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盲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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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罗盲妃-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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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自身下传来,尽然一次性盖过了其余所有的疼,让她的指甲猛地陷进了那只手的掌心,什么东西终于裹着温热的液体从身下冲了出来,她完全地放松下去,昏迷前的最后四个字从唇边飘出——“不恨你了”。
一群人又开始忙着用白巾去抱孩子,清洗血迹,给霏霏止血……无人来得及去管坐在一边的男人。
那只手剧烈地颤抖起来,男子近乎失神地盯着她的脸,漆黑的眼瞳之中有幽冷的蓝色光点渐渐聚集起来,最终连成一片熊熊燃烧的幽蓝大火,失望、憎恶、迷茫、痛苦,无数情绪在其中炙烤翻搅,让他险些把掌心那只纤瘦的手折断。
不恨了,就是……爱了吗?你上辈子爱上雁落玄,这辈子就爱上了宫南傲吗?你上辈子在我的洞房之中不惜自杀替雁落玄保全贞洁,这辈子你握着我的手不惜死亡也要给宫南傲生孩子……霏霏,我在哪里?你的心中,我到底算什么呢,你究竟把我当做了什么?!为什么,一定要逼着我,去恨你呢?
上官昭璃猛地甩开了霏霏的手,拨开一大群围着她的人,如来时一般不顾一切地离去,引来又一阵惊呼。
娶了蕉夏怜的那一夜,他喝得大醉,在蕉夏怜来之前因为太过难受,他曾经用头撞击墙壁试图减轻那种从身到心的痛苦。但就是那一夜,他忽然记起了一些本不该记得的事情,属于遥远的前生。
他终于明白了雁落玄为什么一开始就对霏霏有所不同,看着她的目光像是在看另一个人。那一刻他失声大笑,笑自己这个蠢货,两辈子在同一棵树上吊死,笑她太绝情,永远不会爱上他。
他本来还保留有些许理性,明白霏霏之所以背叛自己是不得不,更是出于爱他。但是恢复了那些记忆,他忽然就变得不确定了,她洞房花烛夜将剪花烛的金剪刺入眉心的画面,和她扑入宫南傲的怀抱询问是否要杀了他这个残废的背影反复在眼前回放,他无法再说服自己她爱他。
加上练习《涅磐篇》,他性格大变,极端的痛苦之下,他最终选择将对她的感情尘封。于是任由蕉夏怜耍心机使性子砸了她曾经的寝宫,于是将一个又一个千娇百媚的妃子抬进后宫,于是把只对她一个人说过的话,说与了那在记忆中面目都模糊的一人又一人。
一晃三年,秋荧大败,宫南傲要用雁落玄祭旗。他几番犹豫,终是害怕她会有危险,以控制住宫南傲妻儿为人质的借口,离开了关键的前线,前来救她。
他把对她的爱藏得很好,但当她拉住他的手一次又一次求他救那个孩子的时候,他真的痛了。而现在,他觉得自己可以死心了。
他想过把对她的爱深深埋葬,想过把对她的爱转化为恨,但无论什么时候,他从来没有想过放弃这份爱。但现在,他觉得或许是时候放弃了。
就让雁落玄带着她和她的孩子归隐山林,离开这些是非风雨,而他去和宫南傲同归于尽,彻底还她温和从容,岁月静好吧。就当是,他爱她一场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又或者是他恨她一场,对她最后的报复。
霏霏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小小的军帐之中,身上换了一袭整洁的干净衣裙。
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记忆凌乱而模糊,还停留在那挣扎于疼痛和生死线上的一夜。她只记得有一只手在她想要放弃的时候抓住了她,而她最后好像把孩子生了出来……对了,孩子!
她匆匆摸了摸腹部,扁平的。然后她急切地跳下床,长久卧床让她有些腿脚疲软,绊了一下却没有摔倒,她向帐外踉跄地跑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两个手拿银枪的护卫。
霏霏勉强忍住和他们动手然后冲出去找她的孩子的冲动,平静地道:“我是……”她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对她的好奇,便知道上官昭璃没有告诉他们她的身份,她想要说一个足够让他们尊重并去请他的身份,但最后却语塞了。
能说什么呢?
他曾经的王后,宫南傲现任的王后,百花杀门主,还是他曾经的爱人?霏霏僵硬地笑了笑,最后,她只能说:“我是你们的王的亲妹妹,麻烦你们帮我通报一声,说我想要见他。”
突然,一声讥嘲的轻笑从外面传来,霏霏猛地扭头,就见身着苍青色战甲,肩批黑色大氅的上官昭璃正立在一侧。霏霏眼神一黯,她一掀帐帘就看到两个侍卫,竟然没有注意到他。
“本王曾经将蓝安于暗中诱出,他亲口告诉本王,你是他和百里小小的女儿。”
霏霏一怔,她抿了抿唇,挑着那双倾倒天下的璨金凤眸,苦涩一笑,“是我骗了你,我无话可说。”
上官昭璃也没有继续出言嘲弄她,他只是用那种让她陌生的寒凉眼神瞥了她一眼,随即转身,一边走一边吩咐两个护卫,“那是敌国的王后和人质,带她上城头。”
她不知道怎么称呼自己,他告诉她。
霏霏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她自嘲地勾起唇角,任由两个护卫脸色大变地一左一右按住她向前走,她只注视着前方那个清隽的背影。一切都和她料想得没有任何不同,他们,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162 孩子摔死了

风很大,扬起她的裙摆,霏霏这才注意到身上的衣服有些不同。
那是……她曾经在羽陌穿过的衣裙,而且是在大婚前夜,后位被废的那一天穿的漆黑长裙,窄腰宽袖,收肩撒摆。她看着左肩和裙裾上各一圈的银丝刺绣,眼底一热,那尊贵雅致的朵朵九瓣莲花,刺痛了她的眼。这些都是她曾经无数遍抚摸过的,从没想过还有亲眼看到的一日。
她还发现她的鞋甚至也和她在羽陌常穿的那双一模一样,软底绣鞋,墨蓝色,金线绣的凤穿牡丹,穿了两三颗黑珍珠,不大,却颗颗圆润,光泽夺目。她看不到被反扭在背后的双手,但她知道自己的指尖必然新涂了凤仙花汁,鲜红欲滴。
一滴泪怔怔落下,很快被风吹干。她神色恍惚地凝视着前方那个背影,那一夜他忙着取消婚礼废黜她,忙着安排出使秋荧找圣女,她不知道他曾经那么仔细地把她看在眼里。
霏霏跟着上官昭璃上了城头,灭雪诸人都不在,甚至连言浩都没有跟着贴身保护他,除了原本驻守的士兵,就只有他们二人。
“这里是嘉遏关,城池建得坚固雄壮,城下是一望无垠的平原,很空旷。”上官昭璃命人放开了她,和她并肩立着,两人之间却隔了半丈的距离。他以为她看不见,嗓音低沉,“还有小半个时辰不到,宫南傲御驾亲征,很快就会兵临城下。”
霏霏没有说话,眼前的上官昭璃一切都让她觉得陌生。只见他扬起一丝毫无温度的笑,又道,“本王带你上来,可以将你还给你的男人,但是,本王需要用你换回雁落玄。若是你的男人想使什么诡计,本王也只能和你提前说句对不起了。”
霏霏心口微微一痛,她想起了第一次到秋荧宫中的时候,宫南傲曾经撕裂了她的衣服,那时他说带她去见她的姘头。
她不想再从上官昭璃的口中听到任何和宫南傲类似的话,同时,她也无法再压抑心中的担忧和焦躁了。霏霏猛地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虽极力隐忍尾音却仍然微微发颤,“昭璃,我的孩子呢?虽然满了八个月,但他还是个早产儿,我的孩子很需要我。”
“这是你我重逢之后,你的第一声‘昭璃’。”上官昭璃冷冷地看着她,面色清寒,语气中始终带着似有似无的嘲弄,“你的孩子很需要你,你背叛本王的时候,可曾想过本王需要你,雁落玄需要你,你的师姐和门人需要你?”
霏霏看着他冷漠的表情心中就一凉,她其实在重逢第一天就叫过他“昭璃”,但心中满满的忐忑让她来不及纠结于这种细枝末节上,她急急问道,“上官昭璃,我的孩子呢?”
上官昭璃静了静,淡淡地睇了她一眼,眼底有些奇异的色彩,仿佛在好笑她怎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还如此执着。过了一会儿他收回目光,有些不耐烦地道,“死了。”
“你说……什么?”轰的一声,霏霏的脑子霎时间一片空白,她难以置信地瞪着上官昭璃,身子一软向后退了一步。早该知道的结果,但她总还抱着一分痴心妄想,就像上官熙宠爱她一样,那好歹是她的孩子,上官昭璃不至于……
但到了此刻,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就如同清晨海面上的泡沫,在阳光照过来的瞬间“啪”地碎裂。上官昭璃见她向后倒去,负在身后的双手颤了颤,似是想要去扶她,但最终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自行站直,黑眸之中仿佛还蓄着一丝冷戾与戏谑。
就像嫌弃她的表情太过冷淡,不够痛苦无法取悦到他一般,他突然伸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前,高挺的鼻子几乎压到了她的,眼底猝然闪过刀锋般的厉色,他一字一顿地道:“你在期待什么,盼着本王把曾经和自己约定三生的恋人与奸夫生下的贱种当成宝贝捧在手心吗?”
他顿了顿,忽然露齿一笑,透出森森的意味,“不对,本王确实因为看在你的面子上把他捧在手心了,但他一个才生下来的早产儿竟然不皱巴巴也不丑,长得像极了你的奸夫,还冲着本王笑,骇得本王一个手抖,不小心,摔死了。”
不小心,摔死了。
她辛辛苦苦怀了八个月的孩子……最后的结局,就这么,六个字吗?
大风大浪,刀锋血影中打磨而出的璃王,会因为一个婴儿的笑便手抖吗?
或许痛到极致就是麻木,她扬起眉,看人的眼神似也带着钝钝的痛,“上官昭璃,为什么你一定要逼我去恨你呢?”
男子抓紧她衣领的修长手指颤了颤,原来……我们都是这么想的,原来你也觉得在被我逼着去恨吗?如果我们不是互相喜欢,为什么会不得不恨,如果我们互相喜欢,又是什么让我们走到了这一步?
上官昭璃的心似被一只手狠狠攥紧,莫名的哀伤不断冲撞他的胸腔。但他面上却冷冷一笑,嗤之以鼻,“本王曾经说过‘若负你,我自戕’,本王信誉一向很好,既然本王还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秋荧王后是否该好好想,是谁先负了谁?”
霏霏缓缓摇头,然后向后又退了一步,扶住了冰冷的城垛。她以为自己会颤抖,会痛苦地哭,会反复否认这个现实,会陷入可怕的疯魔状态甚至要上官昭璃偿命。
但事实上,她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接受了这六个字,她很平静也很清醒,甚至还成功地扬起了一抹灿若明霞,媚如芍药的笑,然后苍白着脸对上官昭璃说,“原来,你和宫南傲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凶残暴虐,狠如禽兽。
就算是彼此从来没有过感情的人,她为他付出的所有,难道就只配得到他亲手扼杀她亲子的回报吗?
她其实一直从下意识中认定他会伤害她的孩子吧,上官昭璃的眸光梭然熄灭,但他什么都没有再说。他向远处望了望,一望无垠的平原上出现了两个快速移动的黑点,宫南傲来了。
一切,都将要结束了。
他忽然将身上的黑色大氅解下,将霏霏的身体包了个严严实实。她抗拒他的靠近,见几次替她系好的系带都被她随手扯散,上官昭璃犹如乌木般的英挺眉宇不由气得跳了跳,低吼一声,“不要命了?你才早产完,月子里若是受寒,以后多的是等你去受的苦。”
霏霏果然不再挣扎,她不知道自己该觉得可笑还是可悲,他在她的心口刺了一刀并用力翻搅戳刺,现在却来关心她,这样又有什么意思?那件大氅仿佛还带着他身上的温度,却是……
她闭目低语:“暖得了身,暖不了心。”
两人周围的一切仿佛在飞快碎裂崩裂,时光漫溯,瞬间回到了三年前。雷霆峰上霜重雪寒,却见证一段暖如春日的岁月。日日追逐于黑裙女子之后的玄衣男子,日日响遍山峰雪崖却从不重样的情话:
丫头,嫁了我吧,再嫁我一次,我宠你。
丫头,相信我,只有我能让你从里到外都暖起来。
丫头,你是我的人,从你小小年纪跟我住一个屋檐下起就是命中注定。
丫头丫头……
恍惚又是客栈之中决定克服万难,一起回到羽陌的时候。
她说,无论去哪,在你身边,我便如倦鸟归林。
她说,一心一意往宫里钻的都是蠢女人,但既做了七八年的蠢女人,也不介意再多做几年。
她叹息一般轻喃,昭璃,什么都比不上你。
他只说了一句话,你放心,王宫再冷,有我一直这么暖着你。








163 惊喜

昨日繁花昨日谢,
相思如缕刻人间。
无法否认,却必须否认,就算我们都记得。
上官昭璃的动作顿了顿,依旧沉默如铁。他继续替她整理大氅,然后像是不经意一般环住了她的腰,停顿了片刻,终于按着她的背将她用力拥进怀里。
她撞进他的胸膛的时候,他闭上了眼,身体好似被一束电流瞬间击中,每一块肌肉都不由缓缓紧绷,仿佛下意识在抗拒在抵御——抗拒抵御一种把他变得和往常不在一样的变化。有什么在裂开,有什么在松动,有什么在沸腾,有什么空寂了三年的东西,在这一刻圆满。
“呵。”怀中的女子没有反抗也没有迎合,任由他近乎粗暴地将她抱住,她只是抬起头,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抵达遥远的天际,然后落下——
落在停留在数里外模糊的千军万马上,落在于射程之外勒马驻足的两道人影上,落在手上的青筋都隐隐绽出的宫南傲身上,落在他泛着妖紫杀气的狭长眼眸上。
霏霏已经连自嘲的笑都已经扯不出,近乎麻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如果她真的什么都看不到,就算他杀了她的孩子,或许她依旧会在这个三年来的第一个拥抱之中,很投入很沉醉吧?
要是什么都看不到……多好啊。
上官昭璃终于很慢很慢地松开她,她没有察觉出其中告别的意味。按照他和宫南傲的约定,他和雁落玄过来,他亲自带霏霏下去换。他再次叫那两个侍卫过来,命令他们带霏霏下城楼。
“慢!”一声响亮的冷喝突然从城下传来。
上官昭璃转回身,皱眉从城头往下看,却见宫南傲不知何时已经抽出了佩刀,一道流光闪烁的晶红,静静横在身旁男子的颈上。雪白长衣的男子被人用白绸覆住了双眼,但那晶莹的肤色,澄澈的气质,赫然就是雁落玄。上官昭璃搁在城垛上的手不由微微攥紧,怒道,“傲王,你想做什么?”
宫南傲这几个月来也算是人生之中第一次焦头烂额,总是披散的如绸青丝以嵌玉金冠束起。由于日日往来于烈日下军营中,赛雪容颜晒黑不少,减弱了五官间的阴柔,却依旧眉眼风流,魅色不改。
“本王在考虑是否要违约呀。”他妖冶一笑,目光之中是毫不掩饰的狂怒之色,倏地敛去笑意,森冷道,“叫那个女人过来,本王有话要问她!”
他这样的口吻近乎发号施令,上官昭璃挑了挑眉,挥手让侍卫把已经在下楼梯的霏霏带回来。
女子果真回转,长长的金发随风飘舞,明丽而高贵,身上黑色的大氅偶尔翻卷,露出里面暗金的缎面。她就在那里静静地立着,金色的凤眸对着他的方向,无悲无喜。明明知道她看不见的,但不知为何,他总有种其实她正在看着他,甚至看透他的不适感。
人回来了,宫南傲却收敛了身上阴沉凉薄的怒意,放下了佩刀。他的唇角动了动,似乎想笑,最终却没有。狭长的眸子极为深邃,目光沉沉地望着她,有一丝恳求,很淡很淡,淡得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霏霏的指甲刺破了掌心,血流出来和指甲上的鲜红花汁融在一起,看起来颇为诡异。对于宫南傲这样一个冷心冷清,无论是谁在他眼中都只等于一个利益的数值的人,这么一丝恳求,意味着什么?
她不敢想。
风在此刻忽然停了。
他启唇,声音沙哑含涩,“小菲儿……”
霏霏望着这样的宫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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