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简锦安静的坐在办公桌前。一份份材料摆在眼前，事实基本已经很明显了。
“女人真的很记仇啊。”秦子章已经是第七次感慨了。
简锦挑挑眉不做评论，陆楚桥只是微笑。
“她们怎么会走在一起？”尤其说是疑问，秦子章更像是在感慨。
“有钱赚。”简锦简单回答。在商场上，还有什么比这个理由更充分的？
“江南和卓越，有趣的组合。”秦子章笑着点头。
“为什么李董事会私下出售自己的股票呢？”陆楚桥更关心的是这个，“简氏的手艺很好，没道理卖得这么轻松。”
“他只是个小董事，买光了他的也没什么改变，一定还有别的事情。”简锦皱眉，简氏散在外面的股票虽然不多，但是收过去也会比这个可观，为什么要打董事的主意呢？
“不过真的很费心啊。”秦子章走过来，随手拿起一张纸，六家公司不是一时就注册好的，每家公司各持一点，既不需要宝贝，也不需要发公告，但最后的老板趋势同一个人。
“一定还会有下一个人。”简锦直言，“一定不是这么简单，但是下一个人会是谁呢？”
“简氏这两年增股了一次，简母的持股稀释到了百分之十五，简书是百分之二十五，加起来一共是百分之四十，加上你的百分之五，一个是百分之四十五。简家的位置暂时还是很安全。”陆楚桥看着报表点头。
简锦皱着眉低头沉思。
“我们现在有多少钱？”简锦看向秦子章。
“不够玩。”秦子章回答。
“那要看玩多大。”简锦非常明白秦子章和陆楚桥的意思，两人都劝告她明哲保身，可她就是做不到。
“简氏七个董事，我保证明天还会冒出一个来。”简锦站起来，“不管用什么办法，我要收进百分之六的股份，而且越快越好。”
“我们没有这些钱。”秦子章听到，激动的站起来。
“我们必须有！”简锦突然转身，气势逼人。“这不是简氏的生死，这也是我们的生死。”
秦子章听到皱眉，顿时醒悟。接着心里闪出一阵惊讶，她竟然先一步想到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简家血液么？冰冷至极，缜密至极的简家血液。
“我们的度假村就在简氏旁边。”陆楚桥也想到了。
“如果简氏没了，锦书还会活下去么？”简锦看着秦子章，只怕瞬间连骨头都不剩。现在终于悲哀的发现到了，她始终活在简氏的余荫之下，不管她多么不愿承认，姓简给了她太多的好处。
面对现实吧，他们扯不清的，在别人眼中也始终是一家，努力挣扎了近十年，为了的，竟然是件家事。
“我想想办法。”秦子章点头。“明早给你回答。”
“多谢。”简锦点头，秦子章转头出去，今夜恐怕没时间睡觉了。
秦子章关门出去，简锦回头看陆楚桥。
“你今晚沉默的很。”简锦笑着开口。
“也许输了就什么都没有了。”陆楚桥开口，锦书的资金状况他很清楚。
“只要人在，什么都会再有的。”简锦回答，“我刚开始读大学的时候，小区边有一家面店，老板一家人，有两个小孩子，每天都围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其乐融融。”
其实真正想要的并不多，其实真正能得到的也很少，只是太多人不甘心只是这样，所以才那么努力地争夺。
“如果锦书真的没了，我就去你的律师行打工，每月几千块薪水，然后再找个父母双全的好男孩嫁了，生孩子，一家子人多多的坐在一桌吃饭。”远远地离开这个冰冷的商场，不敢真心，不敢直言的地方。
陆楚桥沉默的看着简锦。
“你们都太聪明了，我要找个傻傻的老公。”简锦刚说完，陆楚桥就哧的一声笑了出来。简锦温暖的看着，继续笑着说，“对的，我要找一个不管我说什么都信我的老公，而不是心里不信，却表现出体谅宽容的样子，就像你现在的表情。”简锦笑着伸手在陆楚桥的脸上比划。
太聪明的人，得不到爱情，你知不知道？
但使晨光过沧海 176
每个人都把“我的爱情”当做“我们的爱情”来思考，难怪怨声连连，哭声不断
——简锦
卓子衿推开Trouvere的门，在一件半封闭的单间里找到简书。
房间里依旧是舒缓的钢琴曲，手绣的丝帘将酒吧里无关的人群阻隔。
“难得你会叫我来这里。”卓子衿微笑着坐下。
简书淡淡一笑，没有开口回应。
“刚刚下班么？”卓子衿微笑着，“简氏真的很辛苦啊。”
“是，总有状况发生。”简书点头，微笑着，平静得有些冰冷。
“哦？”卓子衿不自觉地挑眉，“今天有事？”
“股票上的。”简书匆匆的一带而过，看到卓子衿有意还要开口，又开口说，“公事好烦，不谈也罢。”
话音刚落，丝帘被掀开，雷铭走了进来，身旁还有一个女人。
卓子衿看到来人，脸色明显一僵，简书尽收眼底，伸手举起酒杯，转头装作未见到。
简书站起身，“江小姐，好久不见了。”
江芹笑的有些不自然的点头，“简先生，贵人事忙，自然机会少。”
“哪里哪里。”
卓子衿看着简书的侧脸，心跳开始剧烈的加速。难道他都知道了？怎么可能这么快？
“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下。”卓子衿微笑着站起来走出去。
剩下雷铭，江芹和简书坐在房间里。
江芹微笑着点头接过雷铭递来的威士忌，“难怪你不愿意回启明，自己在这里当大王。”
“这是自然了。”雷铭笑着举杯，“难道你让我把姑娘们都带到灯火通明的蛋糕店去？哪有什么情调啊。”
“如此说不是简书最合意，有那么多的宾馆，那么多的房间。”江芹一挑眉看向简书，乐悠悠的开口。
“呵呵。”简书淡笑不语，站直身。“我去看下我的未婚妻。”说完走出去。
“打的什么算盘？”江芹故作轻松的娇笑，转头看一旁慵懒的雷铭。
“算盘？”雷铭挑眉，“什么算盘？”
“雷大少爷好巧不巧今晚要陪我聊天，放着那么多的莺莺燕燕不管，我怎么敢信是自己魅力非凡。”
“那你信什么？”雷铭大笑着靠近，在江芹的耳边低沉着嗓音问。
江芹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眯着眼转头看雷铭，“我信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好巧，同感。”雷铭邪笑着点头。
卓子衿对着镜子深吸一口气，确保自己没有分毫不妥后，开门出去。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住，转身朝门外走去，边走边拨电话。推开门后，找了一个安静角落接通。
“喂，是我。”卓子衿开口，语气透着紧张。“今天情况如何？没有什么意外情况么？没有任何波动？嗯，多多注意，有任何情况都要第一时间给我知道。”
“明天照旧，百分之六的股份，一分都不能漏掉。”卓子衿开口，语气有些急迫。“千万小心，不要让简氏看出问题。恩，就这样。”
卓子衿关掉电话，深吸一口气。终究不是正牌商人，还是会担心害怕的。她不喜欢把爱情和金钱画上等号，但是最后却发现，自己还是习惯用钱去买一切。
她真的喜欢简书。那个文质彬彬，斯文微笑的男人。商场残酷，人人都像嗜血的猛兽一样，他却好像始终游离在外的仙人，任何时候都微笑着，轻声细语，从未见他急躁。
她当然知道简书喜欢的不是自己，这话不对，应该说是最喜欢的不是自己。他最喜欢的，是他那个冰冷冻人，毫无血缘的简锦“妹妹”。
妹妹……骗谁呢？恐怕只能骗他们自己，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根本不是兄妹的感情。真是亲兄妹，相隔这么多年也要生分了，他们却怎么拆都拆不散。
她并不天真的想着这个男人会全心全意的爱她，她只是觉得，如果她能一直在他的身边，也许有一天他会发现，原来她一直爱着他，会开始珍惜她。简锦总有一天会成为过去式的，他们不可能结婚，他们没有结果的，所有的努力和付出都是东流之水。
她可以留下，她会有开花结果的那天。
她现在努力要做的一切，就是守到那一天的到来。不论用什么方法。
卓子衿转身走回酒吧里。江芹在，要变现的若无其事。
推开门，却看见空空的，一个人都没有了。
“简书！”卓子衿一惊，转身刚要寻找，却看到简书端着一块提拉米苏站在一旁，“Jeff今天生日，大家都在那边呢，过来吧。”
“哦。”卓子衿松口气，“你不早说，我都没有准备礼物。”
“不用，你已经是惊喜了。”简书意味深长的笑笑。
凌晨时分，天亮除了蒙蒙的灰色。
“你都听清了？”简书坐在安静无声的酒吧里，手指按在桌子上，晃动着一个银色圈环。
“总共就那两句话，还要听得多仔细。”雷铭也难得一反常态的冰冷。
简书眉头紧皱着，危波暗涌的气势。有股东私下出售公司股票，绝不是件掉以轻心的小事。此事如果穿出去，股票是小，简氏威信受损是大。还有简锦，此事多半她已知道，她一定会有所行动的，她会做什么？就算她什么都不做，她同简氏关系如此密切，难道不会被波及，更甚的被伤害或者利用，皆有可能。小小的一个锦书，实在不是对手。
“可需帮助？”雷铭开口。
“度假村何时开幕？”简书突然询问。
“四天后。”雷铭回答。对啊，这次恐怕连简锦也一并卷入波澜。
“如有意外，请说服雷源买下锦书。”简书开口，如果真是自顾不暇，启明是锦书做妥善的归属。
“简氏呢？”雷铭询问。
简书浅浅一笑，有些疲累的感觉。他也未知。
但使晨光过沧海 177
有的人说不清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是吧？
那首歌，是这样唱的吧？
——简锦
“……谢谢各位今天的到来。祝大家有个好心情。”简锦穿着雷铭带她做的那件蕾丝花边的裙子，站在大厅中央致辞。
今天是度假村开幕的日子，简锦却完全没有体会到应有的兴奋和轻松。
“情况如何？”简锦走到秦子章身边，镁光灯闪烁，简锦优雅的微笑。
秦子章同样的绅士斯文，“百分之四，我们已经有些吃力了。”
“辛苦了。”简锦伸出就被同秦子章的撞击，“还有别的办法么？”
“申请贷款，但是需要抵押品。”
“我还有三处房产。”
“你这是要破釜沉舟了。”秦子章略显惊讶，“需要我提醒你，就算简氏赢了也同你无关么？你这是把自己的全部身家拱手送给简书。”
“如果你能再收回百分之六，就不算是。”简锦挑眉，小的秦子章一股冷意。
“你要入简氏？”秦子章终于彻底震惊了，脸上的笑容霎时消失。
“微笑，秦先生。”简锦伸手假意去整理秦子章的领带，“很多人在看呢。”
“你简直不是人。”秦子章举杯仰头而尽，消化这个信息，“这是我对人的最高恭维。”
“我非常感谢。”简锦自始至终保持微笑，优雅骄傲。
秦子章笑着点头，“度假村开幕的时机很好，资金开始周转，我的办法可以多些。你的老宅，留着当嫁妆吧，筹码不大，没人敢娶你的。”
“我谨记在心。”不要相信笑容啊，那是很骗人的东西。
“恭喜你。”身旁有人走近。
简锦转头，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秒。
简氏现在这个样子，他怎么还有时间来？简锦安静的微笑看简书，很宜人的天气，额间却布着细汗。何必那么匆忙赶来呢，简锦心里轻叹。
简锦拿起一杯矿泉水递过去，“谢谢。”
“失陪下。”秦子章笑着招呼，转身走开。
“带我参观下？”简书一如既往的温柔微笑。
“多提意见。”简锦伸手做邀请，两人走出大厅。
“这边是客房部。”简锦认真的介绍，“房间并不多，不到一百间。”简锦打开一间今天做展示的样板间的房屋，打开门便看到落地窗外的一片浓墨般的葱郁隐在夜色里。带着植物清香的风吹起简锦的裙摆。简锦走过去，关上窗。出过汗不可以吹风，会着凉。
“感觉如何？”简锦回身问简书。
简书端详着墙上的装饰照片，“这风景很熟悉。”
“这是老宅篱笆下的玫瑰花。”简锦轻声提醒。“上次同雷铭吃饭，看到那家餐厅墙上挂满家人的照片，觉得很温暖，所以学来的。”
简书笑着点头。“你一向最怕孤单。”简书看着照片悠悠开口，所以当初肯用百分之五的股份换一间老宅。
简锦心中一紧，为什么一眼看穿她的人是他呢？最不应该是他的。还好他不是敌人，不然她死无葬身。可是，不是敌人也好可怕，有人这样了解你，甚至超过自己。自己白纸一样的呈现，怎么可能压抑不安呢？
“来看一下这间房吧，我没只有顶楼有，而且只有五间。”简锦转身出来，忽略心中酸涩的温暖。
两人上楼，简锦打开一间房间，“等下。”简锦拿起遥控器调暗灯光，房屋却没有变得漆黑一片。“看。”简锦伸出手指向上指，自己也微笑着抬头。
简书随着简锦的手向上看去。透明玻璃的天花板之上，繁星密布的天空。
简锦看着天空悠悠的开口，“想到自己的头上是这样的一片星空，死亡突然变得不那么恐怖了，是不是？”
简书突然觉得心好像被人揪住了一样，瞬间呼吸困难。小锦会死！他第一次意识到。人都有生老病死他知道，可是小锦……他从未用生老病死联系到她的身上。
简书低下头看简锦，简锦依旧抬着头，看着星空微笑着。好遥远的感觉——
简书觉得窒息。
“要上山看看雷铭的新酒吧么？”简锦收回目光询问，伸手调亮房间的灯光。
简书一震，急忙转身背对简锦，好像逃跑一样打开阳台的门，冲了出去。
“小心，会着凉的。”简锦急忙跟过来，凉风扑来，简锦一阵颤抖。可是很快的，简书如天如地一样的当了过来，将简锦轻轻揽进自己怀里。
简锦下意识的伸出双手抵在简书的胸前，却发现了简书急促的心跳声。简锦怔住，出了什么事了么？心跳声一下下敲击着简锦的手心，简锦整个人都跟着震动起来。
“简书。”简锦轻轻开口，眼睛直视着简书胸前的那颗纽扣。
简书缓缓地用力，把简锦拉的更紧了一些，将下巴抵着简锦的头发上。简锦下意识的用手捂住嘴，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简书。”简锦带着颤抖的又轻轻喊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眼眶热热的，她并不难过或者悲伤，为什么却又想哭的感觉？
“你是我最亮的那颗星，六万尺之下，我也会看着你，无论你照着谁。”
简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夜晚的山风把那句话吹的那么响那么响，每一个字都用力的敲击着简锦的心脏。
说过放弃的，说过不爱了，说过很多很多要重新开始的话，自己和自己说了千言万语，却抵不住他一句话。
那么多的话，那么多的泪，那么多的酒和咖啡，那么多个睡不着的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