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惜华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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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惜华裳-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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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眸也是一种奢侈?萧雅默念着走出禅房,手端着茶具,低头思虑,突然身体被猛地一撞向后退了几步摔倒在路边,茶水洒在衣衫上,混杂着污泥粘在掌心,她才想起身却又撞到额头,随即想来扶着自己起身的人便摔倒在自己身上,待反应过来,两人嘴唇碰到了一起。
  她当时窘迫极了,还记得那一眼,那个人向自己伸出右手,好似黑暗中洒落的第一缕晨曦,晨光来了,希望也便来了。方丈禅房外侧一排碧竹,阳光洒落在他脸颊上,泛起淡淡光晕,她脑海中反映出一句诗词形容他最贴切,“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在那样一个窘迫的境地,他像自己伸出了右手,感觉好似脱离黑暗走向光明。
  那一年那一日,她记住了他。
  她把他印在脑海,刻在心底。
  只一眼,她恋上了他。
  后来,她知道,他便是康熙第八子胤禩。
  入宫选秀,她在乾清宫当值,每日虽只可远远观望,却也心满意足,她想着,哪怕站在他身后静静望着他的背影也好,陌生的时空,虽然找寻到了亲人,心底有些秘密却不能说,那种不能说出来的苦楚又要如何去做。
  当值是她最幸福的时刻,因为在那个时候可以看到胤禩,温良如玉,淡雅君子,脸上永远挂着一抹浅笑,似阳光暖着人心,似流水冲刷昏暗。
  宫里面事物繁琐杂乱,步步惊心,步步为营,稍有不慎,便会失去生命,舞姬馨儿的死去,惠儿的无辜失踪,让她再一次看清了宫中女子的悲哀,她想要逃脱离开这里,想着总有一日,她的白马王子会来接她天涯海角永远相随,可是,就在稍微靠近幸福之时,身世之谜又困扰了她。
  那一日,她奉命出宫办事,一路上风平浪静,事情办理妥当,却在回来的路上来了小插曲。
  那个叫做阿大的男子来到她暂时休息换装的客栈,态度极其恭敬,语气谦卑,他称呼她为“公主”,她当时听了很是惊愕,难不成这身份背后还有玄机?她耐下心中愕然,只说自己不小心磕到头部,记忆全失,不明白他的话,阿大却告知她手臂上有一朵梅花胎记可以为证,她确实为明朝遗孤,兰群主。
  事情好似脱离了轨迹发展,如果身份暴露,那岂不是会累及许多人?再者,此等身份也就注定了与八爷失之交臂,还谈何幸福?
  一个念头猛地闪现,她吓了一跳,交待之后便让阿大进宫,争取进入四爷府邸,当时安排一切的时候,她所想到的就是可以多帮八爷一些。
  阿姐记忆恢复,三姐妹终于又到一起,她那个时候真的很想好好生活,不去想着那些个梦魇,每日当值,也算欣然。可是噩梦再次出现,那个已然是十三福晋的玉宁又进宫来找她,她很是无奈,难不成这样离开也不曾脱离噩梦吗?她还不知道那个表面慈祥的阿玛要她做什么?让她爬上龙床,借他光芒荣华富贵?如若真的成了,那么她也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姐妹之情易碎,陷入爱河的女子有很强的嫉妒心与占有欲,八爷对自己和颜悦色甚至是许诺却成了导火线,她对自己说,哪怕是骗一辈子也是好的。可是那日八爷却说,“我不会娶你的。”
  那日在乾清宫,她站在康熙身后,一脸淡然地看着跪在下面的八爷,他上奏章说要娶卿菱为侧福晋,康熙竟然问她以为如何?她嫣然一笑,以为如何?以为如何?她从未曾有过想伤害菱儿的心,可是在那一瞬,她想要她消失,嘴上却说:“卿菱贤良淑德,相伴八爷左右定成佳话。”她语气平和温雅没有一丝错乱,天知道,她是如何把那句话说出来的,天知道她那时的想法有多么龌龊多么变态多么无可原谅。
  可是她做了,真的做了,原本还在犹豫,可是在听说良妃病重去良妃宫的路上,竟然看到细雨中,八爷抱着卿菱,从那个角度,所看到的便是八爷抱着卿菱,并且吻了她,她没有挣扎。
  在雨中,泪水溢出,她转身跑了出去,一直跑着,不曾间断地跑着,那种无助,愤怒,怨恨倾泻而出,数年前的梦魇再次浮现,她仰天哭泣,“为什么她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得到四爷的爱不够,如今就连八爷也要夺走?凭什么,她就可以躲在众人的保护下安然快乐的生活,那些梦魇那些痛苦全部都不该我去承受,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在雨中声嘶力竭的叫喊着,直到雨越下越大全身都湿透了,她才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回去,阿姐那夜吓坏了,给她烧水洗澡,又哄着她睡着了才走,假寐的萧雅睁开双眼,对着黑暗说道:“我不会让你抢走八爷的,绝不!”
  一次偶然的机会,萧雅遇见了一个宫女,她那个时候正在跪在日头底下满脸泪痕,萧雅过去仔细问过变得知,此名宫女名唤喜鹊,家中贫寒便进宫当宫女伺候人,做着宫中最低贱的活,如今家中老母病重需要银两,管事公公还克扣月钱,无赖地让其跪在正午烈阳之下三日,如果可以坚持下来便会把克扣银两还她,今儿已是第二日,原本就营养不良吃不饱,坚持到现在该也是极限了。萧雅皱了下眉,蹲下在她耳边说道:“你为我做一件事,我保证你家里人没事,这管事公公既然已经克扣了你的月钱,又岂会轻易还与你?就怕到时候还会想出法子为难,你是可以等得起,可你的家人怕是没时间等了。”
  喜鹊有些动容,她一把抓住萧雅的衣袖,急道:“萧雅姑姑帮帮奴婢,奴婢答应。”
  萧雅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要你在事成之后自尽。好好想想吧,是你活,还是让你母亲活。”
  喜鹊低头想了半晌,终道:“我答应。”
  萧雅有一瞬间的恍惚,却随即面上浮现出一道阴狠,她道:“事成之后,我会让一个叫兰玉的女子去给你家人送银两,你现在附耳过来。”
  事情按照既定的轨迹走,李谙达在听见喜鹊与那个喜好八卦的宫女对话后,下令杖毙了他们,萧雅第一次觉得手上沾满了血腥,那一夜她做了噩梦,梦到喜鹊浑身是血的站在自己床头,满脸阴沉的看着她。梦醒,恍然,却回不到从前了。
  设计卿菱入宫成为帝妃,却没想到进去的却是阿姐,当清晨推门而入伺候新主起榻之时,看到那抹熟悉的容颜,她惊呆了,后悔了,错愕了!她在心里不断地叫喊着,为什么是阿姐,为什么是阿姐……
  可是,一切都回不来了。
  阿姐成了帝妃。
  那三年来,她避免去与卿菱见面,谙达安排的当值表没有一日是与卿菱一处,三年来,她没有去看过阿姐,直到那年除夕,阿姐拉着我的手,三姐妹又同桌共饮,她喝的很多,她想用酒精灌醉自己,躺在床榻上,她听到阿姐对卿菱说的话,阿姐说:“我们之间原本就不应该说这样的话的,那天就算换做雅儿,我也会如此做的,菱儿,你记住,无论你或是雅儿做了什么,姐姐都会谅解,无论何事。”
  躺在床榻上的她眼角流出一滴泪。
  有些事,做了,便是做了,解释永远多余。
  卿菱出嫁后,阿姐知道了真相,那一日,她真的觉得身边没有人,再也不会有人对自己这般好了,像阿姐这般……
  再后来,阿姐怀有身孕要与鄂齐出宫,她知道,如若事情有泄漏的话,那阿姐必死无疑,叫来阿大去保护阿姐,本以为这是万全之策,可是我却低估了那群老不休,竟然把事情泄露出去,第二日发现身边宫女无故死亡,便觉得事有蹊跷,可是阿姐已然被抓回,判以极刑。
  那一夜,她跪在乾清宫前,一遍一遍磕着头,一遍一遍祈求上苍保佑阿姐无事,可是康熙不曾见她,直到凌晨,李谙达回来,在她耳侧说了一句话,她才松缓心弦,晕倒过去。
  李谙达说:颖倩不会死。
  康熙所赐哑药原来掺了一味药具有护住心脉的作用,却终晕迷不醒躺在畅春园一隅的殿苑里。
  菱儿为此失去了孩子,膝盖风寒深入骨髓变得瘫痪,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告诉菱儿阿姐尚在人间,越少人知道阿姐便越安全。后来不知何故,菱儿被祛除玉蝶失踪了,与她一同不见得是八爷,八爷早朝未见已有半月之久,说是辗转病榻,可是她心中不安,终飞鸽传书给在外办事的阿大,没成想却落入戴铮手中,那个她做梦都想杀死的戴铮。没想到戴铮竟然真的潜入了皇宫,她在他脸上划了一道,嫣红血液诡异地流出,萧雅不知道他的身份,可他竟然说:“我知道你恨不得我死,可是,我能帮你。”
  他说他知道菱儿的藏身之处,他可以帮她杀了菱儿。
  “我不让她死,让她消失,走得越远越好。”
  那夜收到八爷的信笺,一字一句皆已可在心底。
  昨夜未眠,辗转反侧,推窗而立,忽见繁星璀璨,月光淡然,无奈自怜,斗转星辰,夜空无月却繁星满天,是以对月良多,朦胧双眸,千转回眸间,蓦然回首后,方知星辰实令人心动向往。
  卿乃佳人,何苦对影自怜?卿本佳人,奈何空守凄凉?卿为佳人,为何独望飘渺?
  禩于你,只为红尘之过客,本不是归人。
  卿年华消逝依旧痴缠静待,禩深感归咎,责己甚深,奈何尘世寒凉,时晚一世,倘若来世相许,卿一滴相思泪,禩一生相思豆,痛揪心,实难回首。犹记得,午夜梦回,回想往事,卿素颜落泪,一倾一诉绕指柔,寒雪严冬梅花泣,风拂过,佳人难得,实不可心系于禩。
  十四弟君子无双,刚毅执着独慕恋雅,犹记得,春日风筝,盛夏芙蓉,秋赠枫叶,寒冬雪梅,一寸相思一寸泪,男儿亦有泪,只是未到锥心痛,卿对影自怜,痛彻心扉,却独自伤神,他实乃卿之良人。
  待他日,卿终觅得良人,成眷属之前缘,禩定欣慰真心祝福。
  信笺读完,泪水溢出。
  他说,十四弟极好,可是再好,却不是她想要的……
  番外未完,静待萧雅番外之十四……

  暴雨至,零落飘飞花絮

  深秋夜晚寒凉,皓月高空,月光笼罩朦胧着望月人的双眸,点缀着空虚却有些杂乱的心绪,有些清冷,有些婉约,却一样的,勾起一抹思念。
  故人对月吟诗,畅想或怅然,不得而知,他乡故知会不会也在清冷的院落里,仰望圆月。
  兜兜转转,又一次回到这里,远处丝竹之声愈渐消散,我叹了一口气,忽然,熟悉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为何叹气?”
  姿势未变,亦没有回眸看他,想到方才歌舞中那个妖娆妩媚的舞姬便气不打一处来,我转念一想,眉宇间愁容更甚,长长呼出一口气,我转过身去看向他,面露狡黠道:“美人迟暮,亘古不变,哎,可怜我苦命小妇人含辛茹苦养育胖轩,如今……”我抚上面颊,愈发凄婉,“容颜老去,却还要防着夫君外面包养如花美眷。”
  胤禛眉头轻蹙,忽地笑笑扬眉道:“你还别说,方才那舞姬确实很有韵味……”
  我上前捶了他胸口一下,气恼道:“你还说,方才兴致还那么高!”想到那似笑非笑的深邃的眸子里会映出旁人的身影,我心中便苦闷。
  胤禛揽我入怀,不顾我的微微挣扎,紧锁住我,低声问道:“菱儿这是在吃醋?”
  我抬头瞪了他一眼,而后撇过头不去看他。胤禛略微蛊惑的嗓音在我耳畔响起,温热的气息洒在我脖颈,我顺势瘫软在他怀里,更为羞耻的是,我竟然嘤咛一声,红晕遍布面颊,我连忙大声咳嗽着,企图掩盖刚才那声极其影响我淑女形象的声音,然后若无其事地抬头看向他,茫然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胤禛低声笑出来,冷酷的面颊变得柔和,他亲了我的额头一下,认真说道:“我只会看菱儿的舞。”
  嘴角上扬,我推开他一个旋身到凉亭中央,歪着头笑着说:“是吗?可我的舞姿却不要给你一人看!还有……”
  胤禛轻扯下衣袍走至石凳缓缓坐下,尤有兴致地问:“哦?还有谁?”
  我侧过身看向紫禁城一个方向,敛住笑意,眉宇间曾添了一分愁苦与思念,还记得那日去探望他,他对我说,菱儿舞姿艳绝京师,等腿好了,便要舞一曲,也好让我老十三开开眼。那个时候,他总是称自己为老十三,可是圈禁生活苦楚难掩,胸怀抱负无法展示,热血男子铮铮铁骨却要在冰冷阴潮的殿苑里虚度韶华。有些时候,总是想起那个谈笑风生意气风发的十三,他的笑含着暖意,似阳光,缕缕照着心房里的黑暗。
  胤禛从身后圈住我,同我一起望着那个方向,良久,他说:“会的,十三会看到的。”
  我转身抬手抚上他紧蹙的眉头,轻柔地抚平,看着他眸光中满载的抱负与霸气,暗自思忖,胤禛,如果我还可以做一件事,那便是,登基之日,伴着你走过十三年,成就一番霸业。我轻轻靠在他怀里,柔声道:“胤禛,我相信。”我一定会帮你的,陪你站在紫禁之巅,让你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去承受,我会陪着你。
  康熙五十七年春
  近几日身体极易疲倦,稍微劳作便困倦不已,如此一来,便又更加佩服胤禛,晚间夜读甚是劳累,白日天才擦亮便起身上早朝,我几经劝慰不得果。现下康熙五十七年,前几日进宫请安,康熙身体一日不若一日,亦不知是否操劳过度,还是年岁大了。说来也是,自古明君勤政爱民,康熙千古一帝,对待江山社稷更是一丝不苟,岁月的年轮刻在他额头上,眉宇间的倦意与眸光中的疲惫道尽了老人的辛酸。
  帝王,同样期望平凡生活吧。如若生在寻常百姓家,膝下儿女成群,黄昏牵着妻子的手在乡间漫步也是一种奢侈吧。
  此非常时期,胤禛定要处理许多要事,故,我所能做的,便是改善胤禛饮食结构,想着从前高考前母亲为了给我准备营养套餐专门买过的营养食谱,按着记忆中食材,我让小儿亲自督工,合理搭配胤禛一日三餐,争取补充晚间所需要的膳食营养。每日有不同的夜宵,而通常也只是易消化养肠胃的花茶粥,每日变着花样,看着胤禛嘴角扬起的笑意,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胤禛上朝极早,有一日,我在迷糊间走到轩儿的房间,翻身上床搂住轩儿胖胖的身子又睡着了,再次醒来,感觉怀里有个软软的身体,下意识的蹭蹭断定它是玩具,后来听到轩儿气闷的声音,我忙松开他,一下子清醒了,看着胖轩皱着眉毛一脸委屈的样子,我忙把他搂在怀里,亲了亲他软嫩的小脸蛋,道:“告诉妈妈,轩儿怎么在妈妈的床榻上?”
  胖轩哀嚎一声,无比哀怨地看了我一眼,挣脱我爬下床穿上小鞋子,道:“这是我的房间。”
  我亦跟着坐起来,看着明显不似凌雪阁主卧室,我朝他尴尬的笑了笑,“昨夜梦见轩儿,今晨耐不住思念之情。”轩儿见我又要亲他,于是系好最后一颗扣子,“糟了,先生的课迟到了。”小胖轩拍拍脑袋,便转身跑了出去。
  我略微整理下凌乱的发丝,又躺回到床榻上,轩儿已然七岁,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还有四年胤禛便登基,轩儿近几年成长很快,其资质绝不逊色于弘历,年岁将尽,心中担忧便愈甚。我心里其实是极其排斥生在帝王家,九子夺嫡是我亲身经历的,虽然胤禛子嗣数不及康熙,却同样艰险,一招不慎,便有性命之忧,轩儿所想,我不得而知,可是,身在帝王之家,惯了锦衣玉食,如若一夜间回归平凡,轩儿他会接受吗?看来,我要找时间好好与轩儿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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