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之螅l可以听到。
没一会儿外面竟然淅淅沥沥地响起雨声,我瞥了眼关得牢牢的窗子,隐约可见点点冬雨砸在窗沿上,光听声音,便有些寒意。
坠儿像小仓鼠一样警觉地抬起头,眨巴着眼睛看着门外,我知道她是在想着那个龙辰。果然,坠儿站了起来,猫着腰打开门,从门缝里往外看,然后她回过头,有些咋呼地说:“哇,那个龙辰好呆啊,居然就跪在屋檐外受雨淋,如果往里跪两步,不就可以不要淋雨了吗?”
“若是那样,怎么能显出她的真心,又怎么能让我哦快些放他走。”我咳了几声,到底还是不忍心,他只是想报仇,和我其实是一样的,但他没成功,还要受罚。而且还是钟尘的罚……也罢。
我起身,站到坠儿旁边,果然见龙辰穿着一身素白衣衫,黑发披着,跪在雨中,他穿的并不多,即便武功高强可以护体,此刻也忍不住瑟瑟发抖,黑发黏在脸上,看上去无助得很。
叹了口气,我道:“你拿着伞出去,告诉他我不气了,只是今后做事,定要三思。”
坠儿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一眼,随即还是点点头,从雨伞中寻了把大伞,蹦着往外走。
我见她撑着伞,走一步蹦两步,显然知道等下可以趁机奚落龙辰心情不错,不禁觉得很是好笑。果然,她走到龙辰身边,举着伞,顺便挡住龙辰,一边道:“喂,起来吧,皇后娘娘大人有大量,说已经不计较了,让你走吧。哦,娘娘还让我告诉你,以后做事,定要三思!”
龙辰:“……”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却没有站起来,只是道:“哼。”
声音之高,连我都可以听到。
坠儿立刻就生气了,道:“喂,你什么意思啊?娘娘不忍心看你在这里淋雨,让你起来,你……你还……你这什么意思啊!”
“妖女。”龙辰冷冷道。
坠儿气得跳脚:“喂!你放尊重点!别张口妖女闭口妖女的!娘娘她怎么了?”
“若她不是妖女,皇上那么英明神武的人,怎么会明明知道事情如何,还让我来道歉?”龙辰很不服气。
坠儿也哼了一声,道:“原来是这个啊?哎,娘娘开始说你有勇无谋,还真没说错,你还真是^没脑子哎。” 龙辰道:“你!”
“我什么我?”坠儿一手拿伞,一手叉腰,道,“开始娘娘就跟我说过,皇上让你来这里,其实是为了挫你锐气,随便让你长点教训,你觉得皇上很信任你,而你有理,所以你就能拿着匕首就冲进来?好啊,那你要别人怎么想?这礼法,难道都不用遵守了吗?私闯后宫,还伤害皇后,本该是死罪好不好!”
龙辰被她说得一愣一愣,垂头没再说话,坠儿大概有些冷了,跺了跺脚,道:“喂,快起来啊,我要回殿里去了!外面好冷啊。”
龙辰撇了撇嘴角,不知道嘟囔了些什么,终于站了起来,但大概是天气太冷,他也跪了好一会儿,刚站起来,就不稳地往旁边倒去。 坠儿想去扶她,却被龙辰带着一起压在了地上,接着就是坠儿的喊声:“流氓!”
龙辰涨红了脸:“我脚麻了!”
旁边几个太监都面面相觑,坠儿怒吼:“还不过来扶他起来!”
他们才从屋檐下跑过去,将两人分别扶起来,坠儿气呼呼地将纸伞丢给他,自己转身往我这边走来。
我哭笑不得地走出去,道:“坠儿,先去洗个澡吧。”
坠儿焉焉地点了点头,回头瞪了一眼龙辰,转身去洗澡了。
龙辰见我出来,握着伞,死死盯着我,眼中犹有仇恨。
“你走吧。”
龙辰道:“妖女,你……”
我打断他:“你确定要不分时刻地点,叫我妖女吗?看来皇上一片苦心,是白费了,你非但没有长进,还越来越蠢。”
龙辰咬牙道:“皇后娘娘!”
我点了点头:“什么事?”
龙辰道:“我爷爷的事情,我知道一定是你做的,虽然皇上不肯吿诉我,但我知道,一定是你!但皇上救过我,待我也极好,我这条命,便是皇上给的,皇上不让我动你,我以后会照做,”
“嗯。所以呢?
“我只有一事不明白,为何皇上对您那么好,您却三番五次挑战皇上的底线?”龙辰大声说道。
我笑了笑,说:“你不必明白。龙状元郎眼看就要变成新的龙将军了,还是好好回去去养养身体吧。宇国近日,不会很太平。”
龙辰咬牙看着我,最终还是一甩袖,撑着伞离开了。
我看着龙辰的背影,还有这四周阴冷淅沥的雨,深深地打了个寒噤,转身回屋,再次缩进被子里。
第八章 我这一辈子,只爱过许碧昭
坠儿的预测果然没错,龙辰那日来跪没两天后,便开始下雪,起初还是小小的雪絮,到了下午便忽然变大,宛如鹅毛,我披着厚厚的大氅,将窗户支起一个小小的缝隙,透过缝隙看着外面一草一木逐渐被染成白色。
没一会儿坠二端着热汤过来,见我还在窗边边,将汤一放,咋呼道:“娘娘!您怎么能坐在窗边呢,会冷的!”
我摇了摇头:“下雪的时侯,反而不怎么寒……你把汤端过来吧,我喝了,就更不怕冷了。”
坠儿没办法,只好嘟囔着嘴将药汤给我,我接过,一口口抿下,胃里暖呼呼的,手也热了些,而窗外景致也白得更加厉害,坠儿担忧地说:“娘娘别一直盯着窗外,太白了,看久了眼睛吃不消的。”
我道:“知道,我在努力找有其他颜色的地方看呢……嗯,是有些乏了,算了。”
我叹了口气,将窗户放下,坐在椅子上发呆。
坠儿道:“娘娘很喜欢雪吗?”
“是呀,我以前去过边塞,那里很早就开始下雪,雪比现在还大。”
我很有些怀念,“天总是阴阴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晴,什么时候会又再次下雪,但是边塞那些树很厉害,再冷的天,都不会枯萎,永远立在那里。”
坠儿捧住脸:“哇,听起来好特别……那……那绛穆也是这样的吗?”
我一愣,摇了摇头,“绛穆并不在极北边,虽然也有雪,但没有那么夸张。”
其实我对绛穆也知道的很少,只有一些残存的记忆,和吴姨的描述。
“绛穆在如今宇国西边,绛穆比较干,不过草却挺多的,如果到了雨季,到处都绿油油的,绛穆族人,便在上面放牧,晚间点燃篝火,唱歌跳舞喝酒。”
坠儿一脸向往:“我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
“你……生下来就在宇国?”
“是呀。”坠儿点点头,”但是我父母都是绛穆人。我是宇国长大的绛穆人。”
我疑惑道:“那你父母呢?”
她父母怎么会让她这样一个没长大的、像孩子一样的女孩子来宫中服侍我呢?在我身边,一点也不安全,反而很危险。
坠儿道:“我父母很早就病死了,是吴姨收养我的。”
我点头:“原来如此。那……坠儿,我问你,既然你是在宇国长大,年纪有这样小,想来是对绛穆没什么感情,也没什么必须报仇的理由的……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来呢?”
坠儿道:“虽然我对绛穆没什么感情,但我对吴姨有感情呀!何况,吴姨从收养我之后,就一直告诉我,一定要报仇,听久了,也就这么想了,哪里要什么理由?”
她说得坦然,我听得却是想摇头,吴侯有时候做事,未免极端了一些。
和师父他们希望我无忧无虑什么也不知道不同,吴姨是希望所有人都一腔心思报仇,我无法指责她的行为,但看着坠儿天真的脸,还是有几分不赞同。
也罢,不必让坠儿涉及太深的事情,她就陪在我身边,偶尔装扮成我躲避视线,接个信就行。
坠儿却不知道我想这些,只有些期待地道:“娘娘,等下您睡觉的时候,我可以出去一会儿吗?”
我道:“你要去做什么?”
“隔壁宫的莲香她们喊我去打雪仗、堆雪人!嗯,我们一定会躲在角落里偷偷玩的,不会让别人发现的!”坠儿眼睛亮晶晶的。
“嗯,去吧,小心些。”宇国不常下这么大的雪,她会兴奋也是理所当然。
之后坠儿就眼巴巴看着我等我午睡,我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只好先去午睡,没一会儿倒也真睡着了,而且睡得颇好,没有什么奇怪的梦,然而最后却被殿外的通报声给惊醒。
外面一片“皇上万岁”的声音,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脑中还有些迷茫,钟尘怎么来了?
钟尘推开门,没有带任何下人进来,大概见我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有些不解,皱着眉道:“你的贴身婢女呢? ”
“我让她出去帮我准备吃的了。 ”我扶着额头想坐起来,钟尘越走越近,我竟闻到一股酒味。
钟尘……喝酒了?
等他走到我面前,我才发现的确如此,他平素白净的脸颊上染着淡淡嫣红,我道:“皇上,您喝酒了?”
钟尘看起来倒是很清醒:“小酌而已。”
钟尘并不爱喝酒,他不爱一切会让他不够清醒冷静东西,比如酒,或者,现在可以包括一个我?
我道:“臣妾身体不好,无法行礼,请皇上见谅。”
钟尘今日却很好说话,微微点了点头,道:“无事。”
他心平气和,我却很觉得更加奇怪,疑惑地看着他。
钟尘在我床边坐下,看起来有些乏,将背懒懒地靠在床边,忽然伸手轻轻握住我的手。我下意识一缩,他却握得更紧,我道:“皇上在做什么?”
钟尘道:“离你题梅妃换血都过去这么久,怎么身体还没好起来,手这么冰。”
我好笑道:“这不正是皇上想要的吗?还特意将暖炉都搬走,为的不就是让我身体越来越差,没能力做一些您不想看到的事情吗?”
钟尘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眼中有些醉后的迷茫,但眼中一直有的清醒和犀利却未曾褪去。
他伸手拨了拨那些被坠儿挂着的小暖炉,道:“你的小丫鬟倒是挺机灵,这种办法都想得到。”
我道:“聊胜于无,坠儿也是怕我冷着。”
钟尘道:“也罢,再这样下去也不行,等会儿我就让人给你把暖炉都放回来。”
我越发觉得奇怪,道:“皇上,您到底想做什么?”
钟尘看着我,淡淡地说:“我对皇后好,不是天经地义吗?什么时候起。连皇后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了呢? ”
我道:“皇上何苦说这些?那些暖炉难道不是皇上您自己当初大发雷霆后让人撤走的吗?如此反复,难道是一国之君该有的行为吗?”
“皇后原来是这样想,难怪会频繁出宫和我弟弟见面。”他似笑非笑,“看来皇后是觉得,就连那个疯疯癫癫的福王,也比朕当皇帝来得好。”
我故作疑惑道:“我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我已经很久没离宫,何来’频繁‘之说?至于福王,我更是从未见过他。”
钟尘并不与我争,他看着我的手,低声道:“上次不是说过了吗,皇后的指甲不该涂得这样红。”
若是我不涂得这样红,岂非轻易让人看出我指甲中泛白,轻易让人看出我……命不久矣了吗?”
但我没什么力气和他解释,只道:“人没什么精神,手涂得红些,看着也好点。”
“马上就是太庙祭祖。”钟尘缓缓道:“还是换个颜色吧。”
我终于明白过来。钟尘忽然又是来看望我,又是关心我的身体、 又是给我恢复暧炉,是为的什么。
字国毎年开春之时,皇帝与皇后都要去玉山之上的太庙祭祖、祈福新的一年风调雨顺,民泰国安,是极为重要的仪式。我现在好歹还是个皇后,祭祖之事绝对要參加,不只要参加,还必须风风光光健康地参加,若是我一病病到祭祖时,那就有些麻烦了。
我道:“原来是这样,皇上放心,祭祖的时候,我会打起精神来的。”
祭祖前后,是民众最为敏感的时候,若能制造一些不好的“天象” ,说成是上天对钟尘这个皇帝不满意,就再好不过。
我当然要打起精神。
但我又很有些担忧,只怕我这副身体,拖到开春的时候,就基本全废了,连走路都走不了,谈何登山……唉,眼下还是只能等着,看师兄是否真的有办法,起码让我能在某段时间恢复点体力。
我道:“皇上,正好您来找我了,我也正想去找您……我明日想出宫一趟。”
钟尘皱眉道:“出宫?不行。”
我道:“皇上,您别误会,我出宫不为其他,只因为是师父忌日。”
钟尘沉默片刻,道:“可你的身子……”
他似乎对师父还是有愧意的,但我不明白,既然是这样,他当初,又为何要狠心那么做呢?
我道:“不碍事的,师父的坟虽然在岩溪镇,但京城郊外也有个衣冠冢,我去那里就行,来去很快。”
钟尘道:“若皇后执意要去,便去吧。”
我松了口气,醉后的钟尘,倒是好说话一些。
过了一会儿,钟尘道:“前两日龙辰来过了吧?皇后消气了吗?”
我道:“本来也就不生气,何来消气之说。”
钟尘半真半假道:“皇后大人大量,自然是不会生气。但龙辰却是个小孩子,他从你这里离开之后,衣服都没换,就跑去找我,还问我,到底龙将军是不是皇后杀的,若不是,为何他查到那下药的人和你有关。若是,为何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既没有能力下药,也没有能力,和任何人联络去谋害他人。”我根本不想多说,只敷衍着道。
反正钟尘什么都知道…
钟尘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跟龙辰说的,你猜他问我什么?他问我,如果皇后娘娘,真的什么对不起朕的事情都没做,朕又这么偏袒皇后娘娘, 二人本该和睦恩爱,为何却疏远至此?”
看来龙辰还是没什么长进,居然当面问钟尘这样的问题,但另一方面看来,钟尘也真的对龙辰很不错,龙辰这都问了,他居然也没对龙辰怎样。
我道:“皇上怎么回答?”
钟尘道:“我能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皇后知道啊。”
边说着,他便俯下身,酒气与淡淡的茶香一并扑面而来,却并不难闻,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睑越靠越近,他道:“皇后,我们二人,本该和睦恩爱,为何却疏远至此?”
我道:“梅妃年轻貌美,皇上宠爱她,并不为过。”
钟尘笑着摇头:“梅妃?”
我不语。
钟尘问:“皇后,你爱眹吗? ”
我看着他,依然不说话,他却自问自答道:“当然是爱的。”
他继续问:“那,你恨朕吗?”
我知道我不用回答,他已说出答案:“当然是恨的。”
他的声音宛如叹息:“因为我对皇后,也是如此。眹常常想,为何世间恨与爱,不是绝对的对立?朕……甚至分不清,哪一面多一些。”
他并没有在看我,眼神有些轻忽,带着两份疑惑,忽然间有了十余年前的稚气,我听着他这么说,居然有几分想哭的意思。
我也是这样想的,为什么爱与恨不是对立?为什么爱与恨这么和平的共处?我也无法……分辨出,是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啊……
“梅妃哪里都像你,不像你的地方,她也尽力学着你,只有一个地方,她和你截然不同。”钟尘终于看向我,定定地与我对视,“就是……她爱我,是纯粹的爱。”
我还是忍不住轻轻地开口:“那皇上对梅妃呢?”
“曲魅哪里都像许碧昭,但许碧昭,哪里都不像曲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