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云脸色凝重,“我担不起这个谢字,都是我一时疏忽,原以为胡玫被抓起来这件案子就算结了,没想到胡玫竟然找人保释她,如果当初我再仔细调查一下她的关系网,昨天的事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乐云欢摇头,“不是你的错,昨天如果不是你们及时赶到,后果会——”想起昨晚的情景,乐云欢一阵后怕。
“对了,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出事了?”乐云欢曾经一度以为真的不会有人去救他们了。
“这要多亏了高扬,他找人调查了胡玫,给你们打电话的时候,你们的手机都关机,他知道这件案子是我接手的,就给我打了电话。我马上就想到了金色帝国后面的那条巷子,当年胡玫就是在那里被抓的。”
“胡玫和许飞呢?”乐云欢提到这两个人抓紧了床单。
“他们现在都在警局里,胡玫的绑架罪和故意伤人罪是逃不掉了,但许飞没参与,可能关两天就会无罪释放。”
乐云欢愤怒了,“他欺骗了苏苏的感情。”
江亦云也无可奈何,“这在法律上构不成犯罪。”
乐云欢气得几乎要将床单抓破,没关系,法律不能惩办许飞,她有的是办法让许飞接受应有的惩罚。
乐云欢上下打量着江亦云,终于发现从刚刚就觉得不太对劲的地方,“你没穿警服?”
江亦云一愣,仍笑得淡定温和,“我早就辞职不做警察了。”
乐云欢淡然一笑,没有多加追问,深深地看了江亦风一眼,起身,“我去看看苏苏。”
江亦云等乐云欢走后,坐到江亦风床边,看着病床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感慨不已。
“真没想到我们再次和平共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你清醒了,一定又会用仇恨和不屑的眼光看我,但是亦风,你是我唯一的亲人,相信我,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我看得出来,小乐很爱你,我相信有她陪伴,你不会再流露出孤独。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放心了。我还要回去陪风雅,很遗憾,不能像小时候你生病时一样,守着你直到你醒过来,恐怕你醒来之后也不想见到我,好了,我走了,我会好好的爱风雅,你也要好好的爱小乐。”
江亦云起身离开病房,一出门就看见乐云欢站在隔壁病房门口。
“怎么不进去?”
“我怕打扰了他们。”
江亦云疑惑地透过玻璃看进去,苏苏整张脸都包着纱布,只露着眼睛、鼻子和嘴,看她紧闭着双眼,还是在昏迷中。高扬守了她一晚,或许累了,就趴在床边睡着了。
明白了乐云欢的心思,江亦云拍拍她的肩膀,“我先走了,亦风就拜托你了。”
乐云欢不说话,目不转睛地看着昏迷中的苏苏。等到江亦云走远了,她才拿起手中一直紧握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外公,我受伤了。”
她——乐云欢——发誓,苏苏受的痛苦,她要一百倍的在那些人身上讨回来。
于冰赶到医院的时候,乐云欢刚挂电话。
“小乐,你的脸——”
乐云欢捂着左脸,“我没事,只是一道小口子而已,苏苏她——”一道伤口已经这么痛,十二刀该是怎样的痛苦?
“苏苏怎么样?”于冰心急如焚,偏偏乐云欢又不把话说全,害她更加担心。
乐云欢指指病房,于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一个整张脸都包着纱布的病人,难以置信。
“那是苏苏?”
乐云欢点头,眼泪又下来了,“苏苏的脸毁了,划了十二刀。”
于冰踉跄着退了一步,倒抽了一口凉气。脸是女人的第二生命,何况苏苏是那么漂亮的一个年轻女孩,十二刀,这是多么残酷的刑罚。
“谁干的?”
“胡玫,她逼着苏苏自己划自己的脸,还有许飞,原来他是胡玫安排的,他欺骗了苏苏的感情。”乐云欢哽咽着说完,紧抓着于冰的手,“于冰,我要报仇。”
于冰替她擦去眼泪,“你也受伤了,好好养伤,凡是伤害你们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乐云欢转头看着病房里的苏苏,不知所措,“苏苏醒了以后该怎么办?她要怎么面对自己?”
于冰倒是比较镇定,“我先去找医生问一下苏苏的具体情况。”
乐云欢脑中灵光一闪,“等等,我也去。”想到江亦云对她说起苏苏时的迟疑,她十分不确定苏苏的脸是否真的恢复的可能。
果然,到了办公室,她和于冰问起来的时候,苏苏的主治大夫汪医生一脸沉痛。
“刀口太深,伤口又多,想恢复原貌是不太可能了,最多只能让伤疤变浅一点,还是让病人做好心理准备吧。”
乐云欢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汪医生,你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先进的技术可以让她恢复原貌?她那么漂亮又那么年轻,不能就这样毁了。”
“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汪医生无奈的叹气,“目前国内真的没有这样的技术,这样吧,我帮你们查一下,看看国外有没有先进的治疗方法和先进仪器,像日本和美国医疗技术都比较发达,我想应该会有办法的。”
于冰和乐云欢总算抓住了一丝希望,对汪医生连连道谢。
“谢谢汪医生,麻烦你了。”
告别汪医生,离开办公室,乐云欢一眼就看见江亦风在走廊上左右张望,一个病房接一个病房的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神色焦急。
“亦风!”乐云欢连忙跑过去,“你什么时候醒的?”
江亦风不回答,一把抱住她,像是珍贵的宝贝失而复得似的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小乐,你没事。”
“亦风,你抱得我喘不过气来了。”
江亦风这才松开紧箍着乐云欢的双臂,拉开少许距离,看到她脸上的纱布,眼中利光一闪。
“他们划伤了你的脸。”
乐云欢不在意的笑笑安抚他,“没事的,只是一道小伤口,医生说过几天就好了。”
江亦风紧张地仔细的上下打量着她,“还有没有哪里受伤?”
乐云欢笑着摇摇头,“没有了,倒是你——”乐云欢伸手却不敢碰触江亦风头上的绷带,“你的头受伤了,痛不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亦风扶着头皱眉,“被打的地方有些痛,那些人下手真狠,对了,苏小姐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乐云欢神色黯然,回头对于冰说了一句,“于冰,你先去苏苏的病房吧,我一会儿过去。”
“好。”于冰朝江亦风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回到病房,乐云欢把后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江亦风。等说完,又是泪流满面。
“刚才我们问过汪医生,按照国内目前的技术,苏苏的脸是不可能恢复了。”
江亦风揽过她的肩,拿纸巾帮她擦眼泪,“国内技术不行,不是还有国外吗?打起精神来,你和于冰是苏苏最好的朋友,如果你们垮了,苏苏就更没希望了。”
乐云欢点点头,擦干眼泪,“对了,你最好去劝劝高扬,他也是病人,但他在苏苏床边守了一夜了,我怕身子承受不住。”
“走,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两人走进隔壁病房,就听见于冰在床边小声但急切地喊着苏苏的名字。高扬在一旁看着,也是紧张不已。
“苏苏怎么了?”乐云欢快步走过去,发现原来是苏苏醒了。
但醒过来的苏苏却只是睁着大大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眼神空洞,像一具没有生命的玩偶一样,任凭于冰怎么叫她,她都没有一点回应。
“苏苏!”乐云欢看着苏苏,从心底里感到害怕,“这是怎么回事?”
高扬抱着头,几近绝望,“我也不知道,她一睁开眼就是这个样子。”
江亦风还算是在场的比较冷静的一个,“我去叫医生。”
很快,汪医生过来了,给苏苏做了全面检查,最后脸色沉重地把所有人都叫了出去。
“她受刺激过大,心理上一时无法接受,才会出现目前这种状态,你们多开导开导她,过几天,如果还没有起色,我们再进行药物治疗。”
“医生,她会不会一直——”于冰不敢设想那样的后果。
汪医生叹气,“如果她自己想不开,一直这样不言不语,最后很可能把自己逼出病来。”
众人心里一惊,他们心里清楚汪医生说的是苏苏很可能把自己逼成精神病患者。
作者有话要说:
☆、逃避
苏苏已经醒来三天了,仍然不言不语。请来几个心理专家,使出浑身解数都是无功而返。
这几天于冰和乐云欢等人轮流陪着她,不停地跟她说话。
乐云欢说:胡玫判了无期徒刑,其余的人最少判了十五年。
于冰说:许飞被公司开除了,他挪用公款的事一夜传遍各大小公司,不会再有人录用他了。把胡玫保释出来的那个人正在被放高利贷的人追捕。
高扬说:苏苏,我爱你。
乐云欢说:胡玫被人泼了硫酸,凡是和胡玫有关系的人都破产了。
于冰说:许飞被井叔他们打的骨折,还被狼狗咬掉一块肉。
高扬说:苏苏,我爱你。
乐云欢说:苏苏,我是小乐,你的朋友,你的闺蜜,求求你,说句话好不好?
于冰说:苏苏,看看我们这些关心你的人,大家都在等你回去。
高扬说:苏苏,我爱你。
……
今天阳光很好,乐云欢扶着苏苏去院子里坐了坐,任凭乐云欢一个人说得口干舌燥,苏苏仍是毫无反应。
傍晚的时候,乐云欢挫败地扶着苏苏回病房,迎面遇见拄着双拐的高扬,很是惊喜。
“高扬,你不用坐轮椅了?”
高扬低头看看自己的腿,开玩笑的自我调侃,“从今天开始我就变成四条腿了,小乐,四条腿的帅哥见过没有?”
乐云欢煞有其事地打量了他一番,“四条腿嘛,我倒是看见了,可是帅哥在哪儿?”
高扬举起一支拐杖夹在胳膊下当冲锋枪,学着沙家浜里胡汉三的语气,“老实交代,看见帅哥了吗?”
乐云欢不怕死地左张右望,“哪儿呢?哪儿呢?”
“我代表月亮消灭了你。”
乐云欢面不改色地指向窗外,“月亮还没升起来呢。”
高扬哭笑不得,“小乐,你不用这么配合我吧。”
乐云欢也笑了,“其实我本来想说,我代表太阳砸扁你。”
两个人相继大笑,但他们看见苏苏还是没有一点反应,再也笑不出来了。
高扬深情的凝视着苏苏,“她今天怎么样?”
乐云欢摇头,“还是老样子,我都怀疑她是不是根本没看见我们,也没听见我们说话。”
高扬看着苏苏空洞无神的眼睛,“不,她看见了,也听见了,只是还不肯清醒过来。”
苏苏脸上的纱布拆了,脸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但一道道红色的疤痕看起来十分骇人,于冰和乐云欢把病房里所有能照出人影来的东西都撤掉了,也不敢带她出门,生怕再带给苏苏更大的刺激。苏苏依旧如行尸走肉般不言不语。
晚上,乐云欢等苏苏睡着了,才从苏苏的病房出来,轻轻关上门,带着一身的疲倦回家。
高扬等乐云欢走远之后,推着轮椅从拐角里走出来,尽量轻声地走近苏苏的病房。这几天晚上他都要在睡前来看苏苏一眼,才能安心睡着。
安静的病房里,月光从窗口照进来,一室银白。
苏苏躺在病床上,像扇子一样的睫毛合在一起,看起来似乎睡得很安详。
高扬床边看着她,眼中尽是柔情,仿佛这样一直看着她永远都看不够,即使眼前的苏苏面目可怖,不再是往昔的光艳照人,但高扬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对她更加怜惜,心中暗暗发誓,以后一定不会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不知过了多久,月已移上中天,高扬才收回目光准备离开,但今天可能是月色太美太温柔了,让高扬有些情不自禁,他双手撑着床沿,单脚支撑着站起来,低头在苏苏的唇瓣上轻吻一下。
双唇离开的时候,高扬低喃了一句“苏苏,我爱你。”然后他一抬眼,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那双眼睛像两汪深潭,把高扬吸了进去,不能自拨。他再次低喃了一句。
“苏苏,我爱你,”
突然那双眼睛慢慢流出了晶莹的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沾湿了洁白的枕头。
高扬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惊讶地反应过来——苏苏流泪了。
“苏苏,你醒了?真的醒了?”
苏苏张张嘴唇,许久没说话的喉咙干涩地挤出两个字。
“高扬?”
听见苏苏开口说话,高扬惊喜地不会说话了。
“啊,高扬,啊,对,我是高扬。”
“高扬。”
苏苏又呢喃了一遍,好像一个失忆的人突然有了记忆,只是,是不好的记忆,她脸色大变,猛地掀起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开始嚎啕大哭。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高扬坐在床边一直陪着她。
苏苏哭了一夜,高扬陪了她一夜。
所谓双喜临门,就是苏苏恢复正常的第二天,汪医生带来一个好消息,日本东京医院新推出了一套整容方案,极有可能让苏苏恢复原貌。
乐云欢高兴地拉着于冰在病房里转圈。
可是病床上的苏苏却说:“我不整容。”
汪医生觉得惊奇,“为什么?难道你不想恢复你的花容月貌?难道你不想将来漂漂亮亮地结婚?”
于冰和乐云欢对视一眼,多少能明白苏苏的心思。
果然,苏苏眼神黯淡,“我不想结婚。”
汪医生还想说什么,于冰对乐云欢使个眼色,乐云欢立刻心神领会,拉着汪医生往外走。
“汪医生,到你的办公室,你给我详细的说一下日本那套新推出的方案,好不好?”
说话间就把汪医生拐到病房外面去了。
于冰坐在床边削苹果,状似不经意的闲谈,“高扬送来的烟台苹果,很不错。”
她把削好的苹果递给苏苏,“你尝尝。”
苏苏接过来咬了一小口。
“味道怎么样?”
“很甜。”
于冰浅笑,拿起一个没削皮的苹果放在手里把玩。
“这烟台苹果从外表看,和其他的苹果没什么不同,但要亲口尝过,才知道个中味道。”
苏苏要把吃了一小半的苹果放下,于冰拦住她。
“吃完吧,高扬的朋友送给他的,他不舍得吃,全送到你这里来了。人家一番心意,你就舍得这么糟蹋了。”
苏苏皱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苹果拿回来小口小口地全部吃掉。
“我吃不了那么多,你给他送回去。”
于冰为难,“你这样送回去,他可是会伤心的。”
苏苏低着头吃苹果,不再说话。
于冰看着她,十分心疼,苏苏,这次我们一定要帮你争取到幸福,你自己可不要逃避啊。
“唉!”
高扬拄着拐杖站在梧桐树下叹气,几片落叶好像为了应和他的心境,幽幽飘落。
乐云欢有些无奈,“高扬,你别再叹气了。”
高扬颇感欣慰,“还是小乐关心我。”
乐云欢抬头看看这刚入秋没几天就快只剩枯枝的梧桐。
“不是,你每次在这树下叹气,这树就落叶,打扫卫生的大爷找我抗议好几次了。”乐云欢看向左边的一片绿色,“你如果非叹气不可,那边有两株大型仙人掌。”
高扬不理她,重重地叹气一声,树叶哗啦啦地往下掉。
“小乐,她好像在躲着我?”
乐云欢心知肚明,这个“她”除了苏苏,不做第二人想。
“不是‘好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