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敏又凑过来:“天哪,怎么就我不知道!”
范佳:“你知道了又怎么样?”
陆小敏:“我老公单位好多优秀单身男青年……”
“得得得,别荼毒傻孩子了。说说祝莉今晚搞不搞得定那小帅哥……”
“我看……悬。且不说追他的人多,前几天我还听行政的一姐们儿说,王智萍和易绪都是N城的,过年回家,王智萍一行政的老油条,愣是扒着人跟她一起回家呢!”
范佳“嘶”了一声:“王智萍不是向来觉得自己美得天下无双?说实话,样貌她是不错,可气场……真比陈百梦差太多了……”
后来,两人开始针对公司几位美女同事展开了讨论。苏也宜没兴趣听,更没心情听,只好自己愣愣的吃着桌上的点心。
明面上她好像是因为停电那晚的尴尬经历,实际上她却是怕自己陷得太深,总之自停电那晚后,苏也宜避易绪避了整整二十三天。这二十三天里,她很想变得淡定,可每每在家听到他的脚步声、开门声、甚至拉动冰箱门的声音,她都会不自觉地紧张。她那么希望他看到自己,那么希望他走过来和自己说话……哪怕打个招呼。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完蛋了。
所以,这二十三天里,她也在挣扎中做了个尚未成型的新决定,年后回北京,她就搬出去,自此和他尘归尘,土归土。
如果有那个必要,或许还要换个工作……
想到这里,苏也宜郁闷地端起桌上的红酒,仰头,一口喝了下去。
二十面
年会例行的传统流程走完后,祝莉才回来。
她一脸春风荡漾的表情让苏也宜很低落,此时此刻,她的眼里仿佛只剩下眼前的红酒。
偏偏祝莉还在苏也宜身边坐下,苏也宜随便一眼望过去就看得见她低V领口下的灿烂春光。看着那一道狭长而深邃的沟壑,苏也宜在心里委屈的想,祝莉在易绪身边晃了那么久,他怎么着也该看到她的“货”吧?
他喜欢大胸吗?
“怎么样,纯情小帅哥喜欢你的大胸吗?”苏也宜脑内思考的问题被陆小敏口头问了出来。
苏也宜端起红酒,竖起耳朵,听见祝莉“哼哼”了两声,道:“谁知道呢。”
范佳笑:“此话怎讲?”
祝莉:“男人都爱装逼,喜欢也不会表现出来,尤其这种青涩的小子。”
范佳:“原来莉姐被拒了。”
陆小敏:“这倒另说,也许……”
祝莉:“也许什么?”
陆小敏神秘一笑:“也许易绪是GAY。”
范佳趴在桌上笑得直不起身,祝莉倒是“哼唧”一声,轻蔑地对陆小敏说:“作为一个有夫之妇,腐成这样……你老公不会有压力吗?”
陆小敏推她:“我这种话说得有根据的。”
范佳捂着笑得发酸的肚子道:“来,说说你的根据。”
“易绪的服饰是英伦风。”
范佳深表赞同:“嗯,说起来,把英伦风穿得那么地道那么有气质的,生活中很少见,哪怕是一些圈子里的男艺人,很多都没他身上那种奇怪的、不知道哪儿来贵族气。”
陆小敏点头:“据说,走这种风格的有百分之八十是GAY。”
范佳再度笑倒在桌上。
陆小敏臊红了脸,急道:“喂喂,我说的是有根据的好不好,凭我研究同志们多年的临床经验……”
祝莉打断她:“行了行了,别给我找理由了,姐不需要。”顿了顿,祝莉表情坚定地说,“实在不行我待会儿给他下猛的。”
“猛……猛的?!”
祝莉淡定地点头。
接下来的时间里,苏也宜一直心神恍惚。范佳几次和她说话她都没听见,直到祝莉起身离开,她才回过神来。不过,这之后,她开始陷入深深的担忧中……
她脑补的情节是,祝莉在易绪的酒里偷偷放下某种药物,然后殷勤的把这杯酒递到易绪手里,眼睁睁看着易绪喝下去,阴险一笑……
等夜深人静药效上来之后,易绪一定见了母的就想扑,何况祝莉还穿着那么劲爆的衣服……
他们都不用去宾馆……
想到这里,苏也宜“噌”地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陆小敏被她吓了一跳,拉了拉她的袖子道:“要抽奖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苏也宜愣愣地看向她,回了一句:“上厕所。”再也不做一秒的停留,大步离开了餐桌。
她的视力很好,比莫宁和周一诺都好。当初她们三个一起看的演出,可是,只有苏也宜发现了坐在角落一隅给演唱者做钢琴伴奏的易绪,只有她那晚一秒不落的欣赏完他的演出,只有她记住了他的样子,只有她在N大茫茫人海中再度搜索出了他,只有她到现在还忘不了他……
然而此时此刻,她这样好的视力,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连祝莉的影子她也没找到。心里的担忧越来越重,她脚步虚浮起来……
走着走着就走出了酒店。门口的风吹得她的头发乱飞,口袋里的手机像是打了鸡血,一直没命地震、震、震……
苏也宜最终掏出了手机,接起:“喂?”
“也宜,是妈妈。”
彼端亲切熟悉的声音入耳,听得苏也宜心里一酸,语调变得有些哽咽:“妈妈。”
“怎么了?听着很委屈的样子?”
苏也宜吸了吸鼻子:“我现在在外面呢,风大。”
苏妈妈“哦”了一句,道:“没事,我就是打电话来问问你,第一次参加公司年会的感想怎么样?来和妈妈说说。”
苏也宜强自抚平情绪,扯出一个妈妈看不到的笑容道:“很开心,很好玩。”
苏妈妈似乎很欣慰,柔声说:“一个人在外面很辛苦吧?要不要妈妈去北京陪陪你?反正孩子们的寒假还得到三月份呢。”
苏也宜摇头:“我很能照顾自己。”
苏妈妈轻笑,突然问:“在北京有喜欢的男孩子吗?”
苏也宜一顿,许久没说话。
“看来是有了。”苏妈妈停了一下,接着说,“那男孩子喜欢你吗?”
听到这个问题,苏也宜大脑突然一片空蒙,她也没思考什么,直接回答:“他不喜欢我。”
“他有其他喜欢的人?”
苏也宜猛点头:“嗯。”
苏妈妈叹了口气,郑重其事地说:“也宜,小时候妈妈教你背过的一首小诗你还记得吗?‘公鸡叫,母鸡叫,别人的东西不能要,自己的东西保管好’。这首诗你到高中都还会背给我听,你想要别人可爱的橡皮擦、别人漂亮的圆珠笔……妈妈就和你说这首诗,现在,我还和你说这首诗,长大了,更要知道什么东西该是自己的,不该是自己的,只有看得清楚了,才会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听出了苏妈妈话里的意思,苏也宜赶紧打断:“妈妈你误会了,我没有做不道德的事,他没有女朋友。”
“那他……”
“他只是不喜欢我而已。”
苏妈妈在电话那头停顿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吐了一口气,继续问:“你喜欢那个男生什么?”
夜风很冷,苏也宜的心却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涌上一股莫名的暖意,她断断续续的说:“喜欢他低调不张扬,喜欢他有才华,喜欢他不轻浮聒噪,喜欢他努力上进,喜欢他很多很多,没有什么不喜欢的。”
“他有缺点吗,宝贝?”
苏也宜答得坚定:“没有。”
“那只是喜欢。孩子,对一个没有缺点的人的喜欢并不是爱——或者只能说是泛泛之爱。试着去发现他的缺点,或许,你会发现自己原来不是真的喜欢他。”
后来的时间里,苏也宜一直很认真的听妈妈说。
妈妈说:“试着离开他,也许你会发现他不是你想要的。”
妈妈还说:“他占据了你太沉的心里地位,你要撼动他,同时,让别的人走近来。”
还有许多许多。
苏也宜从没觉得这么受教过,仿佛豁然开朗,仿佛前面的路变得清晰可见。
路灯迷蒙地照着晚间的路,苏也宜脑子里徘徊着很多很多种情绪。
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突来的喇叭声把苏也宜吓了一跳,抬眼四顾,这才发现自己正站着马路中间,而前方的路灯显示的是黄灯。
那一刻,苏也宜想也没想,抬腿就朝马路对面疾步跑去。
停下来时,苏也宜觉得胃里难受,不断涌出一股又一股想吐的欲望,而且这欲望因为刚刚疾驰过而愈加强烈,苏也宜扶住一根电线杆,捂着胃站在路边干呕。
这种翻滚的恶心感折腾得苏也宜全身无力,她缓缓下蹲,用力地抱住膝盖,让膝盖顶住自己的胃,好像这样才能好受些。
蹲久了,耳朵和脸都被低温浸得发麻了,苏也宜试图站起来,双脚发麻,无力支撑,她只得再度蹲下去,等着那一股酥麻感退离她。
一片阴影袭过,苏也宜的视线凝在远方,没着重注意,却听见一个声音自上而下:“苏也宜。”
她吓了一跳,抬头朝声源望去,双手抻在大衣口袋里的易绪正站在人行道上俯视着她。
苏也宜一时失神,以为自己在做梦,也没出声,就这么直勾勾看着他。
易绪突然倾身过来,他的脸离她的脸极近,近到鼻息可闻。苏也宜仰头看他,发现他以往面无表情的脸此刻被路灯昏黄的光线裹着,竟然变得柔和起来。她嘴角勾了勾,差点想说“你真好看”,幸而忍住。
她在笑,易绪却在皱眉,眉头蹙起的同时,他说:“你又喝酒了?”
苏也宜很乖巧地冲他点了点头。
易绪眉头皱得更深,重新站直了身体,他道:“回家吧。”
苏也宜朝他摇了摇头。
易绪凝神看了她半晌,未发一言。
不过片刻,他又侧身,淡淡道:“你要想在这儿过夜就继续蹲着吧。”话毕,抬腿迈步离开。
苏也宜笑了,笑得眼里泪光闪闪。为什么幻想中的他还是这么不温柔。
可是她的目光就是没办法从他身上收回来,她抱着膝盖,认真而执着地盯着易绪前行的背影,看着他,看着他……看着他停下步子,看着他转身,看着他在原地回看她,她又朝他笑了笑。
她保持着那个笑容看他再度朝自己走过来。
他几个大步走到了她身前,定了定,他背过身去,缓缓下蹲,用很轻的声音说:“上来。”
苏也宜伸手扒上他的肩膀,毫不客气地将自己身体的重心过渡给他。
北京的深夜很冷很冷,苏也宜却觉得易绪的背上很暖很暖。
她总不相信这是真的,于是伸手,绕住易绪的脖子,很紧很紧的抱住他……易绪停下了步子,有几十秒的时间,苏也宜执拗而顽固地抱着他,他却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而是继续迈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得到了这个默许,苏也宜干脆放肆地把自己的脑袋斜放在易绪的肩上。她闻到他身上的香味,很清淡,很干净……
苏也宜没被红酒灌醉,却被这味道诱得心醉。
这一刻,苏也宜忽然贪心的希望脚下的路一直延伸到地老天荒,她突然这一片断持续到地久天长,哪怕要她变作石雕……
想着想着,苏也宜又想到妈妈的话……
可是,好像没有办法离开他,好像没有办法找到其他的代替,他就是我想要的,怎么办才好呢,妈妈?
二一面
被易绪背回家的一路上,苏也宜脑海里的情绪如浪潮起伏。
直到回家,这股浪潮才渐渐平复。易绪要空出一只手开门,所以另一只手相应的多给了些力道,这种力道传到苏也宜身上,让她止不住的心酸。
多希望这一刻定格到永远啊……
苏也宜被易绪轻放在沙发上,为了掩饰自己可能会露在外面的情绪,她装作很累,一挨着沙发,她的脑袋就移向了沙发边角。身体一侧,她蜷了起来。
接着,苏也宜的耳力开始变得异常灵敏,她听着易绪的脚步声………他走进了房间………他走出了房间………他来到了她身边。
身上一重,苏也宜受惊睁眼,看见一双温柔的手替她把被子盖得周正。
苏也宜因为吹多了夜风而苍白的脸在几秒钟之内满布红潮。
给她盖好被子,易绪关了客厅的灯。
他的步子变得很轻,先去了房间,在房间待了不久,又打开门,进了卫生间。少顷,卫生间传出“哗哗”的水声………他在洗澡。
苏也宜一点困意也没有,就这么认真的听着屋子里的所有动静………“滴答”的钟声;卫生间水停的声音;冰箱运行传出的细微声响、卫生间水流的声音;屋子里加湿器的声音也很清晰、卫生间窸窣的穿衣声……
他洗完澡了。
苏也宜在卫生间门被拉开的前一刻将被子踢下了沙发。
她的挣扎和思考进行了很久,决定却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做出………如果洗完澡出门的易绪会来替她拾起地上的被子,她就不再想着搬出去,她就不再想着喜欢别人,她就这么一辈子……喜欢他就好。
如果他没有,她就自此死心。也不用等过完年,回家前两天内她努力找好新房子,一次性将东西全搬过去,再也不要见他,再也不要喜欢他。
后一种可能,苏也宜连想一下都觉得心疼。
门开的声音有些刺耳。苏也宜的拳头捏得极紧,一颗心也悬得极高……总觉得就要喘不过气来了。
易绪大概在擦头发,有毛巾和头发摩擦的声音。
他大概正站在卫生间门口,因为门开后,苏也宜没听见他的脚步声。
他是在看他吗?苏也宜的手心里冒出汗,拳头也快捏不住。
脚步声响起……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苏也宜闻到沐浴露的味道,像薄荷,又像柠檬,闻起来很清新。苏也宜凝神听着周遭的声响,奈何太紧张,她什么都没来得及听到,温暖的被子已经盖在了自己的身上,紧接着的是从沙发前离开的脚步声,再接着,是门关上的声音。
客厅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先前那些细微的、零碎的声音此刻全体消失。苏也宜在黑暗中睁开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忽然嗫嚅着说了一句:“好像……又更喜欢了。”
春假如期而来。
回家后的苏也宜在爸妈面前足足撒了两天的娇。大年初三以后是访客的日子,苏妈妈知道苏也宜心情不好,便拉着她四处走亲访友。在南方,苏也宜这样的姑娘已经算是大姑娘了。去年上大学的时候叔叔阿姨还劝她好好找工作、奋斗什么的,今年过年,大家便集体劝她早点交个男朋友,赶在明年过年之前带回家看看诸如此类。
头两天,苏也宜还愿意和妈妈一起出门,第三天之后,任苏妈妈再怎么劝说,苏也宜没有再走过亲戚。
莫宁似乎也遭受到了这样的待遇,不过莫宁向来很擅长对付三姑六婆们的询问。那天苏也宜在家和她视频的时候,莫宁很义气的给苏也宜支招:“直接说你有不就得了。”
苏也宜叹气:“我妈妈知道我喜欢易绪,易绪不喜欢我。”
莫宁摇头:“你怎么什么都跟你妈说?”
苏也宜诧异:“我不跟我妈说她也会知道的。”
莫宁看了她晌久,了然似的说:“你跟你妈真不像。”
苏也宜眼一亮,兴奋地说:“我阿姨们都说我比我妈漂亮。”
莫宁白她:“阿姨是个很聪明很黠慧的女人,可作为她女儿的你……”
苏也宜:“……”
苏妈妈的目的很明确………让苏也宜早日挥别对易绪的痴恋,寻找新的阳光。苏也宜很了解苏妈妈的目的,前几天她也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