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她。
从认识到现在,12年有余。从得不到到朝夕相对,平淡的日子真实,却真实得乏味。渐渐地,他仿佛真的没有了那种心动,冲动,失落,患得患失的感觉。他不确定自己真正追求的是爱情,还是仅仅是一件得不到的东西。得到了,激情褪去,没有满足,却顿觉空虚。
当他在签约桌上,对上赵月的眼睛,他一眼便认出了她,在高中里同一班,却不是同一个路子,她是学霸,他是玩家。
上学的时候,他颇看不惯她的那股子眼里容不下别人的态度,眼下这傲气却点燃了他熄灭已久的内心。他被他吸引,仿佛真的找到了新的追求。
或许,严清说的是对的,他是幼稚的。他有些犹豫,握着笔的手有些颤抖,不过,最终在她的名字前面,他的笔迹跃然纸上。
作者有话要说:
☆、爱情留在了过去
严清拿着已经签好的离婚协议书,大概还是意外的。或许是她小看了他,这些年他远比她想象中的成熟。
“下周一我们去把手续办了吧。”严清说得平心静气,仿佛说的是一件多么自然,多么简单的事。
“好。”许沐答应。
“这几天,我先找找房子,你容我些时间。”严清请求。
“这房子留给你,孩子以后上学也方便,我有地方住。”他不是没给她们母女考虑。
“不必了,我现在也工作着,养活她也不是什么难事。”严清婉言拒绝。
“我也知道勉强你没用。只是珠珠的生活费,我每个月会固定打到你的卡上,我是她的爸爸,你没有理由拒绝我。”许沐说的坚定。
“好。”严清答应,将手上的戒指拔下,“这个,给你。”
许沐接过戒指,他甚至都还记得当初为她挑选戒指的场景,那样的挑剔,仿佛世界上没有一枚戒指足够配得上她。
“你的也摘了吧。”严清望向他的手,“戴着不好。”
许沐触上戒指,费了些力气,最后戒指还是摘了下来,那颗他以为会戴一辈子的戒指。
严清转身,走进客卧,很多年前,她住过两年的屋子。
“你会去找他么?”许沐看着掌心中的两枚戒指,忽然问道。
她转过头,有些诧异,转即又无奈地笑笑,“对于你,这还重要么?”
许沐坐在沙发上,她成全了他新的追求,一切如此的顺利,顺利得让他没有丝毫的开心。
他问她会不会去找周渡,她没有正面的回答。可是在她心里,有答案。她不会去找他,尽管她知道,只要她愿意,他依然是会给她温暖的周渡。
想不想与见不见从来就是两回事,城市不算大也不算小,遇见不是偶然只是迟早的事。
他坐在咖啡厅的落地窗旁,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在键盘上写些什么。不像许沐,35岁的脸上还写着稚气。周渡,是所有历练都写在脸上的人,他思考的时候,额头上也多出了几条不浅的纹路。
严清本想就这样当做没看见离开,不想周渡却也看向了窗外的她。
“你竟是连专心喝一杯咖啡的时间都没有了。”严清走进咖啡厅,坐下。
“一杯柚子茶。”周渡招来服务员,为她点了一杯饮料。
“谢谢。”多少年了,他竟还记得她的胃喝不了咖啡。
“上次在外面看到梓篱带着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在商场的游乐场。女孩是你们家的吧?”周渡问。
“是啊。”严清回答。
“几岁了,叫什么?”周渡问。
“珠珠,4岁了。”严清笑着回答。
“哎,多少年了,一转眼的事。”周渡感叹。
“可不是。”严清喝了一口柚子茶,“这些年,也没找个人照顾你?”严清留意到他的手,并没有戒指。
“比起爱情和婚姻,我觉得事业更可靠。”周渡笑笑。
“或许吧。”严清叹息。
“你过得怎么样,和许沐?”周渡关上电脑,喝一口咖啡,问道。
“恩,还行。”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正面临失败的婚姻,毕竟当初她是那样信誓旦旦地对他说,要开始新的人生。
“你对着我,也开始撒谎了。”周渡笑了,有些无奈。
“我……”严清不知道如何回应,他看穿了自己,“我和他下周一,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
“严清—”周渡叹息,他情愿他们是幸福的。
“这没什么,这个年代,离个婚有什么稀奇。”严清笑笑。
“我以为你是幸福的。”周渡从外套口袋掏出一只钢笔,“所以我从不去打扰你。”
严清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泪珠一颗颗落入杯子,“你又何必。”
“如果你愿意,我——”
“不愿意。”她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是她明白,他们的距离不是此刻的一步之遥,他们隔着的是一个4岁的孩子,一段6年的婚姻。他始终是完美的,可是她已不是20出头青涩单纯的小姑娘,她早就不再配得上他,“或许,我可以帮你留意留意几个不错的姑娘。”严清抽出纸巾,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珠。
“严清。”他凝视着她,多少年了,再多的历练也抵挡不了情感的狂潮,他心痛,却始终无能为力。
走在午后的街头,离他越来越远的人海。嘈杂的四周掩盖不了心底深处某一处净土。
他穿着蓝色校服的背影,雪天紧握着的双手,异国的拥抱……许多许多,属于年轻的憧憬,爱情的冲动,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因为,他是她爱情的归属,他们的回忆就是她对爱情的定义。
很多年前的那个晚上,她推着自行车走在寒风凛冽的小路上,她蹲下身呕吐,他叫住她,由远及近,他向她走来……这一幕,在严清的脑海中演过很多次,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情绪,紧张的,感动的,惋惜的,只是这一次,她知道他不会再次叫住她,再次向她走来。
她知道,周渡也知道,爱情留在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爱情不是得到,是失去
“我到民政局了,你还要多久?”严清看了下手表。
“这么早?我这会在吃饭,不然你先附近坐一坐。”许沐正在和赵月吃午餐。
“多吃点。”赵月往许沐碗里夹了些菜。
许沐看着碗里的茄子,什么时候对很多东西的喜恶都已经模糊了,就像眼前的茄子,原本是碰也碰不得的,后来严清做了,给他夹了,他竟然也慢慢地吃得顺口了。他想起5年前的一天晚上,她给他夹了一块茄子,他吃了,她却说要离开。时间长了,他甚至都忘了当时捧起碗碟狠狠往下砸的冲动,在卧室绝望哭泣的悲恸。
车在路途中堵住了,他烦躁地从收纳盒里掏出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
放回水的时候,留意到盒子地下垫着的一叠纸,边缘上有独特蓝色条纹的纸。
很多年前,这张纸可以做很多事,叠成纸飞机,写上一两句,如今却仿佛百无一用与废纸没有差别。
那时候为了见到她,每逢大考便各个自习教室乱窜,希望能找到她的身影。后来,他也算摸透了她爱去的那几间教室。
她不算好学生,占着位置,有时候也只是为了塞着耳机听歌,举着手机看小说。当然,他也好不到哪儿去,去自习教室大多的时间也只是睡觉。
后来为了引起她的注意,拿着从英国带回来的高级信纸叠叠纸飞机,教室的各个角落都可以成为降落场。只是她仿佛也从未在意过。
他有些失落,在纸上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不管三七二十一往她的背后扔。
夏天衣服穿得单薄,纸飞机不是扎在了她的脖子,就是直生生地撞向她的后背,惹得她时不时带着怒气,瞪向后座,后座的同学一脸无辜的表情,许沐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可笑。
当他第一次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心意,她抓着纸飞机,看也没看便扔进了垃圾桶,那一次他伤心地接连一个星期都没去自习教室。
他最终还是去了,因为想念或者不服气,可是她再也没出现在教室。
之后的一次相遇,不是在自习教室,而是凌晨打完球,在校门口,他看到她和一个面容清秀的男生手拉着手,她对着那个男生笑着,笑得很开心,再没有比这更让他死心的了。
“你在哪儿?”许沐到民政局的时候,没看见严清,才记起自己先前让她去别处等了。
在前面一个路口,几个摊位前,他看到她站在一旁。
他打了她手机,她好像没听见。他打开车窗喊了她的名字,她还是听不到。街口一如往日的嘈杂,她淹没在人海里,于是许沐就这样跟了她一条街,最终还是回到了民政局门口。
“我刚巧转了一圈回来。”严清转身看到许沐。
“有什么巧的,刚才我跟了你一路。打你电话你也不接。”许沐言语有些抱怨。
严清看了眼手机,“刚才太吵了,进去吧。”
“午饭你吃了?”看她的脸色不太好,许沐问。
“待会再吃,一会的事。”严清觉得胃有些胀气,强忍着。
“这民政局又不会跑,急什么?”许沐看着她一头的汗,脚下也不是很稳,拉起她往外走,“先去吃个饭。”
“不用了,先办完再说。”严清坚持,只是她哪扭得过他的力气,恨不得被他拖着走了一路。
许沐去停车场取车,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她躺在地上,嘴唇苍白,脸上脖子上全是汗。
许沐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抱起她便去了医院。
“没什么,低血糖,加上这大热的天,很容易就中暑了。”医生给她喝了一杯葡萄糖,在病床上平躺了一会。
严清缓了一会,觉得眼前渐渐清楚了,全身也不像刚刚那般哆嗦了。
许沐的电话响了,他去交费了,严清怕有什么急事便接了。
“许沐,事儿办好没?”赵月说。
严清懊恼,真是热晕了,也没看是谁便接了,“他待会就回来。”
“你是严清?”赵月问。
“我是。”严清回答。
“你们现在在哪儿?”赵月问。
“是这样的,我有些不舒服在医院,许沐去交费去了,他马上就回来。”严清解释。
“不舒服?”
“我没事了,待会我们就去民政局。”严清怕她误会什么。
“恐怕没那么简单吧,我也30几岁的人了,有些事看得很透。”赵月冷笑了两声,“没有感情的婚姻,拖着也没有用处。”
“别说了,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严清深呼一口气,“等他回来,我们就去。”
“那我信你。”
“谁的电话?”许沐拿着药回来,看见严清拿着自己的手机发着呆。
“没什么。”严清还回手机。
“这些药,你得按时吃,像今天这样情形要是一个人恐怕就不敢想了。”许沐递过去药。
“行,我现在也没事了,时间还早,我们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了吧。”严清拿起包。
“不急,你再休息一会。”许沐把她按回床上。
“我真的没事了,我们走吧。”严清站起身。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得跟我离婚,就这一会功夫都等不了?”许沐苦笑。
“是。”严清看着他的眼睛,推开他,走出了门。
还没出医院门口,手就被许沐一把抓住。
“你这是做什么?”严清甩开他的手。
“我就这么不值得你留恋?”许沐有些伤感,“只要你反对,我们就完全可以不离婚。”
严清笑了,“许沐,我说过,我不会离开你,前提是你需要我。如今,你的心根本不在我的身上,你不爱我,还要我做什么?”
许沐心如刀割,呼吸急促,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忽然胀红着眼睛冲她大吼,“谁说我不爱你?!”
身旁穿梭的人流瞬间停滞,严清愣住,随即摆手,“不要闹了,我们离民政局就10分钟的路程,你现在跟我说这些?”说完,拉着他走出医院。
许沐手机又响了,还是赵月,许沐看了看严清,严清转过身,“赶紧接吧,刚才她来过一次电话。”
许沐按下接听键,“不要打来了,我也不会再见你,我是不会和她离婚的。”
“是不是她不肯?”赵月着急地问。
严清试图夺过他手中的电话,他此刻过于不理智。
许沐冲着电话喊,“因为我爱她,我永远不会跟她离婚,永远不会,永远不会!”
“不是,赵月你听我说—”严清想解释什么,否则她真的以为她是那种耍尽手段的女人。
“如果他爱你,他招惹我做什么!他是不是神经病啊”说完挂了电话。
严清将手机放在许沐的手上,转过身,有满是怒气的回头,“说爱上别人的是你,同意离婚的是你,你现在又出尔反尔,前言不对后语。许沐,你到底想怎么样!”
许沐愣愣地看着她泼妇般地在医院门口大吼大叫,忽然仰天大笑,冲上前吻上她的额头,任凭她怎么推都动弹不了。
“你疯了!”严清捶打他的胸前。
“我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许沐笑着将她搂在怀里,“我喜欢你刚才那副醋坛子的疯样子!”
严清困惑,转即破涕为笑,手环上他的腰。
“你知道赵月最后说什么了?”严清看向一旁的许沐。
“什么?”许沐有些警惕地问。
“他说你是神经病。”严清忍不住偷笑。
“她说的没错。”许沐也笑了。
“不过,她问的那一句也是我想问的。”严清若有所思。
“她问什么?”
“她说你为什么去招惹她?”
许沐沉默, “我承认,我曾经被吸引了。”
“你说过你喜欢她。”
“她那股不可一世的傲慢确实让我感觉既新鲜又刺激。”许沐手中的方向盘打了个圈。
“如果你喜欢她,现在还来得及。”严清看向他。
“当你昏倒在地上,我抱起你,那一刻,我才清醒过来。”许沐皱起眉头,眼神疼痛,“什么是爱情?”
严清沉默,看向窗外,这个问题,她竟也摸不透,找不到答案。
“不是追求,不是得到,爱情是当我以为就要失去你,我的天塌了。”许沐眼眶溢满泪水。
雾气蔓延上车窗,严清的眼前也是一片朦胧。
“我在病房外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许沐叹息,“很疼,却很庆幸,至少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境地。”
严清看向他的脸,果真两道微红的印子。
“当你迫不及待地要去民政局,你那副认真的样子,我有一瞬间的怨恨你。”
“怨我?”严清疑惑,“我以为我已经足够配合你。”
“面对我的过错,没有抱怨,没有挽留;离开我,仿佛对你不是件多了不起的事。” 许沐语带埋怨。
“我让你失望了?”严清笑道。
“直到远远地看着你泼妇骂街。”许沐忍不住笑出声。
“谁没个情绪?”严清微嗔。
许沐将车听靠在路边,凝望着她的双眼,“那种情绪里有爱。”
严清释然一笑,许沐搂住她,他的唇抵在她的发丝,他希望,这样的温暖是一辈子的事。
严清的电话响了。
“妈妈,刚才梓篱阿姨说我爸爸是个王八蛋,王八蛋是什么?”
严清笑出泪来,“这该问你爸爸。”
许沐不知道她笑什么,接过电话。
“珠珠啊,什么事?”
“爸爸,梓篱阿姨说你是王八蛋。”
“别听她瞎说,爸爸不是。”许沐尴尬极了,脸通红。
“我也说爸爸不是。”珠珠有些委屈。
“珠珠真乖。”许沐倍感欣慰,没白疼这么些年,知道维护爸爸了。
“我说我姓许,我爸爸也姓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