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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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旧时光)-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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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终于受不了,打断他:“你还能说这么多话呢!怎么会死?”
    他有些吃力地摇摇头:“听我说完,阿昭……”
    “你闭嘴!”我不知道是多费力才忍住眼泪,吼他,“好好休息!你不会死!”
    他被我吼得苦笑一声。没再说话,片刻后,又昏昏沉沉地晕过去。我强定下心神,看着钟尘的面容,竟似乎比开始更加苍白。我深吸一口气,轻轻道:“你现在不能死……只有我能杀死你……我也不想你死,只要报复你,让你从皇位上下来就行……哪怕你生不如死,我也不会让你死……”
    那时候的我大概很有些魔怔了,当下开始替钟尘把脉,为他救治,他间或会清醒,或者发梦,喊的全是我的名字,似乎十分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他死了,我不能全身而退?
    我真是恨死他了,为什么对我做了让我恨他的事情,却又做这样让我爱他的事情?
    想尽办法、也不能治好钟尘,我数次想要放弃、但一看钟尘,心就立马软下来。
    以至于最后我决定,用身体里的独活医治他。
    这个决定其实十分荒唐,我本该要杀他的,如今却用自己一半的性命去挽回他的性命,如果吴姨在,一定会狠狠滴教训我,怒斥我的行为,但……
    在那个时候,在在钟尘的床边,没有吴姨,没有任何人,只有我和钟尘,那一刻,我忘记了所有,我只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我的丈夫,我不希望他就这样死去,我愿救回他,哪怕后患无穷,哪怕之后,也行是纠缠不清的一辈子。
    支开所有人之后、我将钟尘的血,与自己的血换了一大半,做完一切之后,我头昏目眩,忍不住趴在钟尘床边就那样睡着了,第二日,被带着惊讶的嘈杂声吵醒,我浑身软绵无力,却因为一晚上镨误的睡姿导脑袋更加昏沉,抬眼一看,钟尘竟然差不多好了,原本苍白的脸居然有了几分血色,旁边的太医们纷纷道贺,里里外外跪成一片,说他真龙天子福大命大,又是说我医术高超卓然不凡。
    钟尘一语不发,让众人都退下,静静地看着我。
    我脑袋又昏,心里又乱,见钟尘醒来,固然开心、却又隐隐有了—点后悔,见他这样看我,更是不开心,便躲开他的目光。
    钟尘却栏住我,捧住我的脸,直视我,目光简直柔得要化出水来:“阿昭。”
    我闭着眼,就是不看他。
    钟尘的吻轻轻地落下,他还是喊我:“阿昭。”
    我忍不住了,生怕再下去会不可收拾。
    我推开他,道:“做什么?”
    钟尘道:“阿昭,是你治好我的,对不对?我昨晚虽然昏昏沉沉、但大概觉到你在做什么……你将什么插入了我的手臂内?为什么这么快就好了?”
    他有些不解地掀开自己的袖子,上面还有一个大口子,是昨晚我为了塞管子而割开的。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我为了他换血,道:“没什么。随便试试罢了。”
    钟尘露出一个略有苦涩的笑容,道:“阿昭……”
    我最受不得他这软软绵绵地喊我,加上头晕得厉害,实在受不住,眼前一黑,居然很没用地昏了过去。
    再醒来,钟尘还是在我边上,眼神中尽是担忧,还有一丝的伤心,他道:“阿昭,你手臂上也有口子。我听说毒谷中有药人,有些药人的血,可以医治百病……”
    我不想理他,偏了偏头装睡,没一会儿竟然马上真的又睡去。
    那是我第一次换血,的确不知道,原换血,也能叫人元气大伤。
    再醒来,钟尘还在,只是显然梳洗过,他看着我,眼神还是十分担忧,而后又拿了汤药,给我喂食。我勉强喝了几口,知道这样的补汤虽然略有成效,但对我来说效果不大。我应该自己给自己开药方, 但不知道为何,我竟然没提出来。
    钟尘一陪着我,我无论何时醒来,他都在身边,甚至半夜有时候我睁开眼,他都没怎么睡着,只要我一动,他马上很紧张地搂紧我,他会握着我的手,说我的身子怎么这么冰,然后试图用体温让我暖和一些,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了,主动开口问他,为什么一直在我旁边。
    他担忧地说:“换血之后你呼吸很浅,我怕……”
    他怕。
    钟尘原来也有怕的事情。
    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他说“怕”这个事。
    那一刻,我想,钟尘啊钟尘,我们这一辈子,恐怕是要这样纠缠不清了。
    我不会放弃复仇。
    但我大概也做不到完全去恨你。
    爱与恨,这样浓烈地交织着。
    别人不知道我为钟尘换血的事情,但都知道是我救了钟尘。
    就算我和钟尘相视一笑,他们都要宣扬成皇后皇上彼此彼此恩爱苍生有福,何况这么大的事情。
    因此我不眠不休救了钟尘的亊没一会儿就传得沸沸扬扬,等我身子好得差不多了之后,每天都有无数人夸我医术高超,又赞我与钟尘恩爱,我哭笑不得,对这些说法,尽量都不做理会。
    然而有的人,我可以不理会,有的人……却怎么也不能理会。
    吴姨托人想办法给我送来一本书,正是那本《桃花扇》,有个地方折了角,里面赫然是呵斥我的话,而两个书页夹层之间,还有一张字条,我看着上面行云流水的字,几乎能想象到吴姨的神色和心情、上面只有两句话——既已决定,何苦回首。勿为痴缠时,终究后悔一世。
    吴姨是想告诉我,既然决定要复仇,为何却又要去救钟尘,若是因为一时心软而这么做,恐怕终究会后悔。
    类似的话,师父也对我说过,但我到底是做了 ,只好匆匆写了一封信回给吴姨,信上内容大致是说,我从来不想钟尘死,我要的是他痛不欲生,且离开皇位,钟尘被我换血,虽然活过来,但体质会不如前,甚至不再有生育能力,将来后继无人。
    这封信半真半假,假的是说钟尘将失去传播后代的事情,其实这独活对男人没什么影响,倒是我……真的不可能再怀孕了。
    写好信之后,我马上给了那个给我信的人,让她带给吴姨——这段时间钟尘总是不放心我的身体,不可能让我出宫。
    谁知道天算不如人算,那人竟然被人栏截,而那封信,没送到吴姨手上,却送到了钟尘手上。
    我现在也记得钟尘拿着那封信来找我的样子,这么多天,他终于第一次有怒容。
    这有些好笑,我说真的事惹他生气,他从不动怒,然而我写了个假的,他却信了,动怒了。
    他将信丢到我的面前,道:“阿昭,你好狠的心。”    我当然不会解释,把那信捏着,故作惊讶道:“咦,居然有人模仿我的笔记捏造事实,皇上您相信吗?”
    我颇有期待钟尘的怒火烧的更旺,然而他到底是压住了,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不信。”
    于是轮到我惊讶了,我愣了愣,一笑:“那就是了。”
    钟尘—语不发,转身离开,这—走,又是好久,他甚至离开了皇宫,外出为父私访。
    等他终于回来,便带着个曲魅。
    “阿昭?”师兄的声音在耳边忽然响起。
    我回过神来,师兄正有些担忧地看着有我,道:“阿昭,你最近怎么总是不然晃神?是因为独活吗?”
    言罢,他颇为担忧地碰了碰我的手,道:“你的手好凉。”
    我摇摇头:“没什么,习惯了。”
    师兄道:“现在是最冷的时候,熬过去,就要入春了。”
    我懂师兄的一语双关,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冬天总会过去的,再冷的日子熬过之后,总会有春暖花开。很多年前我经历过一次,这一次,我也一定可以熬过去。
    “关于你体内独活的事情……”师兄道:“其实你不必瞒着我,我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
    知道我……快死了?
    到底是脑子不太好用了,我惊讶而迷茫地看着师兄,师兄却安抚我似的摸了摸我的脑袋,但你放心,师兄已经找到一点办法了,阿昭,你不会有事。“独活……并没有药可治啊。
    我心理清楚的很,但面上还是笑着道:“我知道。师兄总是有办法的。”
    其实这话,倒也没错,福王就是师兄找到的,当初他说自己要找个对我们很有利的人物,我开始还不知道是谁,等真正见到福王才明白过来。
    我只知道钟尘有个弟弟,十分无用,太子之位争不过钟尘。之后还被母亲利用,最后依然被钟尘拽下皇位。之后他母亲被钟尘处死,自己则一夜之间疯魔,钟尘念他好歹是自己的弟弟,加上夺取皇位之事他也只是一枚棋子,便放过了他,只是不能离开京城,必须在钟尘的掌控之下。
    因此对这人,我之前实在没什么印象,甚至不记得这个人了。
    然而真正见到他,我才发现他与我想象的十分不同,他比钟尘稍微矮一些,大概长期担惊受怕的原因,要瘦一些,但精神其实很好,虽然不及钟尘俊朗,但毕竟是一个父亲所生,和钟尘有几分相似,眉目间依稀可看得出是个清秀的少年郎。
    我和他还有师兄,第一次见面,是我在师兄医馆中假意叙旧,让吴姨和另一个男子隔着屏风假扮我们,我和师兄则从后门偷偷溜出去,然后在附近的一个茶楼包厢中等待,没一会儿就有人吵吵嚷嚷的,一边喊着“有美人!美人在等我”,一边冲进来,他身后跟着一大串慌乱的人。福王看起来疯疯癫癫虚弱疲惫,手脚倒是麻利得很,一下子就锁上了门,迅速地朝我和师兄走来。
    那就是我看到他的第一眼——疯疯癫癫,头发蓬乱,衣衫褴褛,脸上还带着痴傻的笑容。
    但很快,他脸色就变得正常无比,只是嘴角挂着一丝嬉笑,仿佛和他的嘴唇刻在一起,后来无论怎样,我见到他,他总是这边笑容满面不正经的模样。那时他道:“想必这位就是皇嫂了?”
    我点了点头,他赶紧道:“皇嫂,他们马上就会撞开门,我时间不多,今日之后,我会动用我母后留下的一些力量助你们,而你们也可以利用我,将皇兄扯下皇位。我知道你们为何要这么做,当年绛穆之事,我可说我问心无愧,除了反复劝父皇不要灭你们族,我没有任何参与。嗯,不知皇嫂有什么疑问吗?”
    他语速又快又急,我想了想,说:“传闻中,你对皇位什么的,并没有兴趣,这回为什么冒着危险来与我们合作?”
    如果他连动机都没有,就来与我们谈合作,实在可疑。
    福王却笑了笑,却有几分落寞:“人总是会变的。传闻中,皇嫂您还与皇兄恩爱无比呢。”
    我不再说话,师兄大概见我们谈完了了,象征性地给了福王一拳,嘴里喊着“别动我妹妹”,福王夸张地受了一拳,在地上嗷嗷叫打滚,接着门被撞开,那群人冲了进来。我赶紧扑进师兄怀中号哭,师兄作势还要打福王,那几个人赶紧拦住,连连配不是,然后把福王给拉走了。
    我从师兄怀里探头出来,哭笑不得地说:“福王演技倒是不厨艺。”
    师兄笑着点了点头。
    我道:“师兄怎么会想到要找福王?”
    “若是最后真能将钟尘拉下皇位,国不可一日无君,宇国亦然,而福王无疑是最好的人选——当然,是疯病被治好的福王,福王此人没有钟尘那么难缠,也没有钟尘那么有能力,他当皇帝的话……要摧毁宇国,大概也容易些。”师兄平静地分析着。
    我点头:“嗯,你说得对。看来师兄你是真的好好想过往后要如何做了。这点上,我真是不如你。”
    师兄摇摇头,道:“你与我不同,你和钟尘的关系,难道与我和钟尘的关系一样嘛?”
    “阿昭,天色渐暗,你该回宫了。”师兄的一句话将我从回忆中唤醒,记忆中的师兄和眼前的重叠,我愣了愣,点点头。
    回忆再多,也不如眼前的事情重要。
    而我本是山野间恣意乱放的野草,却不得已要当个带毒的花朵,最别扭的,莫过于我自己了,我们按出宫的方法回宫,路上没什么意外,坠儿大概已经等了我很久,见我终于回来,松了口气,道:“皇后娘娘,您终于回了。”一边说,一边急急忙忙地脱掉衣服让我穿上。
    坠儿也是吴姨找来的人,她具体的身世我并不清楚,只知道也是绛穆族人的女儿。但说老实话,在坠儿身上,我看不到和吴姨或者我那样的感觉,她看起来无忧无虑,偶尔有点呆呆的,唯没有那种带着仇恨的感觉。
    她有点像当年的我,所以虽然有时侯她做事颇为魯莽,但我还是很愿意和她在一起,看着她的一言一行,就会觉得心里暖暖的。
    虽然这个小宫女的样子,是她装的,但当我和钟尘对峙,并伤痕累累的时候,她的那些眼泪,都是真的。
    吴姨似乎并未告诉她太多,她只知道我是绛穆公主,知道我们要将钟尘拉下皇位,她并不知道曲魅的存在很有可能是钟尘找来剌激我的一个借口 ,因此十分讨厌曲魅,也总为我打抱不平,护短的性格真是和我如出一辙。
    我和坠儿换好衣服没多久,外面就传来有些喧哗的通报声,而后是颇中气十足,又带着点不甘声音。 “皇后娘娘,龙辰特来请罪! ”
    接着,是扑通跪下的声音。
    坠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道:“龙辰?那个上次拿着匕首来娘娘这里的人?”
    我点点头。
    “他上次还那么气势汹汹的,怎么这次就来下跪认错了?”坠儿大概觉得有些好笑,用袖子捂着嘴巴,眼睛亮亮的。
    我道:“估计是钟尘吧。”
    “唉,皇上对娘娘您还是很好的。”坠儿有些遗憾地说道。
    我道:“龙辰拿着匕首来皇官,若想刺杀的对象,不是我,而是钟尘,那……会怎样?别人会怎么想?龙辰虽然武功高,带兵领将,也有本事,可到底是有勇无谋,少了一点机智。钟尘让他来,一方面,估计是要挫挫他的锐气,另一方面,也好有个交代,不然以后谁都拿着匕首来我宫中,就因为自己是皇上的宠臣?”
    坠儿听得一愣一愣的:“原来这么复杂……”
    我笑了笑,没再说话。
    “那……外面那个,要怎么办?”坠儿眨了眨眼。
    “让他跪着吧。”我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伤口,道:“正好我手还疼着呢。”
    要是以前,兴许我还会出去顺便奚落他一番,不过现在实在没什么力气了,何况龙辰若是为龙将军报仇,只是往我手上划一刀,的确没什么。而我是为了所有族人杀害龙将军,那按理来说我岂不是也没有错?
    唉,冤冤相报何时,这道理我也知道。
    可惜,做起来,却并非如此。
    我捧着本书,怀里抱着暖炉,躺在床上看起书来,坠儿在旁边替我不停加暖炉,虽然都是小小的几乎没什热度,但到聊胜于无,我看着奇怪,道:“你哪里收集这么多小炉子?”
    “大的都被皇上给撤走了,我想娘娘您这么畏寒,可过两天要下雪,雪融时是最冷的时候,若是没有暖炉,娘娘您怎么吃得消……所以就四处向别人讨了些来,呃,娘娘,您放心,我是以我自己的名义讨的,骗他们说我留着以后出宫拿去卖,别人不知道是您要的!”坠儿一边挂起暖炉,一边眉飞色舞地解释。
    我笑着点了点头:“有劳你了。”
    “嘿嘿。”她似乎很开心,红扑扑的脸上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忙完这些,她便跑到一旁坐下,我吩咐过她如果只有两人在,不必有太多规矩,累了就坐,渴了就自己倒水喝,她也完全接受。
    声音之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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