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结婚了么?”
“是,她结婚了,丈夫是N市的。她知道我也在这里,所以才和我联系。”程安澈说,“而且已经有孩子了。”
“孩子在外面还是在里面?”
“?”程安澈满脸疑惑地看着我。
我叹气,解释说:“孩子生出来没?”
“还没。”他无奈地看了我一会儿,道,“三个月。”
“那她……想借多少钱?”
程安澈轻轻地报出一个数字。数量级倒不算太大,但对于一个新组成的小家庭来说,绝对是一笔巨大的花费。更何况,解决了一个大的,还有一个小的要养活,他们接下来的日子,艰辛程度可想而知。
“他们的家人不能帮忙吗?”我问。
“这数字,已经除去他们父母能支援的那部分了。”
“……”我默了一会儿,“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
这一刻,我倒是有些理解程安澈在见了胡桑桑之后表情不善的原因了。
就如烟之前和我说过的程安澈的情况来看,他应该不是个富二代。而且作为一个已经工作两年的背井离乡的社会人,骄傲清冷如程安澈,是绝不可能伸手向家里要钱,然后去帮助一个和他大约没什么深交的女生的丈夫的。
而同样,会愿意帮助得了味觉障碍还要勉强开店的如烟招揽生意的程安澈,大约也不会对陷入绝境的昔日同窗袖手旁观。
“你能帮多少?”我问他。
“不多,杯水车薪。”
“那你要不要尝试把她的故事写在你们报纸上,号召社会各界广泛关注什么的?”我继续问他。
他轻微地摇了一下头,说,“这么做,不仅需要征得她的同意,也要能得到社会的认可。”
“唔……”
他这么说也不错。这个世界上多的是陷在困难里的人,胡桑桑需要帮助不假,但比她境遇更糟的一定也大有人在。媒体确实是一个筹集善款的好渠道,但也不能滥用。
而再一细想,这件事情,也许我可以帮得上忙。
那笔钱并不是个太大的数目,只要我肯乖乖认错,然后回家向乔老板俯首称臣,那么……
罢了,即使是为了程安澈,我也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尊严。
况且,我想安澈也不可能会收下这样的捐款。
“乔江尘……”
“啊?!”
正在想着心事,骤的听到程安澈叫我的名字,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八年来,我和他之间,一直只有一个单向的箭头,从我出发,到他终止。
我曾无数次地想他的名字、写他的名字、念他的名字,却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从他口中,听见我自己的名字。
这不是在做梦吧?
“这件事,不要告诉如烟。”还没等我确认刚才那一声是不是出自我脑内的妄想,安澈便把话接了下去。
“哦……”我机械地点头,“知道了,放心。”
即便是妄想,也是美好的,不是么?
“有些晚了。”过了一会后,安澈这么说。
我拿出手机看了看,确实是晚了,安澈要是再不回轶兰去,那里就该关门了。
“可惜还是没好好和你谈谈小说。”我无声地笑着,“下次再找机会吧。”
安澈点头:“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慌忙摆手。
如果我能和安澈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有个确切的总量,那么我绝不会希望在今天就把它耗尽。
资源有限,只愿,细水长流。
“你一个人,不安全。”他依旧浅淡而坚持地说着,“我送你。”
“真的不用!”我认命地指了指离小公园只有两分钟步行距离的快捷旅馆,“我就住这里。”
“恩?”安澈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不是很相信,“你一直住这里?”
“那我得多有钱啊!”我叹气,“就住一晚,我弟带了女朋友回家,我没地方睡。”
“你弟弟?”安澈不解地问,“那你父母呢?”
“我一个人住,弟弟大半个月前考完了高考,现在在我这儿住着。”我说,“总之,今晚他和他女朋友就是干柴烈火的那回事,所以我回不了家,所以我今天才会出现在轶兰。”
“你该管管他。”安澈轻轻地说。
我愈发哀怨地叹了一声气:“公司这两天组织了旅游,但是有员工出了意外。所以他们就提前一天送我们回来了。结果我一回家就看见弟弟和……你叫我怎么管?直接冲进现场那个什么?”
“……”安澈大约是被我连珠炮一般的话给噎到了,过了好久才出来一句,“抱歉。”
“呃……”乔江尘,你气傻了是不是,你先想想清楚你是在和谁说话再开口成不成?
“是我语气不好。”我把声音放低了些,“你……早点回去吧,再晚如烟会担心的。”
“你,一个人没事吧?”
“没事的。”我低头看着安澈的鞋尖,“我会对如烟说,我们晚上讨论了一会小说。”
“恩,拜托了。”安澈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淡而温暖的笑容,他说,“早些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29、悸动
29、悸动
我躺在快捷旅馆的床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把它吐了出来。
日子没法过了。
在今晚之前发生的那些诡异事件,早已经让我那小容量、低版本的大脑超负荷运转了。
而我之所以会选择在今天去轶兰,也不过是想着喝一杯冷饮,看会暖软的文字以排遣心中的郁结罢了。
可惜,那一刻的我,大约是彻底地忘记那个事实了:轶兰也是程安澈的根据地。
而“程安澈”这个软件,才是最占我大脑内存的。一旦碰到和他有关的事,我所能做的最大程度的努力,也不过是坚持让自己不当机而已。
所以,我刚才,究竟是怎么做到,在和他独处时,还能对答自若的?
还是说,我虽然有在执行着“对话”功能,其实却仅仅只是条件反射?
总之,各种意义上的,太可怕了!
枕边的手机突兀地响起时,我已一个人在黑暗里静默了许久了,我甚至都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慢慢摸到手机,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如烟发来的短信。
【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啊,安澈还正常吧?】
【倒是挺正常的,他回来没多久就睡下了】
【正常不就好了】
【……可是,他出去之后做了什么?】
【他……在你们书吧前面的那个小公园里坐了会儿。】
【就这样?那你呢?】
【我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就过去和他聊了聊小说…】
【那今晚的事?】
【恩,我问了,他不肯说。话说回来,他连你都不说,又怎么会告诉我呢?】
【……】
【好了啦,别担心了。也许明天早上起来,他就又变回活蹦乱跳的程安澈了。】
【要是安澈变成那个样子,我才真的要担心死了。】
【开玩笑的啦,要有些幽默感!】
【……不管怎么说,今天实在是麻烦你了。】
【没关系的,晚安】
【晚安】
就我猜想,到了明天早上,程安澈大概就能够调整好他的心情,然后以无懈可击的沉静面容去面对来自如烟的探询。但纵然如此,那个令他忧心的问题却不会因此得到解决。若是想要让他能真正平静、安心下来,至少得在这个时候凑上来一笔钱。
我在床上滚了两圈,心里翻来覆去就是一条“儿子没钱买房,老父买彩票急中700万解困”的新闻。
看来我真的需要一台时光机,好穿越到未来去看看彩票号。
好吧,就算没有时光机,让我发一条D…MAIL也可以。'1'
不过,说起时光机……我犹豫了几秒,似乎,安澈最近更新的小说里就有用到吧?
小说……
想到这里,我骤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开玩笑,程安澈的澈,可是澈烟的澈啊!
我用手机打开了启新的主页,然后点开了《第二号甜品店》的页面。
好样的!
不遑多想,我便翻出了程安澈的手机号给他打去了电话。
等待接通的声音持续了很久,久到让我认为这个电话最终不会被接起。还好,在最后一刻,我听见了他的声音。
而一直到我听到了他那比平时沙哑低沉许多的声音时,才猛地想起来,他早就已经睡下了。
我居然把他吵醒了?!
作孽啊……
“喂……”安澈的声音拖得很长,但听上去并没有多少不悦,“请问您是……”
“程安澈,我是乔江尘!”
“乔江尘?”他迷糊地问,“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有!”我严肃地说,“启新给你的稿费,你有没有提出来用过?”
“稿费?”程安澈依旧没有进入状态,“什么稿费?”
“大哥!”我吼了他一嗓子,“签约作家是有稿费拿的!你现在、立刻、马上,登陆账号,去看看你到底有多少‘启新币’……”
这个呆子,我快被他呆哭了。
“恩,好……你等等。”
然后我听到听筒里传来了一阵巨响,似乎是什么东西撞到地上发出的声音。
大概,可能,也许,是那个呆子摔地上了吧?
我默默叹气,希望他没受伤。
“喂……”隔了许久,安澈低沉的声音才又通过听筒传了过来。
“刚才什么动静?怪吓人的。”我问他。
“是我……”他说,“摔地上了。”
还真摔了啊?
“那有没有受伤,摔得痛吗?”
“不碍事。”他的声音清冷而平静,似乎是完全清醒了,“启新币,我看到了……”
“有多少?”我问。
“四百多万……”
“好极了!”我叹气,“一百比一,你抽空去提出来吧。”
“……”
“喂?在吗?”听不见回应,我又问了一声。
“为什么……”
“什么?”
“怎么会有这么多?”
“签约奖金、全勤奖金、字数奖励、读者支付……”我掰着手指在电话这头絮絮地说着签约作家的来钱渠道和福利,“大哥,您写文章完全不为了钱吗?”
“……”
“就算不为了钱,您好歹也上点心啊。”我叹气,“这些钱你先取出来吧,再不济,拿去存几天理财也成,好歹一天也能多攒个五块十块的,便宜启新做什么……”
“恩……”
“真服了您二位了。”我继续幽幽说道,“虽然这些钱不是很多,但是《二号》还在上升阶段,以后收获的只可能比这更多。而且,如果运气够好的话,还有出实体书的可能,那样就还有版税……电视剧的收入我们就先不想了,估计你那朋友的丈夫也没办法指望这笔钱……”
“……”
“所以,至少能解燃眉之急了吧?”
“乔江尘……”
“啊啊?!”拜托,能不能别叫我的名字,我的小心脏和小硬盘真的受不了。
“谢谢。”
“不……不用。”我赶紧说,“一直以来,都该是我谢谢你们的……”
“还是,谢谢你。”程安澈的声音清澈低浅,我握着手机的手掌微微有些冒汗。
深吸一口气:“那好吧,我接受,再客气下去就没完了。”
“恩。”
“打扰你休息了,早些睡吧。”
“晚安,江尘”
“晚安,安澈”
按灭了电话后,我握着手机,沉默了许久。
都已经是这个年纪了,还玩这种第一次心跳真的有些不合适。
只是,这么久,这么久,我和程安澈,终于有了第一次独处,第一个秘密,第一通电话……
纵使安澈无心,但对我来说,这一份一份的礼物来得太快太美好,美好到,需要我用尽毕生的力气,去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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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D…MAIL,《命运石之门》中发给过去的短信。
作者有话要说:
☆、30、银瓶乍破
30、银瓶乍破
梦境里,一整夜都是程安澈。
梦醒时,又记不得自己身在何处……
我睁着眼,又在床上躺了很久很久,等初醒时的眩晕感过去了,才慢慢拿起手机,往家里拨了个电话。
“唔……”乔江风显然还没有睡醒,“姐?”
“我十点半进家门。”
“哦……”
然后我直接按下了挂机键。
我承认,我还没有调整好自己的心情,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
回家的时候房子里一切如旧,每一颗灰尘都如常地待在它们该待的地方。若不是印象太过深刻,我可能真的会把昨天看到的场景当做我的幻想。
乔江风,算你厉害。
我看着他,深深吸气,然后有气无力地说:“我快累死了,先睡会儿,什么时候吃中饭了再叫我。”
“你没生病吧?”
“没”
“那你先歇着吧,不过午饭的时候泽要过来哦。”乔江风一边帮我按着空调的遥控板一边说。
“他来干什么?”我问。
“泽在这附近做家教啊,今天上午下午都有课,所以我让他中午过来这里休息一下。”
“哦……”我应了一声,又问,“他才刚念完高三,哪家家长这么想不开,同意他误人子弟的?”
“泽骗人家说他已经大二了……”乔江风放下遥控板又拿起一本小说,“反正泽的成绩够教学生了。”
“也是。”我想了想,问,“那你的成绩也不比他差,你怎么不去做家教?”
“泽做家教是要攒学费和生活费的,我为什么?”
“行,就你是大少爷。”我郁闷地翻过身,“好了,我睡了,没事别吵我。”
吃过午饭后,白泽就留在卧室里和乔江风一起睡午觉。
入夏以来,乔江风每天足不出户地躲在家里养皮肤,而白泽成日在外头饱受日晒雨淋。
现在,这两个人脸蹭着脸睡在地板上,更加显得白泽成熟稳重,江风清秀白皙。
还真是CP感十足的两个人啊,攻受分明么?
罢了。
随他去吧,随他们去吧,只要不把我家给拆了就什么都好,男人女人还是人妖,都无所谓了。
我提着包,关上了卧室的门,往启新出发。
夏天的午后,即使是开着空调,坐在办公室里还是感到些燥热。我拿了一本文件当扇子,呼呼地朝自己的脸吹气。
“你这是怎么了?□□焚身?”常山从电脑里抬起头来,瞅了我一眼,坏笑了起来。
我抛了记卫生眼给他:“是的,刚在家里看了幅春宫图。”
常山看着我,夸张地张嘴:“哈?!”
林未听了,也抬起头:“你不是一个人住吗?什么时候找对象了?”
“你这么关心我的对象做什么……”我叹着气,“我弟弟带着女朋友回来住了。”
“你还有弟弟?”林未诧异,“那你住哪里?”
“昨天在外面凑合了一夜。”我说,“顺便还和澈烟谈了一下人生。”
“澈烟?澈还是烟?”
“两个……”我说,“烟开了家书吧,我……”
话正说到这里,我眼角瞥到从办公室入口的玻璃门里飘进来了蓝白色的身影,于是就止住了谈话,往那边看去。
不料,站在那里的人竟然是姜湘。
她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手里挂着输液瓶,就这么晃晃悠悠地进了办公室。
不出一分钟,办公室里的编辑都注意到了门口的情况,大家都目瞪口呆地盯着这个“工作狂”瞧。
“没搞错吧?都病成这样了还要来上班?”常山小声地说着。
“谁知道。”我努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