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能说得这样肯定?有什么根据?”
“道理十分简单!”凌起石说:“他的武功比沙千锋和麦飞都高出许多。沙、麦两个只是吃了败仗,并未受重创,他们也有胆来生事。照道理,周天成更有胆来,但他昨天没有闹事,今天又没有闹事!可见他并不在乎生事,只是想和我单独谈谈,至于他要跟我谈什么,我无法知道,但他目的在谈,不在打,却不会错。因为如果要打,他带了门人来,尽可以在这里动手的,何必要到玄武山去?”
“凌小侠,这只是你个人的想法,只怕事实未必真个如此,我还是刚才那个主张要就别去,要就多几个人一起去。”
“不去是不行的,凌小侠已经答应过人家,怎能不去?那不是失约于人?”
“柳伯伯,你说得很对,答允了就得赴约。但是,我对于答允却有不同的看法。对一些人,我答允了,赴汤蹈火也要办到,对另外一些人,我却未必这样诚心,我是要看对什么人而定的。”
“你如何因人而定?说给大家听听。”
“方法十分简单,别人如何待我,我亦如何待人,如果对方是一个言行一致的,我自然是言而有信,假如对方是个惯于骗人,言而无信,说话不作数的人,我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是不会泥而不化的!”
“不!不能守诺言,不顾信誉的只是邪魔歪道所为,我们侠义道的不该如此。”
“我不敢说各位前辈不对,但人各有志,各有各的想法与做法,家师曾经再三教导,还再三嘱咐,要我凡事要有主见,要有远见,勿怯于强,勿欺于弱,名门正派有坏人,邪魔外道亦有好人。我本身就不算得是名门正派,更不是邪魔外道。在正派人中,我是各位后辈,在邪魔外道当中,我又是邪派高手,我不属于任何一边,我是喜欢独行独断的。家师说,这样做,会树敌很多,却可以自由,少却许多顾虑,我决心遵照家师嘱咐去做!”
凌起石这话使各人有点尴尬,更隐隐感到不安。他的想法太怪,各人无法接受,也难以完全了解。他们想到的是,将来可能会有一天要和凌起石动手。
各人谈了一会,分散了,凌起石和柳斌兄妹又到后园去玩了。
晚上,各人都注意凌起石的行动,但他进入房间之后,一直不见出来,也没有什么声音传出房外,他在房中干些什么,无人知晓。
二更鼓响了,仍不见凌起石出房,也不能听到房中有声响,于是,有人就去拍门,打算提醒凌起石,至于去不去赴约,就由他自己去决定。
但是,房门敲了许久,依然是没有反应,各人感到奇怪了,于是,有人提议请倪钦与高仲坤两个开门入去查看,倪高两个也不辞。
房门开了,房内物品放得井井有条,就是没有人,凌起石已不知什么时候失踪了。
“他是什么时候去的?可有人见到?”柳逢春向大家询问。大家都互相对望,谁也说不出话,因为他回房之后,根本未见他出过房,怎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各人都面面相对,心内涌起阵阵疑团,都无法解释,没有答案。
凌起石只身直上玄武山,他去得早,周天成还没有到,可以随意选择地点藏身。
周天成是约他三更见面的,他二更未过就已经到了。早了一个更次,自然比对方早许多。但是,他却并没有爬上高树,也没有躲在石后,恰恰相反,他挺拔地立在方横三十多丈,略带向西南倾斜的草坪中央。
这时候,月自东方上,还未到中天,凌起石立在草坪,人影被拉得很长,投射向西方。
突然,远远有两道人影自西方山下升上,跑得很快,可见轻功极俊。凌起石轻轻“咦”了一声,心想:果然不出倪爷爷他们所料,周天成真个约了人助拳,不要脸!真不要脸!
凌起石在暗想,来人似乎也发现了凌起石,感到讶异地放慢了脚步,窒了一下才再疾冲向凌起石。
双方相距渐近,凌起石看出对方了,一式的衣服,一样的高矮,肥瘦也相若,更奇怪的是面貌也一样。凌起石注视着他们,他们也注视着凌起石,互相对望着,提防着。
“小娃儿,你在这里干什么?没有别人陪你?”来人之一询问凌起石,凌起石平静地说:“我在这里等一个人,他约我到这儿见面的,不碍你们吧?”
“不,正碍着咱们!”仍是那个人说话。
“你们来干什么?也约了人?”
“不错,也约了人!”
“什么人?他准会来?”
“死亡约会,不见不散!他当然会来,你听,不是快来了?”那人说完话,静静的玄武山突然传进一声劲啸,自远而近,其声甚锐,刺耳难听。凌换石听了微微一笑,说道:“好呀,真个来了!”
“小娃儿,他十分凶猛躁烈,你还是快躲起来吧,给他瞧见就不得了。”
“怕什么?我才不怕!”凌起石不以为意地回答,全无畏惧。
“小娃儿,咱说的是实话,你不可意气用事,等一会,咱们自己也会照顾不暇,实在没有余暇可以照顾你!”
“你们放心好了,照顾自己我是会的!等一会,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决不叫你分心就是。”
“那好吧,你站过这一边,站远一点!免得受到误伤,对你不利。”
“谢谢你们!你们不必管我,就当根本没有我这个人在这里好了,我不会出问题的!”
凌起石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说话却十分老练,极有分寸,也甚有份量,听得相貌一样的两个人瞪大了眼睛,不约而同地问:“你叫什么?等什么人?”
“叫凌起石,又叫小家伙!我要等的是周天成,一个会使‘七星剑’招的人!”
“周天成?这个名十分陌生,咱未听说过!哥哥,你可知道?”原来这两个人是兄弟,说话多的是弟弟。
“没有,咱也没听说过!”转口又问凌起石:“你怎知道他会使‘七星剑’法?”
“我亲眼看到的,简洪、苏宏都是死在他手中!”
“什么?简洪、苏宏都死了?”
“不错,他们都死了!”
“真想不到!真想不到……”
“什么事想不到?哼,你怎么违约,请了帮手?”
突然有个人快如闪电地窜上山颠,猝然发话,使那兄弟俩几乎无话可说。但凌起石却冷冷一笑道:“真是恶人先告状,你带来的人就不作数?不算违约?”语出,对方陡然变色。
凌起石说话,那兄弟俩虽未完全领悟,却也猜到了个八九,及至看到来人色变,更知自己所料不差,于是弟弟说:“这地方不是咱们兄弟私有,人家有约会,又先到,咱们没道理不许人家在。你到底带了什么人来?既来之则安之,何必躲跺闪闪藏起来?难道是见不得人的?”
来人被排挤不过,只好说道:“朋友一心想来瞧热闹,我亦没法,只好让他来!”说着,拍了三下掌,扬声叫道:“诸兄弟,你上来吧!”
“把他们都带上来?”
“好的,都带上来!”
“是,我知道!”人随声现,一个人影飞快的自数十丈外的树林中窜出,疾扑山顶草坪。
这个人很快就来到了,他把背着的一大串东西都解下,排列在他上,磷光闪闪,竟是七个骷髅头。
这些骷髅头,大小是一样的,排列成弯月形,看得那兄弟俩心头一凛,觉得事态不寻常了。弟弟开口说道:“南天霸,你这是什么意思!”
“洞庭双仙,你还不明白?我和骷髅教主卢阴泉已经歃血为盟,结为兄弟了!卢教主在内部训练人材,我在外选挑人材送回去训练。我看你们兄弟相貌不凡,骨骼清奇,是块好材料,所以特地约你到这里来说个明白,你如果不服,不妨动手,只要你赢我手中刀,我自然不再打扰你们,要不,你们就得跟着我走!”
“哈哈!一个是毛坑废铁,一个是冢中枯骨,居然也敢口出大言,侈谈梦话,真不怕笑冷人齿!”声音来得十分突然,苍劲豪迈,似根本不把南天霸与卢阴泉看在眼内,口气之大,使人咋舌。
凌起石听得鼓掌大笑说:“骂得好!骂得好,好一句毛坑废铁,冢中枯骨!真骂得痛快!”
南天霸大为震怒,喝道:“糟老头,有种的你就站出来说,没种就快爬回你娘的龟窝去,别在这儿现眼丢人!”
“哼!抓着根稻草就以为可以救命,哪有这么容易!你可听说过:‘江北一剑压骷髅’这句话?你以为你和骷髅在一起就可以抵抗得了江北一剑了?你是在做梦!妄想!发疯了!”说话的还是那个豪迈苍劲的声音。南天霸留心而听,只觉得那声音十分飘忽,忽东忽西,似近似远,竟是无法捉摸,感到又是羞愧,又是气愤,心中十分难受。一腔苦闷无处发泄,使要发泄在洞庭双仙身上,向他们喝道:“你们想清楚了?打算怎样?喝敬酒还是喝罚酒?”
“咱们是敬酒不喝,罚酒也不喝,还是留给你自己去喝吧!”仍是弟弟说话。
南天霸无法下台,老羞成怒,铮一声拔出倭刀,喝道:“少废话,上吧!”
“哈哈,蛤蟆现出原形,狐狸露出尾巴,南天霸只可以霸天南,怎能横行于这里?你犯了地名,今天可要丢人了!哈哈!”一阵大笑,声音越传越远,似乎已经去远了。
南天霸被人家如此奚落,这口气怎能够下咽?他把心一横,索性采取主动向洞庭双仙进攻了。
洞庭双仙是孪生兄弟,哥哥叫林如仙,弟弟是林玉仙。他们不但容貌相似,连举止嗜好都相同,他家世世代代都生长在洞庭湖畔,靠打鱼为生,如仙玉仙两个出生之后,家庭生活略见好转,父母说是他们带来的福气,所以对他们特别疼爱。到了十岁,他们和一个老渔人交成了朋友,常常在一起,老渔人很喜欢林氏兄弟,常常在他们不知不觉间教了他们一些练根基的功力,及至他们稍长,便传他们招式,他们倒是听话,一连学了几年,居然守口如瓶,不曾外泄,连他们父母也不知道他们练了一身过人武功。
这位老渔人是外地来的,但已来了有二十多年了,长年累月都只见他钓鱼出售,仅可温饱。他为人和蔼,和老少都谈得来。因此,他生活倒过得并不寂寞。但也因为他与人无忤,不需武功,所以过了长长的二十多年,也没人知道他是一个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
林氏兄弟由十岁开始跟老人练功,直至十七岁,一共练了七年,老人认为他们已尽得他所传,所欠的只是打斗实际经验与火候,过得一些日子,见得多了,便和他一样了。
林氏只弟除了自己练了一身功夫之外,兄弟俩更合练了一套双仙阵,相互之间配合得很好,功力比单人的加强了不止一倍,而是几倍,双仙之名与此有相当大关系。
在老渔人离去之后一年左右,有土匪打劫洞庭渔民,林氏兄弟看不过眼,再不能忍,便出手与抗,居然以少胜多,毙伤劫匪近二十人,逃走的不曾计算,于是一战之下,林氏兄弟威名远扬,居然传到湖外。有不少江湖朋友慕名而来,有真诚切磋的,也有心存不轨的,一一都给林氏兄弟应酬过去了。
林氏兄弟由十九岁成名,此刻四十二岁,成名已二十年时光。他们积累了丰富的打斗经验,也创出了几记新招,兄弟间配合得更好。
两个月前,南天霸到洞庭湖去生事伤人,恰巧洞庭双仙不在家,后来知道了,要找南天霸算帐,南天霸闻风,便约了这一天在这个地方见面。
南天霸以霸刀三十六式称雄江湖,早为大众熟悉,林氏兄弟也听过不下十次,所以这时相对,倒不敢稍存大意,见对方拔刀,便已暗作戒备,及至南天霸一刀斜劈林玉仙,林玉仙倒踏着五行步,轻易的闪开第一招,如仙与玉仙心意相通,不用思索就使出一招相应的攻势,疾刺南天霸右肋,迫使他回刀自救,则林玉仙便不用反击,亦可解围了。
“姓林的,你等着吧,管叫你上得山来下不了山!还是快快加入骷髅教吧!”南天霸口中说话,手可不慢,一刀又一刀猛攻疾劈,半点不留情。但林氏兄弟联手应战,忽而一攻一守,忽又同进同退,变化多,进退快,使南天霸无法猜摸得准他们到底是弄什么玄虚,卖什么药?
南天霸素以快刀见称,被称为霸刀,其刀法凌厉可想而知。但此刻彻底展开霸刀狂攻,真如惊涛骇浪,狂烈无比。但林氏兄弟也狡诘得可以,他们心意相通,互为对方设防,以致南天霸无法展尽刀势,怕受到林氏兄弟的夹击,不能不在攻势中尚有余步,以备万一有意外,也好及时援救得了。
林玉仙的火气较足,是攻多于守的,林如仙则是较为沉稳,他用招较兄弟更狠更准,尤使南天霸不安。
双方展开恶斗,已打过数十招,南天霸的霸刀已经是用第二次了。过去,他与人动手,甚少是有用足全套三十六招的,经常都是用到十招以上,二十招以内便可以取胜了。碰上功力较差的,更不必用到过十招呢!可是这时已经打过了三十三招,快要使完第二次霸刀刀法了,还是处在胶着的状态,没有获胜把握,他不由的暗暗叫苦,预感到不妙了。
姓诸的和凌起石一样,是站在一旁观斗的。开始时他似乎对南天霸极有信心,脸上现出笑意,一派轻松表情,但这表情很快就变化了,当南天霸快打完第二套霸刀三十六招之际,他挺身而出了。他说:“姓林的,你好不要脸,想倚多求胜吗?没有这么便宜!”说着话,也扬刀冲过去了。
“慢着,你是什么东西,也想跟洞庭双仙动手,还是跟我玩几招吧!”凌起石抢步上前,挡住姓诸的去路,把他截了下来。
姓诸的是个三十七八岁的汉子,长得略为高瘦,他根本瞧不起凌起石,见他挡住去路,连刀也不用,只用左手拍出一掌,击向他的天灵盖。他这一掌已用了七成功力,足以击碎一块几寸厚的石头了,用来击向一个人的脑袋,实在是绰绰有余的。可是石块却是死的,不动的,人却是生的,活动的,姓诸的一掌击下,已失凌起石所在,失去目标,功力再厚也没用处。姓诸的正在一愕,右耳边已经吹来寒风,便本能的向左疾闪,没料到这一闪正中凌起石的诡计,他早已守在那儿等候了。姓诸的站足未稳,腰部已经中了一脚,被踢得飞起,跌出了丈外,因为被踢时穴道受损,无法活动,所以这一跤跌得极重,半边身子都似散了骨节,痛楚难禁。
“怎么,还不快快爬起来,诈死撒赖了?”凌起石恨他出手歹毒,半点也不放松,句句挖苦。姓诸的又气又恨,又不敢发作,表情怪异无比。
姓诸的在地上爬了几下才坐起来,但他还未站起,手中已经捏着几枚暗器,一声不响的疾向凌起石掷去。凌起石陡然转了几转,已把对方的暗器避开了,于是笑说:“还有什么破铜烂铁,都拿出来吧!”
姓诸的虽然名头不算大,在江湖上也混过不少日子,混出一个名堂,此刻受辱于一个乳臭小儿之手,如何一甘分?他咬着牙,决心与凌起石一拼。
凌起石的目光却不是对着他,是对着另一边,他在看林氏兄弟与南天霸恶斗呢。
南天霸在林氏兄弟的联手合击之下,虽未能即胜,却也支持得住,并未落败,打近百招之后,他的霸刀已使到第四次,对林氏兄弟的攻守法度也摸清楚了一点,心中有数了。因此,当他第四轮重使霸刀法时,已经分清对方主宾予以还击,并且渐居上风了。
“姓林的,你还是快点认栽,跟我走吧,我敢说,不用再打百招,你们便要一败涂地无法再打了,到了那时,你们都要喝罚酒啦,何苦呢!”
“废话少说,看招!”林玉仙愤然出击,攻势凌厉,却急于躁进,露了空门,被南天霸一记“乌龙捆柱”,倭刀一旋一绞,泛溢出一团刀光,乘虚而入,直指林玉仙的胸前。林玉仙急于躁进,招式用老,回救已来不及,心中不由的一冷,紧缩得发痛。
林如仙见弟弟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