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进小区,回头看他,夏长宁还望着我。我叹了口气,却笑了。
因为逸尘在,夏长宁大多时候都带我回家吃饭。逸尘还是很依赖夏长宁的样子,对我也很客气。
想着她的遭遇我决定不和她计较。夏长宁说过,逸尘再过几天就要回去了。她还有爸妈,还有儿子,总不可能这么久都不回去吧!
唯一让我不痛快的就是夏长宁也很宠她,吃饭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了。夏长宁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菜,不管是叫外卖还是他自己下厨,他都习惯性地做逸尘爱吃的菜。
逸尘非常聪明,比如夏长宁炖了锅鸡粥,她会非常自然地感慨道:“阿夏,你还记得我不吃葱哪!”
夏长宁这厮居然还接一句:“怎么不记得!那时外面的粥放了葱,你都会一片片挑出来。”
当我是透明人?我埋头喝完一碗,坚决不喝第二碗。
逸尘温温柔柔地劝我说:“福生,你太瘦了,再吃点儿,长点儿肉更好看。”
我不想表现出一副吃醋的样子,回答她:“我的体型就这样,胖不起来。到中年也不会变成梨形身材,省得再减肥!”
逸尘和夏长宁差不多年纪,也二十八岁了,还生过孩子。虽说身材不至于走样,可比那张照片上的逸尘丰腴多了。
话说出口我就觉得有点儿难堪,我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尖酸了?
夏长宁瞟了我和逸尘一眼,居然又帮着她说话:“福生就是太瘦了,二十三岁的人看上去像高中生似的。多吃一点儿好。”
逸尘温婉地看了他一眼,说:“这年纪都长不胖的,我那会儿也瘦,生了宝宝就胖了很多。”
我抓住机会问逸尘:“逸尘,你怎么不把宝宝一块儿带来?”
“是啊,我还没见过我干儿子呢!”夏长宁补了一句。
逸尘淡淡地说:“我爸妈舍不得,宝宝一直黏他们。平时也没在香港的,我每周去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逸尘这样说的时候,我感觉一股忧伤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我只盼着逸尘早点儿走,夏长宁每每对她温柔地说话,我就不舒服。可我又说不出来错在哪里,就是不对劲极了。
正月十五爸妈请夏长宁来吃元宵,但是夏长宁的回答让我相当无语。
“明天我一定来,可能会晚一点儿。”
我不高兴了,难道要一家人等着他?
“是这样,逸尘一个人在家,她不喜欢独自上街吃饭,我安排好了就过来。你要提前说,我就提前做了。”
你还要不要烙张饼挂在她脖子上?我有摔电话关机的冲动。事实上也如此,我啪地挂断了电话。怒气还没消,夏长宁就打过来了,“福生,怎么又生气了?”
我咬牙切齿,“我没生气,是不小心按错键了!”
“呵呵,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爱吃醋?早知道我就不设计你了。”他不是轻易好骗的,轻声笑着,不以为忤。
我叹了口气,闷闷地说:“你和她住在同一间屋子里,你说我心里能舒服?”
“她后天就回深圳了,嗯?”
我又高兴起来,是我小心眼儿了!我笑着告诉他:“你明天尽量早点儿来吧。”
第二天夏长宁早早地来了,拎着一大堆礼品,爸妈很高兴。我知道爸妈的心思,他们是认定谈恋爱的结局就是结婚,把夏长宁当半个儿子看。
妈妈都说过几次要请夏长宁的母亲一起吃饭。我才想到,原来说的年三十他要带我回家,现在却因为逸尘,我到现在还没见过他母亲。我脸上一红,哪有急着去上门的道理?不见也好,反正我现在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吃饭的时候全家都很开心。我以为今天会很开心地过。这种其乐融融的温馨感我很喜欢。
结果午饭吃完,夏长宁并没有留下来的意思。他对爸妈说“公司事多,不能留了,等忙过再来看你们”云云。
我低低地问他:“你是要赶回家去陪逸尘吗?”
“福生,你怎么还是不理解呢?她一个人在外地,今天又是十五。她明天就走了,有些事还要处理下。”
这句话便伤到我了。
无论他和逸尘有没有暧昧,他的态度就摆在这儿了。我宁福生要求的不多,不要你太帅,也不要你太有钱,但是,你掌心里的宝只能有我一个人。
我说过,一心一意。
这句话简单,也不简单。
我对夏长宁很失望。我知道逸尘明天要走,今天他早点儿回去帮着收拾行李什么的很正常,但是,我控制不了心里的沮丧。
夏长宁搂我入怀,“福生,别这样!你每次不说话的时候,我就总觉得你离我很远。我不走了,吃过晚饭再回家。我给逸尘打个电话说一声。”
我慌乱抬起头阻止他,“别,她明天就走了,你还是早点儿回去吧。”
女人的心就是这样软,当男人为你考虑一点点的时候,你就恨不得把整颗心都给了他。
夏长宁定定地看着我,轻声说:“福生,我不是三心二意的人。”
没有什么话比这样的情话更动心。
我笑着点点头。
夏长宁当天晚上打电话来告诉我:“福生,我明天得跟逸尘回去一趟,她家的事有点儿麻烦。”
我叹了口气,帮人帮到底吧。“知道了,那你早点儿回来。”
晚上妈妈问我:“夏长宁请你去他家没有?”
我摇了摇头,“妈,你们别整这么正式行不行?我和夏长宁这不才接触嘛。”
“你这孩子,什么这地步那地步的?要怎么样才算哪?我还和你爸商量找个时间和长宁的母亲见见面呢。”
“夏长宁公司有事,今天出差了,忙得年都不过了。以后再说吧。”我胡乱塘塞。
分手
夏长宁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说他的困惑时,我就打定主意不给他任何压力。是他的孩子,是他多年前与逸尘的孽缘,是他欠了她的债,他选择去还,我只能祝福。
很晚的时候,他打电话过来,疲倦得很,“福生,睡了吗?”
“没哪!”
“我争取下周就回来。”
“嗯。”
我没有说话,隔了很久,夏长宁轻声说:“福生,我很想你。”
一瞬间,我眼里竟有泪意。
夏长宁一个星期后才回来。这期间短信时有时无,我忍不住打过去的时候,他总是很疲惫的样子。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里很慌乱。
他来家里找我,那天的阳光很好,能感觉到春天的气息。
我忍不住微笑,“去哪儿?”
他开着车带我来到靶场,“今天和你比试一下。”
靶场今天就我和他两人,没有别的客人。
我着迷地看着夏长宁,他的枪法精准。我看着他就想起和他喝了八两二锅头的情形。
夏长宁回过头,冬日的阳光衬着他格外有型。我现在才发现他极适合黑色,板寸头,一口白牙。夏长宁原来也很帅,不同于丁越的俊朗,夏长宁的帅是很Man的那种。
我坐在离他不远的小圆桌旁,笑眯眯地看着他。
夏长宁走过来,蹲在我面前,把头靠在了我的膝上。我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原来大男人也有撒娇的时候。
我抚摩着他的头发,涌起一股想保护他的冲动。我笑了,我居然有想保护他的冲动!
“福生,那时候你赢了阿敏回头冲我得意一笑的时候,我就想要你,只想要你。”
“嗯,现在呢?”我憋住笑,故意很严肃地问他。
他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说:“反正是我的,不去要了。”
我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喝道:“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想得美!”
他站起身牵着我的手说:“福生,你真的喜欢我吗?”
我不好意思地看向一边,不肯回答。
“有时候我想,如果不是我这样缠着你,你肯定是不会喜欢我的。”
“那当然,我凭什么要喜欢一个流氓?”
夏长宁以往听了这话会转转地反击,今天却不接口,只搂着我铺天盖地地热吻下来。我听到他的心急促地跳动,还有偶尔的叹息。所有的神智瞬间消失,只有他的气息密密地围绕着我。
我羞涩地微笑。我以为逸尘的事已经过去,以为能把现在的甜蜜一直保留下去。
一整天,我脸上都挂着笑。
成绩没有下来,我已经开始在找新工作,打算上着班等成绩,如果考不上,我还是要工作的。
夏长宁的意思是等成绩下来再说。但我在家闲着无事,他拗不过我,就介绍我去陈树的公司做行政。
陈树看着我直乐,“夏长宁你不是整我?弄尊菩萨让我供着?”
夏长宁搂着我不屑地说:“本来是想供在我公司里的,福生面浅,说找间小庙就行了。”
陈树便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我笑嘻嘻地说:“陈树,你要不要把阿敏放夏长宁公司里去供着?这样也方便我和阿敏交换情报。”
陈树很配合地点头,“行啊,这方法不错,谁也不吃亏。”
这事就算敲定了。
朋友归朋友,我和阿敏却真的去他们各自的公司上班,拿行政人员的薪水,偶尔还约着一起逛街交换下情报。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我无意间的一个提议却成了我和夏长宁分手的起因。
阿敏是很时尚且活泼的人,她心里藏不住事。有天我们逛街累了,一起坐着喝饮品。阿敏便问我:“夏长宁以前是不是有个女朋友叫逸尘?”
我很奇怪她怎么知道这事,便说:“初恋吧,很早的事了。”
“可是福生,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呢?夏长宁最近是不是出差了几次?”
他常出差,这有什么?
“我是听陈树说的,好像是说夏长宁在深圳有个儿子!”
我呵呵地笑着说:“他认的干儿子。”
“福生,我当你是好朋友才给你说的。就算是干儿子,可那是他前女友的亲儿子!夏长宁最近几次出差都是到深圳,别是旧情复燃了。”
“不会的,他不是这种人,不会脚踏两条船的。那女的我见过。”
话是这样说,可我心里总有个疙瘩。
解开这个疙瘩的人是伍月薇。
她找到我,带着她惯有的高傲与轻蔑对我说:“还不是一样被阿宁追到手了,我以为你有多清高呢!”
对付她,我从来没有好脸色。我对伍月薇说:“夏长宁以前喜欢的人是逸尘,现在喜欢的人是我,都不是你。”
没有什么话比这个更伤她。
伍月薇的眼睛里嗖嗖飞出针来,红菱小嘴一翘发出一声冷笑,“是,从前他喜欢逸尘,结果那女的不要他;现在他喜欢你,结果,他还是不会要你。”
我大怒,“伍月薇你是不是心理变态?你追不到夏长宁就使劲破坏,亏他还当你是朋友!你家老爷子都没为难我,你就别再挑拨离间了!”
伍月薇沉默了会儿,深吸口气对我说:“福生,我这样喊你你别见怪。阿宁不知道我来,我不是来和你斗嘴的。以前呢,我一直以为阿宁和逸尘分手后会接受我,但是他不会的。他不喜欢我,从来都不喜欢。我也想明白了,天下的男人又不是他一个。我来,是因为……”
她咬着唇思考的时候,我也冷静下来。能对夏长宁这么有心,我实在也无法说她什么。只要她不破坏,不像从前那么无理,我就原谅她。
伍月薇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下定了决心,终于开口说:“我爱上了别的男人。我希望你和阿宁好好的,他那么小就当兵,其实过得很苦。你对他好点儿吧。”
也许伍月薇见我是想了结她对夏长宁的感情吧。我微笑着告诉她:“希望你幸福。以后也请你不要用那种态度,谁都接受不了。将来,也希望你常来玩。”
伍月薇盯着我看了很久才说:“福生,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都爱你了。你是个好女孩。”
“谢谢!”她说“他们”的时候,我想起了丁越。我想,逝者已矣,丁越会希望我幸福的。那件事之后,我连丁越的坟都没去过。我直觉地逃避这件事,只是不希望看到。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不去想象他是怎么死的。就算我幸福,他在天上看着就好,我不想和夏长宁一起在他面前晒幸福。丁越是不喜欢夏长宁的。
“阿宁和逸尘……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不要太介意。”她有点儿犹豫地这样告诉我。
“我知道,他告诉我了。”我以为这样回答很好。夏长宁没有瞒我,他都告诉我了,我也见过逸尘,我还有什么好介意的。
“你……你会介意阿宁和逸尘有个儿子吗?这事本不该我告诉你,可是,我希望你不要介意,好好地和阿宁在一起。”
我怔住。我想起我曾经对夏长宁说过,没准儿逸尘的儿子是他的。当时只是无意中说的,难道竟是真的?
可是夏长宁从来没有说过。我心里乱成一团。
阿敏的话在我耳边回响,他去过几次深圳了。我还告诉阿敏那是夏长宁的干儿子。我顿时没了主意。
我看着伍月薇,她也有些慌乱。她为什么突然变得极想让我和夏长宁好?为什么会突然改变?
我冷冷地看着她说:“你别想法子拐弯抹角破坏我和夏长宁了,有这样的事他自然会告诉我。再见。”
伍月薇的性格向来是唯我独尊的。她的下巴再次扬起,冷笑着对我说:“我只希望你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跟阿宁好,又想着别的男人。”
“关你屁事!”才建立起来稍稍和谐的气氛又被打破了。我又气又急,从伍月薇的神色中我能看出这事不会有假。她是特意来找我的,就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我离开茶楼就给夏长宁打电话,不顾一切地问他:“逸尘的儿子是你的,对吗?是不是?”
“你在哪儿?”
我的心一下子凉透了。是的,肯定是的,他没有断然否定。可是为什么,你不告诉我?我下意识地将这句话问出来,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介意他和逸尘有个儿子,还是介意夏长宁没告诉我这件事情。
“福生,你听我说……”
我一下子挂断了电话。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夏长宁赶到家里的时候,爸妈并不在家。他在门口很聪明地打家里的座机。我提起电话,他就是一句:“我在你家门口,你不想让邻居们看笑话吧?”
最恨这厮的就是他懂得抓人的心理。我打开门跳到一边,指着沙发说:“你给我坐那儿,不准动!”
他居然很听话地坐下,认真地对我说:“这事我一直想确认之后想明白了再告诉你。你还小,可能体会不到我的感受。”
“可你知道我的感受吗?我就是等你通知我一个结果的人吗?是你的儿子会怎样?逸尘现在是一个人,你会为了多年前的事情负责,然后娶她?”
夏长宁长叹一声,把头靠在沙发上,闭着眼满脸疲倦,“福生,说实话,我不知道。送逸尘回去,我才知道她老公一家人排斥她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个孩子不是她老公的。我在深圳看到那孩子,逸尘爸妈叫那孩子‘夏夏’——他叫陈夏。你知道我的感觉是什么吗?我觉得特别迷茫。我问逸尘,她却说不是我的。我才提出去做亲子鉴定,她坚决不肯。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万一是我的,我该怎么办?”
我离他有两米远。我站着看到夏长宁闭着眼睛对我说这样的话,心里涌上一股酸楚。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如果真是夏长宁的儿子,我该怎么办?
夏长宁睁开眼睛,走过来,搂住了我,说:“福生,你能理解也好,不能理解也罢,我对你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