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良妃娘娘宫前踯躅,说你有心吧,八哥自娘娘薨后,就一直悲痛难抑,缀朝在家。身子本就不好,如今更是脚疾突发,行走都困难,就是其他不相干的人都知道致哀劝慰,你却面色淡漠,彷若不知,一句问候也无!你就一点也不顾念八哥平日对你的照顾?远的不说,就最近的这一次,若非八哥,你现在只怕已在太子府了!若曦,你可知道八哥有多寒心?〃 我默默出了会子神说:〃十四阿哥,你可曾尝过相思滋味?那是心头的一根刺,纵然花好月圆、良辰美景,却总是心暗伤、意难平!如今我是不可能跟他的,以前只是自己的原因,现在却是形势不由人。娘娘薨前,我曾问过他'如今可愿意娶我',他回说要再看,其实他虽没明说,可心中早就明白,他如今不可能娶我的。既然两人已经不可能,何必再做那些欲放不放的缠绵姿态撩拨他,让他心中一直酸痛。如今他越寒心,却越可以遗忘!我宁愿让他一次狠痛过后,忘得干干净净,从此后了无牵挂!〃 他喃喃说:〃心头刺?〃低头默了一会,道:〃道是无情却有情!如果你愿意等,还是有可能的。〃 等?等着他当太子吗?我苦笑着问:〃是我愿意如何就可以的吗?万岁爷能让我一直等吗?说句真心话,我真愿意谁都不嫁,就一个人待着呢!可万岁爷能准吗?〃 十四阿哥静了半晌,问:〃你能忘了八哥吗?〃我淡淡说:〃已经忘了!〃 十四阿哥苦笑几声道:〃原来这就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倒是我痴了!罢!罢!罢!今日既已说清,从此后我也算搁下一桩心事!〃 他肃容道:〃日后究竟什么个情形,我也拿不准。从现在起,一定要谨慎小心,凡事能避就避!很多事情都是一念之间可小可大。再不可出现今日这种被人揪住错处的事情了!人被逼入穷巷,反扑起来慌不择人的。万一被波及到,我们也不见得能护你周全!〃 我认真地点点头:〃听明白了!〃他挥挥手说:〃回去吧!〃说完转身自去了。 我凝视着他的背影,心里满是迷茫,将来我嫁给四阿哥后,该如何面对他们呢?十三阿哥试探我,也只是用九阿哥,如果换成十阿哥、十四阿哥,我还能利落地说出又打又罚的观点吗?想到十三阿哥,就又想起他被监禁十年的命运,即使知道最终结局是好的,仍然心情沉重!再过几日就是新年,却只是满满的压抑! ―――――――――――――――――――――― 看着其他宫女喜气洋洋地过节,我却无法投入,知道前面风波迭起,一直小心翼翼。内心深处又一直在恐惧康熙给我指婚,好多次都从结婚拜堂的噩梦中惊醒,梦里有时是太子爷,有时只是一个面目模糊的猥琐男子,醒来时就赶忙庆幸原来只是梦,可接着却是满心的悲哀和恐惧,大睁双眼直至天亮。我如今是疲惫不堪。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怎么在雪地里发呆?〃不知何时到我身后的四阿哥问。我头未回,随意说:〃哪有发呆?我是在赏梅!〃他道:〃原来梅花都长到地上去了,要低着头赏的!〃 我笑着侧头看他。他问:〃琢磨什么呢?〃我愁眉苦脸,可怜巴巴地说:〃琢磨着王爷究竟什么时候肯娶奴婢。〃他道:〃说这些话,脸都不红,真是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女子!以前不肯嫁,现在却如此急着嫁!〃我接道:〃以前是以为有别的盼头。现在宫里日子越发难过,又要怕这个,又要怕那个,所以想着索性找个小院子赶紧把自个圈起来,岂不比宫里安全省事?〃 四阿哥目光冷冷地看着我,我心里有些畏惧,试探地问:〃奴婢说错什么了吗?〃他撇开目光说:〃不是人人都喜欢听真话的。〃我想了想,真心地说:〃女人天生都会演戏的,假话奴婢也会说,王爷若想让奴婢扮柔情万种,我愿意演这场戏。可我觉得王爷是宁可听真话的,即使它会伤人。〃 他听完嘴角逸出丝笑,眼中清冷俱散,柔柔凝注着我,微微摇了下头,忽地伸手从我头上抚落了几瓣梅花。我看着他难得一现的温暖,心神有些恍惚,定定站着,由着他的手抚过我的头发,又缓缓落在了脸颊上。 〃簪子呢?〃他一面轻弄着我耳旁的碎发,一面问。我这才回过神来,侧头避开他的手道:〃会被看见的!在屋子里呢!〃 他收回了手:〃今年的耳坠子也在屋里躺着?白费了我心思!〃猜到你迟早会问,早有预备。我扫了眼四周,从领子里拽出链子,向他晃了晃,又赶忙塞回去,道:〃戴着这个呢!〃 他唇角含笑地看了会我,问:〃若曦,你真明白自己的心吗?太多畏惧,太多顾忌,整天忙于权衡利弊,瞻前顾后,会不会让你根本看不分明自己的心呢?〃 我'啊'了一声,蒙蒙地看着他。他看了我一小会,猛地伸手在我额头上重重弹了一记'爆栗',我'哦'了一声,忙捂着额头,敢言不敢怒地看着他,委屈地叫道:〃很疼的!干吗打我?〃 他'噗哧'一笑,摆摆手说:〃赶紧回屋子,守着暖炉发呆去吧!〃说完,提步而去,走了几步,回头看还呆愣在原地的我喝道:〃还不走?〃 我忙匆匆向他俯了俯身子,转身向屋子跑去。 回了屋子,坐在暖炉旁,抱着个垫子,开始发呆。问自己,我看不明白自己的心思?我的心思是什么?他难道能看明白我的心思?其实我需要看明白自己心吗?我更需要的是如何在这个风波迭起的宫廷中保全自己。 眼光低垂时,瞥到腕上的镯子,心里蓦然阵阵酸楚,已经两个多月未曾见过,他的哀恸可少一点?发了半晌呆,忽地扔掉垫子,开始掳镯子。人心本就难懂,我不能看得分明,但是决定我却是一定要做的。这个倒是可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手弄得只是疼,却仍旧摘不下来,忽想起玉檀说过,用油抹腕,会容易取下镯子。忙走到桌边,倒了桂花油出来,折腾半天,皮肤被掳得发红,一碰就痛时,镯子终于被我摘了下来。原来割舍也是如此不易,会疼痛! 看看自己空落落的手腕,再看看桌上孤零零的镯子,更是心痛,原来生命中有太多东西都终会随着时间而流逝。忍不住狠狠掐着自己的左手,阵阵疼痛传来,脸上却是一个恍惚的笑。 不管多么不舍,多么疼痛,从此后我却必须放弃得一干二净!否则将来是害自己更是害他!一个皇位已经足够,不需要我再去增加仇恨。 ―――――――――――――――――――― 元宵节前,就把镯子揣在了身上,可直到元宵节过完好久,眼看着已经要四月。八阿哥却仍然缀朝在家。自个暗自琢磨了会,想他如此做,心情和身体的原因固然居重,但应还有其它因由。一则为了避嫌,毕竟一废太子时,他深受其祸,这次精心布局二废太子,他为了避免一招不慎又招祸患,不如索性缀朝在家,避开一切。二则,大清以孝治天下,八阿哥此举也未尝不是为自己博取贤名,以获得读书人的好感。 既是如此,只怕他短时间内仍然不会进宫的。想了想,只好劳烦十四阿哥了。一日留心看只有十阿哥和十四阿哥一起,忙急急追了过去请安。 请完安后,三人一面笑谈,我一面给十四打手势,示意他让十阿哥先走,十四却朝我直皱眉头,表示帮不上忙,让我自个想办法。我只好讨好地看着十阿哥,陪笑道:〃你可不可以自个先出宫去,我有话和十四阿哥说。〃十阿哥气道:〃用着我的时候,就和我有话说,用不着我的时候,就急着赶我走。有什么话不能让我听?〃说着怒瞪向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忙道:〃和我无关!我自个都不知道她要说什么。要瞪就瞪她去。〃十阿哥向我瞪过来,谁怕谁?我瞪着他道:〃元宵节前,我远远地看着你和十福晋,还未及上前请安,你就带着福晋溜掉了,你说,你为什么要躲着我?要算帐,那就一笔笔算个清楚!〃 十阿哥脸色讪讪,泄气道:〃我不和你混说,反正总是说不过你!你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去!〃一面说着,一面转身快走了。 我看着他背影不禁笑起来。十四阿哥笑问:〃远远看到十福晋,不躲还要特意上前请安?〃我笑道:〃唬他的!当时我正想避开的,没想到十阿哥也看到我了,忙挡着十福晋的视线,两人走开了。〃 十四笑着摇摇头说:〃不知道十福晋的心结何时能解开?你我都已经明白十哥的心思,可他们自己却还是看不懂!〃我叹道:〃总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不过时候到了,总会明白的。〃 我默默站了一会,从怀里掏出包好的镯子递给他,十四接过后,随手一摸,问道:〃好象是个镯子。什么意思?〃 我道:〃帮我还给他,不过也不急,你瞅个他心情好些的时候再给他!〃十四静了一会,道:〃干吗让我做这不讨好的差事?自己还去!〃说着把镯子递回来,我忙跳开两步,哀求道:〃自从去年娘娘薨后,他一直抱病在家,我自个到哪还去?再说,又不用你说什么,他看到镯子,自然会明白一切的。〃 他面带犹豫地静静想着,忽地脸露笑容,看着我身后低声道:〃四哥和十三哥来了!〃我嗔道:〃别玩了!这招对我不管用的!〃十四收起镯子,俯身请安道:〃四哥吉祥,十三哥吉祥!〃 我这才惊觉不对,忙回身急急请安。十三似笑非笑地挑眉看着我和十四,四阿哥说:〃起吧!〃十四阿哥和我起身后,我心下不安,只是低头立着。十四笑看着四阿哥问:〃出宫吗?〃 四阿哥道:〃要晚一些,还要去给额娘请安。〃十四笑说:〃那我就先行了!〃说完向四阿哥和十三行礼,又低低对我笑说了声:〃却之不恭,多谢!〃然后离去。 我心中哀叹,十四啊十四,走就走,为何还故做如此姿态,把误会往实处落呢? 他一走,立即冷场,十三敛了笑意,转身走开。我踌躇了会,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打量他的神色,面色淡淡,一如往常,眼光随意地看着远处。 我复低了头想,怎么说呢?正在踌躇,他问:〃没有解释吗?〃我犹豫了会,一横心道:〃王爷信也好,不信也好,奴婢只撂一句话,绝对不是王爷所想的。〃 他嘲弄道:〃我还没审,你就如此痛快的招了,原来你还真和十四弟有私。〃我惊的'啊'了一声,他接着道:〃我本想着,你和十弟,十四弟一直要好,彼此之间互送东西也正常,可你却断然否决了我的想法。如此坦白利落,真正少见!〃 我又气又笑,嗔道:〃怎么老是戏弄我呢?刚才十四阿哥说你们来了,我还不相信,以为他也骗我呢!〃 四阿哥微微扯了扯嘴角道:〃十四弟的心思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你们相互往来,送东西都随你。不过我不想再看到以前那种拉拉扯扯,哭哭啼啼的场面。〃 这个要求很正常。我努了努嘴说:〃知道了!〃 两人沉默了会,我向他躬身行礼,问:〃还有吩咐吗?没有我可走了!〃他挥手说:〃去吧!〃 转身走远了,叹口气想,他倒是比我想象地大方许多!没有说不许这样,不许那样!又想起十四阿哥,不禁恨恨地,他究竟想干吗?
第三章
从去年十月就开始查";托尔齐等结党会饮案";,在大家脖子都等长了时,历经六个月的查询终于有了结果。一切如镇国公景熙所奏,确有谋逆之语,特别是齐世武和托合齐,颇多鼓动众人拥立太子登基的言词。康熙怒斥道:";以酒食会友,有何妨碍,此不足言,伊等所行者,不在乎此。";康熙语意未尽,但下面的意思众人都明白,他恨的是这些大臣通过这种方式,为皇太子援结朋党,危及到他的安全和皇位。<;/P>;
察审结党会饮案同时,户部书办沈天生等人包揽湖滩河朔事例勒索银两案也被查出,齐世武、托合齐、耿额等人都与此案有牵连,受贿数目不等。<;/P>;
牵涉在内的大臣纷纷入狱收监,康熙对臣子一向宽仁,对鳌拜不过是圈禁,对谋反的索额图也未处以极刑,可此次却采取了罕见的酷厉手段,对齐世武施了酷刑,命人用铁钉钉其五体于壁,齐世武号呼数日后才死。康熙的态度令太子的追随者惶惶不可终日,一时朝内人心浮动,风声鹤唳。太子爷逐渐孤立,整日处于疑惧不安之中,行事越发暴躁凶残,动辄杖打身边下人。<;/P>;
宫里的人对太子爷如何不敢多言,整日偷偷议论着齐世武的死,明明没有人目睹,可讲起来时却好似亲眼所见,如何钉,如何叫,血如何流,绘声绘色,听者也不去质疑,反倒在一旁眉飞色舞、符合大笑,众人乐不可支。直到王喜命人杖打了几个太监后,宫里的人才收了口,不再谈论此事。<;/P>;
我偶尔听到两次,都是快步走开。疯了,都疯了!这都成了娱乐和谈资。转而一想也正常,六根不全,心理已经不健康,日常生活又压抑,不变态才怪!心情本就沉重,想着和这么帮变态日日生活在一起,更是僵着脸,一丝笑容也无!<;/P>;
四月的太阳最是招人喜欢,恰到好处的温暖。我和玉檀正在阳光下翻晒往年积存的干花干叶和今年新采的丁香花。<;/P>;
王喜经过时,过来给我请完安,凑到竹萝前翻了翻干菊花,陪笑对我说:";我听人说用干菊花装枕头最是明目消火,姐姐找人帮我做一个吧!";我头未抬,一面用鸡毛掸子扫着竹凳,一面随口问:";你哪来那么多火要消?平日喝菊花茶还不够?";<;/P>;
王喜叹道:";姐姐不知道我前两日才跟那帮混帐东西生过气吗?命人狠狠打了他们一顿板子!";我心不在焉地说:";是该打!也实在太不象话!不过人都打了,你还气什么?";王喜嘻嘻笑道:";姐姐看着了也不管,我有心不管,可怕事情闹大了奴才跟着倒霉。如今姐姐是人人口中的贤人,我可是把恶名都担了!";<;/P>;
你以为我想要这'贤人'的名?难道我就愿意整日压抑地过?想着就来气,顺手拿鸡毛掸子轻甩了他两下骂道:";还不赶紧忙你的活去,在这里和我唧咕贤恶,倒好似我占了你多大便宜似的。回头倒是要找你师傅问问明白,究竟该不该你管。";<;/P>;
王喜一面跳着躲开,一面陪笑道:";好姐姐,我错了!只是被人在背后骂,心中不顺,找姐姐抱怨几句而已。";<;/P>;
我骂道:";你好生跟着李谙达多学学吧!好的不学,碎嘴子功夫倒是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仔细我告诉你师傅去!";说着做势赶了两步,又挥了挥手中的鸡毛掸子。<;/P>;
他忙一面作揖一面慌慌张张地侧身小跑,忽地脸色一惊,脚步急停,身形却未止,一个踉跄,四脚朝天绊倒在地,我还没来得及笑,他又赶忙爬起来,灰也顾不上拍打就朝着我们身后请安。我和玉檀也忙转身请安,原来四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正站在屋廊下。<;/P>;
四阿哥面色清冷,抬了抬手,让我们起身,十三和十四在他身后都是满脸的笑意,<;/P>;
王喜行完礼就告退了。待他人影不见,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才大笑起来,我说:&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