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尔清以半年的时间稳住夏国的局势,坐稳了狼主之位,等到所有叛逆都扫平之后,就将国事交给亲信的大臣,秘密赶来桑国,想接兰姝回去。
他已下定决心,此番一定要把他的女人带回去,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
乍见到硕尔清找上门,兰姝又惊又迷惘。
她好不容易才慢慢能放下这个男人,他又找上门做什么?
他不是已经选择公主,放弃她了吗?甚至不惜派人来灭她的口!
当时在夏国,他的手下突然把她和二哥抓起来时,她真的很惊讶,也难以置信,但那些人很明白地说了是奉他的命行事,还要杀了他们。
他们说,她的存在已经成为公主心里的一根刺,为了安抚公主,三王子不能让她活着。
当时兰姝只觉得心里阵阵发苦,她终究还是不了解这个世界、不了解人的心啊!之前还口口声声说会保护她、会珍惜她的人,转眼就成了索命的修啰。
为什么这么绝情?是他不让她走的,不是她要赖在他身边,为什么非要她死?
人说一夜夫妻百世恩,她与他不止百世的恩情了吧?她都已经决定要离开了,都决定眼不见为净了,他为什么还要把她心裨对他的最后一丝眷恋都毁掉?
兰姝冷冷望着花厅里的那个高大伟岸的男人,面无表情,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挤出句话,“人已经看到了,很遗憾我还没死,你可以走了。”
看见她终于出现,硕尔清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
他定定望着她。多久了?他有多久没见到她了?
见她清瘦了许多,神情也不若以往那般无忧,他心里正感到不舍,气恼她不知好好照顾自己,就听到她说出冰冷的话语。
“姝儿。”他的语气不禁有点急切,“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听到他这近乎深情的口吻,她的心狠狠一揪,然后以带着不解与自嘲的神态望着他。
“硕尔清,你还想玩什么?你是来赶尽杀绝的吗?我是笨,是蠢,但你当我兰家上下都这般好欺吗?”
她的语气有着硕尔清从没有听过的凄厉,让他深感不解。
“姝儿,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赶尽杀绝?我怎么会欺你?我是来接你回去的,我知道之前是我的错,我没有好好保护你,让你受惊了,你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好吗?”他柔声劝哄着她。
“保护?补偿?你之前派那么多人要杀我和二哥,我们好不容易逃回来了,你又追上门,你就非要我死才甘愿吗?”
兰姝强忍着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只要想到他竟然打算杀她,她就觉得心如刀割。
“胡说!我怎么可能要杀你,我对你怎么样,你难道还不清楚吗?我追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硕尔清疾言厉色的说。
被他的愤怒的语气和气势震慑,兰姝吃惊地望着他。
见到她倔强的抿紧了唇,脸色惨白,硕尔清心头的怒焰又消退了不少。
他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以比较平缓的语气说:“要杀你的人绝不是我,那些人是受我母妃指使。知道你出事后,我也一直和母妃周旋,想尽快救回你……”
他把她出事后的种种变故和她详细说了一遍。
兰姝听着,一双晶眸瞪得越来越大,心想,难道真是她误会他了?
“不对,抓我们的人明明就是你留下来的人,怎么可能是大妃指使的?”她心里半信半疑,不敢轻信他。
“那些人确实是我的手下,但他们也同时是部族里的勇士,我母妃以你会妨碍我争取狼主之位为由,说服了部族里的长老,下令他们配合她的计划除奸。”
对部族的勇士来说,他们不认为这是背叛了主子,反而认为他们是为了对主子尽忠,所以要除去桑国来的妖女。
“除奸?我吗?”兰姝听了只觉得可笑,她不知道自己在大妃心里是这么可恶,大妃竟然这么厌恶她,所以才不惜派人追杀她吗?
“你当然不是奸邪,你是我最心爱的小白兔。”硕尔清温柔的说。
听到他又叫她小白兔,她先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可是又随即想到,他刚刚在小白兔前面加的是什么字句?她没有听错吧,他是说……最心爱的吗?
兰姝的心突然怦怦地急速跳了起来。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种话,是她听错了吗?
她抬起眸悄悄地瞄了他一眼,一对上他意味深长的金色眼眸,又惊得别开头,觉得心脏都快从她嘴里跳出来了。
不要被他迷惑啊,兰姝,振作起来!她企图稳住这太过激昂的情绪。
“姝儿,之前是我没有把你保护好,让你受罪了,但我已经处理好一切,母妃也被我送回部族的领地养老了,这辈子她都不会再离开那里,所以你放心和我回去吧,不会再有任何人能威胁或伤害你了,我会好好珍惜你的,我们回家吧。”他朝她一步步走过来,然后紧紧握住她的手。
听到他这么说,她心里不禁动摇。回家?和他回家吗?
突然间,兰姝又想到一个问题,“你已经是狼主了吗?”
回到桑国后,她就被家人软禁了,所以她并不知道夏国情势的变化。
“是,我已经继承狼主之位了。姝儿,和我回去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疼爱你一辈子的。”硕尔清一用力,便把她拉回他空虚已久的怀抱,缓缓低下头,就要吻上她红润的樱唇。
可是在他的唇将要触碰到她的之前,她却用力一推,突然退开。
兰姝心想,既然他已经顺利继承狼主之位,那表示公主也巳经是他的大妃了。
但她不要委曲求全,成为他的侧妃或是宠妾,她无法与其他女人共事一夫!
这是早在误会他派人杀她之前,她内心早就作下的痛苦决定。
自小她就看着爹娘专一又互信互爱的感情,那已经深深刻入她的心底了,如果得不到这样的感情,她宁愿逼自己放手。
而且她怕,怕现在若贪恋着不放手,有一天,她的爱会因为求之不得而扭曲成恨,就像大妃那样,心性变得偏激。
想清楚后,兰姝在他倍感受伤又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再往后退了一步,强忍着悲伤对他说:“你回去吧,我不会跟你走的。”
硕尔清呆望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决绝。他看得出她心里还有他,不然她刚刚就不会那么激动,看他的眼神也不会那么伤心了。
“姝儿,为什么?你还是不愿意原谅我吗?”他的气息略微不稳,眼里透出浓浓的不安与急切。
从没见他露出过这么黯然痛苦的神色,她的心一抽,嘴唇动了动,却还是没有说出任何解释来。
她还发现,他也消瘦了不少。是因为他刚刚继承狼主之位,太过忙碌吗?或是……他也像她一样,因为思念而食不下咽,夜不能寝?
这一瞬间,她的确有再问清楚他对她是何打算的冲动,可是一想到他们终究不可能在一起,她又强自压抑下那份心疼与冲动。
不能心软,这次她真的不能心软了。
“没什么原谅不原谅,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请你回去吧,我绝对不会跟你走的!”
“你是怕你的家人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吗?我已经和你家里的人说好了,只要我能通过你两位兄长的考验,并获得你爹娘的认可,他们就不会再阻止我们了,姝儿,你放心,把一切交给我,好吗?”硕尔清急着向她保证。
他以为她是担心家人不愿成全他们,他还记得她当初提到家人时有多么担心害怕。
但兰姝只是摇头,语气惨然,“不,就算你通过他们的考验,得到我爹娘的认可,我还是不会和你走的。硕尔清,你不要白费力气了,快点回夏国去吧!”话一说完,她立刻转身,不愿让他看到她已忍不住的泪水。
见她转身要离开,硕尔清连忙伸手想要拉住她。
这时,一道清冷微带严厉的女子嗓音突然响起,“请阁下自重。姝儿,过来!”
硕尔清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便看到一名温文儒雅的青衫儒士与一名面貌清艳的白衣美妇联袂出现在花厅门口,他们身后则跟着兰姝的两位兄长。
刚刚开口说话的正是那名美妇。
“爹,娘。”兰姝走向他们。
确认这对中年夫妇是兰姝的父母后,硕尔清正想行大礼,却被阻拦。
“我们只是桑国的小商家,承担不起阁下的大礼。阁下不在贵国忙碌国事,却千里迢迢跑来寒舍,不知为何?”兰母冷声问道。
硕尔清理了理衣袍,不顾他们的阻止,坚持对兰姝父母行大礼,然后说:“晚辈是特地前来提亲的。”
他的话像九天惊雷劈向这小小的花厅。
“不可能!”
“我们不会答应的!”
兰家两位兄长马上出言反对,兰父始终没说话,脸上神情淡漠,但带给硕尔清极大的压迫感,而兰母则是冷哼了声。
见兰家反对的态度强硬,硕尔清不得不使出撒手镧。
他从怀里拿出那份兰姝当初签下的契约。
“你敢威胁我们!”
“你真以为我们拿你没办法吗?”
兰姝的兄长们纷纷怒斥。
“在下没有任何威胁的意思,既然我们之前已经说好条件了,是否就依约定的规矩来?如果我能通过考验,姝儿又肯随我回去,就请把她嫁给我。”硕尔清沉声道。
“哈,你真以为你能通过我们的考验?”兰二公子语气冰冷的说。
“在下尽力而为,但若侥幸通过考验,相信两位也会信守承诺。”他以话语激着兰家两位公子。
“若你真能通过考验,我们兄弟自然会守信约,不再干涉你们。”兰大公子应道。
“既然阁下决定接受兰家的考验,那请把契约毁掉吧,我们不会失信的。”兰母几经考虑,也同意照他们的约定做。
无论如何,这纸契约对兰姝太不利了。
虽然对毁掉契约后兰家是否真会遵守信诺有些怀疑,但硕尔清心想,反正他也不怕他们毁约,他们若敢毁约,大不了彻底撕破脸,他马上就带着兰姝走,他就不信有谁拦得下他。
因此,他很干脆地在兰家众人的面前烧了那份契约。
“好,阁下颇有胆识,今日已晚,考验就从明日开始吧!请回。”见契约确实烧毁了,兰母冷声送客。
“那么晚辈明日再上门讨教。”硕尔清深深一揖,目光却停留在他们身后始终不发一语的兰姝身上。
他强打起精神,对她勾唇笑了下,却见她面无表情,随即别开头去,不再看他一眼。
他心一拧,想再对她说些什么,却被兰二公子的一声“请”挡下,亲自押送他离开兰府。
“小子,明天一定让你知道“死”字怎么写!”
兰家两位兄长磨刀霍霍,决心要让硕尔清知难而退。
第十章
硕尔清离开后,兰母便问清楚兰姝和他到底谈了些什么。
见女儿转述着硕尔清的母妃追杀她又嫁祸硕尔清的前因后果,却仍一脸失魂落魄,兰母叹了口气,问:“姝儿,你对他还余情未了吗?”
“我……”兰姝愣了一下,神情惨然。
“你和娘说过,他非娶公主不可,现在他又继位狼主,那公主就是他的大妃,若你嫁给他便是侧妃,当他又专宠于你时,你觉得公主会怎么想?难道你想要重演前任狼主与他两位妃子间的恩怨情仇吗?再让你的孩子与他的异母兄弟们生死相残?”
兰姝满心苦涩,垂下双眸,没有应话。
“姝儿,不是爹娘不愿成全你们,最是无情帝王家,你的性子太善良又太单纯了,没有办法与人斗心计的,而硕尔清是个城府极深又野心勃勃的男人,你们真的不适合。”兰母语重心长的劝着她。
兰姝咬着唇细细思量,娘说的她都想过了,不然她当初也不会痛下决心离开他。
只是见到他真的千里迢迢地追来桑国,她的心也不禁动摇。
她喜欢他,今天听到他说她是他最心爱的那个,她真的很高兴,从来没有这么欢喜过。
还有,他开口向爹娘提亲时,她心里更是五味杂陈,甜的、酸的、苦的、涩的各种滋味,统统都混在一起了。
但一想到公主,她就马上清醒了。
她告诉自己,不管他们有多吸引彼此,当两人所追求的不是同一件事时,委屈某一方求全,都只会消磨了爱情,然后看着彼此的情意一天天逝去……
看出女儿的挣扎与痛苦,兰母又叹道:“姝儿,你相信爹娘的判断吧,一时的意乱情迷总有烟消云散的一天,要相伴一生的良人不能只用片刻的激情来衡量,既然你两个哥哥要考验他,那就不妨先观察看看,我也想看他对你的心意到底有多坚定,是真心喜爱你,还是只是求不得因此不甘心的执着罢了。”
“我知道了,一切都依爹娘和哥哥们的安排吧。”
从那日后,硕尔清日日上门,只为求见她一面,想弄清楚她为何改变心意,却总被兰家两位公子挡在门外,无论他们怎么冷嘲热讽、相应不理,他都不走,一站就是一整日。
兰姝从下人口中得知这情况,却未作任何反应,只隐隐听闻两位哥哥真的开始考验他。
就让他知难而退吧!她原先是这样打算的,但是,在听说他连过几关考验后,竟生生接下二哥的七神针,她真的坐不住了。
二哥的七神针有多厉害,她是知道的,神针入体,真的会让人痛彻心肺,生不如死!
为什么他要接受这个考验?撇开她知道他对针灸其实有某种不悦和轻微恐惧不说,她明明和他说过了,就算他通过考验,她也不会和他走的,为什么他还要以身涉险?
尤其当她听闻硕尔清已经被七神针折磨一天,仍坚持接受整个考验,怎么都不肯放弃,而二哥又说这个考验会长达三天,她的心都乱了。
三天!怎么可能,真受完三天的神针入体之苦,他还不经脉尽毁,武功全废,不死也半条命啊!
于是这天半夜,兰姝终于再也忍不住,潜到硕尔清所居住的小院落中探望他。
一进入房里,她见到他双腿盘坐在床上,赤裸着上身,身上还插着很长的晶针,针针封住的都是要穴,连头顶都插了一针。
这么凶险的状况让她倒抽了口凉气,她还发现,他浑身正微微颤抖,身上汗如雨下,正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硕尔清!”兰姝失声喊道,语气里满是心疼。
她的声音让几近昏迷的他陡然睁开眼,见到真的是她,他苍白的唇微微勾起,“姝儿,你终于肯来看我了?”
他的话让她的心狠狠揪疼。
“你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七神针有多危险你知道吗?那是我二哥最致命的绝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