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锦一惊,秦子章一语点醒梦中人。对啊,为何她从未想过?遗嘱并没有规定一定要维持订婚的状态,只是要订婚。妈妈只是想用这件事确定她不只是年龄上的成年,而是心理上也能成熟的思考而已。
所以是订婚,不是结婚。
陆楚桥也是知道的,所以才决定同她订婚的。
陆楚桥……陆楚桥现在到底在哪里啊?她有那么多事要同他商量,他却偏偏不见了。
他从未离开过她这么久,没有联络的。
他千万没出什么事情才好,简锦心里祈祷。
电话突然响起。秦子章接通,神色瞬间冷峻。“易宁,不要着急,此事由我处理。”
易宁?简锦抬头,待秦子章收线后问,“出了什么事?”
“你和我一起来。”秦子章招呼服务生结账,拉起简锦走出去。
车停在市医院的门口,简锦直觉同陆楚桥有关,心提到了喉咙,说不出话来。一路只是跟着秦子章走到一间外科门诊,门口三三两两的站着几个穿制服的警察。
简锦一惊,快步跑了过去。秦子章也跟着加速。
“你们是哪一边的?”有人拦住简锦。
哪一边?
“我是陆楚桥的同事,这位是他的未婚妻。”
“哦。”对面的人点点头,“你告诉他最好和我们合作,沉默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这事儿不大,但是态度很重要。”
“我要见陆楚桥。”简锦开口,没有见到本人前,绝不做任何承诺。事大事小,不是这人说了算的。
“我们一定配合你们的工作。”秦子章开口,来人让出一条路。
简锦急着冲进去,推开门,陆楚桥抬头,看到简锦愣了一下,随即继续低下头,不再说话。
“联络公司律师。”简锦对秦子章说,秦子章点头走出去。
陆楚桥浑身无大碍,只是嘴角一块乌青,再无别的伤口。简锦放下心来。“你必须开口告诉我什么事,我和秦子章,你选择一个人,必须说!”
陆楚桥抬头看简锦,简锦一脸坚定地看着她。陆楚桥深吸一口气,开口。“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从律师楼刚走出来,那群人就围上来,说要找我打官司,我回答下班了,他们就开始动手了。”
“寻仇?”简锦皱眉。
“的确可以和一个正在办案子扯上些关系。”
“为什么不告诉警方?”简锦话出口,随即明了,“这种时候还要讲职业道德?”
“如果我说了,委托人别无选择要换律师。”陆楚桥突然骄傲的一笑,“但,我是最好的。”
“明白了。”简锦点头,“我去问下情况,看你何时可以离开。”
简锦胸中一团怒火,努力压抑自己,不要在陆楚桥面前爆发。
“我要和那几个人谈谈。”简锦走出去,对着其中一人开口,语气坚定冰冷,不亚于简书。
“我只是想亲自问一下和解的条件,表示我的诚意。”简锦浅浅微笑。“只是这点小事,实在无需占用太多的政府资源,如果很快就可以解决,又何必闹的太复杂,辛苦大家呢?”
“我很有诚意要和解。”简锦重申。“请通融。”
那人点点头,挥手,另一个门打开了。
“谢谢。”简锦道谢,走进去,秦子章也急忙跟着尾随进去。果然陆楚桥是无事的,对面三个人个个鼻青脸肿,有的嘴角还有血迹。真真活该!一眼就知是地痞模样,这样的人会请陆楚桥打官司?分明有鬼。
“请问哪位是做主的?”简锦站着开口,其中一个伤势稍微轻些的,抬眼看着简锦一眼,站起来走过来。
“我愿和解,报个数目。”
“嘿嘿,我们不想和解。”男人笑笑,“我们不在乎钱,我们现在要告他伤人。”
“何为伤人,如何定性你知道么?”简锦开口询问,男人一愣。
“我们不知道,但是我们律师知道,我们的律师很快就到了。”男人无所谓的摇头,坐到病床上。
“这位先生,可以角落借一步说话么?”简锦微笑着走到一角,示意秦子章不要跟过来。
男人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先生,我现在用极小的音量同你说话,所以不管我说什么,请注意控制你的反应。”简锦开口,双眼犀利冷峻,“因为,如果你大声反应,你的兄弟就会听见,会起疑,到时候我就必须把我的话大声重复一遍。”
“但是,请你相信我,你不会希望我这么做的。”
男人听后一愣,深吸一口气就要发飙。
“相信我,”简锦伸出手指制止,“你不会希望我这么做。”
男人愣住了五秒,终于沉默了下来。
“谢谢。”开口微微一笑,“我想我下面说的几句话,你一定会听着很耳熟。”
“你只管去做,没问题,出了事情有我顶着。进去了也没关系,我会找律师保你,如果真要坐牢,只要你把嘴巴闭紧,一切不是问题,等事情的风头过去了,保证把你弄出去。你一家大小尽管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吃穿绝不亏欠。”
简锦说着,看到男人的脸色越来越白,眼睛越睁越大。
“你说你的律师要来了,现在已经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请问他在哪里?”
男人的脸色已经开始涌动不安。
“你也许无所谓,那你的兄弟呢?跟你出来,只是为了受牢狱之灾么?看他们年纪轻轻,应该不会想要坐牢才对。只为了区区几个钱,难道你要牺牲兄弟?”
“他们是很相信你这个大哥的,只是,你有多相信那个人?一小时十分钟了,连律师都没有出现的人,你还会相信他说照顾你一家大小的话么?”
“我愿意出一样的数目和解,我同样不想声张。”简锦继续开口,“他说稍安勿躁,事情平息,我保你出去,是吧?”
简锦突然脸色一冷,剑眉立起,“你信不信我有本事让这件事永无平息之日?”
男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吓得退却两步。
“大哥,出什么事了?”一旁有人开口。男人看看简锦又看看兄弟,不知如何开口。
“这个数目,只是表示我的诚意,如果不满意,还可以谈。”简锦笑着开口,气势却冰冷逼人。
“满意,满意。”男人急忙开口,“三十万已经足够了。”
简锦微笑着点头。
一切手续办妥,两方人马离开。
简锦悄悄走到之前那个警员旁边,有意无意的说,“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派人跟着他。”
警员听到挑眉,“为什么?”
“因为我刚好听到,其中一人说什么不会放过什么之类的话,不过,也许是我多心了。”简锦微笑着耸肩,表示不重要。
警员听后,眼里一道亮光闪过,办案多年,难道他不知道此事有蹊跷么?不过,这个女人……
“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的。”警员开口,但是同时却已经迈开步伐走向同事。
简锦看着亮两个警员听到话,马上转身跑了出去。
“你这样很危险,如果对方告你威胁或者贿赂证人,我无法帮你。”陆楚桥走过来,脸色依旧阴沉。
“如果最好的都没有办法,那就证明我真的有罪,愿意接受惩罚。”简锦微笑。
“你是我见过最恐怖的女人。”秦子章在一旁直冒冷汗,一遍又一遍的庆幸那个男人不是自己。
车将陆楚桥和简锦送至住处,两人下车。陆楚桥依旧异常的沉默。
走出电梯,陆楚桥径自走回自己的房间,连句再见都没有。
“你永远都不同我说话了?”简锦站在陆楚桥身后开口。“就这样连原因也不告诉我,也不想知道我想说什么,就这样把我当做不存在了?”
陆楚桥疲惫的抵着门,他不知道要如何再面对简锦了。没人知道他每天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简锦,特别是当他发现,简锦在他心里也开始发生了变化,他更不知道要如何做。
他一直很明确自己的位置,很明确两人的关系,他是律师,只是她的律师。
可是简锦就像颗明亮的星星,越来越吸引他的视线。他看着她从青涩坚韧成长到今天的模样,每一面都那么美丽,牵动他藏的最深最深的一根神经。
他是个专业性极强的律师,却爱上了自己的女客户,这怎么可以?!更何况自始至终,他都很明确的知道,简书和简锦的心意,他离得最近,看的最真切,他始终知道自己是个突兀的存在,不应该的存在。
“我今天累了,明天吧。”陆楚桥打开门走进去,将简锦关在门后。
关门声震落了简锦眼眶里的泪珠,简锦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如果陆楚桥离开她了,她要怎么办?她问过自己,可是全无答案,想像不出这个男人消失了自己会怎么样,他存在的太久了,早已融成了自己的一部分,怎么可能割弃。
一夜无眠,简锦看着墙上的钟一点一点的前进,天一点点的亮起。原来黎明前真的很黑暗,浓墨一般,什么光亮都没有,月亮也看不到了。然后再等一阵,太阳才出现。
现在是月亮都消失的那一刻么?
早上八点,简锦去敲陆楚桥的房门,却看到门上贴着一个信封。
简锦亲启。
简锦急忙打开,纸片上寥寥数语,陆楚桥说,为了取证另一个案子,临时出差,明晚才回来。因为是在郊区,可能手机暂时无法联络。向她告假,说自己一定会平安,不用挂念。
简锦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八面玲珑的陆楚桥竟然也能被她弄得这样东逃西窜的样子。相邻而居,不能面对面告别么?或者电话也好啊。这分明是在逃么。
简锦自己去公司,走到楼下看到秦子章的车停在门口。
“陆楚桥给我电话,让我来接你。”秦子章笑着开口,“你真是千金宝贝啊,上下班还要接送。”
“只是接送?”这算托孤么?简锦苦笑。
“难道还要管你吃喝穿衣?”秦子章不满的挑眉,笑着回击。
“委屈你了。”简锦笑笑,心情越来越低。
“公主和骑士到底出了什么事?”秦子章笑言。
“公主不知道。”简锦坦白自己的无措。
“骑士会回来的。”秦子章笑着安慰,“童话故事不都是有个好结局的么?永远幸福的生活下去,或者相亲相爱的生活下去。总之,不会分离,会一直生活下去。”
“呵呵。”简锦笑,笑的有些落寞。没有开口反驳。童话故事里,都是王子和公主。
从来不是,骑士和公主。
凌晨,简锦推开Trouvere的门,只看到Jeff一人站在吧台后面,一千零一次的重复一个动作,擦杯子。
“为什么调酒师都喜欢拿毛巾擦杯子?”简锦笑着走过去,“手不能停么?”
“为什么总要等我打烊了来蹭酒?”Jeff笑着递过一杯淡蓝色的液体。薄荷的味道,还有点草树的香气。
“叫什么?”简锦轻轻啄了一口。
“随便调的,还没想好。”
“我是小白鼠。”简锦笑笑,端详着酒杯里的冰块。“最近可有见雷铭?”
“呵呵,早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那样的新闻播出,短时间内都别想找到他了,还不知道在哪个海滩泡美女晒太阳呢。”
“羡慕他的洒脱。”简锦由衷敬佩,人人都应该有勇气活出自己。
“雷铭说你要在落霞湾那里开一间酒吧。”Jeff主动开口提起。
“对,我想请你去坐镇。”简锦直言。
“有什么好处?”
“我想不出。”一切都不会比这里再好,她也出不起太多的薪水。
Jeff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简锦。
“一点好处都无?”
“据说那里的星空很美,只是我还没有机会见过。” 简锦笑。
“Jeff家里有谁?”简锦转移话题。
“父母,一兄一弟。”
“真热闹,以后娶了老婆再添丁,更热闹了。”简锦笑着点头,“我觉得家最神奇的一点就是,不论每个人多吵,多闹,或者有任何不愉快,不管发生过什么,大家都能在同一张桌子上坐下来,一起吃饭。”
“呵呵,我还从未想过这个,不过的确是。”Jeff点头,“之前在家兄弟三人经常和父亲争吵,但从来没有分桌吃过饭,总是坐在一起。”
“父亲很严厉么?”
“奉行慈母严父制。”Jeff笑着回忆,“有一次兄弟三人偷偷跑出去,回来的时候被发现了,老爸真的让我们下跪,整整跪了一个多小时。最后老妈要离家出走,他才肯让我们站起来。哎,当时,没一个能站起来的。”
“呵呵。”简锦笑,“我有一次故意考不好,爸很生气,要关我禁闭一个月。”
“然后呢?”
“然后简书进来了,说要陪我,顺便辅导我功课。最后老爸不忍心,减到了一个星期。”
“真是好哥哥啊。”Jeff赞叹。
“呵呵,是呢。”简锦笑,“只是那时候没有发现,只觉得他是故意这么好,衬出我有多差劲,胸闷的要死。”
“哈哈。”Jeff大笑,“雷铭说有一次他们兄弟二人去度假,看上了同一个女孩,最后雷铭使坏给雷源下了泻药,导致雷源在床上躺了一天,雷铭抱着美人开游艇出海。”
“哈哈哈。”简锦跟着大笑。
“身边有个人,真好。”简锦看着杯子,感叹。
“呵呵,敬所有的兄弟姐妹。”Jeff举起杯子。
“嗯,所有的。”
“我决定接受你的邀请。”Jeff接着开口。
“真的?”简锦奇怪的看着Jeff,竟然这么快就决定了?
“真的。”Jeff点头,“我喜欢很Jane聊天。”
“谢谢你。”简锦由衷的表示感激。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心事了么?”Jeff看着简锦,温柔微笑。
简锦微笑默认,原来自己的心事谁都瞒不了。
“有没有爱过谁?”简锦开口,看到Jeff听后皱眉。“我错我错,你风流倜傥当然爱过。”Jeff听后满意的点头微笑,“那你怎么判断爱的呢?”
Jeff看着简锦,有些不明白简锦的问题。
“我是说,你怎么知道自己爱上她了呢?突然地恍悟,还是内心深处一直就知道?”
“她是我同学,隔壁班。”Jeff笑着回忆,“我偷偷知道了她的名字,然后偷偷写信给她。甚至不敢署名。也没什么好写的,就是看到好句子或者诗歌,整段整段的抄给她。”
“我不知道她是否知道写信的人是我,或者是否喜欢我,或者是否想过给我回信。但是我知道我的信每次都会到她手里,没有被退回来过,或是哪天被贴到一面墙上。我写她读,我也没有急着找她表白,我想也许我是在等什么暗示或者信号之类的,然后再行动。”
“高三毕业典礼,她代表学生致辞,怀念完学校生活之后,她突然说——”
Jeff突然停住,眼前好像又浮现出那个女孩的笑容,遥遥的站在远方。
“莫道秋江离别难,舟船明日是长安。”
呵呵,简锦微笑。她知道这诗。
莫道秋江离别难,舟船明日是长安。吴姬缓舞留君醉,随意青枫白露寒。
“是我写在信上的一句。当时心里好像被谁捶了一拳一样,整个人都跳动着。”Jeff做了一个出拳的姿势,简锦也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捶了一下。
“散会后我跑去找她,信上有那么多话,见到她站在我面前,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Jeff窘笑着摇头,嘲笑自己当年的年轻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