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窗前站了很久,沐非离觉得微微有些冷了,方才背着手,踱到书案的后面,坐下之后,他才惊觉,自己竟是不由自主生出了给君逐月写些什么的冲动。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在他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自从听闻君逐月被突然封为公主之后,这个他以为被尘封在心底的名字又重新浮了上来,让他无法忽视。
也罢,就写点儿什么,让半月带去给她吧!那么一个倔强的人儿,怕是有泪也都咽回了肚子里。不过,君逐月,反正我都已经见过你哭得惨兮兮的模样了,在我的面前,你也不必忌讳什么了!
摊开一张纸,提起一支笔,沾上一点墨,正要写时,沐非离又发现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他忽地笑了,君逐月啊君逐月,你竟是让我……如何是好?
坐在案后苦思冥想了许久许久,沐非离才动笔写下了第一个字。柔和的烛光洒在他宁静的俊颜上,如诗如画的丰采绝伦。
终于,沐非离长舒了一口气,小心地将墨迹吹干,又轻轻地折起,封好。他甚至开始想象君逐月收到这封书信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想啊想,他唇角又绽出一朵细碎的笑花……
“皇上。”贴身的内侍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小声轻唤。
沐非离将信压在奏折下面:“何事?”脸上的笑早已消失不见,也许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刚刚那一瞬间的笑吧!毕竟从他入主这离国皇宫后,似乎再没有什么值得他笑的了。
“水姑娘她……她到现在还没用晚膳。”
又是为了这事儿!沐非离拧拧眉心,这是他在皇宫里最常做的动作。“朕这就去甘霖宫看看。”
因为那条铁链至今还没办法解开,所以水容容也便留在了甘霖宫。对此,水家并无异议。想也知道,他们巴不得水容容永远都住在甘霖宫里!
甘霖宫里并未用灯烛等物照明,而是独具匠心地在殿顶悬了一颗夜明珠,夜明珠外蒙有细纱,明珠的光辉透过那层细纱,便变得柔和梦幻了。这一切都源自于沐非霖的宠爱。可是沐非霖倾尽一切去宠的这个女子,如今却只是将他当作一个大恶人刻在脑海里。她不记得和他青梅竹马的岁月,也不记得他的诸般宠爱,唯一记得的便是他要害沐非离,以及他用了一条链子将她锁在这个地方……
这便是水容容对于沐非霖的全部记忆。
没错,水容容已经神志失常了。也可以说,她选择了逃避,逃避所有她不想去面对的事情。她把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那些她不想去碰触的记忆全部锁进了一个匣子里,然后放在心的最深处,永远永远地将之掩埋。
现今的她,除了沐非离,谁都不想亲近。她的世界里,似乎只剩下了一个沐非离。
沐非离一走进甘霖宫的寝室,水容容便兴高采烈地回过头来。“离……”她欣喜地唤着,拖着两条铁链奔向他。
沐非离立刻加快了脚步,迎上去。“不要乱跑。”
水容容扑进他的怀里,双臂环住他的腰,脸上挂着幸福的笑。“离,你不要再走了,好不好?你不在这里时,我都会好害怕好害怕……”
沐非离没有回答,只是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几个大步走到卧榻那边,将她放下。
“离……”水容容一离开他,便想靠过来。
沐非离轻轻地扯开她的手臂,蹲在她的面前,撩起她的裙子。那纤细的脚腕果然又被磨出血了!总是这样,旧伤还未好,新伤又给添上了!再这样下去,她这双腿只怕是连走路都会一跛一跛的!可是,要解开这铁链,为今之计只能去寻能工巧匠,不知还要等多久……
脱下丝履,褪下筒袜,沐非离已经习惯了做此类帮她上药的事儿。因为,除了他,没有人可以如此之近地靠近她,触碰她。“容容,你现在脚上的链子还没有解开,以后不要随便走动,知道吗?”
水容容拿那一双明亮却藏着哀伤的大眼睛瞅着沐非离好久,才绞着双手,轻声道:“离……只要在你身边,即使被这条链子锁一辈子,也没关系的。”
沐非离上药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向水容容,正色道:“容容,在不在我的身边,跟有没有这条链子没有任何关系。无论我们之间是怎样的结局,你都不应该被困在这里。”
水容容却是有听没懂。“那……没有了这条链子,当你离开这里时,我是不是就可以去找你了?”
沐非离不知该如何回答。
“皇上,晚膳送来了。”宫女又重新做了一份晚膳送过来。
“嗯,你们下去吧!这里朕来就可以了。”
“是,奴婢告退。”
沐非离将摆放着膳食的矮几挪到卧榻边,亲自将饭菜一口一口地送到水容容嘴边。
“离,你也一起吃。”水容容握住沐非离的手,硬是将那一勺子汤送到了沐非离的嘴边。
沐非离除了乖乖咽下,别无选择。
于是,水容容很开心地笑了。“离,我喜欢我们俩一起吃饭。”
“容容,以后你不能总是不吃饭,要记住,你现在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宝宝,你要是不吃饭,肚子里的宝宝会饿的。”
水容容摸了摸已经明显凸起的肚子。“对哦,我现在肚子里还有小宝宝,这是我和离的小宝宝呢!”
沐非离已经无力纠正她的错误认识了。因为他曾经解释过无数次,可是水容容像是自动过滤了那些她不想听到的话。于是,所有的解释,都变成了徒劳。
“嗯,所以为了让宝宝健健康康地长大,你必须乖乖吃饭。”
“嗯,我要乖乖吃饭!”Pgv5。
沐非离苦笑,别看她答应得爽快,到了吃饭的时刻,她铁定又要闹脾气,非得他过来陪她一起吃饭。然后吃完饭之后,她还得拖着他一起就寝,每每都得等她睡熟之后,他才脱得了身。
也曾问过御医,这样的状况到底该如何去做。御医却说,此时只能让她平静下来,慢慢地引着她走出自我禁锢的牢笼,千万不能刺激到她,否则后果会更加严重。都这时候了,他哪儿还敢刺激她?她现在可怀着皇兄的子嗣呢!也是皇家的血脉啊!
等他离开甘霖宫时,夜已深了。
回寝宫的路上,他忽然间向身边的内侍问道:“天逸阁里是不是收藏了一块梓析木?”
“好像是有。”
“那梓析木是不是极具灵气,有趋吉避凶的作用?”
开上要不。“据说是有这作用。”那内侍也是个木讷之人,全不知圆滑为何物。
“那好,你去将梓析木寻来,送到朕的寝宫去。”
“皇上,现在?”
“嗯。”
那内侍瞄瞄天上的月亮星星。“皇上,现在时辰已晚,天逸阁早已关了……”
“你的意思是,你们这些奴才该休息了,朕不该打扰你们的休息时间?”沐非离淡淡问道。
那内侍终于意识到君威不可犯了,双腿一软,扑通跪地,本就不利索的舌头更是打结打得厉害:“奴才……奴才不敢,皇上恕……恕罪……”
沐非离挥挥袖子:“既然不敢,那便立刻去将梓析木寻来!”
“奴才遵旨……遵旨……”
内侍匆匆赶往天逸阁的路上,还忍不住心里直犯嘀咕:皇上今儿晚是怎么了?以往那么平和纵容的一个人,怎么突然间这么强势了?这梓析木对皇上而言有这么重要吗?还非得今晚就要?
那边沐非离回到寝宫,将压在奏折下面的信取了出来,一手轻轻抚摩着,双眸看向外面的那轮月亮。
君逐月?君挽华?
女装的君逐月?
他想起了那个她……
那一日在昱王府的东院里,他曾经见过君逐月扮女装的模样,也是唯一的一次。
她的确很美,并非那种让人心醉沉迷的美,而是一种令人怦然心动的美丽。前者,只是美于形,以美貌相蛊惑,后者,却是美于势,以那种由内而外展现出来的气势打动人心。君逐月无疑是具有这种气势的,即使敛尽锋芒,也能让人感觉到隐隐的凛冽…&
章节目录 我本倾城女儿妆3
更新时间:2012…6…7 21:00:20 本章字数:4471
翌日早朝时,所有大臣都瞧出了沐非离的疲惫。几个忠心一片的老臣恨不得热泪盈眶于朝堂。明君啊!肯定是熬夜批阅奏折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看来圣予言的预言真是没错,这样一个勤于政务的君王,何愁离国不强盛?
于是,心怀感动的几个老臣不顾年老体衰,硬生生地替沐非离分担了诸多恼人的政务。
于是,这次下朝,沐非离自觉无比轻松地回去了寝宫。
半月应召而来。“末将参见皇上。”
沐非离正坐在御案后,看见他进来,将手中的东西小心地放进紫檀木盒子里。“半月,此次去皇朝,除了向皇朝新帝表示恭贺之意外,朕还要你探探皇朝朝堂里的动向。朕的意思,你明白吗?”
“末将明白,定不辱使命!”
沐非离满意地颔首,走下御阶,将那个紫檀木盒子交到半月手中。“这个……是朕送给镇国公主君挽华的礼物,你替朕转交给她。嗯……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你也不必避人耳目了,在宫宴上便当着皇朝皇帝的面交给镇国公主好了。”
“这……”半月不解其意。
“朕与镇国公主的事,皇朝皇帝早已知道得清清楚楚,你此次前去,一举一动必定在其监视之中。既然如此,又何必藏藏掖掖,反引得别人猜疑?”
“末将明白了。”
离国的使臣来到皇朝,正值百花齐放之际。
于是,君占北设国宴款待自离国而来的半月,名曰百花宴。
盛宴安排在御花园里,此时节正是御花园最耐得住看的时节。
等到一切按部就班,君占北正待宣布开席时,忽又内侍前来禀告:“皇上,镇国公主来了。”
“嗯?她来了?”君占北徐徐沉吟。这君挽华连续几日一直呆在公主府里,未曾露面。他还以为今日的百花宴她也不会来,没想到她居然还是出现了。嗯……君挽华和离国现今的皇帝沐非离还曾有过露水姻缘,莫非他们……
“快请公主入席!小七,还不快给镇国公主设席!”
小七公公揣摩着圣意,大胆地将席位设置在君占北的右下方,和离国使臣同等地位。须知,此刻半月代表的是一个国家,而让一个公主与别国使臣同等地位,这可是无上的尊荣啊!
君挽华姗姗而来,此次的出场是她作为镇国公主第一次出现在满殿朝臣面前,算是镇国公主的第一次隆重出场。
不像以往只带着个龙亦轩,今日她盛装打扮,绯色宫装上,金凤翩翩。发髻上依旧簪着那支玉簪,全无将其归还给君占北的意思,以致于满朝文武都不敢仰视。由着婢女如霜搀扶着,莲步款款,君挽华亦有摇曳生姿之时。身后紧跟着的是龙亦轩,从来只会让距离保持一步之遥,再其后是六个婢女。可以说,君挽华还从未有过如此排场,不是她不能有,而是她不屑有。
“臣妹拜见皇兄。”她于阶下款款下拜。
君占北一手略抬:“皇妹无须多礼,朕还是习惯皇妹以前不拘小节的性子。”
君挽华直起身,笑望着君占北,微微抿唇。“今时已不同往日。往日,皇兄与臣妹都是王爷,而今皇兄是君,臣妹是臣。自古君君臣臣之间,礼节最是不能疏忽的。”
“皇妹变了……”可是是真的变了吗?
“皇兄是说臣妹变漂亮了吗?”君挽华眨眨眼。
君占北失笑。“是啊,皇家有女,可惜至今才现倾国倾城之容啊!”颇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和感慨。
“臣妹本是倾城女儿妆啊!”
一时间,兄妹俩俱是一笑,其乐融融。
唯有敏感之人才能察觉到,其实二人之间是你试探我,我试探你,波谲云诡着呢!
宴席上最缺不了的自然是管弦弄乐,歌舞漫漫。
那歌,那舞,那乐,直到宴席进行到一半时才打住。
于是,谈正事的时刻到了。
半月起身,微微躬身一礼。“皇帝陛下,我国皇上闻知陛下登基,心甚喜,鉴于曾经有过同盟关系,也曾互相帮助,特亲笔书信一封,以贺陛下登基之喜。”
君占北接过书信,细细看了一遍。“半月将军回去离国,记得代朕传达谢意。”
半月欣然颔首。
“离国皇上近来可好?”
“皇上勤于政务,颇多谋略,治理国家确实井井有条,体恤臣下,使得离国君臣一心,国泰民安。只是……”半月眉间隐隐流露出忧色。“只是皇上自幼体弱,如今又被国事缠身,以致于无法好好休养,近来身体却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君占北听得认真,到最后微微唏嘘。“天纵英才,却为何偏要横加阻塞呢?”
半月不语,只是微微欠了欠身。
那边君挽华正意兴阑珊地饮着酒,忽觉不适,抚着胸口,弯腰欲呕。
这一动静惊动了所有人,自然也包括君占北和半月。
“皇妹身体不适吗?若是如此,就早些回府休息,朕命御医去公主府帮你瞧瞧。”
君挽华好不容易才遏止了那种欲呕的冲动,接过婢女如霜递来的清茶,饮了个光,望向君占北时,面色如常,只是微微带了些苍白。“皇兄无需担心,臣妹无妨。”
“可是看你脸色似乎不是很好,莫不是春寒料峭,皇妹没有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偶染风寒?这风寒虽说是小病,却是最不能拖的。”
无在朝兄。君挽华垂了眼睫,两排密密的黑睫如同蝶翼扑扇着。“臣妹只是有孕了,这症状再正常不过。”
有孕???
有孕了!!!
满朝文武刚刚接受昱王爷是女儿身的事实,此刻又被她已怀有身孕的惊天消息给轰得焦头烂额。
君占北也愕然地瞪向她:“你……怀孕了?”
“是啊!已经三个月了!”君挽华理所当然地回道。
君占北细细一算,舒了口气。刚三个月,那便不是沐非离的了!“既然有了身孕,为何不早早告知于朕?皇妹需知,这可是天家的喜事!”
“臣妹也是前儿个才知道的。皇兄也知道臣妹大大咧咧的,很多事情都不甚在意,若非前儿个觉得身体很不舒适,才请了个大夫来瞧瞧,臣妹只怕至今不知肚子里已有了种呢!”
“既然有孕在身,就该在府里好好休息。”
“臣妹这几日不是一直在府里休息养胎吗?”
君占北看着她,忽然问道:“你的驸马在哪儿呢?”PgwL。
“嗯?”
“你的驸马,孩子的父亲,在哪里?”
君挽华那么一笑,嫣然倾城,却带了几分与生俱来的潇洒不羁。“本公主不需要驸马。”
“可是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这个孩子会姓慕容。”
“什么?这孩子是皇家血脉,怎能姓慕容?挽华,兹事体大,可容不得你胡来!”
君挽华在心底冷笑,君占北,什么时候你也学会了做戏?看来这皇宫这皇位果真能够腐蚀人性!瞧瞧,昔日沙场上威风凛凛的战神,此刻变得如何的工于心计,惺惺作态!她腹中这个孩子一旦姓了慕容,便不会再在皇家宗谱上出现,从此不再是皇家血脉!既然不是皇家血脉,自然与皇位无缘!这对君占北而言,该是喜从天降才是!
“皇兄,在臣妹看来,孩子的父亲是谁并不重要,孩子体内流的另一半血是谁的也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是从臣妹肚子里出来的,他是臣妹怀胎十月所生的,他体内流了一半慕容家的血,这就够了!当年慕容家惨遭灭门之祸,如今仅存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