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霭九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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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霭九重城-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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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珊进来时,便见兰烛微泪,贤王坐在书案前聚精会神地批阅公文,床上绣被如云,苍白的容颜拥在被褥中,少年的眉目间尽显憔悴之态。
  红珊放轻脚步,悄悄走到书案边,压低声音:“王爷。。。。。。”
  方晏抬起头:“什么事?”
  红珊皱着眉:“华府来了一个人,说是有急事要求见王爷,现下梅总管正陪着呢!”
  贤王怔了怔:“有没有说为了什么事?”
  红珊的声音更轻:“据说是关于贵妃娘娘的事。。。。。。”
  贤王皱了皱眉头:“贵妃传出了喜讯,这是件好事啊!”
  红珊柳眉蹙得深紧:“听那人的口气,似乎正是为了这件事来求王爷。”
  方晏觉得莫名其妙:“求我?求我做什么?”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孩子还不曾出生,难道便想着立储之事了?”
  红珊轻摇臻首:“怕不是为了这件事,王爷,你没觉得事情很奇怪吗?陛下大婚已十多年了,后宫佳丽云集,却是一直一无所出?而贵妃娘娘进宫时日并不长。。。。。。”
  贤王打断了她的话:“你的意思是这个龙子有问题?”
  红珊微福:“奴婢也只是猜测,或许王爷去见了那个人就有结果了。”
  方晏略略思索了片刻,摆手道:“不,我不见,你去,与疏鸿一起问得清楚了,回头告知我一声便可。”
  红珊应诺:“是。”莲步轻移,重又退出了房间。
  烛火“筚拨”作响,方晏转身时正瞧见兰台烛花蓦然绽开,不觉微微一笑,回头望向床上的蔚缌,少年一动不动睡得稳实,贤王忽然觉得无比地心安,缌缌还活着。。。。。。与自己在一起。。。。。。
  批完公文正正听见三更声起,方晏唤来守夜的下人将公文送去书房,洗漱后,遣退伺候的婢仆,也不上床,只倚在床头阖目歇息。
  刚闭上眼不过片刻,门外传来红珊清甜的询问声:“王爷歇下了吗?”
  守在门边的下人连忙回答:“刚刚歇下。。。。。。”
  方晏猛地张开眼,起身走到门边,打开房门:“还不曾睡,进来吧!”
  与红珊一起来的还有红衣梅疏鸿,年轻人瞧了瞧床上的蔚缌,眼中闪过一抹黯然,很快恢复如常,躬身行礼:“王爷。”
  方晏淡淡道:“疏鸿也来啦,怎么,出了什么事?”
  红珊神色凝重:“这件事可真是棘手了。”
  贤王挑眉:“什么了不得的事让你也觉得难为?疏鸿,你来说说看。”
  红衣年轻人望着被褥间的少年:“这。。。。。。”
  方晏明白了他的意思,微笑道:“缌缌不是外人,何况他睡着了呢,不要紧,说吧!声音轻些便是。”
  梅疏鸿有些无奈:“适才华府派人来,只为一件事无法可想,故尔想求王爷相助。”
  方晏觉得好笑:“你说了这么多,怎地一个字都不曾提及究竟所为何事?”
  梅疏鸿瞥了瞥红珊,缓缓道:“华府来的那个人说得很确实,贵妃娘娘现下肚子里的龙子并非陛下的骨血。”
  屋内的空气顿时冷凝了下去,方晏的笑容僵在脸上,隔会儿抬手取了桌上的茶杯微抿一口:“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梅疏鸿一字一句道:“贵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并非皇家血脉。”
  贤王盯着他:“那是谁的?”
  红珊叹了口气,接口道:“乃是传讯之人的骨血。”
  方晏沈下脸:“他还有胆子来我这儿求助?不怕本王杀了他?”
  红珊继续道:“他说他与贵妃娘娘青梅竹马,自小便情投意合,只因身份上的差异,这桩婚事遭到了贵妃父亲的阻挠,太妃出面,只要贵妃娘娘帮助她完成一件事,便放她离开,让他们两人双宿双飞。。。。。。”
  方晏慢慢坐在椅子上:“母妃让她完成什么事?”
  红珊摇摇头:“这件事除了太妃与贵妃知晓,便连他也是一概不知,他也曾趁着进宫相会的机会问过贵妃娘娘,贵妃却死死瞒紧了,只是不说。”
  贤王一只手搭在椅靠上,暗暗用力:“他还能进宫幽会?”
  “据他所言,太妃为了安慰他俩,每隔一个月便会安排其进宫一次。”
  贤王眉目森冷:“母妃果然是只手遮天哪!还有什么话?”
  “本来他们也谨守礼法,从不犯忌,谁知上个月进宫时,两人终未能忍住,行了。。。。。。行了那种事,怎料。。。。。。”
  贤王恨恨道:“便是行了那种事,也不能说龙子便不是陛下的骨血。”
  红珊似是有些犹豫,隔会儿方才慢慢道:“王爷有所不知,贵妃进宫后,并未得到过陛下的宠幸。”
  方晏倏然立起:“你说什么?”
  红珊后退一步:“那人说,贵妃曾经与他说起进宫后陛下并不喜欢这个新封的娘娘,从未碰过她。”
  方晏的手指有些发抖,好不容易捏住了茶杯,仰首一饮而尽:“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再无下文。
  梅疏鸿皱着眉,姣好的面容带上了几分忧虑:“王爷,这事该怎么办?”
  方晏冷冷道:“怎么办?欺君罔上,无法无天,混乱皇室血脉,我这位表妹自己一死倒也罢了,整个华氏也要受她牵连。这件事还有什么人知道?”
  梅疏鸿垂目:“眼下只贵妃与这个传讯的人清楚,别的。。。。。。暂无人知晓。”
  方晏冷哼:“无人知晓,陛下不清楚吗?只怕母妃这会儿也该知道了,这件事我管不了,也不能管。红珊,你明日进宫去递个信,母妃自己惹下了这个烂摊子自己去收场吧,本王无能为力。”云袖微甩:“好了,我已经知道了,下去吧!”
  二人不敢再多言,行了礼双双退出门去。
  红烛摇晃,方晏怔立半晌,慢慢踱到床前,颓然坐倒,伸手轻轻抚摸少年细致的脸庞。烛花艳闪,本以为会有什么好事,谁知竟带来了天大的灾祸,若皇兄果真追究起来,自己如何能置身事外?母妃,还有整个华氏。。。。。。
  到这个时候,母妃究竟让表妹去完成什么事倒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皇兄他会采取什么手段应对这件事?
  这种宫庭丑闻想必不会大张旗鼓地治罪,但是。。。。。。方晏忽然抖了抖,不知为何想起了十几年前,圣朝第一位异姓国公阖府被人杀得鸡犬不留,然后一把火烧成了灰烬,这么大的案子最终却不了了之。。。。。。
  床上的人轻轻动了动,蔚缌迷迷蒙蒙睁开双眼:“大哥。。。。。。”
  方晏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怎么醒了?”
  少年觉得眼前有些模糊,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大哥怎么还不睡?”
  贤王温和地笑着:“你睡吧,我靠一会儿,到五更便要上朝了。”
  少年愣了愣,额尔反应过来,向里挪了挪身体:“靠一会儿怎么行,大哥,上床睡吧!”
  方晏心下一跳:“不用,没多少时辰了,你接着睡。缌缌,听谷梁前辈说,待老师大丧,你便要返回云岫了,是吗?”
  蔚缌点点头:“父亲与爹爹他们必定很是担心,我想回去看看他们。不过,大哥在这儿,我还是会来京城的。”
  贤王摇摇头:“缌缌,回去了就不要来了。。。。。。”
  少年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大哥,你不喜欢我来京城吗?”
  方晏笑了笑,笑容生涩:“怎么会。。。。。。京城不是什么好地方,缌缌,你不是想去南方瞧瞧吗?还记得我曾经提起过的琼州吗?年无四季,果蔬不断,很美的一个地方。。。。。。”
  少年若有所悟:“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方晏吃了一惊,顿觉自己情绪太过外露,以至于被蔚缌瞧出了异常,连忙收敛心神:“没有,你多想了。”
  蔚缌撑着双臂坐了起来,神情庄重:“大哥,必定是出了什么事了,为什么总是瞒着我?”
  贤王心头酸楚,只是强忍着:“真的没什么事,我岂会瞒你?好了,夜已经很深了,接着睡吧!”
  少年摇了摇头,指指自己挂在床头的外袍:“大哥,烦你递给我。”
  方晏疑惑:“做什么?”
  少年眼中闪过一抹悲戚之色:“今日太累了,竟忘了告诉你,温公有一封书信是单独留给你的。”
  方晏吃了一惊:“老师有信留给我?”
  少年点头,接过方晏递来的外袍,从内袋中掏出一封信:“温公留下了四封信,一封给瞻儿,一封给萧公子,一封给我,还有一封便是给你。在国公府时,皇帝在一旁,我觉得你那封不便拿出来,故而藏下了。大哥,你看看温公写了些什么!”
  方晏拆了信封,展开素笺,就着烛光细细读将起来,过会儿双手轻轻发抖,眼中泪光盈然,喃喃道:“谦恭温良,屈深忧多。。。。。。老师。。。。。。”
  蔚缌叹了口气:“大哥有所不知,温公留给我的那封信里提及大哥,母非惠得,承气不可言,忧虑不及悦。。。。。。温公很担心你。。。。。。”他转过目光,定定地瞧向贤王:“大哥,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的眼神专注,瘦削的脸庞带着几分凝重之态,十六岁的少年仿佛突然长大了一般,从未有过的肃穆与沉稳出现在了这个孩子的身上,方晏被那目光瞧着,不觉心神紊乱,缌缌。。。。。。
  第七章
  夏日温暖的风送来四声更响,窗户大敞,偶有蝉鸣声声,方晏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缌缌。。。。。。”
  蔚缌修长的手从薄被中伸了出来,掌心微汗,按住贤王撑着床铺的左手:“大哥,我确实没什么本事,对大哥也不能有所帮助,可大哥是我最关心的人,我想与大哥同喜同忧。”
  方晏痴然:“最。。。。。。关心的人。。。。。。同喜同忧。。。。。。”
  少年郑重地点头:“大哥,跟我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贤王望着少年真挚的双眸,心下思绪万千。缌缌本是个无忧无虑的年轻孩子,若非遇见自己,将他带到京城来,只怕这会儿仍在四处游山玩水,过他单纯快乐的生活。正因了一时的私念,让他跟随自己来到京城,十六岁的少年遭遇了人生最悲痛的悍然变故,活生生的人在他眼前横剑自刎,当他抱着老师冰冷的身体跳入碧波汹涌的大海中。。。。。。方晏只觉一股寒意从体内最深处慢慢升起,不行!不能和他说,已经累他受了那许多罪,如何还能再让他为自己担忧牵挂?更何况,这件事将会向着什么样的方向演变,自己现下疏无把握,若是。。。。。。暗暗咬牙,放松了脸部表情:“你此番回来怎么变得如此敏感易虑了?真地没有发生什么事,我何时欺骗过你?”
  蔚缌怔然半晌,眼中掠过一抹黯然,低下头轻声道:“大哥不曾欺骗我,是我不好,以前总是伤害大哥。。。。。。”
  方晏心弦微颤:“缌缌。。。。。。”
  少年抬起头,笑容若有若无:“不过,大哥即使不说,我也知道必定是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京城里热闹繁华,王府内面面俱到,父亲与爹爹很快便会知道我安然的消息,我不回云岫了,我要留在这里。”他的脸上带着几分孩子气的狡黠,轻轻眨了眨眼:“好了,睡觉吧!”
  方晏呆愣:“你说什么?不行,你不能留在这里。缌缌。。。。。。”
  蔚缌只当没听见,自行钻进被窝里,却又皱着眉推开被褥:“天气真热。嗯?大哥,我累了,你也快些休息吧。”身体往里挪,空出一大块床铺:“一起睡。”
  方晏抓住他的胳膊,脸色微沈:“缌缌,待老师的丧事完毕,你立即离开京城。”
  少年打了个哈欠:“睡了。”果然闭上眼,再不理睬坐在床头兀自焦虑的人。
  他是定下了主意,不一会儿便晕晕胡胡地沉睡过去,苦了可怜的方晏,呆呆地靠坐着,眼前是少年微带憔悴的绝丽容颜,贤王不由自主慢慢笑了起来,起先是平和甜蜜的微笑,而后却是生涩迟滞的苦笑。
  缌缌,你不能留在京城,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将你拖到这危险的旋涡中来!
  浅酒欲邀谁劝,深情惟有君知。
  辅国公的大丧安排在三日后,期间谷梁文轩收到岛上朋友的来信,不愿再耽搁,与众人作别后,独自返回。方晏虽不清楚谷梁文轩究竟是什么人,却觉得这位前辈对自己十分亲和,谷梁文轩的离去令他微感怅然。
  蔚缌似是完全下定了决心,辅国公大丧已过,仍是一字不提离开之语,呆在王府里,白日与两个弟弟读读书练练剑,晚来留宿主院,方晏不与他同床,他也不介意,自己好吃好睡,身体经过细致的调养,慢慢恢复了以前的圆润健康。
  双胞胎见哥哥不吱声,更是乐得不提回庄之事,尹氏兄妹毕竟年长,约摸明白些蔚缌的心思,并不催促,几人竟安安稳稳在王府住了下来。
  他们不着急,方晏却上了心火,很快地,宫里传出陛下第一位龙子尚未成形便流失的消息,太妃为此素衣斋戒,祈求上苍垂怜,为圣朝再送一名健康的龙子。
  皇帝每日照常上朝理政,看不出丝毫异样,除却偶尔召召贤王入宫商议国政,并不象以前那般无事便将弟弟拉进宫内漫无边际地谈天说地。
  好在因为辅国公的离世,皇帝下召一年内上至皇族官吏,下至普通百姓,均不得呈办婚庆喜事,首先便是取消了本定于秋季的才女大选。如此一来,方晏着实松了口气,至少这一年谁也不能再逼着自己纳妃了。
  皇帝不动声色,却不代表后宫没有反应,皇后易柳的几番举措令方晏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易柳是个极为聪明精干的女人,贵妃突然落胎令她提高了警觉心,在皇帝的默许下,大肆盘查贵妃失胎的原因,最终查出是贵妃宫中一位宫女受另一名不起眼的才人暗托,将安胎药换成红花给贵妃服用,导致了龙子的流失。
  这还了得!微不足道的才人与宫女当夜被绞死在冷宫内,贵妃用人不查,律下不严,也应受些教训,皇后诣旨贵妃降为嫔,闭门思过一年。
  风波就此草草平息,方晏知道皇帝终究还是放了自己母妃一马,否则岂会这般简单。他寅夜进宫求见兄长,意欲代母谢罪,被皇帝插科打诨地混了过去,却拉着他说了半宿的废话。
  贤王不是一个没头脑的人,皇帝法外施恩,不曾将事态扩大,他却清楚母妃会因此更加有恃无恐,其后还将使出什么手段他一时半会儿也摸不透,可亲儿哪能怨母奸,他可以暗地里制止,却不便明面上与自己的母亲当面锣对面鼓地较真起来,如此夹在兄长与母亲之间,早晚会有出事的那一天。
  所以,缌缌不能留在京城!方晏没办法劝得了蔚缌,无奈之下找到尹氏兄妹,表明自己为难的处境,希望二人相助让蔚缌可以安稳地离开。
  竹雪微笑着拒绝了贤王的请求,只言小少爷既然自有打算,也不好违了他的心意,王爷不必为此忧虑,毕竟现下还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发生呢!
  方晏怎能不忧?事情若发生了再走或许就来不及了,既然尹氏兄妹不配合,贤王暗自留了主意,好歹要将蔚缌送走。
  事有凑巧,云岫在津沽的陶瓷分铺不慎买进了一批劣质的瓷器,数目颇大,掌柜为了收回成本,冒充优等品摆上货架,不料却被买家识破,声誉大损,尹氏兄妹滞留京城,离津沽最近,接到消息后,只得匆匆赶去处理善后。
  双胞胎不舍得离开哥哥,随同兄长仍旧住在王府,如此一来,蔚缌搬进了原来的院子,总不能让方晏日日靠着枕垫睡觉。
  竹雪临走前与蔚缌略微说了些方晏的境况,少年心下更是有了计较,这么温和的一个人,对自己始终一心一意,如何能够薄待了他?自己已经失去了一个大哥,不想再失去第二个,好歹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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