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霖扁扁嘴,眉头微蹙道:“逢场作戏罢了,又何必当真?我对他了无兴趣,即便换作你也一样,只是倘若是你,我便轻松多了。”
“那林公子倒也是人中龙凤,无论才学、身份,皆能与你匹配,为何你却毫不动心呢?呵,我简直要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了,你是何时得知你是公主的?”渊连珠炮似的发问起来。
沉霖狡黠一笑,眨眨眼睛,笑道:“秘密,这些于你都不重要,何必知道这么多?”
渊摆手笑道:“那我便不问这些了,为何我比他来要好应付呢?这总是与我有关的吧。”
沉霖笑出了声,声声脆如银铃,婉转动人,“因为你待我比他待我要礼遇多了,我无需想法子去应付那些爱侣间应做之事。”
渊凤眸一转,嘴角弯起了新月状的弧度,攀上沉霖的肩头,在她的耳际低语道:“那,若是如此呢?”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颈间,两人姿势极为暧昧。
沉霖反身朝向渊,双手环上他白玉似的颈子,在他的耳际巧笑道:“那又如何?”
渊放声大笑,松开了攀着她的手,落落大方地站起身来,说道:“你倒也颇为清楚我的作风,看来是我不如林公子了,甘拜下风。”
沉霖也随即站起,拍去身上的沙砾,笑道:“须知这并非你的缺点,无需自扰,你有着他无法比拟的优点。”
渊轻轻抱起沉霖,飞身向飔风城的方向赶去,说道:“着实谬赞。我们不过是些替人卖命的杀手罢了。”眼中仍是波澜不惊。
沉霖双手攀着渊拢在广袖之中的双臂,低声道;“杀手又如何,同是可怜人罢了。”
两粒黑点在晴空中时隐时现,消失在北方的城巅中。
随后不多时,又有几人出现在他们方才踏过之地,黑衣少年扶着一个白衣少年,只是这白衣已被鲜血染红,原本就煞白的脸色此刻更是毫无血色,凝固的血泛着黑腥,苍白的手上隐约可现的血管已是黑色。
黑衣少年蹙眉说道:“氿泉,你忍一下,我们很快就到了。”白衣少年又吐了一口浓郁的黑血,汗如雨下。
三人即刻向飔风城飞去,路上只留下一滩黑血触目惊心。
第二十六章 重归雪桦园
当沉霖、渊再回到飔风城时,已是日上三竿,随着时日的推移,夏季的逼近,这座大漠里的古城愈发的炎热,近乎令人窒息。
街上往来不绝的羌羯人已卸下了厚实的熊皮帽与棉衣,换上了轻盈的纺布衫,头上或以珠宝饰之,或以藤草环之,总之不显单调。
沉霖紧随在渊之后,两人飞快地穿过大街小巷,最终停在一幢宅邸之前。
炽热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照射在蓬草上,干燥的蓬草奄奄一息,无力地耷拉在地上。沉霖不由得笑了,对渊说道:“看来我与这儿还是颇为投缘的,才离开那么几日,便又回来了。”
渊轻轻推开小木门,回头对沉霖微微一笑道:“你其实早已猜到会是这儿了吧?不过有些事便不是你能猜得到的了。走吧。”
一进入雪桦园,气温便开始骤降,巨大的温差令沉霖不由得发抖,不肖一会儿她便又习惯了。园子悄无一人,只有成滩的积雪在溶化,滴答滴答,清脆地打在大理石地板上。
沉霖环顾一下四周,便轻笑道:“能告知我为何这表里模样相差甚远,温度也大相径庭吗?”
渊抚着一枝雪桦,纤指折弄着一朵初绽的雪桦花,头也不抬地说道:“那便是因了这些雪桦。旁人许会以为,雪桦需得生长在极寒之地,先入为主地认为这院子不寻常。但事实却恰恰相反,雪桦即便在极热之地也可生长,而且会降低周遭气温,才致使雪桦园与外部温差巨大。再者便是,这园子的外观被前任教主施下了幻术,才变成这般模样,为的是避人耳目。”
沉霖不解道:“即使避人耳目,为何还带我与林濂睿来此?”
啪嗒,一枝雪桦被渊折断了,他怜爱地抚着缺口,缓缓说道:“既已进来,我们便没打算再让你们出去。你会回来,他也会的。这些年来,还从未有非暗月之人能进了雪桦园,再安然归去的。”
半晌,沉霖才又笑了起来:“既然如此,为何他还未出现呢,莫不是你们的计划出现了些微偏差?”
渊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瞬间又恢复了平静,微笑道:“那便不是你的事了,自然有人会去处理的,你只需跟我走便是了。”语毕,停下了拨弄雪桦的手,轻轻一划,手又隐没在似雪广袖之中,转身步向中庭去了。
沉霖一语不发地紧随其后,眼角的余光不停地打量着园子的每个角落,仿佛在寻找什么似的。
当他们停在那口井前时,渊一把抱起了她,跳起站在了井里的水桶之上,顺着水桶直达井底,沉霖估算着这井深有十多米。
到达底部时,她才发现,这口井是一口枯井,其底由石板铺成,至于她每天打的水,恐怕是从井外倒进来好让她有水可打的,现在还有一些水残留于此,真是本末倒置了。
渊解下腰间佩着的残月状玉石,镶嵌在石墙的凹槽之中,位于水位上方几寸之隔的一堵石墙豁然上升,眼前出现了一条平坦的密道。
沉霖不禁有些纳闷,问道:“这地道不与外界接触,不会觉得气闷吗?”她尽量把“缺氧”的意思表达出来。
渊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边走边说道:“你怎知这地道不与外界接触呢?”
沉霖立时明白了雪桦园的作用,不仅是作掩人耳目、遮蔽地道之用,还有隐藏通气口的功用。
那块残月状玉石好似钥匙一般,在门外镶嵌则开门,在门内镶嵌则关门。密道九曲十八弯,有时已是尽头,镶嵌上玉石,眼前便又豁然开朗起来,沉霖不由得佩服造这密道的人,光是记住这走法已是不易,更何况建造乎?
也不知过了多久,路才渐行渐宽,抵达目的地。
这里仿若一个地下山庄一般,只是由于通风条件不良,并无草木罢了。饶是如此,仍有些铁树石花,做工甚为精良,栩栩如生,浑然天成。
行至一处厅房之前,渊说道:“这便是你的房间了,条件有限,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待会儿我会吩咐两名丫鬟前来服侍你,有何需求尽管开口,凡是力之所及,定会竭力满足。”
“不必了,我一个人更自在些,”她婉拒了渊的提议。
门是上好的梨花木,她只是一推便知晓了,门上的漆饰颇为繁琐,似有深意,她仅匆匆一眼带过。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房内应有尽有,果然是颇为照顾她了,这上等房间怕是一般教众所不能居住的,比和林濂睿挤一间客栈普通房,不知好上多少倍了,看来她的选择还真是正确的。
沉霖坐在床边,摸着丝绸覆面的蚕丝被,似是想起什么一般,不觉微笑起来。
既然他们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她便可随意走动了,当她走出房间,抬头看去时,不由得震惊了:这座地下山庄之上竟是露天的。根据井深十多米可知,镂空的顶部应距她所站之地至少十米,隐约可见在顶部之上三米之处还有雪白的天花板,可见地下山庄是位于雪桦园之下的,而雪桦园中的某些房间的地板是空的,好让地下山庄通气。看到这结构,沉霖不由得愈加佩服制造者了,这样的建造技术已相当于现代的地下超市的了,其规模之大更是令人诧异,而地上的雪桦园也应是与地下山庄一样具有相当规模的庄园。
一人从沉霖身后走来,说道:“惊讶吗?我最初来时也甚是惊讶。”沉霖回头偏头一看,来人是渊。
“这外头应是施以幻术来掩盖空缺的地板的吧?不怕有人一脚踏空吗?”她盯着空荡荡的天花板问道。
渊低笑了几声,阴沉地说道:“你觉得,有人能靠近那里吗?除了你和林公子,倒当真无人能如此自由地出入雪桦园。而且你们能接触的房间不过是那么几间罢了,雪桦园里的房间可有上百间。”
她定神思索片刻,又问道:“这里都没有人吗?这样的生活很无趣呀。”
渊有些抱歉地说道:“多数人皆是有任务在身的,不会在山庄内逗留,即便是一些在山庄里的人,若非任务所需,是不轻易出门的。若是觉得无趣,我倒是可以奉陪。”
她问道:“若是如此,为何要带我来此,住些上好的客栈岂不是比在这儿好多了?”
渊回道:“这是教主的意思,他觉得你在这儿安全,而且于我们有利。”
一个如此庞大的山庄,却是空荡荡的,整日处于阴暗之中,在这儿居住倒也不是什么好事,也难怪多数人不在此居住了。沉霖暗想道。
“既是奉陪,你倒是出些主意呀,总不至两人干站着吧?”沉霖笑笑说道。
“想必你也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平日里都是有任务在身的,并无空闲娱乐,要我出些主意,那倒当真是为难我了。”渊如是说道。
沉霖灵眸一转,笑吟吟地说道:“不如你教我厨艺,如何?你烧得的那手好菜,我可是觊觎已久了。”
“原来是想偷师呀,倒也无妨,教你便是了。”渊笑道,旋即领着沉霖步向了厨房。
回廊静悄悄的,除了他们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外,连一丝风声都没有,整个山庄黑暗而静谧,只有天顶上有几缕清辉。
回廊的尽头便是厨房了,沉霖不由得咂嘴,即便是厨房也相当雅致,烧火的炉子连些煤灰都见不着,厨台由光亮的白瓷板铺设而成,银质的餐具彰显了主人的奢华,几把泛着精光的厨刀平躺于青木案板之上,青花瓷盘收纳于银色小篮中,而碗筷则又放于另外的篮子之中,天顶上镌着些青丝翠竹,远些的墙上甚至挂着泼墨山水画,可谓极尽清雅之能。
她好奇地问道:“如此雅致之地,怎宜生火做饭?”
渊稍稍蹲下身去,从橱柜的底格里拿出些青葱,又在偏一些的格子里拿出些生姜,放于台面上后,向远一些走去,边走边道:“这里已经许久无人做饭了,只是教主喜欢,做个摆设罢了。地下山庄起初是供人避难所用的,眼下并无战事,也便算是荒废了。在另一处还有一个普通的厨房,已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教主不喜,便一直闲置在那儿。若不是你要来此,是不会有食材的。”
沉霖点头轻吟一声,暗叹道:这可真是奢侈,不过是自己一人吃饭,竟应有尽有。她转了转头,才注意到厨房里还有一方小水池,走近一看,水池分为三格,以石板间隔,一类为鱼,一类为虾,再一类便是墨鱼了。
渊挽起衣袖,手上撵着细丝小钩,在各种各样的鱼中随手一捞,一条肥美的鲈鱼被钩于细丝之下,不停地挣扎着,水花飞溅,却不见渊沾染上。
沉霖在一旁看着,渊把鱼置于案板之上,细细处理着,直到鱼鳞、内脏去净,再清水濯洗,切成块状放在一旁待用。接着渊将洗净的青葱一半快刀斩碎,一半切成两截,又将生姜切片,覆于青瓷盘底,成截的青葱置于中层,鱼块压在最上端,稍撒清水。渊飞快地取着墙边的小瓷瓶,将调料撒在鱼身,沉霖目不转睛地看着,暗记下程序。
最后一纸锡箔覆于鱼上,清蒸片刻,撒上葱末、香菜,便有诱人之香四溢而出了。
沉霖埋怨道:“你便只顾着做,连些工序都未讲明。”一边取了筷子洗净,准备品尝佳肴。
渊舀了些清水洗水,说道:“以你的聪明资质,我又何须多言?”
“那些个调料的量能否说明一下?”沉霖问道。
“只是个人喜好罢了,当初为我所偷师的那位大厨喜好按此比例调配,我便随了她,你若是不喜,也可按个人口味斟酌。”渊轻声说道。
沉霖调皮地吐吐舌头,便破开鱼皮,夹了些鱼肉尝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夸赞渊的手艺。
两人在厨房中悉悉索索地忙碌着,一天倒也便这么过去了。
待到沉霖走出厨房时,天顶上已无光照下,应是傍晚时分了。她慵懒地伸了伸腰,捶捶腿脚,在回廊的栏杆边坐了下来。
渊随着她倚靠在栏杆上,拨弄着一株石花,这是这石花不会动,无法随着他指尖的弧度摇摆。
沉霖有些疲倦地说道:“今日就此作罢,明日再来。你这厨艺倒是了得,后半生可是有口福了。”
渊微笑道:“只是些自娱之技罢了,不足挂齿,你若是喜欢,我教与你便是了。”
沉霖眯着眼,偏头问道:“你们找我来,仅是如此而已?”
渊答道:“你无须多问,时日一到,自会告知,到时还烦请相助了。”说得有些神秘,微暗的光线里,渊的雪白的衣袍甚是显眼。
沉霖也未多加理会,兀自走回自己的房间了,一路上悄无人烟,整个山庄笼罩在漆黑静谧的夜中,她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不清,仿若来自地狱的使者。
待她推开门时,却看到两个人端坐在她的床前,似是恭候多时了,她不禁莞尔一笑,向床前步去。
第二十七章 他乡遇故知
对于沉霖如此淡定的反应,端坐在她床前的两个人反而不安地站了起来。
她缓步走向床前,巧笑道:“爹,娘,坐吧,不必站着了。”语毕,顺手拿起茶几上的茶叶筒,准备泡些茶招待父母。
老爹和娘有些惶恐地对视了一下,欲说还休,终是老爹先开了口:“霖儿,你不奇怪我和你娘为何还活在这人世上?”
她低头铺洒着茶叶,专注地倒着热水,纤纤十指在深棕色的茶壶上细细地打着圈,低垂的发丝遮住了她姣好的面容,只能依稀看见略微向下翻动的眼睑,她的声音从茶氤氲的香气中飘来,似有些不真实:“当日您和娘那番关于年轻时候的谈话,不正是刻意说给我听的吗?既已暗示身份特殊,又怎会轻易丧生火海?
老爹干笑几声,说道:“霖儿,养了你十五年,竟从未发觉你是如此聪慧,甚至是聪慧得可怕。”
她小心翼翼地向紫砂小茶杯倒茶,升腾的雾气缭绕在她的身侧,似是云雾缭绕。
“爹,娘,喝些茶吧,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且将就些吧。”她笑脸盈盈,端起盛放茶杯的竹叶编茶托恭敬地递向父母。
爹娘有些不置可否,还是托起了茶杯细细呷品一番,而她只是从旁立着,浅笑不语。
许是她太过安静,许是她太过平和,娘竟稳不住手中的茶杯,啪啦一声摔碎于地,她立时蹲下身去拾起碎片,说道:“娘不必慌张,霖儿再去给您倒一杯便是了。”
老爹将自己的手搭在娘的手上,温柔地看了娘一眼。
如此这般,娘倒是定下了心,问道:“霖儿,你就不问问我和你爹为何会出现于此?”目光炯炯有神地看向低头收拾茶杯的沉霖。
她抬起头来对娘报以一笑,从容地说道:“您若是想说,自会告知于我,若是不愿为人所知,我又何必问?”随即,又继续手中的活儿。
娘轻叹了一声,摇头道:“霖儿,你这般聪明,也不知是好是坏,或许真是天意吧。我与你爹皆是暗月的人,并非你的生身父母,十五年前奉命潜入皇宫,将皇后刚诞下的龙种偷出宫来,并好生抚养长大,你便是皇后所诞下的凤公主林晨。”
她不由得好奇道:“既是刚诞下,何以知晓姓名?您又为何要将我抚养长大?”
娘解释道:“你问的这两个问题,正好我皆不知晓,名字是教主告知的,而这任务也是教主下达,各中原因我与你爹都不曾了解,只是教主当时还只是副教主,便已野心勃勃,觊觎教主之位已久,三年前终是登上了教主的宝座,而原教主连同身边亲信已不知去向。倒是最近君溟墨与君氿泉的出现令我们惊讶,两人皆是原教主的左右手,竟与暗月为敌,协助皇帝。”
她感觉有些好笑,这显然是原教主被现任教主迫害,皇帝出手相助顺带挖墙脚,原教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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