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舒云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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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舒云妃-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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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正暗自欣喜躲过一劫,忽然耳边响起低沉醇厚的声音。
  “这位便是供奉大人。”太子目光一掠,扫过众人不以为意,甚至带着微微嘲讽鄙视的眼神,声音一顿,忽然又加上一句,“也是国师大人的弟子。”
  满场寂静。
  喝酒的把洒在锦衣上,吃菜的吃到一半正哽在喉中,面露鄙夷的忽然五官僵硬,所有人都展现出同一个表情——目瞪口呆。
  只有一个人,适才出言侮辱供奉大人的那位少年,面色煞白,眼前已开始发黑,离他近的人立刻不着痕迹挪开几步,将他孤零零露出,正对准缓缓抬头的供奉大人。
  先前供奉大人一直微垂着头,众人离得远,只看见她白皙纤细的脖颈,如今一抬头,方露出一张姣好精致的面孔。
  飘逸的黛眉徐徐舒展开来,衬着下方乌黑清亮的眸,目光流转,便有无尽瑰丽华光掠过,似九天之巅的一道惊虹,美得惊心动魄。小巧挺秀的鼻正对准他们,却不显得高傲。红唇润泽,肌肤莹白,乌发黑亮,凑在一起,便是绝艳倾城。
  美人微微一笑,似有繁花盛放,众人恍然,看在那少年眼中,却只觉心中冰凉,头顶似有阴影下坠,顷刻间便难以呼吸。
  忽听美人温和开口,“我姓沈,诸位可称沈姑娘。”
  吾家有女初长成,南轩将门之后,华安公主沈云舒,终于在异国北冥,高居供奉之职,跻身高层特权阶级,从此正式踏上天下政治舞台。
  沈姑娘很温和,沈姑娘很亲厚,然而没有人敢真的称呼她为沈姑娘,所有人齐声高呼。
  “沈大人好。”
  若说之前由于男权意识作怪,下意识小看她,如今确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尊重恭敬——国师大人在北冥便是所有子民的信仰,是神明,国师大人的弟子自然也是神人。
  只有两人未朝沈云舒见礼,太子身份尊贵,又与她相熟,自然不必如此,另一人便是那少年,此时惊骇不已,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沈云舒听着众人发自内心的尊敬,心中感叹不已。从前知国师大人地位超凡,如今看来,竟远远不止非凡而已。皇帝任她为供奉,遭到无数贵族强烈反对,然而仅亮出国师的名号,竟立刻甘心臣服,可见国师大人神异。
  半月前,她深陷惠帝追杀,无奈之下跟随太子和国师进入北冥,并被皇帝授职,从此进入异国高权阶级,再不受惠帝控制,终于摆脱流亡生活。
  只是贵族阶级向来排斥外来人员,必须亮出一个让他们心愿诚服的身份,由此便诞生了,国师大人的弟子。
  沈云舒觉得很合理,她本就跟随国师学习天算之术,本质上的确是弟子。国师大人不在乎名声,并未发表任何意见,或许他心中有些什么,然而他深知命运轨迹,心中那些什么也便不再重要。
  太子则有些惊讶,怎么看这两人之间随意的关系都不像师徒。然而这个提议确实很好,既能让沈云舒得到北冥举国上下的庇护,又能将人留在北冥,一举两得。
  北冥最炙手可热的新贵沈大人,正暗自沉思,目光一时忘了从那少年身上离开,直看得少年浑身发抖,欲哭无泪,怎么就得罪了国师大人的弟子呢,沈大人眼神好可怕,不会杀了我吧……
  沈云舒正恍神,太子看一眼那少年,沉声开口。
  “世子适才似乎很关注沈大人,嗯?”
  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凉凉的寒意,只听得平昌侯世子心脏骤停,浑身似浸在冰水中,无一处不寒浸彻骨。
  此次宴席便是由平昌侯世子举办,目的便是代表平昌候以及整个贵族阶级,来摸一摸供奉大人的底细,如今底细倒是摸出来了,然而也将人得罪了。
  世子低头、垂目,心中绝望,隐隐已存了死意——他父亲空有侯爵席位,然而并无实权,因此才被人推出来做投路石,如今冒犯了国师大人的弟子,死罪难逃,哪里能保住他。
  此时沈云舒被太子声音唤醒,一望过去便见世子面无人色,心中有些好笑,到底是个少年,养尊处优惯了,遇些挫折便慌了神,只看这幅窘迫的样子便知不是大恶之人,罢了。
  “想来世子是对我好奇,又怕怠慢于我,因此时时关注,倒也算尽地主之谊。”
  沈云舒说得云淡风轻,脸上还带着温和笑容,似乎真是如此一般,众人心知是为世子掩护,也打个哈哈,心中艳羡其好命。
  世子从鬼门关捡回一条性命,心中感激不已,俯身拜在地上,狠狠叩首。见此,太子微微颌首,心中满意。他原本就没打算如何惩罚,只是借此机会让沈云舒出面,卖世子一个人情,好就此打入贵族内部。
  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贵族阶级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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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都,这个名字是不是很霸气,吼吼
  

  ☆、第二章 少年天启

  皇城边上,观星楼,夜幕下,苍穹浩渺,群星璀璨,每一颗都似精心打磨的细钻,任意角度看去,都闪着耀目的光,实在很美。
  沈云舒坐在楼顶,没有屋顶遮天,抬头可见星河,缓缓屈起双膝,用双臂环住,微微仰头看。看尽满天星光,看尽苍生浮沉,看透世间生死,却看不透人心悲喜。每一眼看去,都是相思。
  辗转入北冥,至今已逾一月,天下也乱了一月。这场大乱席卷三国,只有北冥置身事外,免除苍生灾祸。
  西夷在征战半年后,物资消耗殆尽,终于宣布臣服,此战元气大伤,想来数十年内都难以恢复。
  东泽撕毁盟约,趁南轩局势动荡大举入侵,一路势如破竹,接连攻下三城,然而终于止步在盛京城外,止步在南轩那位传奇将领手中,再难寸进。
  危急关头,赫连肃终于赶回,长驱直入大军内部,黑色盔甲不知染尽多少鲜血,层层氤氲开来,似朵朵盛开的曼珠沙华,凄美又血腥。双目沉沉,眼中似有利箭激射,胯下骏马也似利箭一般,拖出一条笔直细长的黑线。
  风止,线停,长枪定,正定在元英太子眉心——至此,大乱止。
  北冥于天下四国中偏北,地势略高,因此到了夏季也并不十分炎热,此时夜风渐凉,沈云舒穿得单薄,抵不住凉风入侵,只好双手在臂上来回移动。
  正动着,忽有温热气息靠近,旋即落下一件外衣,将她裹在其中,那人原本一沾即放,偏偏沈云舒双手正动得厉害,这一沾,指尖恰巧从她手背上划过,只觉触手升温,细腻光滑的肌肤还略微带了些弹性,直弹入他心底。
  这边国师手中一顿,沈云舒却未察觉,已将衣襟牢牢系好,望着他便露出一个微笑,是她惯有的那种,从眼底漫出的,柔软温和,伴有瑰丽华光绽放的微笑。
  “谢谢。”
  国师不着痕迹收回手,微微错开目光,在她身边坐下,仰头看向东南方,那里沈云舒的命星正静静发光。
  沈云舒也看向东南方,然而她看的不是自己的命星,而是旁边那一颗,光芒肆意,呈掌控姿态的,赫连肃的命星。
  那一场惊险战役,她没能亲眼看见,然而她能想象,即将城破那一刻,忽有大军如黑色潮水般涌来,尘土漫天,那人端坐马上,狂风翻腾不息,他却不动如山,手中长枪直指向天,枪尖闪着冷锐的光,一如他的目光,冰冷森然。
  乱世出英雄,那个挽救家国于危难之际的男人,再一次在史书上留下重重一笔,无人能超越。这样卓越的功绩,即便惠帝心中忌惮,也不得不加以封赏,想来赫连肃如今正忙着应付各方恭贺,一时也顾不上出走的未婚妻了。
  沈云舒轻叹口气,虽然失落,然而她心中明白,现在这样是最好的局面。
  惠帝得不到东西,或许会从别处下手,薛家便是她的死穴,身份越高,责任越大,男女情爱从来都是与家族荣辱紧密相连的。除此之外,姑姑虽荣升皇后,但没有母族支持,如何能抵得住惠帝逼迫。这些都需要人来照应,赫连肃是最合适,也最让她信任的人选。
  离去前,沈云舒曾与薛太傅彻夜长谈。出于私心,她并不想让惠帝执掌江山,况且,天命不可违,一切缘法早有定数,因此她决意留下木匣。
  那一夜,或许是有所感应,薛府中许多人都彻夜未眠。黎明时分,沈云舒于府门前重重叩首,旋即于黑暗中静静离开。身后六个男子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沉默不语。
  自此一别,或许薛府会陷入风雨之中,但没有人出言阻拦,所有人的目光中,都露出相同情绪,支持、坚定、慈爱,这便是家人存在的意义——不惧风浪滔天,自有你我同在。
  夜空下,沈云舒抬头望着天空,点点星光映在她脸上,照着少女莹白如玉的脸庞,乌黑清亮的眸中微微泛起迷蒙云烟,像是晨曦中微湿的雾,飘渺浮动间,便让人心中柔软。
  不知什么时候,国师已将目光放在她脸上,似观星象一般,来来回回在她脸上逡巡,认真又专注。
  蓦然,国师淡淡开口,“你在想什么?”
  沈云舒看着他微微一笑,“想家。”
  国师沉默。三百余年的传奇人生,他被奉为神明,长久居于高处,已忘记人间情愁,哪里懂得相思?
  黑夜里,国师年轻的脸一半照在星光下,一半隐在黑暗中,看起来格外落寞,沈云舒心中一顿,只觉这少年可悲,哪里还记得这位大人物的传奇事迹,伸出手轻轻拍拍他肩膀,黛眉微微一挑,眼里噙了些娇俏的笑意。
  “我是你的弟子,自然算你的家人了。”
  国师大人高贵如许,从前这三百余年连衣角也未曾被人碰过,自认识沈云舒之后,扯过袖口,碰过衣襟,触过指尖,如今还被拍了肩臂,瞬间从云端被她拽下人间,终于染了些烟火气息。
  这一拍,国师有些僵硬,下意识便要退开,然而忽然嗅到沈云舒身上淡淡的清香,不似花香浓郁,是一种清雅的,绵长的,闻来心中温暖的香。
  这一暖,肩上僵硬的肌肉似被温流拂过一般,顷刻间便柔缓了下来,更加深切感受到少女掌心温热的体温,和细腻柔滑的肌肤,于是再次僵住。
  沈云舒向来顺应心意,此刻她一心想要温暖国师大人冰冷的心,哪里注意到掌下肩颈的异状,轻拍一下便将手收回,眉眼弯弯继续问。
  “你有名字吗?”
  扰乱心境的罪魁祸首不在了,国师大人自然又恢复了淡然,声调平平,一丝一毫起伏都没有地回答。
  “没有。”
  或许曾经有过,但知道名字的人一一死去,渐渐地,也没了意义,从此,世人只知国师,无人知其名。
  然而三百年后,竟有人不管他的身份地位,只问他自己的姓名,虽是劫,却也是幸。
  沈云舒皱皱眉,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这种神仙般的人物,其名自然也不能俗气,还要符合他国师的身份。这么想着,忽然心中一动。
  “天启……如何?”
  星光下,少女黛眉舒展,眼底华光比星光更亮,带着几分期待,微笑望着他。
  国师目光淡然,越过她望着上空苍穹,望见两颗命星之间相连的轨迹,似乎望见此后彼此纠缠的人生。
  那是他的劫。
  他一生孤独寂寞,终于遇上一个笑容温暖的的女子,一瞬间如沙漠旅人遇见清透长河,真正来临才觉渴盼已久,情愿就此沉溺。
  “天启……很好。”
  国师淡淡答,眼角掠过沈云舒更加明媚的笑容,微微垂下头,袖中的指尖忽然动了动,似拂动琴弦,又似轻叩大地,以一种虔诚专注的姿态,相互轻捻了捻——那是自她手背上留下的余温。
  旋即,那位做了三百余年的,世间传奇的国师大人,于黑夜星空下,缓缓微笑。那笑容很淡,几乎没有,只在眼底漫出一丝,却让本就年轻英俊的脸,顷刻间生动起来。似在清淡的山水画上点染了几笔艳色,瞬间鲜活。
  沈云舒望定这倾城一笑,忽然便想起一句话,从前她以为,那句话最适合太子温胜雪,如今看来,除却少年天启,无人可堪胜任。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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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才是真正的装嫩专家,始祖的心,美少年的脸,吼吼吼
  

  ☆、第三章 韶华身死

  北冥皇朝与南轩格外不同,不喜富丽奢华,而主古朴雄浑之风。走在寂静宫廷中,映入眼帘的是深色宫墙和黛青瓦砾,无雕金玉石装饰,只有砖石原本的细微纹理,日光穿透而过,无华丽潋滟之光,却有自然清透之美。
  沈云舒一路行进,目光流转不息,终于在后宫最华贵的那座宫殿门前停顿下来。荣寿宫,北冥最尊贵的女人,皇太后的宫殿。
  从前于南轩宫廷,并无太后垂帘,因此皇后才是宫中最尊贵的女人,然而在北冥,皇后终年缠绵病榻,后宫一切权利尽在年轻的皇太后手中。
  进入荣寿宫,殿内悬着层层薄纱,一层一层重叠错落,灼热的日光照进来,也被这纱幕层层阻挡,到皇太后面前时,已只剩下微微的明朗。
  皇太后身侧站着侍女,正一下一下摇着羽扇,微风拂过案上一只精巧的香炉,有淡淡的云烟浮动飘渺。
  沈云舒伏在地上,闻着浓郁华艳的沉香,低眉垂目。
  良久,纱幕后有人轻声问。
  “沈供奉师承国师,想来精于天算,可能算出哀家心事?”
  那声音慵懒天成,尾音上扬,乍听来分外随和,然而那人久居高位,声音中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听者只觉心跳难抑,就连呼吸也要加重几分。
  然而沈云舒神色不变,微微抬头,面对皇太后看似轻飘飘,实则如芒在刺的目光,眼角眉梢都未动一分,坦然自若答。
  “微臣学艺不精,算不出。”
  皇太后微微挑眉,目光如炬,穿过层层纱幕,将沈云舒仔细打量一番,良久,轻声一笑。
  “沈供奉出自南轩大族,位列公主之尊,果真是品貌出众。”
  沈云舒温和一笑,不露丝毫得色,轻声答。
  “太后夸赞,微臣愧不敢当。”
  她出身很高,风头又盛,身世底细自然瞒不过这些皇族高权者,她并不在意,只有那个木匣,才是她真正担心的,也是绝对不能暴露的。
  那场追杀,只有国师亲眼目睹,然而他对个中原因并不在乎,更不会公之于口。太子或许心有所感,但他欣赏沈云舒,为人又正直,自然不愿她招来无妄之灾,想来应该无事。
  正心中松了口气,忽然耳边又响起一句话,让她心中一顿。
  “据说你和东泽太子妃感情很要好,只可惜……”
  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慢条斯理抚了抚袖口,又托了托鬓边微垂的花簪,方缓缓继续。
  “风光无限有何用,选错了路,便是一把黄土埋下,再美的容貌,成了白骨,也便只剩下可怖了。”
  东泽太子妃,韶华?
  沈云舒霍然抬头,皇太后看她一眼,看着她眼底的茫然和不可置信,忽然嗤嗤一笑,抬手微微挡住红唇,露出纤纤玉指上浓艳的朱红蔻丹,边缘修得光滑圆润,然而日光下一闪,竟泛着冷锐的光。
  一如她此刻的眼神,噙着几分似少女般的娇媚,偏偏又带着生杀夺予的冷酷和残忍。旋即,皇太后勾起红唇。
  “沈供奉,你说,是也不是?”
  ——
  当夜,观星楼中,沈云舒已经坐了许久。
  星空下的少女,保持着仰头的姿态,眼里闪动着比星光更璀璨的波光。她目光望去的方向,一片细碎磷光,然而在沈云舒眼里,只看见正中那一颗,从前灼亮无比,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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