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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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佳轶事-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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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里亭的事,我只是单听了小米方才回来时回我的那几句。既然你来了,便也说说吧。”济兰拿过几上的茶盏,埋头看茶道“她跟那个木云,今个儿到底怎么回事。”

    虹筱看到济兰提到木云时,紧皱的眉头,虽是隐约的挡在了杯盖后,却也能从她言语间的那一顿,听出些烦躁的端倪来。

    “倒也没什么可说的,无非是俩人在坟前碰着了,九哥儿乱了心神罢了。”虹筱叹气,道“说来表小姐不过比九哥儿长出半岁,她今个儿在关家的处境,都是夫人你昔日经过的。看着——的确让人心疼。”

    “我看她后颈上挂了几道通红的印子,是你拿鞭子抽了她,她方回来的?”济兰放下茶碗,深深的看着虹筱,问道。

    “我打了她,并不是因着她不回来。”虹筱望上济兰,坦率的道“因为我晓得,今个儿,就算我不扯她回来,她自己早晚也都是要回来的。无论以前她跟表小姐是什么样,可她对夫人你的情义,是真的。”

    虹筱又道“我打她,是心急。是怕她们这样,被路上哪个存了祸心的传了出去。博穆尔这样的死了,关家本就生生的憋着口气不晓得要跟哪个撒呢。我可不想九哥儿为谁,再进一趟宗人府。那份子担惊受怕,我自己也经不起了。”

    听到宗人府,济兰稍稍怔忪了下,收回与虹筱对视的眼,不再说话。

    虹筱看她不欲再谈,便起身道“夫人,九哥儿呢,从小到大就是这样一个仁弱的性子,这原不是单单的对表小姐才这般。反正人我是给你带回来了,你若一味的这般推她出去,那我这个下人,就更没什么法子了。”

    说完微微一福,转身出去了。

    而济兰这边,脑中却还一直沉浸在当日佟玖跟自己在宗人府过堂时的景象。

    耳边萦绕起佟玖那句“管它宗人府是什么地方,先前我又不曾去过。想着你在里面,心里却也没怕过。就算真脱层皮,也是脱我的,反正我已然这般的糙了。”

    纵是千般万般的怒气,终究化作一声叹息。

    再说佟玖,郁郁寡欢的进了书房,虹筱沉着一张跟济兰似的脸,铺了铺床,转身就出去了。佟玖将布老虎放到床头,看着冷冷清清的书房。听着窗外府上的小厮们挂灯笼的嘈杂声,心里跟着乱糟糟的,愁云不开。

    摘下头上的暖帽,辫子来回的一蹭,方觉出后颈上火辣辣的疼来。拿出面铜镜在身后,别别扭扭的又照不到,也不知道到底伤成什么样了,泄气的将镜子丢到案上,叹了口气。

    呆呆坐了一刻,有人通传说达古拉过来了。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明个儿就年三十了,苏勒他们不学马了,他便没了意思。

    “这是我新酿的马奶酒,等不到白节了,咱们先喝了它。”前些日子府上的母马产了驹,达古拉酿了马奶酒。

    说完把装了酒的水袋往案上一丢,将佟玖茶碗里的剩茶泼到地上,自己也拿了个茶碗,斟满后喝了满满一碗,递了另一碗给佟玖,痛快的道“你试试,如何。”

    佟玖喝了一口,吐了吐舌头,直白的用蒙语道“达古拉,这不是我喝过的最难喝的马奶酒。”

    “哈哈哈,这是我第一次酿。”达古拉大笑,道“在草原时,都是我额吉酿。每日喝着,不觉有什么。出来这些日子,到了白节,心里有些想他们,想我额吉酿的酒了。”

    佟玖默默的喝了几口酒,沉沉的道“我每年都会去科尔沁,我觉得我额娘在那。我喜欢在科尔沁草原上骄鞍纵马,对着草原上的蓝天笑,对着草原上的河水说话。因为,我觉得额娘能看见能听见。”

    酒不醉人人自醉,酒虽不多,两人却多了。

    “我就喜欢在草原上游牧,白日里放马放羊,晚间喝酒吃肉,围着篝火唱歌、跳舞。以天为盖,以地为庐。”佟玖端着酒碗说着醉话,傻笑道“跳累了天冷了,回到毡房里,有个人捧碗热乎乎的奶茶在我手上。”

    说着歪头想了想,双眼湿润的点点头,喝了口酒,道“达古拉,你有没有那种时候,就是走到哪突然看到一个人。看她的一颦一笑,你脑中就会想起很多很多往事。可当你再一回神,眼前的她明明还是她,你也还是你,却再也没办法——。”

    佟玖摆摆手,低头笑了笑,眼泪却簌簌的落了下来。

    达古拉道“安答啊,你现在闭上眼,想象有大片大片的草原,长生天旁是你的毡房。你下马走进毡房,闻到了奶茶的和手把肉的香味儿,奶炉旁有位漂亮的姑娘,你看到了么?”

    佟玖闭着眼,点点头,道“看到了。”

    “是个什么样的姑娘,你可认识她?”达古拉嘬了口酒。

    佟玖迷迷糊糊的道“是个穿着红色蒙古袍的姑娘,诺恩吉雅。”

    “看见谁,就去找谁。”说完达古拉借着酒性,吟唱起了那首古老苍凉的蒙古民歌诺恩吉雅。

    济兰看了会账本,看得愈发心烦意乱,脑中想的尽是富察米的话、虹筱的话,最多还是佟玖抱着布老虎出去时的样子。

    “真是个冤家——。”心内喟叹了句,丢了手中的账本,屋子里光线暗了下来,已然到了掌灯的时候。

    便对在自己身边出出进进绕了一下午的富察沁道“掌灯吧。”

    富察沁喊了几个小丫鬟进来添油点灯。

    济兰随口问道“她——此刻在做什么?”

    “九爷啊?正跟那位草原来的相与喝酒呢。”富察沁赶紧回道“都喝了好一会儿了,九爷总是那么不管不顾的,这样冷的天还席地而坐。”

    见济兰没说什么,富察沁往茶杯里为她添了些水,道“主子,其实九爷呢,您说什么他都肯听。可您这样冷着他,他少不了心内别扭,又不注意身子。”

    “她心内别扭?她若长心了,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听到富察沁又来替佟玖说话,动气的从炕上下来,穿上鞋子道“我在这气的什么似的,她倒好,还跟人喝起了酒。她的心,就是让狗吃了!”

    富察沁赶紧拿了济兰的长袄来,边服侍着她穿上边道“就是,这九爷啊,没个人管着,就无法无天了。您快去瞧瞧,指不定这会都喝成什么样了呢。”

    济兰歪头道“我几时说过我要去了?”

    富察沁已然拿了大氅给她披上,劝道“主子,您一下午把几年的气都叹了。九爷他自己知道理亏了,碍着您这么大气性,他也不敢说什么不是。夫妻哪有隔夜仇,您抬抬手迁就他这一次,他会越发觉得您的好的。”

    于是,济兰就这么被富察沁半推半就的出了正房,往书房去了。

    离着多远就能听见达古拉在唱歌,济兰凝神细听了听,正是二人成亲当日,佟玖唱的那首民歌。

    “我身上流着蒙古人的血。你要习惯我,不只是穿这么漂亮的衣服,还有这里。”想起那天两人散步时,佟玖将衣裳搭在自己身上,呼着浓浓的酒气,回头对自己说话,指着头的俏皮样子。

    济兰推开了门,室内浓重的酒气掺着膻气,佟玖和达古拉果然都盘腿坐在地上,喝着酒。

    看着济兰走过来,佟玖眨了眨惺忪的醉眼,用手肘抵了抵达古拉,嚷嚷道“看看,这就是我的诺恩吉雅。”说完还揉了揉眼,不解的道“诶?刚不还穿红袍子来着。”

    济兰听她说话舌头都大了,叹了口气。朝坐在地上的佟玖伸了伸手,道“跟我回去吧。”

    “哎!”佟玖痛快的应着,从地上爬起来,拉上济兰的手,痴痴的道“阿济,咱们今个儿煮奶茶了么?”

    “嗯。”济兰没好气的搀过步履有些轻浮的佟玖就往出走,书房里这样浑浊的空气,她真是一刻都不想多留。

    “我还想吃肉干,要小黄牛的。”佟玖磕磕绊绊的随着济兰出了书房门。

    “嗯。”济兰压着心内的火气,感觉没走几步,身上越发的重了,佟玖死死的靠在她身上。

    以为她又耍什么无赖,济兰猛的歪过头瞪佟玖,却发现佟玖已经瞌睡的眼都睁不开,嘟着嘴靠到了自己怀里。

    看着月光撒在她的脸上,济兰喧嚣了大半日的心,瞬间安静了下来。

    抚了抚怀中紧皱着眉头的人,许是因喝了酒,脸颊有些烫,对着这个让自己又气又爱的人,纵是钢铁的心肠,也都成了绕指柔。

    于是,佟玖就这样被济兰连拉带拽的扔回了正房的炕上。

    “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济兰重重的为她擦着脸,擦到脖子时,想起了她被虹筱抽的伤,心疼的抚了抚。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边码边听都是月亮惹的祸,结果,结果就绕指柔了
第七十六章
    一清早;佟玖被窗外的鞭炮声惊醒,睡眼惺忪的看了看四周;发觉自己这是在正房的炕上。摸了摸身边;空空如也。济兰的被褥已经整齐的叠好,码在了炕柜上。

    “来人呐!”佟玖爬起身;边披了袍子边朝外喊了声“虹姐儿——。”边拿起小几上的水,喝了几口。

    不久外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虹筱穿了一身的新衣进了来;默默的服侍着佟玖洗漱更衣。

    “昨个儿的事,是我的不是;你打得对。”临了,佟玖推门出去时,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虹筱心内叹了口气,她知道佟玖越是这么说,就越是证明她心里头存了芥蒂。

    整个正月里,佟玖都闷闷不乐的。

    济兰只是一味的淡着她,却也不再提及关家和木云的那些事,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辞了旧岁,济兰一改去年的慵懒,每日早上都会按时过养正堂去,下午跟着舒广袖在汇正升女档,结交京内形形□□身份高贵的女宾们。

    及至十五,养正堂新药厂开张,大小分档开始了义诊。不但郎中看病不收诊金,各类药价更是大幅度下调,尤其是含有人参、红景天药材的中成药。

    一时间,京城其他药铺,门庭清冷。来养正堂看病的百姓足足排出了几条长街。

    养正堂的许多药都是按着祖辈的秘方秘制而来的,最关键的几味药必须由当家人亲自去配,所以义诊一开,济兰便更是忙碌了,几乎一天都待在养正堂和富察府上。

    如此一来,佟玖每日睁眼时济兰已经走了,回来的早了晚上能一起用顿晚膳。回来的晚了,自己都已经睡下了。

    慢慢的佟玖却愈发散漫了起来,过完年就只是去街上逛逛,跟京中对洋务有所精通的有识之士偶尔走动走动,没事在家里看看闲书画画商图,整个人都暮霭沉沉的样子。

    韩府上为苏勒建的室内跑马场完工了,佟玖叫了景赋和达古拉一同去看看。跑马场上铺着松软的沙土,远处立着箭靶,隔壁一间房是练摔跤擒拿的。

    “等你的伤好利落了,给苏勒和锦铭当功夫师傅,如何?”参观完后,几人散到暖房喝茶,佟玖瞧着景赋,气色好了许多,喝着茶道。

    “除非,你想他们长大做个杀手。”景赋的语气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老样子。佟玖和达古拉听后,无奈的相视一笑。

    又喝了会子茶,佟玖道“自打过了年,我天天家里头拘着,顶没意思。咱们几个到园子里听戏去,怎么样?”

    “诶,那咿咿呀呀的,我可听不懂。”达古拉连连摆手,看着景赋问道“华大爷八成也不爱凑那热闹吧?”

    “走吧走吧,咱们一道去,只当是陪我了。”佟玖说走就走,扯了两人起身,吩咐小厮们去备马。

    仨人到了戏园子,二楼雅座坐定,茶点干果一上,戏便要开了。

    就听旁边有人拍案,气急败坏的喊道“临老五,你们养正堂那个寡妇这是要逼死我们俞和堂啊。当初,我给你还赌债,入股银,可不是让你今个儿在这看戏的。”

    听到养正堂,佟玖偏了偏头朝边上看了看,果然是富察临跟一个中年男子坐在不远处的雅座上。于是回过头,竖着耳朵细听着。

    “齐大爷,您这么说话,可就伤和气了。敢情您今个儿找我,不是来看戏的?是秋后算账的!”临五混不吝的道“你丫还甭跟我在这叫板,可四九城打听打听去,五爷我惧过谁?”

    “呵,临老五,不是你被债主追的满街跑不敢回府的光景了?是谁说的拿你们富察家的秘方来我们俞和堂入股。到现在,我看见一张你们家方子没有?老五,哥哥我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听着那位齐大爷道。

    临五没说话,齐大爷继而道“令姐好手段啊,暗地里给京城六大药铺的药厂供着药材,联合他们一同降价,明着抵制排挤我们俞和堂。”

    “他们降,你也降不就得了。”临五哪里肯认真听他这些话,看着戏台上的戏,手跟着打着拍子,早就不耐烦了。

    “我降?我降的起么!你知道我库里那些个人参都是多少钱收来的。说来也奇了怪了,这些年人参的价只升不降。。。。。。嘶,你们家哪弄那么多人参呐,愣是能供得上六大药铺的用度。”齐大爷想不明白。

    “呵,这我想告诉你,我也不知道啊。不过,还得说我那小姐夫不是一般人呐。”临五摇头晃脑的道“要不然当年在关家,我二姐怎么没弄出这么大动静呢。你啊,还是趁早把你妹妹从关家接回来吧,都绝户了也不嫌丧气。”

    “这人要是背,喝凉水都他妈塞牙。”齐大爷骂了句,叹道“说实话,为了攀上宫里,我没少在关家和关家老三身上使银子。现在好了,全都打了水漂了。”

    “那我也跟你说实话吧。别说咱俩,就是十个咱俩加一块儿,也弄不过我那二姐。不信你就跟她死磕,到时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富察临喝茶道“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她联合六家抵制你们一家,明眼人谁都看得出这盘棋谁输谁赢。她后面可是有座汇正升做银山,你有么?”

    “那依你看,眼下我该怎么办?”齐大爷问着。

    临五点着烟袋,吸了吸道“要我说啊,你就甭惦记着什么御药不御药了,还是先把眼下老百姓的药卖明白得了。你要肯就此作罢,回头我去帮你探探我二姐口风,她六家的药材都供了,想必也不多你这一家吧。”

    随着台上的戏渐入佳境,后面两个人不再言语。

    佟玖收回倾斜的头,调整了下坐姿。边把玩着手里新得的把件儿,边若有所思。原来济兰这段日子义诊,忙得就是排挤俞和堂,看来还颇见成效。这才不过几天,齐家老大就慌了,敢找临五这么个主儿出来商议,倒也难为他了。

    但想到临五方才说济兰的那几句话,倒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总算也明白了这一回。但凡这天下的买卖,不管你卖的是什么,最怕的就是滞销不能流通。

    齐家那么多房头儿,上下那些个人的吃穿用度,都指望着俞和堂这么一处买卖。论家底儿,他们齐家还真是比不过富察家的殷厚。

    散了戏后,从园子出来,看着暗下来的天色和飘下来的雪花,佟玖翻身上了马。对身后的两人道“你们先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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