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霭九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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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霭九重城-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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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脸红了,忙不迭打断他的话:“风叔叔,你总是把我当作孩子,我已经长大了!”
  方晏眼瞧著心上人连脖子都透出不好意思来,快快地转移众人注意力:“难得相聚,无酒可不行,我且先干为尽,诸位随意!”说完仰脖一饮而尽,他贵为龙子凤孙,温涵之纵然曾做过他的老师,毕竟份属臣子,见他干尽杯中酒,自也是举杯饮尽。
  竹雪不擅喝酒,蔚缌虽然想多喝两口,无奈被约束著,只是浅抿,尹竹风甚有酒量,亦是一杯见底。
  酒逢知己千杯少,除了不能饮酒的两人,另三个你来我往喝得十分热闹,片刻後,方晏与温涵之均有些醺意,尹竹风却神色如故,竹雪生怕真的将那二人灌醉,打岔道:“哥哥,不要再喝了,你瞧你们只顾著喝酒,一桌子菜都不曾动过!”
  尹竹风听出了妹妹的意思,自动放下酒杯,夹了道清蒸鳜鱼尝了尝,赞道:“这时节鳜鱼刚出水,果然嫩得很!”
  温涵之秀雅的脸庞初上红霞:“鳜鱼之鲜美只在此时节,过了肉便老了!”
  蔚缌尝了一筷,感叹道:“好吃,和庄里头做法不同,不过鱼肉似是更加鲜嫩了!”
  竹风笑道:“庄里头备的鱼都不是最新鲜的,如何与这里相比,天子脚下,要吃什麽不容易?”
  少年歪了歪脑袋:“那也不一定,有些吃不到!”
  竹风愣住:“什麽东西吃不到?”另几人也好奇地瞧向蔚缌。方晏感兴趣地问著:“蔚公子想到了什麽东西京里是吃不到的?”
  蔚缌随意的笑道:“其实也不是什麽稀罕物,只不过如果不是当令的季节,便是天子脚下怕也吃不到吧!比如,今日我想吃西瓜,这时节能买到吗?”
  众人俱都愣住,初春吃西瓜?尹竹风回不过神:“不到夏日哪有西瓜可吃?”
  竹雪瞥了瞥兄长:“小少爷只是打个比方,谁让你说什麽天子脚下想吃什麽都容易!”
  竹风恍然大悟,屈起手指敲向少年的头顶:“臭小子,专找些歪理来驳我!”
  蔚缌笑得眉眼弯弯,捂住被敲疼的脑袋,假意呼痛:“哎哟,风叔叔,轻些。。。。。。”
  在坐的人尽皆失笑,方晏笑过後忽然冒出一句:“也不一定,蔚公子若是真地想吃西瓜,我倒可以找些出来!”
  这话说出来,除却温涵之,云岫三人都愣住了,竹雪奇道:“王爷不是说笑吗?这时节哪有西瓜?”
  方晏笑笑:“我是没有,可是宫里却是有的。我朝疆域广阔,最南端乃是一处暑地,天气终年湿热,西瓜四时不断,常有新鲜果品快马传贡!”
  第十五章
  蔚缌若有所思:“小时候读书,听父亲说起过,南有一地唤作琼,常年果疏不断。。。。。。”
  方晏点头:“令尊学问渊博,说得不错,那地方为琼州,终年暑天,不分四季!”
  蔚缌兴致勃勃:“这地儿倒好,若有机会定要去瞧瞧,专拣三九的时节去!”贤王瞧著他向往的模样,忍不住微笑。
  温涵之喝得有点高了,这会儿酒劲上来,头脑晕乎乎地,不由自主举起一只手撑住额头,蔚缌对他很是上心,见他微微歪了歪身子,连忙伸手扶住:“大。。。。。。温公。。。。。。”
  温涵之侧过脸轻轻一笑:“没事,我不擅饮酒,见笑了!”说著扶著桌子站起身:“确实喝多了,你们且继续喝,我先回去醒醒酒!”
  方晏看著他微微摇晃的样子,跟著立起身隔著桌子搀扶住:“先生,我送您回去!”
  辅国公温和地望著自己的小弟子,摆摆手:“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你们慢聊。”
  蔚缌忽然跳起来:“吃饱了!方。。。。。。大哥,我们一起走吧!顺路送送温公。”
  温涵之指了指桌上的菜肴:“这些菜几乎不曾动过,说什麽吃饱了?你们放心吧,虽说我不能多饮,但这点酒还放不倒我,我自己能回去!”笑了笑又道:“缌缌,你若得空,可与竹风、竹雪到鄙宅走走,先告辞了!”挣开方晏的搀扶,向众人微一拱手,袍袖生风,款款离开了酒楼。
  温涵之喝得并不多,说了一番话头脑已没有方才那般沈重,只是今日不知为什麽,总会想起那个温和淡定的人,心口迷漫著一股似有若无的酸涩,无法遣怀,索性告辞了众人,独自走走,其实也不愿回府,一个人转到避静的地方,一来理理思绪,二来吹吹酒意。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路,辅国公觉得脸上的温度降下了几分,轻轻叹了口气,想想自己出来大半日了,也该回府了,抬头望了望,顿时怔住,两面高墙的深巷。。。。。。这是什麽地方?
  头疼地敲了敲脑门,走得太随意了,刚才究竟过了什麽街也不曾在意,也不知道到底拐进了哪条巷子,哪一头才是巷子出口。。。。。。罢罢罢,且摸一头,走不过再走另一头吧!
  温涵之想著自己方才是朝前走,扭过身向後走去,冷不防上头传来清脆的笑声,细亮的嗓音柔柔响起:“大哥。。。。。。”
  辅国公抬头一瞧,少年秋水般的双眸弯弯地望著自己,美丽的秀颜满含忍俊不禁的笑意,轻轻一跃,已从高墙垛子上跳下来立在自己身前。
  少年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发育好,个头略低於温涵之,辅国公轻易便能看到梳理得整齐的发上沾了片碧绿的嫩叶,抬手将那叶子拿下,笑道:“春天飞到你的头发上啦!”
  蔚缌歪歪脑袋,接过那片嫩叶,叶纹细密,碧绿深透,想了想放进怀里:“大哥是不是找不著路了?”
  温涵之愣了愣,清咳一声:“只是随便逛逛。。。。。。”
  少年哈哈笑了起来:“我一路跟著大哥走过来,大哥只顾著朝前走都没发现我!听雪姨说,大哥什麽都好,就是有一样比不得别人,常会迷路!”
  辅国公干笑:“缌缌倒是快人快语!”
  蔚缌晃了晃手,转移话题:“大哥现下想去哪里?我陪你一起去!”
  温涵之摇头:“出来大半日了,准备回府!你怎麽会跟著我?”
  少年笑道:“方。。。。。。王爷公务缠身,回去忙事了;风叔叔和雪姨去店里查帐,我最清闲,出来溜达,正巧在前头大街上碰见大哥,便跟上来啦!”
  原来温涵之走後,方晏和尹氏兄妹倒罢,独独蔚缌缺了兴致,匆匆吃过便散了席。
  方晏休养数月,堆积了大量政务需要处理,蔚缌不想回去,与方晏说了一大堆托辞,贤王知道他不耐府中无聊,任他去逛,只叮嘱他小心记路,便自行回了王府。
  至於尹氏兄妹,云岫与赵家在京中的生意已多年无人前来查看,此番既来了京,说不得该好好盘查一番,这麽长时日积累下来,要看的帐本堆积如山,自然也是没有时间陪小主人乱晃的。
  这倒方便了蔚缌,他心里惦记著温涵之,却不知道国公府究竟在何处,也不懂得问人,只满大街乱窜,偏他运气好,竟在一条不太热闹的街上撞见闷头漫步的帝师,见那人旁若无人的且行且缓,暗暗窃喜著跟了上去。
  他轻功甚好,眼望著温涵之拐进了深巷,提气飞到墙坝子上便在那人上头跟踪,温涵之满脑子心思,根本想不到如此轻易便被人盯上了。
  走了一段时间,蔚缌瞧著那人突然停了步敲脑门,额尔迷惘地四下里望望,蓦地想起尹竹雪曾经告诉他的话,不由自主轻笑出声。
  温涵之苦笑:“雪姑娘果然爽利,这些事情也与你说了!”
  蔚缌直笑:“雪姨还说,当年您与她从塞外回江南,走了不少冤枉路呢!”
  辅国公摇头:“这些事不提也罢,那时你义父。。。。。。”忽地收了声,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少年正正经经地敛起笑颜,轻声问道:“大哥刚才是想起了义父吗?”
  温涵之静静地吸了口气,不欲年轻的孩子纠缠在那些沈痛的过往里,改口道:“你今日下午想去什麽地方玩?大哥陪你!”
  蔚缌本在前头带路,听了这话回过身来:“大哥酒喝多了,不要回去歇歇吗?”
  温涵之笑了笑:“逛了这会儿,酒意已去了,无妨!”
  少年垂下头:“大哥不用担心我,从我冠上了义父的姓,父亲与风叔叔他们常与我说些义父的过往。父亲说,义父才高清绝、雅致出尘,是个不世出的奇人!”
  辅国公皱了眉头:“你父亲。。。。。。”
  少年打断了他的话:“大哥是不是想说父亲为何要让我知道这些容易让人伤痛的往事?这话爹爹也曾问过父亲,父亲说有些事该当知道,我知道了这些事,若只会伤感悲怀,那我便不配随蔚姓,也当不得云岫的弟子!”
  温涵之怔住,少年的一番话便似屋脊上的青砖,取下一片,屋里头的情况便能窥视得清清楚楚,那些只关在室内的景象望见了,上了心了,旦看见到的人如何去想去思考。。。。。。蒲歆把那青砖全去了,让年幼的孩子看得清清楚楚,表面上并不去在意孩子是如何思索的,暗地里却在潜移默化地诱导孩子往正确的方向走去,这种作法看似残酷,却十分有用地锻练出一份坚强的性格。
  瞧向少年玉般的侧脸,辅国公轻轻喟叹,一把年纪了,见识还不如一个年轻的孩子。
  蔚缌向前走著,并没侧脸去瞧身边人,耳边却清清楚楚听到了那声细微的叹息声,忽然满心感动,这麽多年了,他始终都不曾忘记义父,如果将义父换作我。。。。。。
  心头猛然一跳,换作是我,他会一直记著我吗?直觉这个想法有点危险,少年甩了甩头,努力转开这层思绪:“大哥果然不累,愿意陪我逛逛?”
  温涵之莫名觉得眼眶有些湿润,面前这孩子。。。。。。柔声道:“不累,你想去哪里逛?”
  少年想了想:“我想去瞧瞧以前祖父的府宅。。。。。。”顿了顿又道:“现下应该住进别家了,不用进去,大哥陪我在墙外走走即可!”
  温涵之沈吟道:“刑部尚书的府宅麽。。。。。。”微微笑道:“要进去也没什麽不方便的,大哥带你进去瞧瞧可好?”
  少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也不用,我。。。。。。我只是随便看看,以後回了云岫,爹爹问起来也好。。。。。。也好敷衍一下!”
  说话间,两人已走出了深巷,大街上人来人往,温涵之吁了口气,这条街还是认识的!伸手牵住少年的手:“进去看过了,待你爹爹问起,不是更好回答!随我走吧。”
  蔚缌眨了眨眼:“大哥现下认识路了?”
  温涵之清清嗓子:“这条街认识。。。。。。”回眸瞧见少年偷笑的脸,忍不住一指头敲过去:“快走!”
  蔚缌捂著被敲疼的脑门,开怀大笑,他小孩子心性,笑起来一发不可收拾,竟弯了腰只是不停,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温涵之虽然并不常在市井间走动,好歹也是当朝名人,若他一人默默无声走过倒也罢了,偏偏身边带了个嘻皮笑脸的年轻孩子,更要命的是那孩子全无顾忌,笑得半点形象也无,如此一来,一些被笑声吸引过来的路人看得仔细了,立时有人将他认出。
  认出者走上前深施一礼,瘦削的脸庞带著释然之色:“下官见过国公大人!”
  温涵之已看清了施礼之人的面貌,待要拦阻却已不及,只得强笑著回了一礼:“谷梁大人有礼了!”
  这人嗓门挺大,一嗓子喊出周围的行人全都听见了,纷纷施礼,蔚缌笑到这时候总算歇了劲,眼瞧著温涵之回礼回个不停,忍不住掩嘴又想笑。唉,哪有这样的人,以他的身份何必如此谦虚地回礼?
  待不相干的路人俱都离开,温涵之方才缓过劲来,回头瞧见将自己认出的人仍留在原地,微笑询问:“谷梁大人因公事进京吗?”下意识地将站在一旁的少年拉到自己身边。
  认出者抱拳:“一半是因了公事,一半是。。。。。。”顿了顿,似是有些犹疑,仍是说了出来:“家父过世,下官此次进京是报丧的!家父临终前惦念著宫里的太皇太後、静太妃与勖皇子,嘱咐下官回京报丧时定要想法探望一番!”
  温涵之微愣:“太师辞世了?什麽时候的事?”
  那人点了点头:“这月月初走的,只是一直不曾发丧,家父不愿葬在异乡,想回京落丧。。。。。。”
  温涵之皱了皱眉头,那人继续道:“下官知道朝廷法度,外放带罪官员不得圣诏不许回京,只是家父已经过身。。。。。。下官已去过几位大人的府中,均言无法可想,实在找不到门路了,只好去了国公府想要求见国公!谁知府上管家说您自今早上朝後便不曾回府,下官没了主意,想著回客栈,晚些再去府上拜望,却不想在半路上竟碰见了国公!”
  第十六章
  蔚缌耐心地听完那人罗罗嗦嗦说了一连串的话,忍不住瞧向牵住自己手的温涵之,但见辅国公眉目微凛、神情肃穆,面上似有伤感又似带了几分怜惜,额尔轻轻叹息,从腰间取了块玉佩递给那人,缓缓道:“烦你拿这个先去我府上等会儿,见到玉佩他们自会放你进门。我还有些事情待办,晚些回去再谈!”想想又道:“不要再去住客栈了,住到我家里去吧!”
  蔚缌闷头一笑,大哥还是个老好人呢!
  那人忙不迭摆手:“不用不用,住在客栈挺方便的。。。。。。”
  温涵之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不容置疑:“除了太师回京落葬,还有进宫探望太皇太後之事,你若住於客栈,来往岂非不便!去吧,等我回家再详谈!”
  那人闷下头,声音带上了几分哽咽:“多谢国公。。。。。。”
  蔚缌听不得哭腔,打岔道:“温公有事,明日再陪我也罢,我自己认识路,温公与这位。。。。。。这位先生一起回府吧!”
  那人听了这话,连忙弯腰作揖:“不急不急,国公先办事要紧,下官这就去府上候著!”说完,不等温涵之回答,转身便走,脚下飞快,不一会儿便走得远了。
  蔚缌晃了晃温涵之牵著他的手:“大哥。。。。。。”
  辅国公温和地微笑:“无妨,就让他多等一段时辰吧!缌缌,我们去尚书府!”
  蜂舞云头花压枝,数声莺语唱春姿。
  尚书府後花园红桃如雾,花山蕊海中,粉蝶漫舞,蔚缌随手折下一杆劲挺的桃枝状似无意地递给温涵之:“温公,想不到这片桃林仍在!”
  辅国公接在手中,面带微笑,眉间却是轻轻一跳。跟在二人身後亲自作陪的现任刑部尚书沈凌不时摸摸鼻子,理不清眼前这事究竟是个什麽情况。
  今日用过午膳後照常去了刑部处理公务,好在刑部积压的文书不多,不过耽了两三个时辰便一一阅毕,沈凌开开心心、轻轻松松地回到家中想要休息一会儿。
  谁知刚待换下官服,管家急匆匆来报,气喘吁吁地说辅国公来访,现下正在门外,大人快别脱衣服了,走吧走吧!
  沈凌吓了一跳,辅国公?自归政後,辅国公与朝中众臣俱都疏远了许多,又因常年在家中休养,陛下体贴,连早朝都给他免了,自己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他几次面,怎麽会突然来访?
  顾不得思考这个问题,连忙将解了扣的官服重新系上,跟著管家风急火燎赶到府门口,将外头两人迎进府内。
  温涵之知道自己的突然造访必会给主人带来困扰,好言相抚,说什麽自己这位小兄弟闻知尚书府内有片桃林,甚是欢喜,想来一观云云。
  沈凌愈发奇怪,要说桃林,京中或许不见大片林地,可郊外哪处没有春桃绽放,尚书府纵多,怎比得野地万株红粉竞豔?为何偏偏就来尚书府观花了?要说这事儿奇倒也罢了,更奇的是,温公早已年过不惑,这岁数肯定是不假的,可他带来的据说想赏桃花的少年看面貌不过十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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