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大为高兴,说外人一样也可以参加,但老人没有马,要向别人租匹马才能参加。凌起石说不用他担心,到时自有办法。
凌起石说有办法果然就有办法,他自认是老头子的远房表亲,并找到一匹马,要替表伯出赛。村人有容许外人参加的惯例,更可以容许老头子的亲戚参加了。
凌起石依正手续,都办齐了,只等开赛便可以争胜了。
老头子夫妻十分紧张,他们游目搜索,在人头涌涌中终于看到凌起石了,他们看到凌起石骑这一匹瘦马,都表示不平,但凌起石并无异议,他抚着马鬃马颈,十分疼惜这一匹瘦马。
二十五匹马排成一列,凌起石排在中央,开始时,两旁的马抢头,挡住他的去路,使无法抢先,老妇喃喃咒骂,但跑开了之后,有前有后,缝隙多了,凌起石的一匹突然发力冲上,快极了,很快的就山最后冲上了十多匹,之后,又抢前,已经排名在第四匹了,老妇看得甚为兴奋,大叫大嚷。替凌起石打气。
突然,人群中发出惊呼,原来跑第三那一匹不知怎的,忽然失了前蹄,摔倒在地,打了个跟斗,骑者是个大汉。大约有二十五六岁,长的很高大,他也跌倒了,后面的马如飞而来,他处境十分危险,旁观者都替他担心,有的骇叫,有的侧头,有的以手掩面。他的家人更是呆了,晕倒了。
但是,在这危险关头却是出现了奇迹,有人看得十分清楚,凌起石拍马抢前,身子一侧,伸手一把抓住那大汉向空中一抛,将他抛高了二三丈,跌向前面,落下的时候,他的马正好赶到,于是一手把他接住,就两人一骑的继续前进,到终点时,比头马差不到一个马鼻,屈居亚军,但评判人认为凌起石不惜舍弃冠军和名次,抢救坠马者,值得嘉奖,而且,以到终点所见,若非救人阻误了时间,又两人并骑,加重压力,已可稳夺冠军无疑,主张亦是列为冠军,以双冠军论,以示奖励。此议连旁观者也赞好,当然是无人反对了。于是,凌起石获奖所骑的瘦马之外,更替老妇获取了一匹花布。
但是,古语有说:树欲静而风不息。正在扰攘间,突然
有人飞跑而来,高叫:“山贼来了!快逃呀!快逃呀!”其声凄厉,如大祸临头,人群开始也奔进,连那些大力士也逃了。
凌起石振臂大喝:“站住!大家都别走!听我说话!”他的声音盖压了所有的声音,极具慑服力,各人果然都停下来,或者放缓了脚步!自然,有的是继续狂奔的。
凌起石不理,继续说:“今天是赛会,参加比赛的不少是英雄好汉,也有神箭手!为什么怕几个山贼?山贼有多少人来,我们未知,但决不会有我们人多!我们比赛时多么英勇?山贼只是为抢人抢钱,是怕死的!你们是保护父母妻儿的,是英雄,英雄是不怕山贼的!你们都该停下来收拾山贼的!我第一个参力,打头阵!我愿意对付最强的山贼,证明我早先获胜不是侥幸的!我是个外地人!我愿为你们效劳,你们是本地人,又是英雄好汉,更应该同心合力对付山贼!来!我们在对付山贼后再来比一场!年老的,姑娘们,小孩都请退下去,是英雄好汉的就留下来,是胆小鬼的,就滚他妈的蛋吧!”他大踏步走出,果然有不少人跟着,更有人出主意,安排弓箭手伏在两旁,等待山贼来临。
过有盏茶时光才有山贼来,有的骑马,有的走路,骑马的有五六人,其他的有二三十人,人数不算少,有人又胆怯了,凌起石即要弓箭手不要射马上人,让他们进来,然后射后边的人,不许他们回去,但弓箭手不肯听,先射人马,并且中了一人两马,于是,一个跌下马,一个跳下马!其他四个吃惊了,他们在这一带劫掠,从来就是如取如携,不曾受到抵抗的,这一次还未动手便伤人伤马,如何不惊?有两个己拨斜马头想走了,有两个却拉不住马僵,继续冲了过去。弓箭手已来不及发射,各人正大吃惊,怕他们冲过来之际,陡见一条人影斜里飞出,快到极点,一下子已窜到马背,刀光未闪,骑者已经被抓住掷向另一个骑者,结果是两个都撞到了马下,拉斜了马头那两个见状更惊,但说也不信,马竟不够人快,给追上了,一并抓住了。
六个骑马人全给抓住了,正所谓蛇无头不行,那群喽罗不作得什么恶,都逃的逃,抓的抓,很快就散了,消失了!
一场贼劫,就如变戏法一样,转眼间已平静!
贼人给抓往了,怎么办呢?凌起石就交给当地的人去处理,人家问他怎办,他说最好的办法是杀掉,吓得那几个山贼大叫救命,叩头不已!凌起石说:“你也怕死?你们平日杀人,怎不想到别人性命的宝贵!我认为杀掉最干净!过几天我再去把他们的山寨烧了,省得再有贼人作恶!”但乡人怕事,不愿杀人,结果是送官。一听送官,贼人就高兴了,因为他们与官方本来就是互相通气的,所以一点也不畏惧。不过,经此一仗之后,查出凌起石是那对老夫妇的人,怕凌起石将来报复,再也不敢到这一带抢劫了,同时,经过这一役之后,乡人胆子大了,把青壮年组织起来,共同训练,共同负责守卫乡村,也是一个有力的退敌方法,确起了阻吓贼人的作用!
这一仗,贼人未有伤人,但各人闻风而逃时却有好些人受了伤,凌起石替大家医治,很快就处理了,有的小孩和少女,竟然恨自己没有受伤,无法亲近他呢!
那对老夫妇坚持要留凌起石住一夜,凌起右也怕伤者有不良变化,答允了,并对大家讲解一些简单的制药与治伤的方法,叫他们记住了,以后有需要也可以自己救治,乡人对此深受感动,也实在受益不浅。
凌起石在老夫妇家作客,住了两天,推说实在有事,第三天便上路了!他作客时,给老夫妇带来热闹,他走后,这热闹仍持续了好长一段日子。
凌起石这时带着两匹马,一匹是他原来骑的,另一匹是比赛获胜后的奖品。那是一匹黑色的瘦马,马身高而瘦,脚长而直,尾巴也很长,骤眼看来,确是不受欢迎的。但凌起石却很喜欢它,比喜欢自己原来的一匹更胜一筹。他把它带在身边,沿途交替乘坐,甚为舒服。但是,他是一个大孩子,不管如何装腔作势,还是骗不了人,依然被人看出是个十来岁的大孩子。一个大孩子骑一匹马,又带一匹马,难怪旁人见了都投以奇异的目光,多看他几眼。但是,凌起石对这一切不在乎,我行我素,处之泰然。后来,当他走到一道河旁的时候,听得岸上的人大叫,说有人跳河自尽,却无人肯跳下河去救人,凌起石走近去一问,恰巧看到有个人头浮出水面,迅即又下沉,他连想也不想,一跃由马背上直跳下河去,很快就找到那个投河自尽的人,把她带到岸上。
这是一个少女,大约十七八岁,和刘玉凤的年龄差不大多,相貌倒不错。可能多喝了水的关系,脸色苍白得很。
过了一会,她能说话了,一开口就是抱怨凌起石不该救她,因为她是决心投河,并非失足实在没有救她的必要。她不谢凌起石救命之恩,反怨他多管闲事。凌起石没有出声,旁的人却忍不住气,指责少女无礼,她说她自杀是她自己的事,旁人大可以不理,她并没求人相救了她,等于叫她多受一次痛苦。
凌起石等她完全清醒之后才问她年纪轻轻,到底为了何事,竟致如此灰心,搞到要投河自尽?
少女被问,想是悲从中来,竟然痛哭起来。她浑身湿透,衣服又薄,身材尽露无遗,有轻薄者居然吹起口哨,评头品足,语涉淫亵。少女羞不可仰,偶一抬头,便是怒目相向,凌起石也发觉了,愤然喝骂:“狗口难长象牙,人家心情苦痛,你竟无半点同情心,还要说这种话!还是个人吗?”随手抓起一把河沙掷去,使有几个人失声痛叫,急急逃走。
凌起石扶起那少女道:“姐姐,我们走吧!你去哪里,我送你回去!”他牵过一匹马,扶少女上马,少女哭着上马,路上凄凄切切的向凌起石道:“我是给几位伯伯叔叔迫死的!他们要我嫁给一个老头子,我不肯,他们就迫我娘,要我娘出头劝我,否则,就会对我弟弟不利!我娘是疼我的,但她拗不过他们,也为我弟弟着想,不得不要我答允,我见娘无法挽救我,还有什么办法,不如一死了之,免得一生受痛苦!”
凌起石听得少女这样说,大为同情,问道:“你爹爹呢?他为什么不出声?”
“我爹,早死了!”少女声音更悲,也有点自豪地说:“要是我爹还活着,他们才不敢欺负我,就因为我爹死了,他们才敢飞扬跋扈,欺负我娘!”
“真可怜!和我差不了多少!”
“和你差不了多少?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爹,更没有娘!我是自小就由高爷爷抚育长大的,根本不知道谁是爹娘!”
“苦瓜缠上黄连,一样是苦!”
“你还有个娘,有个弟弟,我两样都没有!”
“但你不用受男人威胁,我却受威胁!”
“姐姐,我忘了问你,你姓什么?你那几个该死的伯父叔父叫什么?”
“我姓华,叫锦屏!我爹叫玉峰!大伯是云峰,二伯父是雪峰,四叔父是柱峰,五叔父是蹑峰!我爹居中,他在生的时候,被江湖上称华家五峰,以武功论,我爹最强,所以一直都受到兄弟妒忌,五年前,有人挑战华家五蜂,大伯父出卖了我爹,让我爹孤身作战,不加援手,结果,我爹被害了!”
凌起石听得无名火起三千丈,大声说:“这么说,他们简直是谋杀!也真蠢得可怜,少了一个最强的兄弟,今后还能享誉江湖吗?真蠢!”
“现在,还是五个人的,其中一个是我的姑姑!她快四十岁了,还没结婚的,她叫玉芳,武功也很强,只是脾气古怪,喜怒无常,十分可怕,也可惜可怜!”
“许多人的脾气都是变幻无穷的,你姑姑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己。这些人,全无人性,根本不配为人,你何必跟她生气?你放心,我会替你找他们算账,叫他们后悔害死你爹,无人保护他们!”
“不!你千万不可!他们心狠手辣,诡计又多,你千万不可去碰他们!”
“这都是将来的事,我们暂且不要理他,现在,先替你找套衣服换换,免得冻坏了身子,要闹伤风,那就惨了!”
凌起石对她照顾得十分周到,使她大为感动,想致谢,才记起还未知道他的姓名,郝然询问。凌起石具实以告,姑娘称他为凌小侠,后来又依他意见,以姓名相称,显得十分熟络了。
“你娘和弟弟现在哪里?他们知道你想自尽不?”
“他们不会知道,我是住在外婆家的,我长期都住在外婆家。”
“嗯,对了,你外婆家有什么人?他们待你可好?”
“除了外婆,还有两个舅舅。一个舅母和两个表弟,他们都待我很好。”
“他们都不能帮你?”
“不,他们是耕田的,并不会武,怎敢和我的伯伯叔叔作对!”
“这也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农人,是不敢与武功高强人争的!”
“还有,他们到底只是舅舅,不能为了外甥与我的伯伯叔叔争斗呀!”
“嗯,很对!很对!”凌起石沉思作状,其实他对世故所知不多,随口回答,免得寂寞而已!
走了一程,仍未有卖衣服的地方,他又说:“姐姐,以后你打算怎办?准备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你说我应该去哪里?”
“不要想它!我们先找个地方换过衣服,吃一顿饱的,然后再去考虑,现在先不去想它!”
“看不出,你倒很会排遣时光呢!”
“我这是个死办法,走一步算一步,除了这样,我什么也不懂了!姐姐,你会武功?”
“会一点点!”
“跟你娘学的?”
“是跟我爹学的!我爹在生时,很疼我!”
“这么说,你独自一人走动,也不用怕了!”
“你是说,你要离开我?让我自己一个人走?”
“现在当然不是,但迟早总会是这样!我是个无父无母的人,四海为家,总不好意思连累姐姐也跟我这样挨苦担惊呀!”
“唔,这个……”
“姐姐,别想得太多了,我们先找到你娘和弟弟,然后再说!”
“你不能去找我娘,我知道,我一走之后,他们就会把我娘囚禁起来,要用我娘作饵钓我回去,迫我就范了!我不忍见我娘与弟弟受苦才自尽的,我想,我死了之后,他们绝望了,会待我娘好一点!”
“不会的!他们只会迁怒你娘,更叫她受罪!不过,你别担心,我自有办法把他们救出来!我一定可以把他们救出来!”凌起石的语气十分肯定。
凌起石说得有点固执,却也充满了自信。使她想起一件事,同时也想起了一个人,那是她的姑姑玉芳。她一面回忆着一面说:“这位姑姑,待我还算不错的,我爹在生时,与她最好,她有什么事都找我爹商量的,我爹也尽护着她,要不是亲兄妹,可能会引起风言风语胡说八道了。”
“记得有一次,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总有十年过外了,我也记不准是哪一年,有一天晚,我看到姑姑兴冲冲的走过来,看到我在爹身边,就捋我的头发,含羞带笑的向我爹爹说道:‘三哥,他明天就来了,你要不要先见见他?我怎么办?’我爹说:‘玉芳,恭喜你!我真替你高兴!你作事素来小心,又有眼光,决不会选错人!’姑姑说:‘他不是练武的,是个读书人!’我爹爹说道:‘那就更好,才子配佳人,更好!’我爹说着话,忽然叹口气才接下去:‘妹妹,我不说你也许不知道,我真后悔练武呢!如果我是自小就读书,那该是多好?唉,猎狗终须山上丧,我们练武的,动不动就是刀来剑往,结下仇怨!古往今来的大英雄,大侠客,也难得有几个是善终的,至于黑道恶霸,就更加不用说了!妹妹,你该学点女红才是正途!’我爹说着,脸色灰沉了,担心地说:‘妹妹,你可曾告诉大哥他们!唉,我真担心他们会反对!’姑姑表示不管什么人反对,她都不理,她一定跟人家结婚。后来,很不幸,果然给我爹料中,大伯二伯都反对姑姑嫁给那个人,还在见面时讽嘲人家,姑姑气极了,跟他们大吵,我爹同情姑姑,站在她这一边,并且鼓励姑姑不要理会,毅然和那男子离去,姑姑在考虑中,我爹又叫那男子快走,在一个约定的地方等候姑姑。一切都就绪了,那男子突然被人杀死了!对姑姑来说,这个打击实在太大了,她哭得死去活来,寻死觅活的闹了半年才算略为安静一点,但已失去笑容,和过去变成两样了!时日越长,她的脾气越怪!”
“我知道姑姑为这件事暗中访查了许久,却找不到凶手,现在已经十年过外,当然更难追查凶手了!”
“我想,要救我娘,只能从姑姑身上想办法了!”
第五回 手足相残 五峰倾其主 阵前憬悟 巨擘泄玄机
“照姐姐这么说,只要动以感情,她确是可以帮忙的,有她暗助,自然更易成功,就是她不肯或不能相助,我也一样会把你娘和弟弟救得出来!姐姐,你别以为我年纪小,口轻轻,打起架来,不是我夸口,只怕你那几个伯伯叔叔也不是我的对手呢!”
“真的?如果真是就好了!”她笑着说,看得出,她的心情已经渐渐好转了。同时,走了一段不短的路,她的湿衣也渐渐变干了。
“你干什么!”她发觉手臂被摸,吃惊地一缩,横眉望向凌起石。凌起石若无其事说:“我用手摸一下就知道了,你原来有这么深厚的内功,运用自身功力,把衣服都烘干了!”
“我不信!你骗人!”她自己用手一摸,不由的“咦”了一声,道:“真是呀,怎么衣服全干了?”她觉得身上的衣服都干了,不过象大热天时流了汗,再不似由水里爬出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