只是他一路上都似乎心中有事,连胡一刀让他到生猪门市部里去避雨的招呼都没听见,以至于到家的时候已经被淋得像一只落汤鸡。
刘步温到张善水家的时候,他正捂着被子睡着,满头的大汗却仍旧浑身发抖一个劲儿喊冷。张福旺这两口子正愁眉苦脸的坐在儿子炕头,一边一个在那里唉声叹气。
这张福旺耳朵里听见声响抬头发现是刘步温进了屋,脸上顿时显出一份喜色,起身到刘步温耳边小声道:“他刘大,这娃自打回来就浑身发烧,浑身烧的和个火炭似的。这都一天多了也不见退,你说这可咋办咧?”
刘步温忍不住心火上撞,你们这老两口这么死气沉沉的守在一边,就能解决问题了?!急切间也顾不得自己平素保持的形象,恶声败气道:“还不快点准备大车往乡卫生院送?守在这里等着娃挺尸啊!”
张福旺老两口这才清醒过来,急忙招呼在家的三儿子四儿子套车的套车,搬铺盖的搬铺盖。大家伙手忙脚乱的正准备把张善水抬上大车的时候,张善水却醒了过来。
“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送你去乡卫生院啊,你都烧了一天了!”刘步温横了张善水一眼,言语中隐隐有一丝不快,“你小子要是经过我门前的时候进来坐一坐,等躲过了这场雨再走,又怎么会遭这场罪?”
刘步温的言外之意张善水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他有些有气无力的笑着招呼道:“刘老师来啦,快坐快坐。我包里有给您买的正宗益阳老茯茶,妈,快拿出来给刘老师沏上!我本来每次下车都是先到刘老师那里去看看的,偏偏这次一直想着毕业分配的事,就给走过了。您要是不来,我也打算走的时候在顺路去看看您呢!”
“都这时候了,还喝什么茶?咱们还是先上卫生院,你带给我的好茶,留着以后慢慢喝!”听到这小子还记得自己的爱好,给自己买了最爱喝的茶,刘步温心里的阴郁一下子云开雾散,心想,我就说他不是那种喂不熟的白眼儿狼嘛!
“不用不用,也就是着凉感冒,出了一身汗,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过不了几天就该分配了,到时候回家恐怕就没这么方便。刘老师,今天咱们可得好好唠唠!”
“真的不用?”刘步温伸手摸了摸张善水的前额,额头一片冰凉,有一层细腻沾手的细汗。“烧倒是退了!你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可不要日哄我,万一烙下病根,将来日子不好过哩。”
“没事没事,我的身体我知道,刘老师你快坐啊!妈,你怎么还不给刘大沏茶?沏完茶就开始弄饭吧,把我带回来的那些白馒头都给馏上,我还真有点饿了!”
虽说张家以前几代地主,但识文断字的并没有几个,因此对于刘步温,张善水一家一直是持一种盲目的崇拜与尊敬。虽然到张善水身上时这种盲目的崇拜已不存在,但尊敬是永恒的。他永远记得,如果不是刘老师在自己第一次高考落榜后顶住父母的压力出钱让自己去教学条件更好的林谷中学复读,自己就不可能有今天这个跳出农门的机会。
午饭很快就端了上来,一盘炒鸡蛋,一盘油淋辣子,一盘素炒西葫芦,一盘醋溜土豆丝,虽然谈不上丰盛,却已是这个时节老张家能够张罗出来的最好菜蔬。最让人眼馋的倒是那一盆子热气腾腾的白蒸馍,那是张善水用饭票从学校食堂打回来的。
一九八六年时西北农村条件还比较艰苦,庄户人家除了过年或是遇到什么大的喜筵庆事才能尝到一点荤腥之外,平日里能够吃饱就已经不错了。当时农业技术还不发达,种出来的小麦产量低不说,磨出来的面也是灰不拉几,还真没几家人见过城里这种白亮亮的大馒头。
馒头一上桌,立即招来了张善水的三个弟弟无情的窥伺,好在老张家家教还算严格,客人没动筷子之前,他们倒也不敢造次。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更何况他们平时就没怎么吃过白面蒸的馒头,今天能把自己克制到这样,已经算不错了。
“他刘大,你快吃啊,白面馍太精,凉了硬铮得很,要趁热吃才好哩!”张福旺在一边笑着揖让,老脸上的皱纹随着笑脸越来越深。
“嗯!”刘步温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转头对张福旺说:“听说你又把小五的学给停了?你怎么就这么犟呢!小三小四已经被耽搁了也就算了,小五现在正是时候,你咋还要耽搁他哩?”
“咱们庄户人家,能识文断字就行了,想填饱肚子多劳动才是正主意。前两个月我在村后开了五亩慢坡地,加上村里分给我的那十五亩,拔草时节人手有点紧。再说,等今年庄稼收了,我还打算用粮食换几只羊羔放放,不把小五停了咋行?”
“你咋还看不明白,一辈子窝在农村能有个啥出息?好好念书才是正路,像善水这样考了大学,国家分配了那手里端的可是金饭碗,不比你一辈子在这山旮旯里务劳庄稼强?”
张福旺嘿嘿一笑,“考大学?那也要他有那个命才行啊,您不是说我这群儿子里只有老二福缘深厚,命受皇恩么?既然他们命里没有,我看咱就不费那个事了!快吃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善林要辍学?”张善水扭头向躲在屋角啃馒头的五弟看去,小五默默的点了点头,眼圈已不知不觉红了起来。看着小五这幅委屈的摸样,张善水的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三弟四弟辍学也就算了,善林的灵慧还在自己之上,真要辍学这一生可就算生生的毁了。
“肯定是为了还大哥娶第二个媳妇欠下的饥荒!”他不由得愤愤的想。
一提起自己的大哥张善春,张善水心里就不由得来气。那是个聪明过头了的人,也是张家兄弟里卖相最好的一个,全部的精明摆在那张脸上,两只眼睛甚至都会说话。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做了一件十分令人痛恨的事——他居然丢下刚刚一岁的女儿和老婆离婚了!更为可气的是他离婚不到一个月就又结婚了,两次结婚都是逼着父母到处东凑西借拉饥荒。
以张善水的受过的教育,开始时除了觉得张善春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有点铁石心肠外,其他的倒也觉得没有什么,毕竟已经是开阔了眼界见过世面的人,婚姻自由嘛!只是万万没想到张善春结婚三个月后就断然的和家里分了家,把一**债留给张福旺老两口,自己顶门立户单过了。从那以后,张善水每次回家就不再去大哥那里,现在得知小五辍学,心里头对张善春就更加的愤恨。
“爸,小五上学的费用我来出,你不要拖他的后腿!不就是善春娶第二房媳妇拉下的饥荒么,我来还!”
“你说得轻巧,那可是一千多元钱哩!就算你毕业留校教书,一个月也不过八十几元,你吃喝穿戴不要钱?你将来娶媳妇不花钱?我的好哥哩,你还是自己管好自己吧!”张福旺老汉在炕沿上磕了磕旱烟袋,硬是顶了回来,这可是张善水考上大学之后的第一遭。在这之前,在家里他可是一呼百应,隐隐然已经取代了父亲的掌柜地位。
“我决定了的事情你就不要拦下,我就算结婚,也一定先把咱家拉下的饥荒填上。我听说我这个专业的毕业后会被分配到草原藏区去,虽说那里条件艰苦一点,但那里工资高花的少,两年内还清这些应该没问题!”
“你毕业要去藏区?!”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只听见张福旺吸旱烟时嘴唇和烟嘴亲密接触发出的“吧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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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女婿上门(求推荐票)】………
张善水回到学校已经是三天之后了,张福旺夫妇虽然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离开自己去那遥远的地方,却也没有公然反对,因为他们知道儿子是吃公家饭的人。WENxueMI。cOm吃人家饭,听人家管,吃了公家饭当然是没有自由的,无论做什么都要听公家的安排。
最郁闷的倒是刘步温,好不容易有个吃公家饭的学生,还给分配到了蛮荒之地!不要奇怪,虽说当了大半辈子教书匠,临老当选了拦龙口乡的党委委员,但西部藏区在刘步温的脑海中一直都没有脱开蛮荒之地的范畴,由此可见咱们刘委员在政治觉悟上真的是做到了向群众看齐。
刘步温在临走前曾经拉着送出门外的张善水悄没声气的说:“要不,咱们再去走走门子?党的分配原则不是从那里来回那里去吗,你干脆到咱们乡兽医站当个兽医?平时也就是给猪净净身,给鸡打打针,给牛喂喂药,给马接接生。干上几年,等人头熟了,在想法活动到县农牧局去……”
张善水知道刘老师是为自己好,如果没有前世的经历,这无疑是自己能选择的最好出路,可是有了那一世的经历之后,他就像一个带着透视眼镜出老千的赌徒,再也不肯选择那最踏实的道路了。他唯一担忧的,就是那一世的经历千万不要变成重病后的一场黄粱美梦,唯此而已。
从九路公交车上下来,他就远远地看见校门口红旗招展,巨大的横幅随着微风在微微晃动。难道又有重要人物到学校视察了?看样子知秋又要有的忙了……走进校门口一看,却见横幅上写的是:热烈庆祝中国**成立六十五周年。
“原来是七一快要到了!”张善水不由得哑然失笑,检查组、视察组、调研组频繁的骚扰已经搞得自己有点神经过敏了。不过这时候廖知秋应该正风风火火的组织学生们为伟大的中国**的六十五岁生日献上一台文艺汇演,忙着最后彩排的她今晚应该没有时间回家。那么,今晚就是独自上门的最好机会了。
他一路上尽量躲避着路上的老师和学生,回到了自己的宿舍,随便洗了洗,又换了一套干净衣服,才从抽屉里翻出那天廖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