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瑛吓了一跳,赶紧揪住他的手,拉近一瞧:划破点皮,渗出了血丝……她又拿过便宜丈夫手里的小匕首——刀刃都卷边了……
唐瑛从床上收纳杂物的小箱子里,抓了把止血散,就糊在黄裳的手指上了,心里却在嘀咕:这是……刀枪不入了吗?!
小金及时插话,“最近黄先生体力增长不少。您知道,体质和内力相辅相成,达到了一定数值,外伤的损害就会有不同比例的削弱。”
唐瑛是什么人,如何听不出小金的弦外之音,“只练基础内功,绝对没有这么强悍吧?”
小金实诚道:“是。”
唐瑛顿时心里有数:看来,黄裳已经把九阴真经和基础内功初步结合了起来,而且效果不错。等生下孩子,就让他教教自己。
知道唐瑛睡醒吃饱,王重阳和林朝英的铁杆兄弟们派了两个能说会道的代表,前来道贺、送礼,顺便探探口风:神医您那些疗效惊人的独门秘药……卖吗?我们高价买啊!
王重阳兄弟们并不缺钱。
宋代商业之发达,以及普通民众生活水平之高,唐瑛在看到相关文献时都是先惊后感慨——以一千多年之后的眼光来看,都觉得非常了不起。不是还有种说法,宋代的国民生产总值,二十一世纪的~天~朝依旧比不过。
别看如今战事未平,但商队依旧往来不息,在整个州府王重阳兄弟们保护的这个镇子都是出名的安宁了,因为走南闯北的商队主事们甘愿出些“保护费”,好让王重阳兄弟们招收更多人手,以便能震慑住更多的地盘,最好能驱除、或是干脆杀光附近的马贼。
唐瑛闻言,看了看便宜丈夫,黄裳很大方,“随你喜欢。”
他这个“随你喜欢”可不是明明不情愿,却要充个面子……就是非常直接的“你想干啥就干啥,干啥我都会帮你”意思。
这里没有像样的大夫,镇上卖药的店面里也没什么像样的成药,唐瑛很愿意尽己所能造福大众。
她把自己的意思一提,当晚欧阳锐夫妇就帮她选好了店面,而王重阳兄弟们更是连信得过的伙计都帮忙物色好了……
吃过晚饭,唐瑛惊讶地发觉,自己那个医馆只差她自己没有到位了:你们要不要这么~饥~渴啊!
这回黄裳又说了句公道话,“那群马贼迟早卷土重来,他们却都有伤,药好伤才好得快。”
唐瑛轻轻靠在他身上,“有理。要是怀了孩子除了吃就是睡,可就真成猪了。”
晚上临睡前,唐瑛又到一楼看望下王重阳。
她总感觉这位仁兄比她还精神几分:胸口那个“血坑”也止住了血。一切妥当,唐瑛把调配好的止痛药交给陪床的林朝英,嘱咐她除了王重阳之外,还可以把药分给其他有需要的兄弟,说完便打着哈欠回去趴窝了。
第二天,唐瑛再去看望王重阳,这位未来的中神通对她和她的药赞不绝口。
唐瑛顶着不重样的溢美之词,又把王重阳摸了一回:他身上最棘手的伤势就是中毒,彻底解了毒,也就只剩皮肉之伤和血虚了。
看过王重阳,唐瑛便把注意力挪向了林朝英。她总觉得林朝英昨天的反应有点过度,这位女中豪杰在这个时候,特别是她正和情郎情投意合的时候,情郎虽然受了重伤但神智依然清醒,总不该那么……沉不住气吧。
反正这一天才刚开始,唐瑛不介意多费点精神力,便抓着这位英气十足的大美人,让小金仔细扫描了一遍——林朝英果然有问题,而且不轻。
林朝英见着唐瑛这逐渐凝重的神情,自己也颇感意外,“七娘,我怎么啦?难道还真……”
原本靠在垫子上,正和黄裳聊得投机的王重阳闻言,也不禁嘴角微微绷紧。
唐瑛干脆实话实说,她不相信林朝英或是王重阳连面对事实的勇气都没有,“在我看来,林妹妹比王兄弟还重上几分。”
实际上,林朝英这些日子修炼一味求快,真气运行无意间损伤了足厥阴肝经,也就是肝经。
话说肝经受损,比较明显的一个标志便是情绪起伏极大,易怒亦易悲。而且经脉上的损伤恢复起来,可比皮肉之伤慢多了。
坦诚了病情,唐瑛正色道:“林妹妹往后轻易不要动手。身体才是……本钱。”然后,她给林朝英开了个泡脚的方子,又嘱咐道,“切忌心急!有人肯费心费力,用真气替你疏通经脉,那就更好了。”
话一出口,就见王重阳将手轻轻地覆在林朝英的手背上,二人对视时彼此眼中的柔情更是一目了然。
此情此景,让唐瑛很难想象几十年后,两个人会佳偶变怨偶,终南山上大打出手。
另外,用真气疏通经脉,八成是要肌肤相亲的,再考虑下足厥阴肝经的位置……反正她不是居委会大妈,人家小两口恋爱分手,睡不睡觉,领不领证,又不归她管。
该说的说完,她利落地收拾了药箱,拉着便宜丈夫回房准备成药去了。
却说这日正好风和日丽,黄裳与唐瑛便相偕出门,看看他们的新店面收拾得如何了:唐瑛虽是甩手东家,最起码也得知道店面在哪儿,卖相如何吧。
夫妻俩并肩走在大街上,忽然前方一阵喧哗,人群中忽然蹿出个四肢并用、狼狈无比的男子,这人在仓皇之间抬头瞄见了唐瑛,旋即露出惊喜之色,飞扑上前……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
唐瑛下意识地猛力甩腿,一下子就让这男子后座着地。她顿时十分欣慰:终于有她踹得动的……凡人了!可转念一想,不太对劲儿啊。以便宜丈夫护短又小心眼儿的惯性,有人冲过来抱她大腿,黄裳如何能毫无反应?
这人八成他认识!
唐瑛这才低头仔细端详了一下,男子的模样果然眼熟,她还没开口,这人又死皮赖脸地抱了回来,哭丧着脸道,“七姐、七姐夫,救命!”
唐瑛在记忆中寻到了这人,“十四弟?”这人好像是她娘家堂弟……
这时人群中又杀出几个气势汹汹的大汉,指着黏在她腿上的“十四弟”大喝,“给钱!见过我们行首,还敢赖账?”
第二十一回
那大汉声音刚落,唐十四便身子一抖,旋即绕到了唐瑛的身后。
他虽然又浑又懦弱,但脑子还成,知道自己那个面冷心更冷的姐夫未必会护着他,兴许连让他度过眼前这道难关都未必答应。
唐瑛看着这堂弟的举动,心中好笑不已:这位怂得可以啊!睡了~妓~女都居然能赖账。俗话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镇子其实并不算小了,青~楼~赌~场也是一应俱全。
这娘家堂弟虽然不争气,但是她这个做姐姐的要教训,好歹也得背着点外人。甭管她乐不乐意,今儿这场面她还就得替十四弟撑上一撑。
唐瑛心念如电转,黄裳却默默地瞧了七娘好一会儿,正待开口打发掉这些~龟~公和打手,唐瑛倒先问了句,“多少钱?”
那群莽汉子之中带头的那人,勉强行了个礼,“好叫娘子知道,二十贯。”
唐瑛怒极反笑,“二十贯?你家行首浑身乃是金子做的不成?!”
那汉子大声道:“我们行首就是这样金贵!”
这个时候,一贯钱并不是一千枚铜钱,而是七百七。如今战事未息,粮米颇贵,一石米差不多是六十公斤,还要略微少一点,居然要两贯钱,太平年代也不过是六七百文。
可是除了吃食,其他的东西绝没这般离谱,比如一把好菜刀只要四十文——为了杀鸡宰猪不再用便宜丈夫与独孤小哥随身爱剑,以及缴获的制式军刀,特地一口气添置了好几把呢……
另外,唐瑛可是记得很清楚,苏东坡可在自己的文集里写过,他一大家子到了黄州,每月花销尚不到四千五百钱——这才六贯不到!
睡了下头牌,居然就狮子大开口,喊价二十贯!让本想破财免灾、挽救下堂弟声誉的唐瑛瞬间坚定了决心:先礼后兵,“礼”看来是说不通了,那就抄家伙吧。
谁知那领头的又是一声大喝,“姓唐的,你别给脸不要脸!”
唐瑛闻言瞳孔一缩:这是冲着我来的?哦,看上我要开业的“便民药店”了?要知道能让大多数人对她,以及她的家人抱有善意,已经十分了不起了。她调制的成药药效神妙,她这药店当然少不了人惦记。
还没怎么着呢,就有人琢磨起我的家产了?!这就更不用客气了。唐瑛当机立断,先摸了颗丸药含在口中,之后双手往袖中一缩,摸到了提早装在袖袋里的两个小纸包,语气依旧平静,“不知你们行首赎身值不值二十贯?!”话音未落,两包粉末顺着清风,飘飘扬扬地糊向了那群打手。
而黄裳时刻注意着七娘的举动,见她甩出纸包,他便默契地闭住了气,又等了几息,直到眼前这群家伙明显冲得脚软腿也软,他举剑便随手刺了几下……
这和昔日精英金国骑兵不同:他们身无甲胄,又无~胯~下良驹,更没有用两三人牵制住黄裳,剩余骑兵拉开距离,拉弓齐射的本事。因此第一波冲过来的打手圆满地完成了他们“送死”的任务。
至于第二波人,看着前面趴窝的数具身子,顿时一阵天旋地转、头重脚轻,先后跟下饺子似的,噗咚倒地。而那领头的家伙虽然反应迟钝了不少,却还能勉强保持清醒,正要大喊,又被黄裳一剑点倒。
黄裳为人谨慎,仔细探了一圈,发觉无一幸免,全都晕阙过去:至于是因为七娘全新蒙汗药太过威武,还是他放血之举过于精妙,他并不是特别在意。
黄裳收起长剑,“七娘,你配药越发精妙了。”
唐瑛笑了笑,身后好久没了动静,回头一瞧,堂弟也蜷着身子昏倒在地。这么丢人的娘家人,她才没傻到在便宜丈夫跟前维护,只是平静答道,“有个想法,就抄了点药材弄出来试一试。原本是想让那些兄弟们少受点罪。”
话说王重阳那些兄弟们有十余个身受重伤——这个重伤都是外伤,像那些伤口和淤青之类,敷上唐瑛的药粉,基本药到伤除;可他们的骨折,尤其有几位兄弟还是粉碎性骨折,治起来可就艰难了。
对于粉碎性骨折,不用非得手术治疗,这个时候显然也没这个条件,但却能用真气梳理、修整骨头碎片。
骨折时的疼痛程度不消细说,而修复存于体内的骨头碎片就是反复经历骨折之痛。这个过程必然非常折磨人,没有强力麻醉药可基本没戏:只要伤者一动弹,这已经归位的碎片没准儿就得挪动,就不得不再重来一回……
黄裳自是知道个中苦楚,便由衷道:“七娘良善。”
唐瑛抖了抖袖子,笑眯眯道:“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我正好不用愁没人试药了。”
夫妻俩说话间,王重阳的铁杆兄弟带着人赶到,把这群流氓挨个绑好。此时唐瑛忽然指着那个带头的大汉,“这个留着审问,剩下的收押吧。想赎人,就拿二十贯出来,不然都留着给我试药。”
王重阳的那兄弟牙齿雪白,“好咧!”
好在此地偏僻,闹出偌大动静,也没什么人过来张望,难得遇见了个路过的百姓,还有些眼熟:估计是王重阳哪个兄弟的亲朋,唐瑛便冲人家笑了笑,“药店即将开张,欢迎惠顾!”
对方还能抱个拳,回上一句“必到,祝老板娘生意兴隆!”
一个月的时间,也足够她女神医之名传扬开来,辐射……半个州府了。
却说被堂姐夫拎回的唐家十四郎,两瓢冷水过后,人便清醒了过来:大夏天的,让凉水浇了也就浇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姐姐和姐夫的俊脸几乎一起映入眼帘,他又扭头左看右看,发觉自己正唐在冰凉的地板上,而那群凶神恶煞的大汉也都没了踪影。
他长出口气,这才可怜兮兮道:“七姐……”
唐瑛伸着三根手指头,“这是几?”
唐十四迟疑了一下,“三。七姐你怎么了?”他这个堂姐性子刚强,不肯低头,凡事还是顺着她好。不过听说她跟姐夫过得不好,可依据亲眼所见……显然与传闻大相径庭。
唐瑛又问,“你是怎么被骗进青~楼~的?又是怎么被套出话的?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又有什么亲人……他们都是怎么问你的?”
唐十四嗫嚅半天,在姐夫极具震慑力的寒冰射线之下,终于老实道,“说是行首在楼上望见我,便看上我了。”
说实在的,唐十四虽然狼狈,但这依然掩盖不住他那张卖相上佳的小白脸。
他对此有些自信倒也是常理,唐瑛眉头微皱,“继续。”
而黄裳也若有所思,目光闪烁。
“那行首……还不是趁着……在枕边问我家里情形。”
唐瑛微微一笑,“有趣。”
黄裳也道:“咱们离开邓州时便已经让路过的商队给咱们族里送了信去,算起来家里人早就该收到了。”
唐十四人品不行,但却不是瞧不出火候的蠢人,“我闯了大祸!我不是故意的……只是……”
“只是软玉在怀,嘴上就没了把门的,”唐瑛不再搭理堂弟,转而问向黄裳,“是仇家吗?”
黄裳道:“八成是。清剿明教余孽那会儿,我杀得痛快,哪里分得清他们都出自什么门派。此地听说也是有些门派的,如今这时候……门派和马贼可未必分得出了。”
果然是内外勾结啊……唐瑛道:“咱们在镇子里,又有王重阳他们为友,硬来没胜算。”听了小金的提醒,她捏了捏堂弟的腕子,“果然,他中毒了。”唐瑛反应多快,又质问起堂弟,“那行首威胁你什么没?”
唐十四整个人都傻了,“没……没……”
唐瑛再次转向便宜丈夫,“小十四不听话呢,只好吃点罚酒,三郎有劳了。”
黄裳二话没说,拎着唐十四到了外间,唐十四求救声一直不断。在外间看书兼“偷听”三叔夫妇说话的小五眼疾手快,完全不用吩咐,起身就把大门关了个严实。
唐瑛听着外间堂弟的哀嚎,心里十分有数:还能威胁什么?不就是她药店开业时在“药里下药”吗?不让他们夫妻名誉扫地,麻烦缠身,再和王重阳他们~决~裂,又如何动得了黄裳,更进一步找他报仇呢?
偏巧这时有人上门,轻敲了门板两下,唐瑛便开口,“小五,开门吧。”
小家伙十分听话,打开门进来的自然是老交情独孤小哥。他一眼望见地上蜷成虾米的唐十四,便跟黄裳笑道,“阴天下雨打小舅子,闲着也是闲着哈。”黄裳夫妻教训了一群看场子的流氓,还带回了久违的小舅子,此事他自然已经知晓,他也正是为这事儿来的。
黄裳一点头,“有事?”
独孤小哥道:“为那行首而来。她跑了……”
第二十二回
只要稍微留个探子,看见打手们“全灭”,就赶紧回去报信儿,当然不耽误行首匆忙逃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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