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官离去之后,夏俞觞一直把自己逼到不得不去休息的时候才会躺在床上,其余时刻,他一点也不敢让自己闲下来,他怕面对心里的孤独和疼痛,他怕自己总是控制不住的去想起上官珺觅。
这几日,众人除了复国之事和夏俞觞商量之外,其余时候都不太敢靠近他。终日阴沉,目光冰寒的夏俞觞,像一个会咬人的野兽。只有小蜻蜓还像以前一样一边叫着俞觞哥哥,一边把他拉下来吃饭:“你再这样下去,早晚会把自己累死的。你死了,我怎么办,我还得做你的皇后呢。”小蜻蜓笑嘻嘻的说着,一边为夏俞觞添菜。
夏俞觞默默的吃着,不言不语。皇后。。。。。。他只想把皇后的位置留给那个人,可是那个人现在却迫不及待的嫁给了另一个皇上。
上官珺觅,你会后悔的。
夏俞觞用力的嚼着米饭,眼里道道寒光,将小蜻蜓吓到了:“俞觞哥哥,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害怕。”
“小蜻蜓,别怕,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夏俞觞脸上的僵硬表情瞬间被温柔取代,还微微笑了一下。
“嗯。这样才是我的俞觞哥哥。”小蜻蜓立刻又开心起来。“俞觞哥哥,你要多吃点,多吃点才有力气,才能打仗,才能做皇帝,才能将上官姐姐。。。。。。”小蜻蜓自觉说错话了,停了一会才很小声的说道:“抢回来。”夏俞觞再不曾说话。
对于此时表面平静的夏俞觞,柳辙很怕他会感情用事,拿十几万兵马的生命做他感情的陪葬,所以,一日午后,在夏俞觞看似无心的问道“柳大人,我们若现在攻城,有几分胜算”的时候,柳辙心里着实不安。
“三分。太子,请勿冲动。”
“可是。。。。。。可是。。。。。。”
夏俞觞没说口的那个可是就是:再过十日便是大封朝皇帝迎娶高丽国公主上官珺觅之日。
夏俞觞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心里的恨意和愤怒还有嫉妒几乎要让他发狂。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后问你一次
距离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上官终日恍恍惚惚,神色不安。当这个日子越来越近,她就越来越害怕。
上官珺觅,你在害怕什么,从你出生那天起,就注定要走上和亲的这一条路,十几年来,你不是早就认命了吗,为何现在要害怕,想逃掉。
上官幽幽的坐在马车里,在心里怒骂自己。
两个月之前,自己离开京城,那日,夏俞觞跪着求她别离开,一想到那日,上官就觉得心里疼得快要窒息。
因为爱上那样一个人,开始有所期待,所以开始怨恨自己的命运,开始想象自己若不是生在帝王之家该多好,开始越来越贪恋那人的温柔,开始越来越贪心的希望永远能在一起多好。
命就是命,逃不掉了。
上官想起初见夏俞觞时,她将绣球抛进他怀里,想起她为救他时奋不顾身的去挡箭,想起被唐七捉弄时扑到他怀里,想到一起爬山,渡河,经历过的种种,想到知道他是皇子时自己多开心,想到期待他赶紧复国时自己多惶恐,多期待,可是老天并没有给她太多时间,并没有让她等到他做帝王的那天。
命里注定,她不是他夏俞觞的妻。
“小姐,我知道你放不下夏公子,你要难受,你就哭出来吧。”灵珊担忧的看着上官。从离开丞相府到现在将近两个月,小姐始终不曾笑过,始终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灵珊,我没事。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已经不期待了。”上官说着,语气里是无可奈何的叹息。只是真的不期待了吗?真的放得下吗?
上官又想起离家之前,阿玛和额娘的话:
“觅儿,额娘知道让你受苦了。你若实在不想嫁,额娘绝不逼你。你若想离开,就放心的离开吧,额娘实在不想见到你一辈子都不开心。”高丽王后怎么会看不出女儿眼里的忧伤。
“觅儿,我高丽虽小,但是多年来一直与天圣国交好,悔婚必然会引起战争,就怕苦了百姓。阿玛也实在不忍心将你远嫁天圣国,阿妈也是逼不得已啊。”
“阿玛,额娘,你们从小就疼珺觅,现在珺觅长大了,该是报答你们的时候了,你们放心,我不委屈,我也不难过。我只是会想念你们的。”
阿玛和额娘一直将她送到两国边境才依依不舍,挥泪告别。
上官知道,不能辜负了高丽父老乡亲。国家兴衰面前,个人情感又算得了什么呢。想到这些,上官才能勉强觉得自己还活着,还有使命在身,不能放弃。
离成亲之日还有五日。
这日已经抵达京城,天色已晚,马车一路驶进朝中重臣李钰的府上。
“公主远道而来,今日就在府上歇息。待明日天明进京面圣。殿下吩咐我好生接待上官公主。”李钰恭敬的颔首行礼仪。
“有劳李大人了。”
上官用过晚饭之后就早早回房。
连日坐马车,长途奔波,令上官腰酸背痛,很不舒服,刚回到高丽国两日,沣朝的皇帝的迎亲车马就到了。上官还来不及和阿玛额娘多待几日,就又匆匆回到京城。
灵珊正在伺候上官珺觅沐浴。连日的奔波,使上官觉得疲惫异常。在氤氲的温水之中,玫瑰花香的芬芳熏染下,上官竟在浴桶之中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上官感觉到水温渐渐变凉,才睁开眼睛,轻唤一声:“灵珊,再添些热水来。”等了片刻,无人应答。
上官抬起头来,正对上夏俞觞神情复杂的眸子,而灵珊早已不知去处。
夏俞觞一直站在几米外的地方,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一直紧紧盯着上官珺觅。
上官在夏俞觞冰冷的注视下,渐渐觉得心底泛起一丝恐惧:“俞觞,你想做什么。”上官感到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
“公主,你说,若让皇帝发现高丽送来和亲的公主已不是处子之身,你的高丽王国会怎样。”
夏俞觞的话,让上官珺觅瞬间感到浑身冰冷。寒意一直从脚底蔓延至头顶。看着眼前这个夏俞觞,早已不似往日风度翩翩的俞觞公子,眼前这个人,似一个凶狠的,冰冷的,残忍的人间恶魔。
“俞觞,你若逼我,那我上官珺觅今日只有死在你面前。”上官的心里一点点绝望。夏俞觞眼里透出的恨意让她渐渐绝望了。
“你以为想死就能死吗。”咬牙切齿的恨意。
说着,夏俞觞已经来到上官珺觅的身边,上官直觉完了,一切都来不及了,在她还来不及做任何动作的时候,夏俞觞已经将她擒制,她的双手被夏俞觞按在水里,动弹不得,上官还想挣扎,紧接着,一张冰冷的唇附上她的,毫不客气,毫无感情的肆意蹂躏她的唇,像是撕咬一般,满含愤怒的用力吮吸。
夏俞觞已经失去理智,将上官按在浴桶里,上官凭着最后一点理智,紧紧咬住牙齿,不让他进入,上官感到钳制她双臂的力量不自觉加深,疼得眼泪都快下来,在她稍不留意,夏俞觞已经撬开她的牙齿,探进她的嘴里,像是报复一般,在她嘴里肆意攻略。
昏暗的烛光里,渐渐凌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上官已经动弹不得,完全被夏俞觞压制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在失去最后一点理智之前,上官终于闭上眼,牙齿毫不犹豫的咬向自己的舌头。
自己宁愿一死,也不能给高丽带来灾难。
夏俞觞在感到嘴里的血腥味时,瞬间恢复了理智,迅速放开上官。
“你要敢死,我就灭了高丽!”话语一如刚才的冰冷,绝情,但是又控制不住的有点恐惧,怕这眼前人真的就不顾一切的死去。
上官珺觅大口的喘着气。待呼吸平稳后,才缓缓说道:“你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究竟让我怎样。夏俞觞,你我之间,从这一刻起,恩断义绝,再无任何瓜葛。你若要杀我,就动手吧,你若不杀我,就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在夏俞觞吻上她的那一刻,上官珺觅已经心灰意冷。她知道,她与夏俞觞之间,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那样简单但是至深的感情。以后两个人只会越来越恨,越来越远,越来越伤,不如就此诀别,以后再无关联。
上官的绝望的表情和语气深深的刺痛了夏俞觞,他望着眼前的这个自己恨不能奉上生命的女子,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无可奈何,他对她毫无办法。
良久夏俞觞才问道:“上官珺觅,我最后问你一次,要不要和我走。大沣皇帝若要因你悔婚进攻高丽,我定不会袖手旁观。”
“夏俞觞,你走吧,以后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若他日,你做了皇帝,而我是前朝遗妃,希望你能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情分上,让我死个痛快。”
说完这句话,上官痛苦的闭上双眼,无力再睁开。
她不恨他,她始终是爱他的。只是他们之间有太多羁绊,太多鸿沟,太多不可能。她若今日随他而去,他的复国之路恐怕就会灰飞烟灭,因她而毁;她若今日没有随他而去,那么,她们之间,以后就是两个朝代,灭朝之仇,再不能平等想见。
为何要对我这般残忍。
夜越来越深了,上官只觉得心里越来越冷。
不知道过了多久,上官感觉到水里的寒意令她一阵阵颤抖,这才走出浴桶,去寻湘翎,灵珊被夏俞觞打晕,在门口。上官将灵珊摇醒:“咦,小姐,我怎么了。怎么睡着了。”湘翎疑惑的问着。
“夏俞觞刚刚来过,他把你打晕了。”
“夏公子来过!那小姐你有没有怎么样,夏公子他没对你怎么样吧!”一想到小姐刚刚正在沐浴,又见上官手上几道刺目的淤青,灵珊就紧张的问着。
“我没事。扶我去休息吧。”
灵珊站起来,扶起上官的手,才发现上官的手竟然像冰一样寒,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心疼:“小姐,你受委屈了。”
夏俞觞失魂落魄的回到丞相府,正好被柳曳撞见:“太子,怎么这般神情,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柳曳自见到夏俞觞第一眼,便觉此人必是帝相,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气势,不容小觑。所以,至始至终都对夏俞觞以太子尊称,行大礼,从来如此。
“柳兄,今无太子臣子,今天只有夏俞觞和柳曳。陪我喝酒。”
柳曳犹豫半晌,才道:“好。俞觞兄,我们今夜不醉不归。”
很快两个酒坛子已经空了。柳曳已经看不清夏俞觞脸上的表情:“俞觞,你是不是还放不下上官公主。待我们攻破京城,推翻秦泽的时候,你还是可以把她找回来的。”柳曳真的喝醉了,放在平时,他万不敢叫他俞觞,也不敢在他面前提上官二字。
“我不想让他成为我哥的女人。那样我们就再也回不到最初。”夏俞觞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双眼泛红。又将柳曳面前的碗里倒满酒。柳曳已经醉了,无力去思考夏俞觞的话外之音。
不多时,又有两个酒坛子空了。
柳曳再喝光最后一碗酒时,终于一头栽在桌子上,昏睡过去。
漆黑的夜晚,神秘而又高深莫测。总让人忍不住想去一探究竟。去窥探这幽黑的眼睛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故事,什么样的秘密,什么样不为人知的酸楚和遗恨。
柳曳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宿醉后的头昏脑涨,让他才站起来,又跌坐下去。他用双手痛苦的揉着太阳穴,一边叫着下人。
当柳曳习惯性的将手伸向腰间的兵符的时候,空空的,心里“咯噔”一下,便知,大事不妙。
一定是被太子拿去了!他想在上官珺觅进入京城之前工攻城!想到这柳曳觉得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一边咒骂自己大意,喝酒误事,一边急忙奔向前院找父亲柳辙商量该怎么办。
正奔向前室,看到父正慌张的向他的方向走来。
柳曳还来不及说出兵符一事,就听柳辙焦急的声音:“柳曳,见到太子了吗?大事不好了!”
柳曳鲜少见到父亲如此慌张。急忙问道:“父亲大人,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一边恐惧,难不成夏俞觞已经开始攻城了。
“探子刚刚回报,九王爷派人去了鱼人村,带走一个妇人,恐怕是太子之母。太子不是说过他们母子隐匿在鱼人村吗。”
柳曳一听。也开始乱了方寸:“父亲大人,太子他趁我喝醉,拿了兵符,我想他此时可能已经准备攻城,我们必须拦下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柳曳自知自己犯了大错。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唉!”柳辙责备道,自知此时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你赶紧带人去寻找夏俞觞,必须拦下他,此时攻城,必输无疑!”
“是!”
柳家的大军驻扎在京城百里之外的一个山寨,为避开九王爷的视线,柳家父子找寻了将近半年才寻觅到这样一处荒郊野岭,无人迹,这才开始在在此暗暗操兵训练。
柳曳带着两骑精兵,三人快马加鞭,向山寨方向而去。
十几万兵马,只要一出山寨,必会引起九王爷的眼线。这个太子平时冷静、决断、理智,今为了一个高丽公主,怎么会这样意气用事。
柳曳一路狂奔,一刻钟都不敢停下来。
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山寨,果不其然,夏俞觞正在列兵整队,准备趁夜黑风高,悄然行军。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柳曳下马,奔进军帐,第一次如此鲁莽的对夏俞觞说话,甚至忘了行礼仪。
“有何不可,今兵符在我手中。”夏俞觞冷冷的道:“柳兄放心,我会见机行事,我不会拿十几万人的性命开玩笑。真到了万不得已之时,我会与秦泽同归于尽,到时候你要赶紧带兵马撤离京城,待到兵力充足时再去扳倒九王爷。”
“太子殿下,你不能。。。。。。”柳曳还没说完就被夏俞觞打断:
“柳曳!本太子现在命你,若我没能回来,你一定要扳倒九王爷,这皇位就由你来坐,我深知你的为人,会造福百姓。好了,你也不必再劝我,我已经决定了。”夏俞觞淡淡的说着,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太子,九王爷的人去了鱼人村。”
柳曳说完这句话,夏俞觞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什么!那我娘她。。。。。。”
“太子,属下无能!”
寂静,是让人窒息的寂静。柳曳整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他不敢抬头去看夏俞觞的表情。
良久之后才听见夏俞觞的声音:
“这是老天爷也要和我作对吗?!”夏俞觞说完之后,颓然的坐下,刚刚眼里的坚定和决然消失的荡然无存,那是柳曳长久以来,唯一一次见到夏俞觞这样绝望的眼神,那种痛苦的,好像能滴出血来的眼神,让柳曳不忍再多看一眼。
“太子,放心,我们一定会救出夫人。”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夏俞觞说完这句话,深深的闭上眼睛。
柳曳最后看了一眼夏俞觞,退出了军帐。
柳曳离开之后,夏俞觞一直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力气再动一下。就那样,在黑暗中,一动不动的坐着,眉头紧锁,牙齿紧紧咬着嘴唇,嘴里一阵血腥味。
漆黑的夜里,荒凉的山寨,暗黑摇动的树影,清冷高挂的月,孤独静卧的帐篷。
突然,从军帐里传出一声绝望至极的嘶吼声,划破这宁静的夜,引着几只不知名的鸟也跟着悲伤的哀啼几声。那是怎样的绝望的嘶吼声。柳曳沉默的叹息着。
夜,愈发的黑。
紫气缭绕,歌舞升平,万张光辉的凌霄殿上,也被这一声嘶吼声震得微微晃动。
冥悬镜前,烨帝看着九皇子的痛苦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