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霭九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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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霭九重城-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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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的体温偏低,凉凉地拥在怀中,想来那药确实有安眠的效果,只片刻时间,便睡得熟了。方晏叹了口气,前头丝帐外琴响语娇,时不时还有人群叫好的轰然声,乱纷纷的环境,他竟然睡得香甜。
  垂目瞧著怀里的人,长睫细密,随著平缓的呼吸微微抖动,如枝头轻颤的花瓣,卷起春色无边;白皙的脸庞带著熟睡中些微的晕红,红梅点点,绽出几多风韵;殷红的朱唇似抿未抿,宛若夏日荷心,总是甜蜜的色彩,诱得人。。。。。。
  方晏慢慢俯下头去,双唇正待触上微凉的樱角,忽地一惊,猛然直起腰身,呼吸有些粗重,拢住的手却愈发收得紧了。
  蔚缌睡得迷糊,似是觉得不舒服,扭了扭身体,想要脱开方晏双手的束缚。
  方晏感觉到怀中人的异动,怜惜地笑了笑,松松收紧的双臂,想了想,抽出一只手脱下自己外衫,将少年细细地裹将起来。
  蔚缌下意识地往温暖的地方钻去,双唇微张,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想是感觉到了舒适,朱唇微勾,一丝笑意若隐若现。
  方晏痴迷於淡淡的笑颜中,那抹笑宛若勾轮,云遮雾掩後,一瞬间明丽绝豔、美得不可方物。
  前头一阵激烈的叫喊声拉回了方晏飘得远远的注意力,抬头望去,原来水灵芝竟已上场了。
  方晏轻轻一笑,居然过了这麽长时间了!眼瞧著怀里的人睡得深沈,实不忍心这时候打扰他的睡眠。
  蔚缌睡得并不深,事实上虽然药力作用使得他非常困倦,但他本非贪睡之人。由於小时候身体较差,睡眠比一般人要少了许多,便是睡著了,也是十分警觉,些微风吹草动便能将他惊醒。方晏刚将他搂进怀里,他便清醒了几分,尔後场内场外时不时的欢呼声也是历历在耳,只那片刻。。。。。。方晏解了外衣将他裹住更深地搂抱著。。。。。。那会儿,他觉得舒服温暖,确实睡深了。谁知,水灵芝甫一登台,观赛的人群声浪迭高,立时便清醒过来。
  有些疲惫地抬手揉了揉眼睛,微眯著睁开,青年俊秀的脸庞便在眼前,微微笑著,声音柔和:“怎麽?被吵醒了!”
  蔚缌复又闭了闭眼,再睁开,淡淡的笑容绽放,在方晏的扶持下坐起身来。
  瞧著身上裹著的外衣,蔚缌清澈的双眸闪过一抹复杂之色,抬头间复又恢复如常:“方大哥,是你的衣服?”
  方晏笑了笑:“你的身体被风吹得有些凉,所以替你盖著点!”
  蔚缌笑嘻嘻:“我自小如此,并不是风吹的。便是睡在被窝里,也不暖和!”
  方晏眼色微深:“怎会如此?”
  蔚缌毫不在意地甩甩头:“其实也没什麽大不了,父亲说我是早产儿,出生时早了两个月,故而身体要差了些。这麽多年调养,已经很健康了。”
  方晏皱眉:“先天之故。。。。。。”
  蔚缌“嘘”地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水姑娘开始唱了!”
  方晏垂目,想著前些时候夷邦王子送来的那株双瓣雪莲还留在府里,或许对缌缌的身体有益。。。。。。
  前头台上,云罗翻舞,水灵芝抚著琴,轻吟曼唱:“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水灵芝音色甜美、语调悠扬,筝声激越而出,蔚缌不禁眯起了眼:“易安居士的词委婉清丽,辞未明而意已至,水姑娘可谓深得其精髓!”
  方晏毫无听曲的心思,随意答道:“灵芝素慕李易安,如何唱不好易安的词?”
  蔚缌侧耳细听:“听这曲,似有变动的音律。”
  方晏笑了开来:“不错,灵芝曾对曲谱作了些微修改,难得这点细微变处也被你发觉了!”
  蔚缌垂目:“我的祖父才华横溢、精通音律,爹爹虽比不上祖父的造诣,却也稍有涉猎,自小便教我一些。”
  方晏好奇道:“你的祖父。。。。。。”
  蔚缌似是不愿意提及这些话题,急急接口转开:“水姑娘唱完了!”
  方晏抬头望去,云罗白纱缠绕如烟如雾,水灵芝曼妙的身影盈盈立起,向著岸头嚣嚷的人群敛衽为礼,抱了筝,回身嫋嫋亭亭地走入舱内。
  方晏笑道:“这就结束了,我们也下去吧!”
  蔚缌脸上微显惊讶,抬手指向场中:“方大哥,又有人出来了。这位姑娘可真奇怪!”
  方晏顺著他的手指瞧向擂台,心下颇多疑惑,想不到此番灵芝竟非排在最後,难道这位姑娘比灵芝还要。。。。。。待瞧清了场上的女子,更是怔愣。
  擂台上果然立了一名女子,一身蓝色短打劲装,头挽高髻,虽是男扮,却一眼便能瞧出女相来。
  这倒罢了,最让方晏吃惊的却是那女子的模样,柳眉杏目,鼻腻如脂,唇红若朱,乍看倒是一名倾国倾城的美人,谁知侧过头来,右脸上赫然一块深紫胎纹,使得整张俏脸莫名添上了几分诡异。
  方晏实在想不通这样的女子怎会出现在夺魁大赛上,忍不住回眸望向身侧的蔚缌,却见少年清丽的面庞先是惊异,既而显出几分疑虑,片刻後猛然跳将起身,一把拉住方晏的胳膊,急声道:“方大哥,我们快走!”
  方晏一个不妨,被他拉得踉跄几步:“怎麽了?”
  蔚缌跺著脚:“你先别问了,快随我走!”忽地叹了口气,急匆匆的脚步却停了下来:“来不及了。。。。。。”
  方晏尚未及答话,便听得一个陌生的女声幽幽响起:“小少爷,还想溜吗?”
  方晏抬头望去,面前立著一个短打劲装的纤细身影,右脸一块骇人的紫色胎纹,正是方才立在擂台正中的女子。
  蔚缌讪讪地笑:“雪姨,风叔叔呢?”
  女子微微一笑,抬手指指二人身後:“诺,不是在你们後头吗?”
  蔚缌咽了咽口水,心念电转,决定采用最直接的办法,绝丽的脸庞漾出真诚的笑容:“雪姨,让您和风叔叔担心了!我知道错了!”
  短衣女子淡淡而笑:“小少爷,你真的知道错了?”
  蔚缌连连点头,脑中飞快地转著主意,但听身後清朗的男声平静和缓:“小少爷,不要再动歪脑筋了!你瞧瞧岸头这许多人,便是你轻功再好,能逃得了吗?”
  蔚缌骇了一跳,嗫嚅著不知该怎麽回答。风叔叔真是太厉害了,自己还不曾想到如何应付,他竟一眼瞧出了自己的不良居心。
  不良居心。。。。。。呵呵,蔚缌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虽然只逃开了半天,想必两位长辈定是焦虑难安,怕还会愧悔自责。雪姨和风叔叔是义父的弟子,从小对自己这个义父的挂名儿子关爱非常,平日便是父亲些许喝斥,两人亦极力维护,此番出庄,虽说是受了蒲歆之托,实际上却是二人放心不下,一路跟随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蔚缌垂下头,开始自觉地忏悔。
  尹氏兄妹看著他长大,对这位小主人的心思摸得很准,眼瞧著他低下了头,兄妹二人对望一眼,俱有欣慰之色,小少爷毕竟是懂事的!
  尹竹雪莲步轻移,走上前执起蔚缌的手,柔声道:“我和你风叔叔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你自幼被关在庄内,想出来玩一玩也是人之常情!是我们太过约束你了。”
  蔚缌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笑了笑:“雪姨。。。。。。”
  尹竹雪打断了他的话,望向立在一旁的方晏:“这位公子是你新交的朋友吗?”
  蔚缌点头:“这位是方晏方公子!”
  尹竹雪明丽的双眸闪过一抹异色:“方公子。。。。。。”
  方晏客客气气地行礼:“晚辈有礼了!”
  一直静立後侧的尹竹风身随影动,飘然走近,冲著方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眼中一派了然之色,并不理睬他,却转向蔚缌,眉头皱了皱:“小少爷,你的脸色不好,今日胃疾发作了吗?”
  尹竹雪一把扣住蔚缌的腕脉,柳眉紧蹙:“果然是发作过,用过药了吗!”
  蔚缌忙不迭点头:“用过了,甫一疼我便用了药!”
  尹竹雪微微叹了口气:“你这个孩子,总是让人放心不下!那药有安神的效果,难怪我们刚才找著你时,你在歇息!”
  蔚缌愣住,原来这两人竟是早就来了,而自己稀里糊涂根本没有发现!
  尹竹风瞧著他惊讶的模样晒笑道:“你那点行踪,我们岂会找不到!方才见你困得厉害,不忍心吵你,旦等你醒了再来。你且瞧瞧,这许多人,你如何再逃走?”
  蔚缌经过这会儿,初时的愧疚渐渐淡了许多,言语自如起来:“风叔叔,我再不会逃了!”
  尹竹风点点头:“不逃是最好不过了,我猜你今日胃疾发作定是晚膳时无所顾忌,乱吃一通所致!”
  蔚缌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望向尹竹雪,眼中有哀恳之意。尹竹雪最看不得他这种祈怜的眼神,轻笑道:“好了好了,既然小少爷找到了,便早些离开这里吧!”
  蔚缌回头瞧了瞧方晏:“方大哥。。。。。。”
  方晏上前一揖:“两位前辈,在下在金陵置了宅院,不知可有此荣幸请两位前辈与。。。。。。蔚公子到鄙宅作客?”
  尹氏兄妹互望一眼,颇多忧虑,尹竹风抬手指著岸边人群:“那些锦衣人是你的侍卫吗?”
  方晏瞧了瞧,原来人头撺动的岸边,现下已走得稀稀落落,围堤一周,正是自己的人整整齐齐地站成一排,想来锦衣侍卫已瞧见了舫上的情形,连忙疏散了人群。
  尹竹风冷冷淡淡地瞥著方晏,一字一句问道:“你是什麽人?”
  第五章
  尹竹风轻轻淡淡的一句问话著实很不客气,便是自恃年长,也不该直接询问他人的身份,而且全无尊重之意,话语间便似审问一般。
  蔚缌瞧了瞧尹竹风,忽地微微一笑,似是想通了平日温文和蔼的叔叔因何这般据傲无礼。
  方晏愣了愣,没有想到这位长相俊逸的前辈问起话来如此铿锵直接,却也不敢生气:“晚辈。。。。。。”心里暗暗思量著该编个什麽身份塘塞过去。
  尹竹风冷笑道:“怎麽,不方便说吗?”再不理睬方晏,转向蔚缌:“小少爷,这等藏头露尾之人何必结交?”
  方晏吓了一跳,自己的话还未出口,便被人冠上了“藏头露尾”的坏名声,缌缌会如何看待。。。。。。急急插言:“前辈,并非不方便说,晚辈是。。。。。。”
  尹竹风打断了他的话:“不用说了,我已不想知道你是何方神圣!小少爷,我们走吧!”方晏大急,拿眼瞧向蔚缌,余光处瞥见几名锦衣侍卫已攀上了舫顶,暗暗思忖著是不是索性动手方便?
  蔚缌也瞧见了四下里的情势,眼珠子一转,笑道:“风叔叔,方大哥与我今日方才相识,半日相处,我二人甚是投缘,本已说定叨哓他些时日!”
  尹竹风眉目轻凛,蔚缌转眼望向尹竹雪,微微眨了眨,竹雪心领神会:“也罢,客栈住得不舒服,小少爷胃弱,吃食需要处处当心,若是住得好一点,至少小少爷也能吃得好一些!”
  方晏料不到蔚缌竟会帮著他,大喜过望,忙不迭趁热打铁:“不错不错!尹前辈且放心,在下可对天发誓,绝对未存任何不良之心。您瞧现下夜已深了,缌。。。。。。蔚公子今日又有些不舒服,还是早些歇息为好!晚辈明日定会将身世来历一一说与前辈知晓。”
  尹竹风哼了一声,双目如电扫过方晏,复又望向蔚缌:“小少爷。。。。。。”
  少年夸张地打了个哈欠:“风叔叔,我不想住客栈了!”斜眼溜溜地瞧往方晏,但见那人痴迷地盯著自己,心下偷偷一笑,这招好用!
  尹竹风看清了他暗暗得意的神情,轻轻叹息,默然无语,不再说什麽反对的话。蔚缌冲著发呆的人使了个眼色,方晏回过神,连忙招呼锦衣侍卫,派人去与水灵芝打了个招呼,众人随著方晏离开了碧水秦淮。
  方晏的宅第位於金陵城东郊紫金山半腰处,深庭广院、飞檐琼楼、粉墙黛瓦掩在秀林翠叶间,一望便知乃是大富大贵人家的府第。
  大红灯笼分挂朱门两侧,蔚缌抬头便瞧见了山庄的题跋,淡淡一笑,那上头烫金大字标得分明,端端正正写著“慕思山庄”。
  蔚缌心里是有疑惑的,始终想不起自己何时曾与这位贵人见过面,以至於他一直念念不忘,连这府院的门头都嵌进了钦慕之意。
  方晏望著灯笼下少年红通通的脸,轻声道:“进去吧!”蔚缌垂目笑了笑,带著尹氏兄妹随方晏迈进了庄内。
  进了大门,踏脚处便是铺了细石子的平窄路面,几名值夜的仆役瞧见方晏一行人走了过来,恭恭敬敬跪地行礼。
  过了细石子小径,通明的灯火照亮一地五彩的石头,蔚缌用脚摩了摩:“这可是金陵有名的雨花石?竟被你铺了路,暴殄天物啊!”
  方晏笑道:“只这一块,因後头是片桂林,植了千株桂树,故而在此铺了雨花石。”
  蔚缌惊异:“千株桂树?若是到了飘香的季节。。。。。。”
  方晏柔声道:“你可喜欢?”
  蔚缌笑嘻嘻地点头:“当然喜欢了!”
  方晏微笑:“若是喜欢,以後旦逢金桂盛放之期便来住一住吧!”
  蔚缌很是开心:“方大哥,谢谢你!”身後的尹氏兄妹互望一眼,竹风眼中隐有忧虑,竹雪神色如常,趋前一步:“小少爷,你今日犯了病,早些歇息吧!”
  方晏接口:“客房想必不曾收拾得干净,若是蔚公子不嫌弃,且先住到我的院子里去!”
  蔚缌愣了愣:“我占了你的房间,你如何歇息?”
  方晏招过一名仆役,低声吩咐了几句,方才回答道:“那院里备了书房,我在书房过一夜即可!”
  蔚缌吐了吐舌头:“方大哥不用客气,只要给我间客房便行!”
  方晏摇头,带著蔚缌一行人绕过长廊,拐过圆形拱门,一个幽静精雅的院落出现在眼前。
  蔚缌一眼看清了院上的题牌“葭思院”,三个字俊挺飘逸、笔力雄浑,忍不住赞道:“这字与庄门的跋头笔风雷同,莫不是一人所书?”
  方晏随意地瞥了瞥:“蔚公子见笑了,乃是在下一时兴起罢了,这院里的门拓皆为闲时所题!”
  蔚缌叹道:“好手法!”
  方晏脸上闪过一抹喜悦之色,语气倒还平淡:“进去吧!”
  蔚缌回眸瞧了他一眼,月光下,双波流光溢彩,方晏心头砰然大动,竟有些怔愣。
  院中的仆役还不曾歇下,看到主人回来了,急急迎上前来:“主子回来了!”
  方晏吩咐著:“去将床铺换上新的被褥!”仆人应声而去。
  蔚缌瞅著方晏:“大哥不用如此费心。。。。。。”
  方晏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早些歇息吧!两位前辈暂且屈居东西厢房,待明日再吩咐家人打扫客房!”心头暗暗欢喜,缌缌将那方字去了,单称大哥,果然贴心得紧哪!
  尹竹风不作声,竹雪笑道:“方公子实在是太客气了!”
  三人进了屋,房中一名婢女正在换著床单被褥,另有一名婢女打来了热水,方晏亲自接到手中,蔚缌就著擦了把脸,温热的毛巾捂在脸上,深重的疲惫油然而生,胃部似也隐隐作痛,待将毛巾放回水盆里,一阵尖锐的刺痛,蔚缌有些忍不住,微微弯下腰,一只手按住胃部,暗骂这倒霉的脏器如此脆弱。
  方晏吃了一惊,随手将面盆递给候在身边的婢女,一把扶住蔚缌:“怎麽了?”
  尹氏兄妹早有了经验,示意方晏扶著蔚缌坐到床边,竹雪从怀中取了个小玉瓶,倒出两粒药丸,竹风自行取水递了过来。
  蔚缌吞下药丸,就著竹雪的手喝了口水,右手慢慢揉抚胃部,半晌吁了口气:“好多了!”
  尹竹风语带责备:“今日究竟吃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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