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用力地扯着夜魂离开。
直到四周没人,才停下脚步。
“夜大护卫,你好好地找布行的人来干什么?你不是最爱你身上这身衣服吗?穿来穿去也没见你变得颜色和款式,怎么?衣衫不够穿吗?才急匆匆地让人来给你做?”
够了,只会添乱的家伙。
“……”
他的嘴,闭得很紧,一句话也不说。
立蓉用力地深吸一口气,省得被他活活气死了。“夜魂,我拜托你开开口好不好?现在很忙,没有时间跟你在这里磨叽的。”
冷眸一冷。
“没有人要你在这里磨。”
没错。
是的,很好——
他说的一点都不错,根本就没有人要她在这里磨啊,这个该死的男人——
“好吧,我不磨,你自己招来的事,自己解决,现在,梅师父就在你的院落里,你自己去量身。”反正他闲。
“你去。”他又开口,说了两个当时就让立蓉陷入云里雾里的字眼。
“我去?”她的手,直指自己的鼻子,“为什么是我去?明明是你要裁衣的好不好?我才第一天当人家的妻子,还不清楚自己丈夫的尺寸,你就体谅一下你苦命的妻子,自己去吧。”
转身,她要离开。
却未能如愿,他的手,将她牢牢扣住,没有停下,他也走了,拉着她往他们的院落而去。
“你放开——”真是粗鲁的男人,她的手就要断了。
前方的男人,半点回音都没有。
“夜魂,我说,你放开。”
“……”
没出声,还是不放。
“夜魂,你该是的,给我放手,我的手快被你扯断了。”
前方的男人,脚步微微一顿,仅是一刻,他又迈着步子立刻往前走,只是,手上的力道稍稍地松了些。
至少,她的手,不会再痛得快要断了。
立蓉很无力,跟这样的男人,想要吵也吵不起来,最多就是吵给自己听,然后把自己活活气死而已。
她为什么要这么命苦?
完全没有道理的嘛。
夜魂一路拖,立蓉一路忍,直至夜魂把他拖进属于他们的院落,然后,放开她的手,梅老板有些错愕地迎上前来。
“夜大侠,现在老朽就给你量身。”
“不是我,是她。”
呃?
立蓉和梅老板登时有些不名所以,梅老板看着立蓉,立蓉瞪大双眼,他在说什么?
“夜大侠的意思是要为立蓉姑娘裁衣?”
“她已经不是姑娘。”
呃?
两人又一阵错愕,这会儿,立蓉总算是早早地回过神来了。“梅老板,你就唤我立蓉姑娘,姑娘我就喜欢听这样的称呼,还有,你好好地干嘛为我裁衣,我有的是衣服。”展家并没有亏待她,特别是雪儿。
雪儿早就要她跟她一样,衣食住用行,都同样的比照。
是她不愿意。
她跟雪儿是不同的。
这个男人,真是搞不懂他,好好的就变成这么莫名其妙。
夜魂没有把立蓉的话听进耳,更没有把她看进眼,只是用他的冷眼,瞪着梅老板。梅老板心里打个颤,脸上连一贯做生意的笑都笑不出来了。
“那——”
“给她量。”
“好好好,老朽立刻给夫人量身。”梅老板还是很识时务的,知道眼下听谁的不会吃亏。
为了不想让梅老板为难,立蓉努力地隐忍着。
直到梅老板量完了,准备要离开时,她才开口。
“不要只量我的,他的也量。”
呃——
手上拎着寸尺的梅老板可是左右为难。
“你不量?”她挑眉,“咱们已经是夫妻了不是吗?哪有妻子穿新衣,丈夫却穿旧衣的道理,你不量,做好了我也不穿。”
“随你。”冷冷的言语,确实深感着无所谓。
他的眼眸,更冷了。
立蓉也不是好惹的人,她瞪他,眼神虽然没有他的冰冷,却也没有热到哪里去。“夜魂,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我可不是那些乖巧听话,唯夫命是从的女人,别不把我当成一回事。”哼——
“你想怎么样?”
“相信堡主和夫人马上就要醒过来了,你说,要是我跟他们说上以说,夫人会放人你独自任意妄为吗?好吧,就算你不把夫人放在眼里,堡主的话,你不会不听吧。想来,咱们也是夫妻了,你觉得这等小事血药闹到那里去吗?”
该死——
夜魂双手握拳,若非极强的自制力,早就一拳挥过去,将立蓉甩得远远的了。
“量。”他冷冷出声。
梅老板浑身一颤,立刻上前,以最快的速度为他量完身。“衣衫三天之内就会做好,到时候,老朽会请人送过来的。”
他可不想亲自过来,再见识一下,他们夫妻的相处模式。
会让人少掉半条命的。
“哼——”
“哼——”
一人一声,谁也不让谁。
梅老板离开了,立蓉用力地灌了一杯茶,心里的火气才稍稍地隐了些,她瞪着夜魂,“你这男人真是奇怪了,老是做些让人出乎意料的事情,怎么,你大男人很了不起吗?还是看到你的妻子穿着旧衣,怕丢了你的面子。”
“……”
“真是一点都不可爱的男人,有什么不会说出来吗?放在心里,会生利息啊。”又不是钱庄。
“……”
“好吧,别以为我不识好,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在外头,我也不会丢你的脸,虽然你的脸够臭的了。”
“……”磨牙声。
“别站着,坐下,有些事情,咱们还是先说个明白最好。”他不坐,她硬拉着他坐下,“夜魂——”递上一杯茶,硬逼着他喝下,“咱们是夫妻了,以后和平相处如何?”
冷眼一枚,不置可否。
“别拿这种眼神瞪我。”她瞪回去,“要相处一辈子,我可不想每被你瞪一次,就少活一年。”她说得夸张。
他也不反驳,让她说个够,说个痛快。
“……”
“我可不想让雪儿担心,让她自责地依偎,我们是为了展家的安危才会成亲,完全没有一点幸福可言,你不介意,做些让人以为幸福的事吧?”
“……”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很好,下次,有什么决定到时候,请先知会我一声,省得到时候,身为你妻子的我却成了最后一个知道事实的人。”那样,会让她的火更大些。
“……”
“三天流水席之后,我会跟雪儿和堡主说一声,咱们回水族看看爹和娘,这一次,怕他们赶不及都没有通知他们一声,已经很不孝了——”
“……”
“喂,你能不能哼一声?不然我会以为自己有自言自语,自说自话的毛病。”
“……”
她难道没有吗?
男人还是一声都不哼。
“夜魂——”她吼。
“我不想回水族。”他总算舍得开尊口了,却是为了反驳她的意见。
“不回也得回。”她凶恶地瞪回去,“你可以当个不孝子,我却不可以当个不孝儿媳。”
“没有人会说你不孝。”
“我自己会。”
“那是你自己的事。”不要来勉强他。
夜魂身上的寒意更甚了。
“夫妻是一体的,我的事也是你的事,别想撇开我,而且,你爹娘忍着不来看你,就是怕扰了你,你还能狠心不去看他们吗?他们会一天一天变老,总有一天,会让你想看都看不到,到时候,你会后悔一辈子,你真的愿意那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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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一百二十四章
真的愿意吗?
说实话,夜魂一点感觉都没有,愿意要与否并不重要,亲情之于他,也是全然陌生的,正如水族那两个,称是他爹的男人和女人,对他而言,他们仅是两个人而已,与万千百姓一般,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身上流着他们的血,他也没有太大的感触。
或许,他身体内的血液也是真的凝结了,或许,他天生就是个无情之人。
他不在意。
有情,无情,仍是一生,又有何妨。
“他们早该认清事实。”他是绝无可能和他们共享天伦之乐。
此生定型。
“你——”。立蓉用力的咬了咬牙,她恨不得上前去狠狠地甩他两巴掌,看看是不是真的能把他打醒。
真是够了,这个死男人。
天底下有多少人,孤身一人,没有家,没有父,也没有母——真的,太多太多这样的人了,哪怕,是有孝心,也无法在双亲面前尽孝。
那样的心情,他怎么可能会理解,会体会得到呢。
她的父母,也早就不在了,现在,她连爹娘的样子,都快想不起来了。他怎么可以这么轻松的就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来,难道,他的心里,真的一点都无所谓吗?
孤单了这么多年,他也一直没有家人不是吗?
如今——
好不容易知道这个世上,是有他的家人存在,而且,还是一个诺大的族群,有疼他爱他的爹和娘,还有叔叔,还有好多好多人——
她是多么的向往。
嫁给了他,虽说不是那么美满,但是——她总是有了最亲近的家人不是吗?除了雪儿之外的另一个亲近的人。
他的家,往后就是她的家了。
她才不会任由他这么“理所当然”下去呢。
“反正其他的事情,我可以不管,但是,你必须让我进自己的责任,以后你跟不跟我回水族那是你的事,不过,第一回,你必须带我回去,而且,要有你亲口把我介绍给你的爹娘和族人。”
夜魂皱了皱眉,不曾料想,她会提出这么不合情理的事情。
他们会一直呆在展家。
他与她,一直都是不是吗?为何她突然会想起要回水族,要去探望那些,对她而言,还是全然陌生的人呢。
好吧——
她是见过他的父母,那又如何,既已相识,也可不要深交。
“你的日子过得太悠闲吗?”
“就是。”
扬起下巴,用力的瞪他。
“我会让人带你去”
“如果那个人不是你,我不会同意的。”
“那就不要回。”
“好啊,你就这样吧,等一下我会哭给你看——不,我才不会哭给你看呢,我会哭给堡主和雪儿看,到时候,我看看你怎么被人瞪。”别说她小心眼,这是她不得不做的事情,他冷情归冷情,难道要一辈子如此冷情吗?
她可是要跟他过一辈子的人,长此下去,他自己不被自己的冷情逼疯,她会被他的冷情逼疯。
她向来是有话说话,有什么事情,不会放在心里,自己闷得慌,能说的,她会说,不能说的,换个场合,她也会说。她不是不识礼,而是知道,场合的重要性——
现在,她要去找堡主和雪儿——
是真的找,不是吓他。
他的劣根性,她太清醒了,这个男人,如果没有人在一旁用力的提醒,他是全然都不会放在心上,不会当成一回事的。
一转身,出门,直往水园的方向而去。
雪儿今天起得晚了。
昨天是累着了。
她也不想现在就去打扰雪儿,不过,吓吓他吧,吓吓身后的男人,他啊,也只有对展狂的时候,神色,才会稍稍有变。
真是让人无奈的事实不是吗?
雪儿已经醒了,睡了好长好长一觉,而且很香,一起来,展狂便让人到厨房里去端吃的过来,她快两天没有好好的进餐了。
眼皮下的疲意并没有因为一晚上的沉睡而消失,仍留下淡淡的余辉。
半路,迎上了去厨房的春夜,立蓉便代春夜端上了早膳。
“雪儿,你醒来了。”门是开的,展狂正立在雪儿的身边,夫妻两个似在呢喃着什么,小声的旁人听不真切。
立蓉扯着嗓门,开了口,展狂和雪儿同时抬头。
“立蓉。”雪儿瞪了瞪眼,“怎么会是你?今天可是你和夜魂成亲的第一天哎。”展家人那么多,根本就不需要立蓉亲力亲为啊,她现在是新娘子,对什么事情都可以有特权的。真是个停不下来的性子。
“成亲第一天又如何,依夜魂的性子,我想,再过一个月,也不会有什么变化的。”她自嘲的笑笑。
那种万年不变的死性情。
要改,她看是真的难了。
“那可未定。”冷哼一声,出自展狂之口。
立蓉看了展狂一眼,他脸上,没有戴面具,是依雪儿之言,在家人的面前,无需再带着面具,雪儿也把她当成了家人。
所以,也让展狂不需要在她的面前,戴着面具。
他的脸,其实并不难看,加之,早就看习惯了,见怪不怪。
他若是愿意让独龙族的白大夫医治,现在,脸上保准,什么都没有了。
“多谢堡主贵言了,希望夜魂真的能早些开窍,雪儿,快来吃吧,待会凉了就不好吃了,你的肚子也饿得够久了。”
雪儿抚着自己扁平的腹部,真的很扁,刚才还有咕咕的叫声,她是饿了,一直赶着做嫁衣倒是不觉得,一停下来,什么事情都不做,反倒是感官灵敏的多了。
“嗯。”雪儿在桌前坐下,展狂亦是,拿起筷子,雪儿看向立蓉,“你呢,你吃过了吗?”
“我早就吃过了。”
立蓉也不避讳,在雪儿的面前坐下,“一大早,外头就热闹得很,所以啊,我出去凑热闹,加帮忙去了。”
“对不起,我起得太晚,都没有帮上什么忙。”雪儿歉然的道,展狂霸道的夹着一筷子美味小菜,递至雪儿面前,要她张嘴,不想听她自责过多。
那不关她的事。
“吃~~~~”
雪儿只好怪怪的开口,将面前的小菜,吃进肚里之后,抬起小脑袋,再度想要开口的时候,展狂的第二筷,又来了。
于是——
雪儿忙绿的完全没有时间,开口说话。
立蓉也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夫妻互动的一幕,展狂是个冷情之人,在遇到雪儿之前,展狂是绝对比夜魂可怕的一个人,他不仅心冷于内,也表于外,总之,给别人的一切,真的好可怕。
没错,展狂就是这么一个可怕的人,但是——
现在看看,眼前的展狂,虽然仍是冰冷,无法热情如火。他的举止,却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温柔,一举一动,之于雪儿,他,应该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再也没有人可以比得过了吧。
有夫如此,无求。
展狂亦是。
真是让人羡慕的一对儿不是吗?
她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与夜魂,这辈子都不可能变成展狂和雪儿一般,一辈子都不可能。
好不容易,雪儿终于被“喂”完了。
她终于得空,展狂开始自己吃了,吃雪儿剩下的。
“你在瞧什么?瞧得这么入神?”
“你啊,”立蓉直言不讳,“雪儿,真的好羡慕你哦。”她轻叹。
雪儿小脸一红。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你和夜魂也可以啊。”
“才怪。”做梦都不可能梦到的好景,“对了,雪儿,我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
“三天的流水席之后,等到别庄不那么忙的时候,我想去水族看看夜魂的爹娘和族人,你也知道,这一次行事太过匆忙,都来不及请他的家人前来,我心里,总觉得亏欠些什么。再说,为人媳的,去拜会公婆,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雪儿听完,立刻点头。
“很好啊。”她早有此意,本来就打算没那么忙的时候,让他们两个回一趟水族,呃——其实,也没有真的那么忙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
她也想一起去看看哎。
就是不知道,她身边的男人同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