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B市已经快八点了。
我买了两盒保健品,拎着去了豆豆当年的队长毛淼的家。
毛淼是个有义气的,当年为了豆豆的事也费了不少心,只可惜分量不够再加上受到了对方的威胁,也只能作罢。
门开得很快,四年不见了,他还是老样子。
淼哥见了是我,一脸惊喜:“快进来,快进来。”
嫂子也走了过来,愣了愣才道:“东子他女朋友?”
因为豆豆的原因,我和淼哥见面颇多还一起吃过好几次饭,但和嫂子见面不多。现在还能认出我也是难得了。
我笑着问了声好。
嫂子笑得很和气:“我去泡杯花茶,你先坐着。”
我道了声谢。等到和淼哥面对面坐着,我立刻直奔主题:“淼哥,我就是想问问,那个许令时倒了,东子一定能出来吧?”
淼哥点点头:“当年的事我帮不上忙,但现在……弟妹你放心。哥保证你一个月内能和东子登记去。”
嫂子放了杯花茶在我面前。我喝了口,道:“谢谢淼哥,谢谢嫂子。”
淼哥摆摆手:“应该的。不过为了这件事能进展得更快一些,你还可以去找找徐连伟,他是许令时的对头的人里最好说话的一个。而你找他比我找他更能说服他。”
拿过写着徐连伟的地址和联系号码的纸条以及淼哥坚持不要的两盒保健品,我告别淼哥和嫂子,直奔徐家。
我被保安拦在了小区外,只好打电话给徐连伟。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天黑沉沉的,路灯却照亮了每个角落。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挂了电话没五分钟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便走向了我。
他似乎是快走过来的,呼吸微微有点不稳。对方伸手道:“我是徐连伟,是林小姐吗?”
我把保健品换到左手,右手在衣摆上蹭了蹭,然后才伸出去握住。他的手干燥有力,只这一个握手,我便对他有了五六分的信心。
徐连伟冲我笑笑,道:“淼哥跟我打过招呼。这么晚了,又是旅途劳顿,林小姐肯定饿了。不如我们边吃边说?”
我只好微笑着点头:“徐先生考虑周到。”
求问求人办事的时候什么时候递礼比较合适,在我们一直站着的情况下?急需,在线等。
这个公务员七拐八拐把我带到了肯德基,亮堂堂的店面里只站着几个工作人员。我随便点了几样吃的,徐连伟则只要了一杯气泡饮料。
坐定后,我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
我真诚地看着他,稍稍抖了抖那两盒饱经风霜的保健品:“麻烦徐先生了,这是我和东子的一点心意……”
徐连伟连连摆手,义正言辞道:“身为人民的公仆,怎么能拿群众一针一线?”
我心里有个小人捶地狂笑,表面上只能装敬佩:“徐先生真是模范党/员。”
徐连伟笑笑,倒是没谦虚几句,径直道:“情况我大致知道。我可以保证,许令时是一定会倒的,梁正东的事组织上一定会还他一个公道。”
我咽下口中的咖啡:“徐先生,我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一遍给您听。”
东子的父亲是反恐警察,后来因为罪犯的报复失去了性命。万幸那人守住了“祸不及妻儿”的规矩,没有扩大伤亡人数。但梁母本就体弱多病,在受到如此打击后没过几天也就跟着去了。在家庭的熏陶下,东子一直都是正气凛然,并从小就立志做一个战斗在第一线的警察。
这件事的发生更是坚定了他的信念。虽然奶奶和姥爷极力反对,但好在还有爷爷的全力支持。最终,东子成为了B市的一名普通刑警。
就是因为东子一直嫉恶如仇,我也劝过他过刚易折但他就是不听,不论抓到什么身份的罪犯都坚持要处以对应的刑罚。
一天,我俩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告诉我,他抓了一个强/奸犯。之所以特意提出来跟我说说是因为那个王八蛋被拘留了八个小时后上面就下令放人了,而他走前还赌咒发誓要让东子一年换一个小时,坐八年牢。
没过两天,东子就因为“贩毒”进去了。判了八年。梁爷爷更是因为过分自责,大病一场过世了。
徐连伟一直认真地听着,还时不时记些笔记,这使我对他的信心又增强了几分。
等我把前因后果完完整整地说完后,徐连伟合上了笔记本,道:“谢谢徐小姐不辞辛劳向我反映情况……”
我连忙道:“怎么好这么说,应该是我说谢谢才对。这么晚了还来打扰您……”
他打断了我的客套:“不说那些,总之,我用我的党/性保证,许令时这样一只大老虎,我们一定会早日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小人又在狂笑。
我们又客套了几番终于到了说再见的时候。看来不论站队如何,只要是混迹官场的,就总能打着官腔说出很多套话。
到最后,那两盒保健品还是没能送出去。我估摸着是吸引力太低,大概现在都不兴吃这些了。
我不懂什么政治,我只知道我今天拿到了三个言之凿凿的保证,一下心中大定。徐连伟走后我解决了一个汉堡和一份上校,然后打车去机场。一出肯德基瞬间一路从额头冰到脚趾。先前虽衣着单薄(针对北方的冬天来说)但一直紧着心,倒没觉得冷。现在猛地放松下来,才感受到北方室外鲜明的恶意。
我没歇一晚主要是为了省些钱。豆豆的存款在四年前全部被我用来买房了,而教师的工资不高,这四年下来积蓄不多。我没有过苦日子的经验,在外面只知道住酒店,一晚上就得好几百。这房费本来不至于要省,只是豆豆出来后领证虽便宜,办婚礼度蜜月却是花钱的很。
没错,我要办一个浪漫的大婚礼,我要去马尔代夫度蜜月。我是一个俗人,想要的是俗套的幸福。
进家门的时候手机显示早上七点多,我随手把那两盒保健品放在茶几上,坐在沙发上休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再醒来是被冻醒的。南方不同于北方,湿冷的冬天没有暖气提供,唯有浩然正气护体。
我坐着发了会儿呆,听到有人在敲门。
“林老师在家吗?”
居然是大班长的声音。
我喊了声“等一下”,冲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梳了梳头发,又猛拍几下脸颊,才去开了门。
班长和朱玲玲、张梦凡、姜笑添四个人站在门口,看到我后不约而同地一脸沉痛。朱玲玲更是瞬间红了眼眶。
她几乎是哽咽着对我说:“黎黎,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我摸摸自己的脸,笑道:“也没有很糟吧?”
张梦凡道:“老师你衣服不仅三天没换,还皱巴巴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头发没有往日那么有光泽,嘴唇很苍白。”
我捂住自己的脸,心道我身为班主任的威信竟然就这样崩塌了。
说时迟那时快,我刚放下双手的瞬间,姜笑添拿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我:“……”
孙耀然替我出头。他皱着眉,沉声道:“姜笑添。”
姜笑添立马乖乖把手机递给他。我亲爱的班长手指动了几下,顺利抹去了我的黑历史。
我拿出几双拖鞋,招呼道:“进来说话。”
我坐在长沙发的中间,左边坐着朱玲玲,右边坐着张梦凡。孙耀然和姜笑添挤在一张单人沙发上。
我一头黑线,商量道:“要么班长坐过来吧?”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女孩子不好意思挨得近我能理解,但眼见着瘦弱的班长快被高大的体委挤得掉下沙发了,看着挺不忍心的。
姜笑添一把搂住孙耀然,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嘿嘿一笑。班长竟然没有反抗,只是小心翼翼地瞟了我一眼,脸上布满红晕。
朱玲玲发出了极其恐怖的笑声。
我怒道:“不许早恋!你们都要高考了!”
于是我们开始八卦姜笑添和孙耀然的纯情罗曼史。
听完这对小恋人的故事后,我只想说,为什么我什么都没看出来!这两个小混蛋在我眼皮子底下谈了三年的恋爱!三!年!
等我们停止了八卦,班长的耳朵都红透了。反观姜笑添,脸皮实在厚,全程抱着班长一脸痴汉笑。霸道忠犬攻X内敛人/妻受,王子欣在这里又要吹口哨了。
这对属于早恋的正面典型。姜笑添为了追妻专心学习,最终双双进入J中。而进入高三后,在班长的督促下,姜笑添又放下了篮球和画画,为能和老婆考上同一所大学而专心学习着。对于孙耀然来说,(引用姜笑添引用的孙耀然的原话)“你是照进我漫长而无趣的人生的光”。
我心道,几个月前的我是多么天真,居然默认全天下只有王子欣这一个同性恋。
朱玲玲撞撞我,道:“黎黎,前天晚上你怎么了呀?”
我靠在沙发背上,伸了个懒腰:“嘿嘿嘿,你们老师我终于要嫁人了。”
朱玲玲倒吸一口气:“黎黎你人美波/大腿长性格好,居然还那么愁嫁?!”
我眯着眼:“小孩子不懂,大人的世界可复杂了。”
朱玲玲心有戚戚焉,拼命点头。
那边姜笑添把手盖在孙耀然的脸上给他降温。姜笑添手大,孙耀然脸小,一只手就差不多能完全盖住,现在还两只手都放上去,感觉我亲爱的班长要被闷死了。
我拿橙子丢姜笑添。
姜笑添伸手一抓,把橙子放茶几上滚了滚,然后开始剥。这货吃橙子和吃橘子是一样的吃法。
趁着我和朱玲玲、张梦凡聊自己的理想型,姜笑添这个流氓居然强迫班长和他叼着橙子瓣的两头,眼见着俩人越靠越近越靠越近,我都没眼看了。
朱玲玲两眼放光,情绪愈发高起来,我看看时间,忍不住道:“饿了吗?你们先看部电影,我去洗漱。影碟在电视柜里。待会儿带你们去吃好的。”
等我洗完澡出来吹干头发换好衣服,朱玲玲正在换碟。我笑道:“走吧?”
我能够感觉到,我的灵魂,终于渡过了苦海,触到了坚实的彼岸。那里开满了漂亮的百合,空气中浮动着的不再是苦涩的咖啡味,而是甜美的花香。
作者有话要说:
☆、白衣校花和大长腿
等我把几个小朋友送到车站后,在回家的路上点开了微信。“小仙女”微信群的上百条消息让我很是紧张。
一条条点开听,都是关心我,让我有事一定要说的。她们都知道豆豆的事,所以都明白我去了哪里以及去干什么。回了一条“过来找我”后,我哼着歌,蹦蹦跳跳地回了家。
不过最后来的只有王子欣和杨杨。王子欣是个单干的高级营养师,杨杨是总裁夫人,时间自由。而吴大大最近承包了一个绿化工程,跑到Y省去了,景景则因为小儿流感肆虐的原因实在不能从医院抽身。
我和她俩细细讲了这两天的事,当听到豆豆没多久就能出来的时候,杨杨直接尖叫出声,王子欣则十分感慨地拍了拍我的肩:“我说前几天怎么突然大赚一笔,感情是给你准备的礼金。”
最后,我们仨决定去看婚纱。
我们三个穿了同款式的婚纱,拍了几张照片,并约好下次五个人一起再来一次。
王子欣这个碧池把照片发到了朋友圈,还附上了一句“好幸福”。三分钟后给我们看下面的评论。没有一个点赞,回复却能有近百条,全是想和我和杨杨撕逼的。
我和杨杨十分生气:“这张照片里只有你好看!我们两个都没有真人美!”
高中已经开始放寒假了。高三生比较辛苦,还得补课。所以我还不能休息。而虽然大学放假更早,但小弟硬说他要在S市留一段时间,准备考研的事。所以他也还没回来。我心道你个骗子,肯定是和魏泽呆在一起乐不思蜀了。
过年前十来天,高三生的寒假终于开始了。我也终于能够陪着好好陪陪爸妈,虽然没过几天就被我妈各种嫌弃厨艺。
今天吃午饭的时候又被妈妈数落不会做菜然后借题发挥表达了自己对老女儿婚姻状况的忧虑。我嗯嗯嗯地应着,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当看到手机屏幕上跳动着的“豆豆”,我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一个星期前终于出狱,先回了趟B市,让我安心呆在家里等他来娶我。那几天他主要是和以前的朋友聚一聚,又好好陪了陪他的姥爷和奶奶。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失了惯有的稳重:“觉觉觉觉,我到机场了,快来接我接我~”
我重重地应了一声,放下饭碗冲出了家门。
妈妈在后面喊道:“你去哪儿?!”
我头也不回:“去接你外孙他爸!”
狂奔下楼打车去机场。出租车停下的姿势特别熟悉,我看看的哥,哈哈大笑:“师傅,又是你啊?最近有变帅哦~”
的哥看我一眼,淡定道:“车费打八折。”
我坐进副驾驶座,摇摇头:“您车速给我提两成就成,车费给双倍~”
这个的哥果然十分彪悍,车速没提,却一直抄近路,节省了将近一半的时间。我一路上都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新J市。
下了车,我掏出一张一百递了过去:“谢谢师傅,多余的请您吃酒!”
的哥接过钱,露出一丝笑意:“姑娘七日内必成婚。”
我抱拳道:“江湖再见。”说完奔去了机场入口。
我看到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傻大个笔直地站在机场入口处,剃着光瓢,面容平静,平均每秒看一次表。每个经过的人都要回头看。
我冲过去抱住他,他反手搂住我,把我抱起来转了一圈。
“豆豆豆豆豆豆豆豆豆豆!”我挂在他身上,把头埋在他肩窝,一连声地叫他。
豆豆侧过脸亲了我一口:“走,去吃饭。”
我跳下来,和他十指相扣:“嗯。跟我来。”
结果一扭头,发现那的哥的车还停在那儿。我拉着豆豆跑过去,坐进后座:“师傅,原路返回!”
的哥从后视镜里看我:“这回不着急了吧?”
我笑得不行:“大哥,你眼神真好。”
豆豆把双肩包放在一边,伸手搂住我,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我和他头靠头享受了会儿久违的怀抱,然后把左手抽出来,在他面前晃。他笑着拉住我的手褪戒指:“我在里面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事急不得,有些事缓不得。”
他拿着戒指,牵起我的右手:“林丹黎小姐,你愿意嫁给梁正东先生吗?就算他存折里只有……”
我接话道:“几分钱。那几十万我都拿去买房了。”
豆豆继续道:“只有几分钱,没车没房,不会说好听的话,过了而立却还一事无成?”
我蹭了蹭他的鼻子:“我愿意。”
他把戒指套进我右手无名指。然后从裤口袋里摸出他的那枚。
我接过戒指,牵起他的右手:“梁正东先生,你愿意娶林丹黎小姐吗?就算她一天有十五个小时都得呆在学校,烧菜手艺一般,非常会吃,非常爱花钱?”
他正色道:“我愿意。”
我把戒指套进他的无名指,发现原本刚好的戒指有些宽松。
的哥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礼——成——新郎新娘送入洞房——”
我哈哈一笑,刚刚冒头的心疼烟消云散,只剩下单纯的愉悦。豆豆搂住我,靠过来低下头和我交换呼吸。
和这个男人初遇是在我大二那年。
那天我按照手机地图的指示走去一家家教机构面试。在穿过拥挤的人群后拐进了一条小巷。这条小巷窄而深,弄得我提心吊胆。即将走到尽头了,却听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声响。
我贴在墙壁上,慢慢蹭到拐弯处,偷偷往外看。
我见证了一场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