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闪着俏皮光芒的杏眼儿,满满信赖欢快地朝自己笑眯了,宇文堂心头悸动,素来不耐这乏味宫宴的厌烦感霎时一消,有股甜甜的感觉在胸口暖烘烘地荡漾了开来。
原来有人这样全心全意地信任着、惦念着自己,滋味竟是这样的好。
--今年的暖寒节,是他在宫中二十多年来,头一次感觉到真正的“温暖”。“孤不皱眉了。”他蹙起的眉宇舒展开来,温柔目光如朗朗晴空皓月,宠溺地笑看着她。“小肉球,是你自己说的,宴上你都要寸步不离地陪着孤,别让孤无聊到想杀人。”
“呵呵呵呵,”她憨甜地乐呵呵笑了,“君上真爱说笑。”
隐于暗处的亢心肝抖了两抖--小祖宗啊,君上完、全、不、是、在说笑。
去年的暖寒节宫宴上,莱阳王爱女环琅郡主当众逼婚,君上眉也未抬一下,随手抄起一羽林卫的狼刀便斩落了环琅郡主的首级,痛失女儿的莱阳王还得乖乖地献上藩地的一座城池,以示赔罪。
这不,没瞧见今年的宫宴上,文武百官家连半个女儿都没出现吗?
“傻肉球。”宇文堂爱怜地轻点她的小鼻头,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显是心情好到了极点。“若是没孤护着你,你只怕早被吞吃得连点子肉渣都不剩了。”
“臣妾才没那么不济事呢!人家有在学了。”她忍不住娇憨地嗔道。
“也不用学太多,”他深深地凝视着她,心情有些复杂。“够用便好。”
他希望她足够成熟、长大大到能有心计应付宫中的刀光剑影,其余的,什么都不要变。
宇文堂也知道自己这是自相矛盾,贪心到极点了,可小肉球是他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干净美好,更是他心底最后一处温柔的地方,他不想连她这一方净土都失去。
“不是说好不再皱眉头了吗?”赵妃子不知道他内心的挣扎,仅仅只是看到他脸上那两道好看的浓眉又微微蹙起,就觉得心疼得慌,忙踮起脚尖,伸手替他揉开了。“来,笑一笑,长命百岁。”
他回过神来,依言笑了,大手温柔地握住她的小手……这下子两只手可都落到他掌心里了,宇文堂倒也不嫌姿态别扭,索性就这么握着,牵着她登上了高台,连在锦榻上膝坐下来都不忘让她紧挨着自己。
群臣的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
这真是他们霸气邪魅、权势滔天又厌女如恶的君王吗?
嫔妃们则是恨得几乎咬断一口贝齿。
凭什么这龙章凤姿宛若天人的皇帝却被个肉丸子似的小肥女迷住了?
这年头好白菜都给豚拱了,真真气煞人也!
淑妃和燕姬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而不久前才铩羽而归,成为后宫一大笑话的
贤嫔文子衿则冷眼旁观,再看见淑妃和燕姬互使的眼色后,她低下头来,讽刺地笑了。
一年一度的暖寒节宫宴终于在宇文堂破天荒的好心情下,正式展开了。
“开宴!”
赵妃子一开始自然是乖乖地挨着他修长劲实的男性身躯而坐,可是越坐越觉得脸红心跳,整个人莫名地发热不自在起来。
君上真的好高啊,她就连坐着也只勉强到他肩头的高度,而且没有挨得近还不知道,原来他的臂膀那么结实有力,矫健美好的劲腰细得令她好生羡慕,还有他强健的大腿……咳,总之他通身上下身段优雅,肌肉却是紧实似铁,但也不是粗犷得叫人害怕。
再加上那张漂亮得不似凡人的绝代无双俊容,简直是引人犯罪的一级凶物--君上这个不近女色,洁身自好的倾世美男子,感觉起来真的好好吃啊!
她浮想联翩,唇腔内口水泛滥,情不自禁花痴傻笑了起来。
“吃吗?”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真的可以吃吗?”她正沉浸在胡思乱想中,随口乐颠颠地问道。
“孤叫你吃就吃。”宇文堂举起金箸夹起一只芙蓉鱼球,喂食癖又上来了,含笑道,“张口。”
“啊……嗯!”赵妃子痴迷地望着他“巧笑倩兮”的俊容,一时脑门子一热,着了魔似地想也不想倾身扑过去,吻上他形状美好的唇瓣。
口感太太太好啦!
霎时,高台之下,杯盏辟哩啪啦碎砸了一地!
有的是惊的,有的是怒的,有的是恨的……
暗处的亢差点失足摔下来,诸阖默默地以袖掩面,连始终微笑不语的赢太宰也错愕地把一盏酒全喂到了胡子上。
宴上一片死寂。
虽然宇文堂之前曾也有被她偷袭过一次的经验,可那是私底下,哪里如今日这般……大庭广众……明目张胆……
但,他的心却奇异地评然悸动了起来!
他的小肉球嘴唇好软,好香,甜得好似她平常最爱吃的槐花蜜糕子,却远比槐花蜜糕子还要沁人心脾、荡人魂魄……
宇文堂冲动地伸出长臂将她揽进怀里,笨拙地以唇辗转轻压舔弄着她的小嘴,流连再三,却始终不知其门而入。
总觉得这滋味极美极好,好得令他越发贪婪而深觉不足,只想要攫取更多的芬芳娇甜。
赵妃子小嘴儿被啃得又是酥麻又是生疼,不禁低喘着轻啊了一声,恰恰巧樱唇开启的当儿,那柔软小舌被他啃咬舔弄得正着!
霎时间,一个奇妙销魂的全新天地在宇文堂面前打开了--
他登时以舌勾住了她的小舌,唇瓣与唇瓣密合勾缠得更紧更热切,一下子便将怀里的小人儿吻得死去活来,最后还一把将她捞坐到自己大腿上,紧紧抵着他两腿之间那硬挺肿胀、勃然似烙铁的巨大长物……
只因她而撩拨起的陌生情欲火焰轰然大作,险些将他素来自傲的理智烧得一丝不剩!
他难耐又冲动地挺了挺腰--
“咳!”
宇文堂整个人如遭雷击,顿时身一僵,凤眸瞬间恢复清明,迅速地松开了唇,而后面无表情地用袖子替赵妃子擦了擦小嘴和脸颊。
“嗯,再饿也不能吃了满嘴都是,下次可不许了。”
“……”赵妃子还在晕。
“……”群臣嘴巴大张,一脸呆滞。
隐于暗处的亢忍不住敬佩地对诸阖竖起大拇指,而后者则是摸摸鼻子,暗自苦笑。
坏主好事犹如挖人祖坟哪,现下自己是把君上和娘娘的“面子”顾好了,可回头就该他倒楣了。
唉,话说君上累积二十数年,好不容易一朝爆发啊……
“老夫罪孽深重呀!”诸阖咕哝。
第八章
回过神来的赵妃子后来才知道,自己竟然在堂堂宫宴、千人注目之下做下了那等……那等……
她登时羞愤欲死,都要喷泪了。
“孤与爱妃情深意重,乃我大周之福,何人敢非议?”最终还是宇文堂霸气十足地一锤定音,凤眸冷光如电地环扫高台下方的文武百官及其家眷,“有人敢非议吗?”
下方众人噤若寒蝉。
虽然有御史台老谏官想拿祖宗规矩和宫律说事,甚至还使眼色给赢太宰,意欲联合上前劝阻君王,莫因贪恋南梁之女美色而失了君主体统,但赢太宰始终眼神深沉,但笑不语。
于是,在宇文堂绝对强大的武力压制下,此事轻松揭过不提,而安排的歌舞也在这时巧妙地上来“救场”。
赵妃子这下更是乖得跟鹌鹑一样,不管宇文堂再怎么拿食物引诱逗弄都不抬头了。
“丢也丢死个人了。”她内心暗暗哀号,小圆脸滚烫一片。
宴席方到一半,赵妃子就找更衣的藉口匆匆逃下高台,躲进御花苑里透透气去了。
来到新冰初凝的金池湖畔,被湖面拂来的寒风吹得打了个机伶,她滚烫发昏的脸颊和脑门总算清明冷静了下来。
“笨蛋阿妃,往后君上看起来再秀色可餐,都不能随便下口啦!”
可是一想到今晚在宴席上,他激烈地“吃”着她的嘴,弄得她头晕目眩、一口气都快喘不上来,浑身酥软发烫,都再不像自己了……小脸瞬间又红透了,忍不住抱着胀晕晕的脑袋瓜子靠在栏杆上,暗暗呻吟了起来。
真真羞煞人了!
侍女们贴心地守在十步远处,恐怕也是知道了赵妃子历经方才宴上一幕后,定是要找地方平抚一下心情的。
爹吉庆殿那头的丝竹钟鼓乐音隐隐传来,时不时响起热烈鼓掌叫好声,端的是热闹非凡。
赵妃子不禁想起了数月前南梁宫中的那一夜,那个改变了她一生的夜晚,当时陪着她进宫的是阿娘和云片,可现在云片始终未能病愈回到她身边,最疼她的阿娘也在千里之外……
她眼神一黯,心里闷闷的,阵阵揪疼发酸起来。
老爷子他们都好吗?阿爹阿娘不知道是不是还记挂着她这个不肖女儿?南梁宫里的姑姥姥和姑姑多少还是能眷顾着赵家吧?
临别前那一晚,姑姑特别叮咛她要好好抓住大周帝的心,要在君上面前帮南梁王多多美言,树大好遮荫,这样赵氏一族便能在南梁屹立不倒。
可是这一路上,她是亲眼看见君上的处境有多危险、多艰难的,又怎忍心在他肩头百上加斤?
“老爷子,对不起,阿妃真真不是赵家的好儿孙,不能为您们建功立业,也给不了你们锦绣荣华。”她喃喃自语,默默红了眼眶。
可赵家百年来总是靠着女儿争宠,依附君恩,子孙们从未想过靠自己的力量为家族争光,为百姓做事,为国家尽忠,日复一日,惫懒惯了,就像大树蛀烂了根,不知哪日风雨一来,就会摧枯拉朽的轰然倒地。
赵家,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尤其她在进了大周宫,在君上和诸阖先生的指点之下,逐渐开拓眼界明白事理,越发清楚身为没落世家的赵氏,唯一能重振家声壮大家族的办法,不是送女入宫承宠,藉以求得一官半职风光给世人看,而是应该好好沉淀下来,或是安心读书做学问,或是转而经商,游走南北诸国……赵氏子弟,不能再做井底之蛙,固守一洼水塘,只求得君恩雨露下降,以为解渴。
不管在南朝北朝,唯有自身立得起,才是长久之道。
“也许,我也是时候写家书回家了。”她雪白的小手握住画栏边缘,深吸了一口气。
心念甫定,忽而听见不远处微有响动,她不禁侧首望去。
“彩夷,怎么了?”
她的贴身侍女彩衣神情警戒地盯着面前一名陌生女子,温言道:“娘娘,无事。”
那女子像是钻着了空子,高声喊道:“娘娘在上,奴下乃燕姬娘娘身边的大侍女谊女,奉燕姬娘娘之命求见娘娘,有要事相告娘娘,还请您拨冗一见!”
赵妃子一怔。
燕姬?这燕姬又是何人?
“君上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娘娘,违者以乱宫律定罪。”彩夷冷冷地道,“来人--”
“娘娘,燕姬主子甘冒得罪淑妃娘娘的危险,为的就是向您投好报信,您千万不能不识好人心啊!”谊女心急万分地抖着声道,“恳请您先听完了奴下的传话,再做论断--”
彩夷脸色严峻,自将女姐姐逝去后,君上便严令她们务必牢牢护住娘娘的安全,因着近日前朝局势诡谲,后宫嫔妃也隐隐伺机而动,娘娘素来温软心善,绝对不能让这些心机叵测的女人钻了漏洞,找到任何一丝下手的机会。
“来人,把这试图挑拨离间,败坏淑妃娘娘的奴子拉下去交由内侍统领重惩!”彩夷冷声道。
“诺。”暗处自有羽衣卫闪身而出,一把押住了惊慌失措的谊女。
谊女凄厉绝望地喊了起来,“燕姬娘娘,您信错了人,帮错了人啊……”
“慢。”始终沉默,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切的赵妃子终于开口。
羽衣卫架押谊女的动作一顿,恭恭敬敬地候命在原地。
彩夷则是悄悄地退到赵妃子身侧,依然保持着警觉和护卫之心。
方才赵妃子没有发话,自然是信任他们的处置,可现在她既然开了口,彩夷等人自会默默退守一侧,万事以自家娘娘马首是瞻。
“燕姬娘娘要你向本宫报什么信?”赵妃子声音娇甜地问。
谊女低掩的眸中闪过一丝鄙夷之色,却抬起泪痕斑斑的脸庞,满是愤慨的道:“娘娘现在肯听奴下一言,肯信我家主子的好意了吗?!”
“大胆!”彩夷喝斥。
羽衣卫则是用力地扳拧谊女纤弱的手臂,眼中杀气一闪。
谊女惨叫一声,痛得面色雪白如纸,身子瑟瑟颤抖,只能哀声求饶。“娘娘饶命,娘娘恕、恕罪……奴下错了,是贱奴口舌失当,贱奴再也不敢了。”
赵妃子心念微动,脑中掠过一个念头,却快得来不及思忖便消失无踪,只得摇了摇头,淡淡笑道:“本宫没那么多时间和兴致与你纠缠,你爱说便说,若是不想说,那等领完罪之后,便回你主子那儿去吧!”
“贱奴这就说,这就说……”谊女满头冷汗,忙道:“禀娘娘,我家燕姬娘娘让奴下来向您报口信,说是--说是淑妃娘娘今夜召请了她娘家表兄入宫,秘密藏躲于您回宴席的半路上,想、想趁您不备……轻薄您,诬陷您与其结下私情,淑妃娘娘再藉机带着诰命夫人们撞破当场,让您、让您……”
彩夷和羽林卫脸色齐刷刷地大变!
“让本宫身败名裂,让君上大怒,不是立将本宫斩杀当场,便是愤而打入冷宫,一生永远厌弃之?!”
“是……是的。”谊女偷偷看着这娇小娘娘一脸若有所思,却半点不见惊恐或盛怒之色,不禁有些心下打鼓。
哎呀,这不就是诸阖先生和老嬷嬷常常对她耳提面命的,累累史书上和前朝后宫里最乌七八糟的宫斗密技之一吗?
不过这力道好似不太猛烈啊,听说前朝瑶后是直接将受宠的妃子灌了春药,再把三五个侍卫丢上了榻……咳咳!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淑妃娘娘今晚安排的是十个八个表兄表弟的,只怕也难近她身前一丈。
君上自上次太后事件后,便在她身边明里暗里安排了不下百名的护卫,不说一个活生生的人了,恐怕就连只蚊子都飞不过来。
方才这谊女能越过羽林卫和暗影到她面前,也是因为她是个女的,而且全身上下并无携半点武器吧?
“那个,”她嘴角微微上扬。“既然淑妃娘娘想出这么阴损的法子想毁了本宫的清白,又怎么会泄漏给了你家燕姬主子知晓?!”
谊女见她“深信不疑”,登时大喜过望,忙道:“回娘娘的话,淑妃娘娘原先的计划便是与我家主子联盟,由我家主子出面绊住您,待您放松戒心后,再引领您走至那处假山,确保您不会半途离开--”
“既是盟友,你家燕姬娘娘怎又反了水,示好予本宫呢?”赵妃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场面上的假话就别说了,你我都不信,倒不如把话说得明明白白,也省得浪费时间了。”
“娘娘聪慧睿智。”谊女不慌不忙地顺手拍了记马屁,假意恭敬道:“我家主子确实是希望今晚向您卖了这次好,让您欠下这个人情,以求娘娘您日后能在君上
面前为她美言几句,最好是能令君上召宠一二--”
“嗯,果然够爽快。”她嫣然一笑,杏眼弯鸾。“不过……真不好意思,本宫这人平生最爱吃独食,自己吃着好吃的,是不可能再分给旁人尝上那么一口半口的,这是本宫个人的风格和坚持啊!”
“噗嗤!”彩夷憋不住,忙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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