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的记得,上回因征战来此时,尹家的大宅依旧是那般的宏伟,充满了威慑的气息。这座古老的大宅,被五行之术守护著千百年的根基,不曾被任何外人所打扰。
慢,等等──五行之术!
他方才一时心急,根本就没遵守任何技巧,竟还是能轻易的入了这块神秘之地!
那些机关,难道都不复存在了吗?那些专门为了防止外人闯入,而设下的重重机关……
不,不可能的──就算是再厉害的自然灾害,都不可能会如此轻易的,就能够摧毁了这儿的一切,甚至是那五行之术的阵法……但若不是天灾,莫不成只有人为麽?
可当今世上,还有谁竟然会有如此的能耐?
不搞出任何动静,便能踏破尹家的大门,并将之摧毁的人──当今世上,可以说是没有──因为就算是身为天下之主的司空默,都没有这个能力!
尹天傲只要想到暗地里,或许有一股未知的神秘力量的存在,心中就抑制不住的升起一阵恐慌。
迅速敛了撼动的心神,尹天傲翻身下了马背,握紧手中的佩剑,按著记忆里的路线,寻到从前最经常出入的书房的位置。
不出所料,也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白雪堆积。
看著那空无一物的的雪地,尹天傲半晌不知该作何反应。虽然一切都在他的推算之中,却也让他止不住的心寒!
“你在找什麽?”
尹天傲全副心思都在眼前的空旷中,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一人影在悄然靠近自己。直到背後那冷不防的清冽嗓音响起,他才倏然转身,戒备的握紧手中的剑,盯著身前不远处的空地上,不知何时竟是又多出了个俊逸非凡的青年。
用俊逸非凡四字来形容眼前的青年,似乎还有点亏待了他的容貌。
如经过工匠精心雕磨的白玉般温润的脸,若有似无的显现出坚毅的线条,粗细适当的剑眉张扬的斜飞入鬓下,便是连星辉之光,都无可比拟的幽邃黑眸。视线再往下,坚挺的鼻一点也不显突兀的嵌在脸庞上,再加上那比薄樱多了几分殷红的唇,使他整个人在无形中,便给人带来压迫,不怒而威之感。
尹天傲微眯起双眸盯著青年,心跳没来由的加剧,并不是为眼前的青年有了心动──他又不是天生就爱男人,只是因为司空默恰好是男人罢了──他只是看著青年,胸中竟悠然生出一股莫名的熟悉;但看青年一身做工精细的华服,上头绣著的繁复花纹,他却又猜不透那是属於哪一国的象征。
因此,这熟悉之感,真是有些莫名其妙了!
青年知道尹天傲在打量著自己,却也并不加以点破,只径自重复问了一声:“你在找什麽?”
红润的唇瓣虽然愉快的上扬著,却没有丁点笑意的传到眼中,让人隐隐判定了他来者不善。至少,尹天傲是那麽认定。
尹天傲冷声问道:“你是谁?”
青年微楞了下,转而开怀的咧嘴而笑,“怎麽这年头,无须先回答他人的问题,便可以反问他人了麽?”
尹天傲的眉拧得更紧,“你到底是什麽人?”心中却有了决断,尹家之所以变成今日的模样,即便不是这个青年所为,却也一定和这个人有关!
青年看著尹天傲有了怒气,不由收敛了笑容,用同样冰冷的眸光直射向尹天傲。“我是什麽人与你何干?”
接触到那如刀锋般尖锐的视线,尹天傲止不住双目微睁,手下意识的按住正发出嗡鸣声的佩剑。
二人静默的立在白雪中,凝视著对方的一举一动,似乎在等著谁先出手。然而,随著时光的流逝,尹天傲顿时软下了态度,“我在找尹家。你是谁?”
从青年眼中,他看清了那浅浅的冰封後,赫然是一片平静,没有半点杀戮的掺杂。顾念对方并没有什麽动手的意思,自己远在王城还有妻儿等著,尹天傲便索性放弃了抵抗。
唉~~他果然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孑然一身了!
青年很满意尹天傲的识趣,眼中总算有了点笑意,自报上姓名,“你可以叫我寒夜。尹家已经不存在了,你不必再费心寻找。”
“为什麽尹家会变成今天这样?”
“大约在一年半前,就是天下宣布一统的那个日子,这里发生了一场大地震。尹家的人猝不及防,全被埋在这积雪之下,没有一个得以逃脱。”
“你怎麽会知道得这麽清楚?”
寒夜遥遥的指了指远处的一座山头,道,“因为我就在那座山上看著他们哀鸿遍野。”
“你不出手救他们?”
“我为何要出手?我和尹家没有丝毫关系,我没有必要牺牲自己去救他们,不是吗?”寒夜朝著尹天傲的方向走了几步,眼中起了杀机,“倒是你,一直问我关於尹家的事,莫不成你也是尹家人?”
“是,我是尹家人!”即便,尹天岁已经将他从尹家除名。
寒夜暗暗将内力凝聚在右手心,脸上却还是温和笑著,“方才你一连问了我三个问题,现在换我问你。你叫什麽名字?”死後,也好立个碑什麽的。
尹天傲悄悄拔剑出鞘,道,“尹天傲。”
寒夜的脸上陡然出现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你……你说你什麽?”尹天傲虽不明所以,却见他眼中的杀气锐减,再次报上自己的名字。谁知话音方便,便被他抓住了衣襟,厉声质问道:“连汐是你什麽人?”
“你认识我父王?”莫不成,这寒夜也是父王年轻时惹上的仇敌?
寒夜闻言但笑不语,不仅松开了尹天傲的衣襟,还温柔的替他整了整凌乱的前襟,“没被我吓著吧?呵呵……好!真好──不愧是轩辕家的後代,不仅有胆识,连这模样都长得没的说!”
“哈?”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尹天傲真有些懵了。
寒夜神秘的看了下周围,悄悄道:“听说你把默帝都给压了,还生了两个娃,怎样,孩子们都还长得不错吧?”
尹天傲偷偷退後了一步,拉开和眼前这个,脑袋似乎不太正常的寒夜之间的距离,“嗯……算是……还算不错吧。”
“那就好!那就好……”寒夜兴奋得像是和自己有了孩子没两样,“我和你打个商量,你回去和那司空默多生两个呗,忙不过来,我和竹雪可以帮你们带的!”
“呃……看、看看吧。”尹天傲嘴角抽搐,有些应付的道。不过,这竹雪又是谁?
得到尹天傲棱模两可的应允,寒夜的两只眸子都笑弯了,丝毫方才透露的戾气都找不到了,“傲儿啊,以後生了孩子,会恢复轩辕家的姓氏的吧?”
被寒夜的热情逼到不得不答,尹天傲含糊道,“等真的再有孩子再说吧。”不过,他其实不打算再让小默有孩子了。一次的生产,就差点要了小默的命,再多来几回,他可受不住惊吓!
寒夜顿默了片刻,突然正色道,“傲儿,连堇你都让他从连汐的姓,你大概没理由背弃了祖宗的姓氏吧?”
“这……”
“呵呵,其实呢,我要求真的不多的。只要天底下还有一个人姓轩辕,我就很开心了。”寒夜苦笑著说,眸光有些漂浮,似乎沈浸在某段痛苦的回忆当中,“你没见过那样的情形,族人几乎在自己面前全灭,那种天亡我的景象,你一辈子都不可能看到……”
尹天傲一时找不到言语,只能暗自猜测寒夜究竟是何人。
寒夜思忖了半晌,又改变了主意道,“罢了,孩子是你的,怎麽都随你决定吧。只要,让轩辕家的血统继续流传下去,就够了!”
尹天傲正想说些什麽,却见不远处停了辆车马。
从车马上,下来一个神情淡漠的中年男子,“殿下,二殿下催您快点上路。”
寒夜朝那边望了眼,不满的撇撇嘴,却也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傲儿,以後多多保重啊!有缘的话,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寒夜说完,便径自转身上了马车厢,瞧著里头那静坐著怒瞪他的青年,如沐春风的一笑。反手阖上车门,他身子一软,整个人瘫在青年的身上。“竹雪……我的好竹雪!这麽急著催我做什麽?难道是怕我被傲儿勾走了,以後不疼爱你了麽?”
竹雪赫然长著一张尹天岁的脸蛋,不,他就是尹天岁,只是他的真名是竹雪而已。至於为何要改名,这就是另外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了。
竹雪冷哼了声,手丝毫不留情的拧著寒夜的手臂,发泄自己胸中的怒气。“早晚有一天,我会控制不住用针线缝上你这张永远没正经的嘴!”
“何须用到针线,明明就有很简单的方法……”剩余的话语,消失在彼此胶合的唇瓣间。
寒夜深深的吻著重新寻回的爱人,深切的汲取著竹雪嘴里的蜜液,逼得他连呼吸都无法顺畅,只能无能的轻捶著自己的肩背,不痛不痒的同时,听著他甜腻的呻吟声。
“唔……别在这里,傲儿还在外头……”
“怕什麽?他又不知道是你。”寒夜邪佞一笑,更加大胆的挑开竹雪的衣襟,骨节分明的大手潜入里头,肆意对那片细腻的肌肤施加爱抚。眼看竹雪愈加情动,只能勉强用手捂住呻吟,寒夜不由咬住他红润的耳垂,调情似的吹起道:“竹雪,你好热情啊……以前怎麽就不见你这麽热情呢?”
竹雪魅惑的睨了寒夜一眼,在後者痴迷的注视下,一掌拍开伏在自己身上的寒夜,“我从前要是能对你热情,那我就是犯贱!”
寒夜摸摸有些刺痛的脸颊,暗自挑眉:其实,从前在床上,竹雪也是很热情的;不然,他们也不会三番四次的有孩子──虽然,几乎怀一胎流一胎……
想到从前的种种,寒夜心疼的将竹雪拥入怀中。
“竹雪,谢谢你还肯要我!”
“笨蛋,我的存在,一直都只是为了你啊……”
“我的存在也是──我们只是为彼此所存在的,是不是竹雪!”
“嗯……寒夜锁竹雪,尘泥覆清霜。”
“啧……你还是和从前一样自大,把自己说成清霜,我却是尘泥!”
“……”
“哎哟──你又踢我!”
“让你乱说话!”
两人又温存了片刻,寒夜忽然掀开帘子,技巧性的用背影挡住竹雪的身影,却不阻碍竹雪望向外头的视线。
寒夜对著窗外的尹天傲喊道:“有人要我告诉你,尹天枭那晚其实什麽都没有做过!……至於我是谁,你回去问你的小默吧!相信只要报上我的名字,他一定会知道我是谁的!”
“小凌,我们出发!”
盯著那渐行渐远的车马,尹天傲想著寒夜的一举一动,那过分亲密且诡谲的亲切感,不由打了个冷颤。
低头,意外瞥见一截粘著泥土的竹子,心惊不已。
究竟是什麽时候……他竟然一点知觉也没有!
将那截带泥的竹子收好,尹天傲叫来马匹,决定无论如何,先回去调查清楚寒夜的身份再说!
至於尹天枭的事──
尹天傲没来由的相信了寒夜的话,并不是为了求安慰,只是觉得若是寒夜所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这种信任,就连他自己都不知是何时建立起来的。
只是,若是寒夜的话……
尹天傲日以继夜赶路,终於在半个月後的深夜,回到了天邪都城。照样不惊动任何巡逻的守卫,他静悄悄的潜回司空默的寝宫。
借著微弱的烛光,他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寝宫,没有见到爱人的身影。凝神一想,转身出了寝居,快步走到儿子们的地盘。
果然,司空默此时正趴在熟睡的双胞胎的床沿,不怎麽安稳的打盹。
尹天傲凝视著爱人似乎又有些消瘦的身影,心中歉疚不已,也心疼不已!
小心的将司空默横抱起,打算以不惊动他的温柔,悄然回到两人的寝居。然而,还是抵不住浅眠的司空默,还未踏进寝宫,就迷糊的睁开了眼。
“傲,你回来啦……”
“觉得累的话就继续睡吧?”
“嗯……你以後别再不辞而别了,我好担心你!”司空默蹭了个安稳的位子,环抱著尹天傲的腰,将睡未睡的道。
“不会再有下次了,小默。”
司空默半梦半醒之间,一时分不清是真实,还是梦境,只是抱紧了尹天傲,当他亲口对自己承诺了。
尹天傲迟疑了片刻,对怀里的人儿问道,“小默,寒夜是谁?”
司空默眉头微蹙:“哪个寒夜?”
“你知道的那个……”尹天傲汗颜:怎麽小默认识很多寒夜麽?
“我只知道一个寒夜,百年前那个夜帝轩辕寒夜。其他的,就不知道了。”司空默迷迷糊糊的嘟囔,“你怎麽想起问我这个。而且,夜帝算你的祖宗,你怎麽反倒问我他是谁了……”
尹天傲如坠冰窟的一抖,想著比自己还年轻的寒夜,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这会儿却听说那是自己的祖宗,只觉脑中有根弦崩断。
到底,是他出现幻觉了,还是……这个世界造就乱了?
难道,是祖宗向他托梦?
尹天傲找了个自我安慰的出路,望了眼怀中毫无防备的沈睡的人儿,再想起寒夜说到族人灭亡时的悲戚,和要求轩辕家血统流传的情景,指尖不自觉的来到司空默的衣襟前,轻轻一动,撩开了宽松的襟口。
“小默,我们还是,再要个孩子吧!”语毕,轻柔的吻上睡梦中的爱人。
咳咳!
怎麽说都是祖宗的愿望,他还是乖乖的服从吧!
司空默睡得迷迷糊糊,实在不想动弹,只任由尹天傲为所欲为,耗了整晚的光阴,在大床上翻来覆去,相濡以沫的耳鬓厮磨,最後将所有惹热情全部传达给自己……
翌日。
司空默一觉醒来,只觉头昏脑胀,浑身酸痛不已。睁眼一看,竟然是一大片光洁的胸膛。那真实的触感,不由得让他也不看是属於谁的,便反射性的惊叫出声。
“王!王……您没事吧?”
“王,出什麽事了,是不是有刺客?”
“王……”
引来一群闻声赶来的侍卫差点聚集,破开了禁闭的房门。
“呃……”似乎什麽也没有啊!
除了房间狼藉了一点,衣裤到处横陈著,便没有别的不妥。
似乎,也没有刺客呀……
众侍卫看著大床上,如惊弓之鸟般坐在缩在床尾,床头则躺著刚醒来的男人,眼中虽然讶异了片刻,却没有别的反应。
“您回来了!”
尹天傲点点头,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司空默依然将头埋在枕头里,不肯认清事实。
“小默,你还想躲到什麽时候?”
“傲!你……你什麽时候回来的?”司空默迟疑了会儿,抬起头疑惑的看向尹天傲。“你怎麽……昨晚的,是你?”
“不是我还有谁?”尹天傲就知道,昨晚司空默根本就不在状态中!
“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还以为……”还以为昨晚迷迷糊糊,就和别人做了!
“让你以後再喝酒!”虽然亲吻时,尝到的酒味已经淡了,但还是难逃尹天傲的法眼,“过来,让我看看哪里撞倒了。”
适才伴随著尖叫声的,还有一声重重的撞击。尹天傲那时虽然刚醒,却没有听漏。
“呜呜……手碰到床柱了……”司空默伸出手,上头赫然一块青紫的淤痕。
尹天傲看了会儿,立马下了地面去拿药酒来散瘀。
“这麽不小心……”
“还不是因为你,回来都不和我说一声!”
“我昨晚都不知说了几遍了。”
“不管──你一声不吭的走掉,是你不对!”
“我道歉。”
“以後不许再走了,不然我就真的跟你一刀两断!”
“嗯,绝对没有下次了!”
尹天傲说完,也不和司空默罗嗦,直接倒了点药酒,擦在司空默手臂上,没有控制的力道痛得他哎哎叫,虽然心疼却也没有手软。
“忍著点,别让人以为又有刺客!”
“呜呜……坏蛋,你笑我!”
好不容易放晴的一天,默帝司空默的早晨,却在擦药酒中度过。
手臂上火辣辣的烧灼著,但司空默却没有再叫出声,他沈默著将爱人给予他的关切,一路的蔓延开来,传送到心底最深处。
“傲,我昨晚好像听到你说再要一个孩子耶!”
“……你听错了。”
“什麽嘛,明明就是有!”
“你睡糊涂了,自然觉得有了。”
“那你到底要不要再生一个宝宝嘛!”
“……”
“啊──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