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起石喝道:“在这一带,知道我的身份的只有你一个人,我先警告你,我不会责罚你,但是,如果我的形迹给泄漏出去,妨碍了我的工作,这个责任得由你去负,你可以走了,哼!”掌一按,整张桌子向下降,桌子矮了半尺有多,一提手,桌子又扯了上来,捕头看了他这一手,更吓得浑身抖个不停,躬腰告退。凌起石冷然加上一句:“你最好先把嘴封住才睡觉,连梦也别说出来,去吧!”一挥手,劲风一扑,捕头已站不稳,踉跄退出到房外了。
捕头出了房门,抹去了一额汗,长长透一口气,急急把人带走,回去向上司报告了,但怎样报告呢?说实话还是不说,他感到十分困惑。至此才领悟到凌起石说怕他惹麻烦所以不把姓名告诉他的道理。
吕玉娘对这一切都看在眼内,却不明白,问凌起石怎么回事。
凌起石笑说:“山人自有妙计!张天师有治妖拿怪的灵符,我也有驱魔治邪的灵符,张天师的灵符百灵百验,我的灵符比他的更加灵验!你要是不信,等着瞧吧,将来机会多呢!”
“我才不信,你尽会骗人!”吕玉娘快步走去检查那个公文袋,检查之下,“咦”然叫道:“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的?”
凌起石笑笑,道:“我怎会没有这种东西?这是我的护身符,十分灵验呢!”
“我以为你真有什么法宝,原来不过是几张假证件,我才不稀罕,一点也不馨香!”吕玉娘说。凌起石道:“你这是,管它馨香不馨香,只要我能够驱魔治邪就行啦,对付一些王八混蛋何必太认真?把他当猴子要,才更有趣呢!嗯,对了,现在还未到三更,我们快睡吧,今晚他们大约不会再来了,明天我们一早上路,他们再来也迟了!”
“你说他们明天还会再来?”
“他回去一说,明天自然有人来啦!”
“他敢说?不怕你找他?”
“他当然怕我找他!他不怕官,只怕管!他回去不说,怎么交代?而且,同他一起来的人虽然未看到我的灵符,却知道他看了之后立刻就扯队走的,人人都有好奇心,必然私下猜测,迟早会传给大老爷知道,所以他虽然怕我,但仍不能不说的!他说了,大老爷怕我怪他,必然带了厚礼来见,所以,明天他们一定会来!”
吕玉娘“咕咕”低笑说:“想不到你会懂得这么多,我真佩服你!什么时候我也学会这一套,就可以少许多麻烦!做人原来有这许多麻烦!”
“你拜我为师!我教你!免费的,你学不学?”
“别人教,我会学,你教嘛,我不学!”
凌起石愕然,他怎样想也想不到她会如此回答,而且答得这么块,这么直率,吕玉娘看着他,笑了,她说:“跟你在一起,我不用操心,一切由你,我又何必再学?你所作所为,我全看到,不学也学了,换了别人,我没有这个方便,只好学了!”
“好呀,原来你已打的这样如意算盘,怪不得你不想学了!你想捡我的便宜!”他发狠地把她搂得很紧,搂得她微微发痛,但她感到另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滋味,是新的刺激。因此,她非但不挣扎求饶,更有了反应,也把对方搂实。互相亲起嘴来。片刻之后,凌起石突然想起什么,把她轻轻推开道:“你快闭上眼睛,我给你一种东西!”她答允了,却不老实。她看到他在一个地方取出一个小包。她拆开布包,原来是儿件名贵的玉器。她高兴极了,主动的亲他搂他。
吕玉娘问他怎会知道她喜欢这些,他直认是义姐指点他的,并细述当时情况,直至说到义姐有丈夫在一起,她才有了笑意。他说:“天快亮了,你睡吧,抱着它们去做一个美梦,我也要歇一会,养养神!”
吕玉娘本来有许多话要说,但想到他白天忙了一天,明天又要赶程。便只好同意,再上床去睡觉。
翌日,凌吕两个天色微明就匆匆出门了。他们各自有一匹马,但因凌起石那匹马先走了,使只有吕玉娘有马坐,凌起石则尾随在后,吕玉娘本不想这样,但凌起石说要赶路,不必拘礼,就当作新娘子回娘家,当家的随马护送好了。他说得她忍不住笑,也不和他争论和客气了。
走了一段,凌起石的坐骑也来了,于是,两个人并辔齐行,有说有笑,充满了欢乐。有时互相对望一眼,也感到喜悦。有时更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拍对方一下,那是很自然的、不自禁的、深情的举动。
吕玉娘是出身于官家的,她父亲虽然不是大官,又曾被革职查办,几乎冤死狱中,但是,她父亲虽有对头,也有相好,吕玉娘在父母口中,总会听到一些关于官场黑暗和珠宝玉器鉴别的话题,她经验是少,但理论却是有的,所以,凌起石送给她的翡翠双骏、彩蝶等东西,她也看得出都是旷世异宝,不可多得的。她去夕在烛光中看到,已经觉得美极,此时在路上,她忍不住了,勒慢了马,再一次拿出来看,细细欣赏。
初升的太阳分外红,阳光照到玉石上,增加了光彩,恍如透明,晶莹夺目,着实可爱。吕玉娘看看这一件,又看看那一件,竟是爱不释手。
凌起石道:“财不可露眼,快收藏起来吧!就是掉到地下也可惜!”
“这儿又没有外人看到,怕什么!”吕玉娘一边把玉包好,一边带笑地说。
凌起石说道:“你怎么知道没有人?说不定有人已经看到了!”
“怎会呢,我又不瞎。”但话声刚落,便听得有人说:“你是不瞎,可是我也不瞎呢!朋友,前面见!”声落,一道人影自路旁的树上飘然而下,落在二三丈之间,足才沾地便向横斜窜,快逾闪电,吕玉娘想去追赶,却给凌起石拦住了。
“为什么让他逃了?”吕玉娘不悦。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他在树上,你我均未发觉,他大可以不出声,不用走的,但是,他出声了,逃了。你知道他逃去哪里,有什么人接应?我们不知道。刚才我们说得并不大声,他远在二二十丈外的树上居然听得清楚,可知他内功这么精纯,是个劲敌,在这情形下,我们若贸然追赶,很容易上当中伏,切不可为!”
“没你这许多顾虑,真是没胆英雄。”
“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小心点好!快走吧,不要磨舌头了。”凌起石一掌轻轻打在吕玉娘的马臀上,马便起步疾跑,他自己也紧紧催马跟上。清晨路上少行人,两骑绝尘,其快若飞。
吕玉娘马行如飞,一时豪兴大发,索性纵容任驰,不加拘束,也不知跑了多远,突看到一个须发俱白的老头在路边一株树下打拳。吕玉娘是一个练武的人,对这类事情最为敏感,一见之下便本能地把马勒缓了,她见老人才向前打出一拳,突然又转身打一拳,刚向前踢出一脚,忽又向后赐出一脚,杂乱无章,颇为滑稽。吕玉娘看得几乎笑了,想向凌起石吐泄自己的心意,才记起不知他什么时候放慢了马,至今还没有追上来。
召玉娘正向来路望去,陡然听得凌起石的声音在欢叫:“老公公,你老人家也来啦,我正有话要跟你老人家说。”吕玉娘知他是和那个树下的老人说话了,她注目那老人,果然,他打着哈哈,笑说:“小家伙,几年不见,长得这么高大啦!你会下棋吧?我忽然棋瘾大发,却找不到对手,你来跟我下儿盘。”
凌起石答允了,并介绍吕玉娘跟他相识。他看她一眼,问:“她是你的媳妇儿吧,长得真美!小家伙,你真是有眼光,也有福气!”
吕玉娘给老人一赞,心内甚为受用,脸却红了,嗔道:“为老不尊,教坏子孙!”
老人一怔,愕然道:“怎么,我说错了?你不是长得美吗?你真是长得很美啊!”吕玉娘道:“我不是指这个。”老人说:“那你是指什么?你是他妹妹?小家伙是没有妹妹的,若不是他媳妇儿,怎会跟他一起?你别看我年纪大,我的眼睛可亮呢,一看就看出你是个娘儿了。”
凌起石说:“她是我的未婚妻子,嘴巴不饶人,人是很好的,公公,我告诉你一个消息,有一位使拐杖的……”
“等一会再说,先下棋,你若输了,就得陪我继续下,赢了,我传你一手绝活儿,你用心下吧,不会吃亏的。”
“公公,我要说的是很要紧的事,我说完了再下棋吧!我怕下起棋来,会忘了告诉你。”
“别说了,先下三盘棋再说,我先下啦!”他不理凌起石,先下了第一子。跟着,凌起石下子,然后是轮流下,开始时下得很快,渐渐,老人的子下得慢了,惊异地瞧着凌起石。
吕玉娘也会下棋,但不精,这时站在一旁观看,看得清楚,对双方的着法都深深折服,暗中推测双方下一着如何下着,猜中的甚少,而他们每一着都比她拟下的高明,不由她不服气。
老人的棋已经下得很好了,但凌起石的棋下得更诡、更怪,看似没有作用的乱下一子,但转眼之间,却又变成十分重要的伏着,等待对方自投陷阱,可是不知怎地,明明是稳操胜券了,却下了一着败子,结果输了第一局。老人甚为高兴,但很快他便扳起面孔说:“刚才那一盘,你故意输我一局,为什么?要顾全我面子,怕我受不起是不是?你这着法诡计怪异,不依老法,可是跟公孙元学的?只有这家伙的棋才是这个着法,你说,是不是跟他学的?”
老人一看就看出公孙元的棋法,目光之锐,见闻之广,不由凌起石不心服,点头承认。老人又道:“公孙元懂的鬼东西真多,鬼主意也多,你跟他学了几年?学了些什么?他这个人很怪,疑心极大,怎会教你?你说来听听。”
凌起石把认识公孙元的经过说了,老人点头,说:“这就怪不得了,他这个人就是这个样子的,你求他,他总不答应,他求你,非缠到你答应不可,你和他成为师徒可说是异数。”
“公公,你认识他?”
“何止认识,不知道打过多少架了,文的,他准赢,武的,我赢他,所以我们碰头,他必要文斗,我要武斗,结果呢,谁也没有全胜机会。后来,听说他死了,原来不是,他仍活着。来,我们再来下一盘,你可一要用心点,别丢了他的脸。”
凌起石想到公孙元的好胜,倒真不敢再输了,要不,再有机会见面时,就无法解释了。结果是,凌起石赢了,第二局、第三、第四局也是凌起石赢的了,老人于是传了凌起石一套乾坤大法,就是早先吕玉娘看到的打法,凌起石练了几遍,记着了,使把出道在半路上碰上的老婆婆的话,转告老公公,并把那块玉环递给老公公看。公公一看到玉环,脸色陡变,急道:“她在哪里?哎呀,你怎不早说。”他拿了玉环,一转身就走出十多丈了,转眼已去远了,却由远处传来声音,说老妇是他老伴,若凌起石再见到她,就告诉她,说他去了找她。
吕玉娘对老公公的言行,甚有兴趣,但对他的乾坤大法却不加恭维。
凌起石道:“你别小看这乾坤大法,它比什么都精奥,都有用。”
吕玉娘听了微微一笑,存心气气他,装作相信地说道:“我知道。”她回答得这么肯定,倒使凌起石惊异了,反问她:“你知道?你怎会知道?”
吕玉娘说:“我当然知道,只要你会的都了不起,都是好的。”
凌起石知道她是说反话了,当下肃容道:“玉娘,说真话,你千万别小看它,刚才老公公练的时候,你也看到,有空的时候,不妨练练,只要熟练了,摸通其中路理,自有无穷妙处,你内力不及我深,但却比我聪明,说不定比我更易想得通,得益更大,你好好记住吧,这是一生一世都能受用的。”
吕玉娘听他说得认真,也不好意思捉弄他了,她说道:“我刚才是跟你闹着玩的,你不要生气。”
“我怎会生气,我只怕你看‘乾坤大法’招式简单,不放在眼内。其实,越是简单的招式,越是精奥,越难参悟得透,要是有人参悟得透,使会有极大收获。这‘乾坤大法’严格点说只有四式,那就是前后左右,也就是东南西北,若加多两式,也只是天地两式而已,你想想,总共只有四式或六式,若不精奥,如何包藏得了各式各样的变化?”
“听你说来是大有道理,但是,这是小孩子也会的,如何变化,却是不易呢!”
“当然不易,所以我们才要想,若果容易也不用我们去花脑筋了。”
“这就难了。茫然头绪,如何去想。”
“难是难的,但世上无难事,只要我们用心思,谅亦难不倒我们,我们大家想,再大家商量,一人计短,二人就计长,我们合二人之力,不怕会想不明白的。”
“好吧!我们现在就开始想吧!”吕玉娘作状地歪头抓脑,相当滑稽,凌起石给她一逗,不觉失笑道:“这样想不对,应该这样。”他一本正经地扶着她的头,然后俯下去亲她的粉颈,她急避,低声说:“别胡闹,有人来了。”凌起石信以为真,果然放手,她一闪,“咕咕”地笑,飞身上马疾驰去了。
凌这石一笑也上马追赶,他的马跑得快,渐渐追上了,她不时向他扮鬼脸,似乎以胜利者自居,十分开心。
这是白天,路上行人渐多了,马也不能任意飞弛了。他们勒缓了马,边走边谈,另感情趣,觉得比过去单人匹马,是愉快许多。
凌起石想起自己当初离开万松山庄时,没有带吕玉娘同行,便感到歉意,道:“玉娘,我当时实在是对你是一番好意,也怕有人寻仇,所以才迫得只身而行,你千万不要见怪才好。”
“我怎敢见怪,你是个大英雄,又是我一家的救命大恩人,我怎敢见怪你?”
“玉娘,你别这么说,你这么说,就是不谅解我了。”
“那么,你是喜欢跟我在一起,以后也一样了?”
“我当然喜欢,而且早就说过了。”
“我只怕有一天,你又会象过去那样,不许我在一起,那一次,你也许不知道,我足足有几天不曾睡觉。我想,你这是真心,还是假意?你是不喜欢我这个人,还是外边早已有了心上人,怕我难过份,所以才会那么安排?我想的很多,又不能向别人诉说,那种苦处,只有自己才知道。”
“玉娘,你太多心了,当时,我只有一个想法,留下你照顾万松山庄,也免得你有危险,想不到你却如此多疑,现在你看到啦,相信我啦!”
吕玉娘对凌起石,其实早就相信了,不相信凌起石的,只是吕玉娘的父母。他们把凌起石的好意看作是一个对吕玉娘有计划的安排,旨在免使吕玉娘太过失望,如此而已,并非真在三年之后再到万松山庄。这话听得多了,吕玉娘终于心中有了阴影,为了澄清一切,恰巧又有人到来万松山庄替她守护之责,她便放心离开,去找凌起石了。结果,天从人愿,在天下如此大的情况下,居然给她如此快就找到了凌起石,实在出她意外,因此,她也感到特别高兴。尤其使她感到高兴的,她看到的只是凌起石一个人,没有别的女子在他身边。
吕玉娘高兴是应该的,她心中本有阴影,现在消除了,她亲眼看到他身边没有女人,还送给自己几件可爱而珍贵的饰物,凡此种种,都是足以使得她高兴的。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吕玉娘正在精神爽这个阶段,她对凌起石所表示的不满与故意说的气话,都是违反心意的,所以说话都留有后路,凌起石不知是故作诈懵,还是不懂女孩子的心理,竟把她的话当作真的一样,反应甚速,而且显得紧张,吓了吕玉娘一跳,生怕弄假成真,闹出不快,引起误会,所以急作解释,向他表示道歉。
这是情侣的调情之一,既然一方道歉,自然雨过天晴,又恢复先前的欢笑。
行进间,陡然发现由交岔路上出现几个背着兵器,说话粗鲁不文的大汉,在前头数十丈外,也有两个类似的男子汉走着。吕玉娘回顾凌起石道:“石哥,你看他们是什么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