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笑峰不满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出国出国就知道出国,难道我呆在国内就没有前程了吗?
“国内怎么能跟国外比!”容宗欣不屑地说道,忽然,心里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之前叫你报北京的学校你不肯,非要报省内的文华大学,难道就是为了你这早恋的小女朋友?”
“是,我实话跟你们说了吧,别说文华大学了,如果她这次没学校读了,我连文华大学都不会去读的!”江笑峰倔强地说。
“混账!你以为你演偶像剧呢,还不离不弃永远随了吧,我告诉你你将来只有后悔的!拿自己的前途当儿戏,你真是对自己太不负责任了!”江勤南吼道。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向你们保证,即使我跟她在一起,我仍是原来的我,我还是会努力读书作个优秀的学生,绝不使你们失望!”江笑峰拍胸脯道。
“你是认真的?”容宗欣问。
“是,相当认真。”
“好,我们可以帮忙,不过,我们也有条件,如果我们找到学校录取了她,你们必须分手,当然我们也不是不尽人情,如果等到你读书出来参加工作了,你们还有感情的话,随便你们结婚怎么样我们都不会反对,但前提是必须等到你读书毕业参加工作。”江勤南认真说道,“我想这个要求并不过分,这对你们俩来说也是个考验,如果你们的感情经不住考验,那么还不如趁早分开。”
江笑峰想了想,其实父母的想法确实不算过分,那么就在读书期间先地下发展着不让父母知道,等毕业了再公开也是可以的,于是就答应了父母的条件。
江勤南抄下了季子柔的考号和分数,立刻撒网似的向目前在各高校工作的老同学们发去了信息。经过艰难的努力,最后墨津那边一所二本的学校录取了季子柔,虽然不是她中意的英语专业,但是有个学校可以读,已经算是不错了。
江笑峰没有告诉季子柔他父母开出的条件,私下里还是经常跑来找季子柔出去逛逛街看电影什么的。
季子柔的身体渐渐好了一些,虽然学校的事暂时告一段落,但她始终打不起精神,毕竟对她来说好不容易考了那么好的成绩,但是最后还是沦落到去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校,心里落差还是有的,失望也是有的,甚至由这些落差和失望带来的自卑感在心里逐渐滋长,她觉得她跟江笑峰的差距,会因为各自读书成长的环境而越拉越大,差距大了,距离自然也就开了。对她来说,江笑峰这个人自认识以来,都是那样优秀那样高高在上,也许她从未跟上过他的步伐,也许以后也永远跟不上了,可是有什么关系呢,不久以后,他们就要去到不同的大学,开始各自人生的新旅程,两个学校几百公里的距离,也许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自然而然的冷淡下来了。
江笑峰感觉到了季子柔刻意的冷淡的,他以为问题已经解决了,他不知道季子柔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是他对自己有信心,他相信季子柔是爱他的,他们之间一定会有美好的未来。
过完八月,江笑峰就先去学校报到了,开始了大学军训生活。一到学校,他就迫不及待给季子柔家里打了电话,向季子柔诉说大学里新鲜的一切,他告诉季子柔他们学校有江津地区最大的图书馆,有一流的带泳池的体育馆,有很多平时在报纸电视上才能见到的名人到学校来开讲座。季子柔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不知道,他说的这些怎样刺伤了电话这头她的心,因为她也曾那么接近过这所学校,她差点就是这所学校的一份子了,如今他还在她面前这样兴奋地提醒着她——她失去了,虽然她本来就不曾拥有。他告诉她学校的地址,叫她以后给他写信,在那个手机还没有完全普及的年代,书信是他们表达思念的最直接方式。
9月中旬,季子柔也终于开始了自己大学的生活,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完全没有想过的学校,孤孤单单一过就是四年。
经过半个月的军训,学校就直接放十一长假了,季子柔倔强地没有回清州,一个人在墨津留了下来。江笑峰倒是回家了,父母为了便于遥控儿子,给他买了部手机,这是江笑峰的第一部手机,拿到手后他就兴奋地想第一个跟季子柔打电话,但是忽然想起来季子柔到墨津后就没跟他联系过了,他甚至不知道季子柔宿舍的电话号码。他忽然很难过,他不知道季子柔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十一收假回学校,江笑峰就收到了季子柔的来信,季子柔在信里单方面提出了分手,暂时做回到朋友的位置,她说她没有办法接受辛苦的异地恋,希望给彼此能给对方足够的空间,也许在大学里遇到更好的人,就不必苦苦等着彼此。
江笑峰很难过,但他了解季子柔,这个外表看起来柔弱文静的女孩,一旦脾气固执起来,任谁也是劝不动的,除非她自己回心转意。没有关系,他在给季子柔的回信里说,就当是命运对我们的考验,我对我们有信心,我相信,四年很快就会过去的。
就这样,他们开始了通信。季子柔从来没有给江笑峰打过一次电话,也不让江笑峰给她打电话,即使到后来,她自己也完全有条件买手机了她也没有买,她一直以手书写信这样原始的方式维持着与江笑峰的联系,每周一封,轻描淡写地讲述自己一周的学习生活情况,绝口不提感情问题。江笑峰每周回一封,浓墨重彩地倾诉自己刻骨铭心的思念。读完来信,季子柔不是没有感动的,后来,她索性不再拆信,每次收到来信统统锁进抽屉,反正他也不会知道。
大学的生活,平淡而无聊。对于中文系的季子柔来讲,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泡图书馆,大学第一学期就把图书馆里全套的金庸古龙梁羽生全部看完了。她在心里感叹,小说毕竟是小说,杨过等了小龙女十六年,现实中怎么可能有这样浪漫的事呢。
到了下学期,学校开了舞蹈班扫舞盲,季子柔遇见了大学里的第一朵桃花——她的舞伴萧晋。这个时候的季子柔,身高长到了一米七二了,中文系男生本来不多,长得高大的男生就更少了,在舞蹈班开班的时候,班上都没有男生跟她搭伴了,后来从一起排练的物理系匀了个男生过来,季子柔这才有了舞伴,这个男生就是萧晋。季子柔本来就不热衷这些问题活动,练习了个把月差不多要学会了季子柔就准备退出来,后来,因为学校要迎接教育部本科教学评估,学校精心组织了一场文艺晚会,其中一个节目就是集体舞校园华尔兹,为了排练这个节目,他们又在一起待了几个月,这样就慢慢熟悉起来了。
演出结束那天,舞蹈队出去聚餐,大家兴致都很高,就喝了一点酒。后来散场,萧晋送她回宿舍,在路上,萧晋借着酒劲向她表白,她不假思索就拒绝了。萧公子并不气馁,后来的日子,在食堂,在图书馆,在去上课必经的路上,季子柔总能与萧公子不期而遇。最后季子柔不得不向萧公子坦白,她的心里住了一个人,已经三年了。萧公子不免伤情一场,这才断了念头,逐渐放下幻想,两人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哥们。
江笑峰的大学生活也不轻松,到了大二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对建筑产生的浓厚的兴趣,于是申请转专业到了建筑设计专业。对于一个文科生来讲,文转理尤其是转入专业性强的建筑设计专业,那是需要相当大的勇气和实力的,江笑峰为了尽快赶上班上其他同学的进度,每天几乎都是在刻苦地画图和搭建模型中度过的。
大三下学期,学校开始安排毕业实习,季子柔在家乡省城江远一家报纸找到了一份实习记者的岗位,开始了自己的毕业实习。她没有告诉江笑峰,一个人拖着行李直接踏上了去江远的火车。一路的旅程心中是忐忑的,隔着这四年的光阴和几百公里的距离,也许很多感觉已经变了,她知道自己心中还有期待,但是两个人之间是否还有机会她其实并没有把握。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直到来到江笑峰宿舍楼下,季子柔才掏出新买的手机给江笑峰打电话,正是中午休息时间,可是江笑峰却不在宿舍,他说在图书馆自习,马上回宿舍这边。
置身在文华大学校园中,季子柔感觉有种不真实的恍惚,她也在心里暗自佩服自己,这一次居然能有这么大的勇气。初夏的季节,阳光刺得有点头晕目眩,正是合欢花开时节,校园中到处可见开得艳红的合欢,季子柔走到一颗合欢树荫下,等着江笑峰的到来。
十几分钟以后,江笑峰骑着单车来到她面前,单车后座上坐着一个瘦高的短发女孩,季子柔心里一阵发酸,她应该料到了,优秀如江笑峰,从高中时代就经常收到女生情书,在自由开放的大学里,就算他想独善其身,也耐不住那些女孩的主动热情吧。从前给她写信的那些内容,是她天真差点信以为真了。
“江笑峰,好久不见了。”季子柔艰难挤出一朵笑容,语气亲切又陌生,“我到江远给你添麻烦来了。”
江笑峰走上前去捡去她头发上的落花,然后轻轻给她一个拥抱,“你终于来了,好像做梦一样。”声音似乎有点哽咽。
季子柔望了一眼旁边的女生,那个女生冷冷地看着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是我班上的同学楚慕之。”江笑峰松开怀抱,替季子柔介绍。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季子柔。”季子柔微笑着打招呼。
那个叫楚慕之的女孩勉强笑了一下,然后对着江笑峰说,我先走了,下午的专业课记得帮我请假。说完便甩着帅气的短发,像一阵风一样走开了。
对于季子柔的到来,江笑峰有说不出的开心,再也不用隔着千山万水传书信,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他帮着季子柔找房子,告诉她出门怎么坐车,帮着她尽快熟悉这个城市的一切,他怕她孤单,把身边的同学朋友都介绍给她认识。虽然江笑峰的磊落让她相信他和楚慕之之间确实没有什么,但是在他那些同学的口中,当她多次听到楚慕之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的,出于女人的直觉,没发生什么并不代表心里就没有任何想法。
报社的实习工作非常辛苦,每天在外顶着烈日跑采访,有时候一天要跑几个采访,可能上午在江南的市委机关采访一次重要党政会议,下午就到江北的棚户区采访群众鸡毛蒜皮扯皮拉经的小事了,有时候还要出差,不到一个星期,季子柔就晒黑了一圈。
江家一直在催着江笑峰复习GRE考试,准备毕了业就把他送到美国读研究生,江笑峰一边敷衍着家里一边在导师推荐下到江远设计院去实习了,他想早点出来工作,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他可以和季子柔可以一起在这里安家。年轻人的实习工作都不轻松,季子柔和江笑峰就像战友一样相互支持相互鼓励,朝着各自的人生理想不断迈进。
这个时候的季子柔,还是没有放下思想的包袱,没有信心跟江笑峰重归于好。不是不知道江笑峰的好,不是没有感动,就是缺乏那么一点信心,对于自己,对于这份感情,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信心。因为本身就是没有安全感的人,哪怕只差了这一点点信心,她也没有勇气迈出这一步。而真正让她痛下决心和江笑峰重新走到一起,是那次到广州出差回来。
那年的夏天,一种叫做非典的病毒从南方蔓延至全国,季子柔就是在非典病毒正在肆掠的时候去广州出了趟差。因为刚开始南方那边消息封锁得厉害,季子柔没听到任何风声,以为只是一次简单的外地采访,就欣然接受了领导安排的出差任务去了广州。
季子柔到了广州那边才知道疫情的厉害,匆忙做完访问便打道回府。火车到达江远的时候,全车厢的人都被直接送到传染病医院了,据说是车厢里出现了一例疑似病例,季子柔偏偏在这个时候不争气地发烧了起来,于是作为重点监控对象理所当然地住进了医院。季子柔刚从广州回来,她深切感受过那边人人自危的恐怖氛围,她一下子害怕起来,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感染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活不久了。那一刻的恐惧是前所未有的,她还年轻,她不想就这样死掉,父母的年纪大了,她还没来得及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还有尚在读高中的弟弟子璘,她答应过子璘要供他上大学的,还有江笑峰,出差之前,她甚至都没有好好跟他道别。
手机这个时候也祸不单行地没电了,她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荒无人烟的孤岛上,她年轻的生命就要在这里划上句点了,她绝望地躺在病床上,等待着死神的召唤。
一天时间过去了,除了全副武装的医生和护士们的例行检查,没有任何外人进来过,整个医院死一般的沉寂,挥之不去的恐怖笼罩在整个隔离区。半夜的时候,季子柔感觉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了,一个全副武装的医护人员走了进来,季子柔记得这个时段不是例行检查时间,难道是自己病情恶化了,她不安地想着,心里的恐惧和绝望更加强烈地交织在一起。进来的医护人员慢慢走近床头,然后在床沿坐了下来,季子柔觉得不对劲。那人慢慢摘下面罩,季子柔才看清楚来的人居然是江笑峰,那一刻她整个人松弛下来,有江笑峰来送她最后一程,她什么都不怕了。
原来江笑峰按照约定的车次时间在火车站没有接到季子柔,后来向火车站一打听是送到郊区的传染病医院了,江笑峰又跑到传染病医院,那里已经有很多像他那样的疑似病例患者的家属在聚集,他听到别人议论说关在里面的人都是从广东那边感染了瘟疫的患者,广东那边发瘟疫,已经死了不少人了。他这才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他很担心,也许季子柔出了什么事,这个时候他一定要陪在季子柔身边,可是季子柔的手机也打不通,医院外面全是武警人员,院方安保措施做得相当严密,他根本就没有机会进去。他一直在医院门口徘徊,到了傍晚交班的时候,他看见一个认识的人从里面走出来,那是文华大学医学院的一位校友,因为一起打过几次球,所以有点印象。原来近来江远市患流感的病人激增,市卫生部门内部接到广州那边发生疫情的通报,为了加强疫情防控,传染病医院人手忙不过来,市里就把各大医院的实习学生抽调过来帮忙了。江笑峰跟这位校友求情了半天,又塞了一个红包,这位校友才勉强答应天黑以后帮忙把他弄进去。
江笑峰安慰了季子柔很久,季子柔的情绪渐渐好了一些,天快亮了,那位校友进来催促江笑峰离开,江笑峰把自己的手机和充电器留给了季子柔才依依不舍离开。等江笑峰走后,季子柔才意识到,如果自己真的感染了疫情,那就很有可能传染给江笑峰了,他这是冒着生命危险来让她安心,想到这里,两行清泪顺着枕头滑落下来。那一刻,她决定,如果能健康离开医院,她一定会勇敢地和江笑峰牵手走下去,以后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不会轻易放弃。
后来她慢慢退烧了,经过半个月的安全期隔离,被确认是普通流感,安全出院了。
出院以后,她跟江笑峰就开始恋爱了,那是他们认识以来最快乐的日子,白天一起出门各自上班实习,下班回来一起买菜做饭,晚上江笑峰在稿纸上画效果图,季子柔在电脑前写稿,周末的时候一起把江远市的所有风景名胜逛了个遍。他们甚至计划过将来,毕业后一年内结婚,将来的房子按照江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