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不应该啊。”婉玉想了想她听说的关于清王爷的风评，道：“他当了这么些年将军，按说应该是个意志坚强的人，总之不像，怕是误会了吧。”
什么误会，他这指定是被人陷害了。“再看看吧。”康得道。
皇陵离京城也有几天路程，一来一去也得三五天。宫里勉强还算平静，但是宫外面已经风声鹤唳了。
林如海在家里跳着脚骂皇帝。
太急躁了，陷害人也不带这么陷害的，粗糙到一看就知道是被人下了黑手的。清王爷前面几十年一直清心寡欲，去了皇陵一个月都没到，就猴急成这样子了？
而且，清王爷是那么好抓的？皇帝想的太简单了。
清王爷事发，然后消息传到京城得两天，皇帝大发雷霆再差人去捉拿清王爷还得两天，这一来一去四天的时间，足够清王爷准备了。
林如海只盼望皇帝能提前想到这一点，是已经控制了清王爷才想到的这个借口，不然依照清王爷那个脾气，直接带兵冲进京城都有可能，然后……就真的要谋反了。
第二天一早，皇帝又整幺蛾子了。
他把他七叔又给抓了……
林如海已经气的不知道该从哪儿吐槽了。
皇帝的亲爹已经死了，皇帝从他那里是一点东西也学不到了，宫里现在就一个太上皇，还是个傻子，莫非皇帝是跟他学的？
他怎么就不按照规矩来呢。
抛开杂念和迫切想要吐槽的心不谈，也抛开皇帝日渐低迷的智商不说，单单看这一次皇位更替。
皇帝其实挺成功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篡位的时候把智商用完了，后面剩下的都是昏招了。
先帝是什么时候死的，七月末，然后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没到腊月。这短短的一百二十天里，皇后被废，先帝的两个兄弟先后下狱，当然成没成功两说。
皇帝还打算对自己的几个兄弟动手，上位了还要排除异己？没他这么着急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篡位了，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一切有可能推翻他的人都干掉。
就是那种“天底下人都死干净了，然后只能是我当皇帝”的心态。
林如海看出来了，那其他人看不看得出来呢？
……
婉玉早上还吃着饭呢，住她家隔壁的瑞乐就带着新婚的妻子串门来了。口中犹犹豫豫，支吾半天问了一句：“菩萨有没有什么明示，我七哥还有二哥这次能躲过去吗？”要是他们躲不过去了，下一个会不会是我，瑞乐担心的很。而且他冤枉啊，完全是无辜路人甲的角色，瑞乐其实什么都不大会，先前太上皇就没着重培养过他，先帝又防着他，他要是放到个普通人家可以说是精通诗书，但是放到皇家，精通就要下降好几个档次变成略通了。
婉玉劝了半天才将人说走，回头她也觉得不太好了。自打她干掉皇后之后，朝廷大事但凡康德知道的她也知道了。
所以……要是皇帝开始犯浑了，她爹不也不安全了，然后她还有个丈夫呢？不管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至少婉玉眼里康德就算不是人中龙凤，那也是百里挑一了，占据半个眼中钉的位置一点都不亏。
想着想着，来请平安脉的太医到了。
这种时候，连宫里的太监腰弯的都比平常低好多，生怕头高了就被砍掉一样。但是这太医倒是镇定的很，不急不慢拿了脉枕，晃晃悠悠搭在婉玉手腕上。
“王妃这些日子睡的可好？”
婉玉点头。
太医又道：“臣摸着王妃的脉象倒是有点浮躁，今日事多，王妃可得好好保重才是。”
话里有话？婉玉嗯了一声，道：“去倒茶。”
婉玉屋里两个宫女，一个是皇宫里给配的，另一个是跟着她进来的依白。倒茶这种活，肯定不能让王妃的心腹去了，于是宫里给配的小宫女出门了。
太医抬眼看了看明显超出宫女年龄一大截的依白，道：“臣早年在清王爷军中效力。先帝是被害死的，这一位的皇位来的不明不白。”
话没说完，就被婉玉打断了。“我是个女人。”婉玉觉得疑惑了，不找康德不找林如海，来跟她说，其实起不了多大作用的。
太医的语速飞快，“那两位身边都有人看着，只有您这儿是安全的。”太医解释完这一句，又转回到正题了。“清王爷手里有证据，已经联合了不少人，务必要将他拿下。”
就说了这么两句话，倒茶的宫女又回来了。
太医恢复了慢悠悠的老头样子，道：“天气寒冷干燥，王妃要多喝些水。”
送走太医，婉玉开始琢磨了。今天这话最多算是个试探，毕竟什么计划都没有，什么底牌都没掀，就这么两句话谁都糊弄不了。
正因为太医这明显只是试探的话，婉玉琢磨着清王爷暂时反不了，估计他明面上应该是被皇帝的人压回来，至于实际怎么样，也只能到时候看了。
现在这位皇帝有点天怒人怨是真的，听康德言语里尽是不满，据说现在早朝不说话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若是真换个皇帝……
先不说可能性大小，婉玉先给自己爹投了一票，有个皇帝爹可比有个皇帝老公安全多了，毕竟老公能换，爹就这么一个。
婉玉打了个哆嗦，急忙阻止了自己这个可怕的念头，然后她就开始盘算了，要是跟着清王爷凑了热闹，将来皇位还能抢过来吗？
婉玉又回想了一遍原著里提的不太多的关于皇帝的文字，总之她家元春表姐嫁的七皇叔是不能当皇帝的，不然她费尽心思谋划这么多就白费了。
不过现在看来七皇叔当皇帝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就算是清王爷当了皇帝……不行，清王爷当皇帝不如康德当。
婉玉想了想林爹书房里的万民伞，还有平常来她家里拜访的举子官员等等。要是举着清君侧或者给先帝报仇之类的旗号，大概是没太大问题的，而且家里的背景文官是够了，就是武官这一边……得找爹商量一下。
贸贸然就这么说想见爹了是不可能的，宫里没这个规矩。
那怎么办？明面上见不成，那就只能私下里见了。
要么她乔装成宫女出宫，要么林爹扮成太监留在宫里，还要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
还有个办法，挖地道。
太和殿和坤宁宫都是有地道的，往北的通景山，还有一条往西的，不过已经荒废很久了了。
那么她再在南三所里开一条也不算是破坏文物了。算算时间，婉玉觉得自己应该能在清王爷进京前挖出一条从南三所到家里的简陋地道。
第080章
确切的说，这地道不是挖出来的，是不少蔓藤，还有根系什么的硬挤出来的。皇宫地下满是竖着的青石板，还得从护城河底下挤过去，于是工程进度稍微慢了一些些，地道在清王爷被押解进京的第二天才通。
这两天的日子精彩极了。
先从七皇叔开始，皇帝给他安的罪名是谋害五皇叔，就是那个因为中暑死了个五皇叔。
证据嘛，就是五皇叔的某个侍卫了，他出来指证七皇叔，说是被七皇叔买通，趁着天热带五皇叔去郊外狩猎，然后暴晒什么的，让他丢了性命。
听起来倒是挺有道理的，但是这玩意儿它经不起推敲。
“你五皇叔出门就带了这一个侍卫？”婉玉略有疑惑。早年她去庙里上香的时候基本是三车人马的，后来随着林爹地位水涨船高，她出门连家丁侍卫什么的都得好几十个。五皇叔能只带一个人出去？五皇叔武艺高强，胆大心细？
康德面色沉重，摇了摇头，道：“五皇叔是在猎场中暑的。”言下之意就是里面侍卫多了去了。
皇家打猎可不像传奇话本说的那样，什么会遇到凶险，跑进来一个大老虎或者黑熊什么的。皇家的猎场都是拿栏杆围好了的。一般猎的也都是羊啊鹿啊这些草食性动物。
当然鹿只有皇帝打。
狼、老虎、狐狸这种东西不是没有，但是放进来之前都被喂了药，一点凶性都没有了。
以上是题外话，五皇叔在猎场中暑其实是一件比较……说不清楚的事情。理论上中暑这种病情是不大会发生在皇家子弟身上的，毕竟五皇叔死的时候也三十好几了，能生生的把自己晒到中暑也挺奇葩的。
但是若是被人害了就更奇葩了，收买一个侍卫容易，收买一队侍卫也容易，但是还有看守猎场的侍卫和太监呢？能都收买了吗？
况且那时候还是先帝刚刚继位，太上皇还是个头脑清醒对权利不大放得开的老人家，自然也是派人去查了的。
结论就是五皇叔自己折腾自己，然后把自己晒死了。
不过皇帝要翻案，这个谁也拦不住，连大理寺少卿都挣扎了许久决定看着皇帝折腾了。
按说他们这种官职的人不应该很有正义感吗？怎么任由皇帝折腾无辜群众呢。
七皇叔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况且天大地大皇帝最大，听皇帝的准没错。
婉玉听着康德打探回来的消息，叹了口气，一波还未平息，下一波已经来了。婉玉犹豫片刻，道：“我怎么觉得皇帝这次的目标是七皇子呢？”
“也有可能是一箭双雕。”康德的眉头也不是很舒展，话说猜皇帝的心思是猜不对的，毕竟皇帝已经不怎么按照常理出牌了。得先把自己折腾到一个蛇精病的波段，然后才能跟皇帝同步。
“你是说他……”婉玉想了一想，“这样人手就分散开了，二选一。下面的人得掂量掂量集中火气救哪一个才好。”
讨论暂时告一段落，康德去联络依附于他的朝臣了，婉玉继续挤地道。
七皇叔被关在宗人府，还算平静。
二皇叔也被押回了京城，一样很平静。
就在二皇叔进京的那天晚上，地道通了。
吃了晚饭，婉玉早早睡下，然后下了地道，地道虽然简陋，不过土倒是压的实实的，也不会走一路蹭一身。但是……万一被人发现了呢？
还是多挖几条的好，宫里所有宫殿都要有地道！婉玉咬咬牙，身后蔓藤飞舞胀大，横穿整个皇宫的地下通道工程终于开始了。
皇宫距离林府坐马车不到一刻钟，走路嘛，婉玉走了快半个时辰。到林爹小书房的时候天才刚刚黑。
婉玉从地道里走出来，迎接她的是一个脖子伸的快断了的，眼珠子要瞪出来的亲爹，抬手就想打她！
“你！你！”林如海的舌灿莲花技能被婉玉吓的清零了。
“父亲，我是你亲闺女。”婉玉跺了脚抖了土，坐了下来。
林如海绕着她身边转了两圈，又快步过去看了看婉玉出来的地道口。“你从宫里出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家里有地道。”
婉玉来的时候就想好了，“这是我偶尔发现的，太上皇赐的宅院里都有这么一条地道。”推倒太上皇身上，反正他现在也傻了，就是用来背黑锅的。
林如海愣了，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有了个这个东西，很多事情都变的容易了。
婉玉在林如海书房里坐了半个时辰，跟林如海交换了最近的消息，约了明天后再见，便又回去了。
她还得徒步走半个时辰呢。
第二天早上，又是去慈宁宫里请安的日子。
皇帝最大不假，但是宫里还有个长了他两辈的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的话有时候也是管用的。
况且仔细看看皇帝给两位皇叔定的罪名，二皇叔的牵扯到祖宗礼法，是能要人命的，七皇叔的是残害手足，同样能要人命。于是两方都着急了，不过鉴于二皇叔的家眷已经差不多全被关在府里了，皇宫里的人多半是给七皇叔求情的。
“我们家王爷不是那种人。”跪在地上哭诉的是七皇叔的正妃赵氏。婉玉偷偷打量了她好几眼，这位的爹手上有京城三分之的兵马，也是康德要当皇帝必须争取过来的。
坊间传闻赵氏跟七皇叔不合，现在看来至少七分是真的。
赵氏的眼泪吧，是用帕子抹了眼睛之后才出来的。
“娘娘。”赵氏哭诉道：“我们王爷跟五哥最为亲近了，从小一块长大，一块读书，又一起当差，怎么会起了这等坏心。娘娘，这其中必有冤屈啊。”
七皇叔的亲妈陈氏也在地上跪着。“瑞诚一直是个孝顺孩子，是最最心软的，怎么会去害人，定是那侍卫说谎！”
五皇叔的亲妈是吴氏，她脸上倒是定的平平的，看不出喜怒来。吴氏心里其实也想给瑞城求情来着，要说瑞诚害了她儿子，吴氏也不大相信。关键没理由啊，要是先帝还没继位，为了皇位算计兄弟的性命倒是可能，但是她儿子死的时候先帝都继位了，尘埃落定，何苦呢？
在地上哭的不止赵氏一个，她把七皇叔的两个侧妃都带来了，一个董氏，一个贾氏。
贾氏元春，婉玉的表姐。
人说情绪激动的时候是会紧紧抓住浮木死都不放手的。
赵氏跟陈氏在太皇太后面前哭着，元春跑到了婉玉面前。
元春虽然是婶婶，但是实际意义上，她老公的职位没康德高，她的职位也没婉玉高。
正妃和侧妃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妹妹！”元春叫道：“你也替我们说句话，娘娘不是一向最疼你的吗。你七叔不是这种人。”元春哭的伤感，她好容易在府里站稳了脚跟，女儿生下来了，肚里又有了一个，要说这三个女人相比，她才是最不希望七皇叔出事儿的。
婉玉被无辜波及了，她很想说你的消息滞后了，我现在已经失宠了。
“你莫要如此，皇帝是七叔的亲侄子，他不会……太皇太后是最最仁慈的一个，她想必……”婉玉说了跟没说一样，元春越发的伤心了。
婉玉的心思不在这个上面，她想的全是南书房。
昨天晚上林爹已经说了，他打算今儿就去试探一下皇位的归属问题。
某些时候，内阁和宗室如果能团结一致，倒是能不动刀子就解决皇位的归属的，只是风险性极大，不过皇帝要是依旧按照这个套路折腾下去，谁都受不了。
林如海是站在康德这一边的，在他看来，康德的胜算还是挺大的。
先帝的皇位是名正言顺的，就算清王爷揭发康和弑父，但是皇位依旧要在先帝的几个儿子里选。
还有一点，清王爷再怎么被冤枉，他在先帝的皇陵里行了不义之事已是定局，所以他要走的路，就是在先帝的几个儿子里选一个辅佐的对象，然后自己当摄政王。
况且事发仓促，清王爷跟先帝的几个儿子一个都没接触。
除了康和，先帝还有五个儿子。
最最有威胁的，只有两个：庶长子康齐和先帝最小的儿子康文。
康齐是顶了康德差事跟着一起去了皇陵，所以清王爷和他的接触是最多的，但是康齐今年已经年满三十，完完全全被清王爷掌控在手里的可能是不大。
康文今年才六岁，倒是一个傀儡皇帝的最好人选。
但是清王爷的实力还不到掌控全场的地步，所以他要找一个合作者，这样一看，康齐就先排除了，他亲妈是宫女，岳家实力不强，不能跟清王爷联合镇住场面。
这是站到清王爷的角度考虑问题，他自己手上有兵，找的是文官。
那么康德呢？林如海不用说肯定是站在他身后了，他们这一方势力缺的是兵。
京城里的兵一共分了三家，清王爷，南安郡王和赵大人。
清王爷跟赵大人可以说是不分上下，他俩一个带的是精英亲卫，一个有机会时不时出去剿匪，有实战的机会，至于南安郡王，则被两人远远的甩在身后。要是能争取到赵大人，那么康德的胜算就大大的加强了。
想到这儿，婉玉吩咐宫女上茶，缓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