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初只有他肯帮我,肯对我好。”
“……”
王译信再大的怨气一瞬间也消失了,反而安慰起王芷瑶,“我不是不得意阿泽,只是陛下太爱看热闹。”
“三少说皇上不会出宫来官礼的。”
“该知道的,陛下不会少知道一点,自然有人通风报信。”
“所以爹更该坦诚面对众人,如此才能让陛下郁闷,您越是生气,皇上岂不是看得越开心?”王芷瑶摇着王译信的胳膊,“您把显贵重臣拒之门外,以后在朝廷上见面不会尴尬么?别让旁人有机可乘,方才我看到马巡抚了。”
“他也来了?”
王译信面色凝重,“果然是厚脸皮,让你娘小心点,他夫人……也不是善茬,看似忠厚老实,其实心机颇深,对谁都很和蔼亲近,转身就能把想谈甚欢的人给卖了。”
“您连他夫人的性情都晓得?”
“……”王译信不好说前生的经验,打了个哈哈,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王芷瑶抿嘴打趣,“爹读了好几卷兵书,只怕只记住这一句。”
“胆敢取笑我?明日交上来十篇大字。”
“爹……”
“这事没得商量。”
王译信道:“瑶儿去看着点你娘,她性情直,不大会转弯,别让人有机可乘。”
“您保证不再生气?”
“不生气啦。”
“方才我来之前,也见到定国公夫人,她变了好多,把我从头夸到脚,和蔼极了……”
夸得王芷瑶都觉得脸红,在定国公夫人口中。她跟仙子差不多。
王芷瑶道:“就是听着赞得是旁人。”
王译信道:“大体不犯错就成,此时她想起同你好好相处了,早干啥去了?定国公夫人想得事情旁人不明白,你……紧跟着顾三少就行。她再敢算计你,我直接去找定国公说理去。”
“您说皇上会给定国公选个什么样的妻子?您不是同陛下有心灵感应么?”
“你怎么也好事起来了?”
“这不是京城最热门的消息么?很多人在猜,听说皇后娘娘的人选被驳回了。”
“你去问顾三少。”
“啊。”
王芷瑶眼珠一转,叹服道:“皇上真是宠他呢,但是哪有儿子给父亲另寻妻子的道理?尤其是定国公夫人还在……”
“陛下……”王译信同样摇头道:“他都不知怎么疼顾三少好了。谁表现出对顾三少亲近,谁就是荣国公夫人,陛下如何都不选一个对顾三少有恨意的女子。”
“女人心海底针,陛下有窥视人心的本事?”
在很多影视剧,言情小说中,皇帝都会被耍一群女人耍得团团转。
女子全部都是演技实力派。能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王译信道:“三宫六院没陛下玩不转的,只要他认真对待,谁也糊弄不了他,无论男女!”
纵使在乾元帝不久人世时,依然无人敢挑衅他。
明哥儿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四爷,四爷。”
“何事?”
“王大爷等人求见四爷。”
王芷瑶抚额,该来的总会来的。
纵使王老爷子在临终前将王译信出继到外房,依然无法完全杜绝王大爷等人骚扰。
随着王译信的官职越来越高,爵位越来越显赫,王家人绝对会因同一个祖宗的理由贴上来。
“听说他们的日子不好过。”王芷瑶对明哥儿口中的‘等人’比较感兴趣。
她听说王芷璇最近销声匿迹,不知今日会不会主动上门来。
王译信想了想说道:“告诉大哥等人。我不忍相见。”
明哥儿道:“怕大爷等不肯走,奴才方才也见到了二爷,他也说今日只为庆贺四爷收得佳徒。”
“他们在服孝期间,我不便相见。”
王译信打发走了明哥儿,话说得明白,王家几位爷总不至于硬是闯进来。
怎么说。王家还要脸面。
“爹就不想祖母么?”
“如何不想?”
王译信怅然道:“想是想,该做得事情我不能不做。我不是忘本的人,接济关照王家有出息的子弟,我不会推辞,然大哥一家我是不会再靠近的。二哥虽是志大才疏,但比大哥好得一点是懂得审时度势。我如今出继到外房,父亲过世,我们同宗房内房早已出了五服,本可另立宗祠。”
“您会另立宗祠?”
“瑶儿。”
王译信自嘲道:“你爹我没你想得心软。”
前生的种种,今生的波折,王译信对兄弟早已没了手足的情分。
不是他们瞒天过海,想讨好王芷璇兄妹和太子,蒋氏怎么可能自尽?
他连蒋氏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他不肯服软,王家人对他是又打又骂,最后明明是王家在夺嫡中站错了队,却把失去爵位的罪名加到王译信头上,让他受尽世人的嘲讽。
这些他本以为遗忘的记忆变得格外清晰。
“想要从我手中得到好处,你祖母身边会多好几位孝子贤孙,哪日你祖母去了,我同王家的缘分便彻底的断了。”
“祖母不会来寻您?”
“她怕你娘。”
王译信苦笑着摇头,“你忘了你娘曾经一脚踩扁了香炉?你祖母在有些事儿糊涂,偏心,也喜欢富贵荣华,但也不是全部糊涂的,她晓得在哪里日子过得更舒坦。”
出继分家时,王译信什么都没要,每月都给老太太送银子使,有好东西也不忘给她送去一份。
最近笔墨斋的生意越来越好,工匠们制墨的手艺直追王译信前生。再加上乾元帝给的金银赏赐,王译信日子过得很宽裕。
他不仅积极为王芷瑶准备嫁妆,同时给老太太送了两处小庄子。
王家不至于揭不开锅,可老太太手中有银子。又是王译信的生母,她在王家真真是过着众星捧月的日子。
“爹不会是想等祖母亲自上门来,您才见伯父他们?”
“瑶儿。”
王译信示意王芷瑶闭上嘴巴,但对女儿的聪慧却很欣赏,“文昌兄说我不懂他的难处,我便让他看看如何护住妻子,又能尽孝。”
*****
在文正伯府门前,明哥儿送王家人离去。
王家老少大多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其中以王大爷最落寞。
他无法再入仕。又丢了王家族长的位置,整日无所事事,去哪都受尽嘲讽,闲言闲语弄得他几乎发疯。
同他仕途断绝相比,王四爷为官顺风顺水。仕林声望也好,王四爷俨然成了朝廷上备受瞩目的臣子。
他自持过继到王译信的亲生骨血,想来王译信对他会略有不同。
然而王译信却忽视他彻底。
王芷璇兄妹也以游学,排解伤痛的借口出京游历,直到今日还没归来。
本来他不同意,但老太太同意了,他便不敢多言。
“二弟就这么走了?”
“既然四弟说不忍相见。还是别让四弟为难了。”
“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纵使他出继依然还是咱们兄弟,如今四弟收徒,哪有咱们不帮衬的道理?”
“大哥,算了。”
王二爷劝道:“咱们身份尴尬,给四弟最大的帮衬便是不惹麻烦。”
“二弟好生没用。你可是王家的族长。”
“既是知晓我为族长,大哥不肯听我的话?”
“……你。”王大爷满脸通红,恼道:“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王家着想?”
“我只提醒大哥一句,今非昔比,正经算起来是我们巴望着四弟。亏欠了四弟。”
王二爷拱手道:“大哥想见四弟,我不敢阻拦,只求大哥莫要牵连王家,惹四弟不快。若是大哥一意孤行,小弟我也只能不顾血脉亲情,行王家族长的权利。父亲既然把王氏家族交给我,我也不希望将来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走!”
王二爷带着来人迅速离开,只留王大爷一人。
文正伯府邸满门煊赫,往来皆为香飘鬓影的命妇以及高冠博带的重臣勋贵,王大爷再大的脸也不敢直接凑上前去。
在府门口转悠了半晌,他一跺脚,冷哼一声,“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在嘴上占些便宜。
在王家同文正伯府必经的路上,一处茶楼临街的窗户悄然敞开。
“怎样?我就说王四爷如今心里除了七妹妹母女外,谁都没有,只有哥哥您还对他抱有希望。”
“……”
王端瀚略显黑瘦,站在窗后先见到王二爷等人,随后又看到去酒肆买醉的王大爷,消瘦的脸庞露出几分对嗣父的不耻。
一别数月,嗣父王大爷依然还在买醉度日,怨天尤人,不曾为儿女,家族考虑。
这样无能的人竟然是他的嗣父?
王端瀚为自己不值。
他目光看向文正伯府方向,想来伯爵府一准煊赫异常。
王芷璇冷笑道:“哥哥还对王四爷有所期盼?他如果心里有咱们兄妹,会不理会咱们?他如今再大的富贵也是虚的,是顾三少带给他的,一旦顾三少……他还想得富贵?”
“小妹为何总是揪着顾三少不放?你就确定他活不过十八?”
虽然王芷璇没有明说,可王端瀚还是能感觉出王芷璇话语里的含义,“刚刚回京,满耳朵都灌满了陛下重宠顾大人。我说一句话,小妹别生气,没有真本事,顾大人不会有今日。你别因为顾三少心悦七妹妹就……轻视他。”
“轻视?有眼无珠的顾三少,难道我不该轻视他?”
王芷璇冷笑的弹了弹手指,“看上王芷瑶,以后有他受罪的,就算王四爷偏心王芷瑶,也救不了她。”
王芷瑶就算现在风光,将来也只能凄凄惨惨的做寡妇,等到顾三少战死,她再散步点闲话,定让乾元帝认为是王芷瑶命不好,克夫克子!
同王译信一样,王芷璇也晓得乾元帝为顾三少的死杀了多少人。
当年,四皇子为湮灭证据自断臂膀,那段血雨腥风的日子,她陪着整日忧心忡忡的四皇子一起渡过的,甚至为了安抚四皇子,她还小产过。
她的付出并没白费,她成了四皇子的白月光。
也因为她小产,永安侯对她格外的体贴。
王芷璇慢慢攥紧拳头,此番回京,她不会再渴求王译信的庇护,她要堂堂正正的站在四皇子身边,并让如温玉的永安候世子正眼看她。
王端瀚晓得王芷璇的心结,不再提王芷瑶。
“妹妹,你去何处?”
“我想去拜访马姐姐。”
“马大人不是去文正伯府了?马小姐没去?”
王芷璇仔细看了看王端瀚,“马姐姐家世好,性情爽利,年岁也同哥哥适合,可是哥哥……俗语说强扭的瓜不甜,马姐姐有心上人了,哥哥别让马姐姐为难。”
“我……”王端瀚脸庞发红。
“哥别怪我说话直,等到你功成名就,自然有天之骄女配你。”
“我提起马小姐并非对她有意,只是想你出入马家小心些,你同马小姐非亲非故,她凭什么对你掏心掏肺的好?别被她算计了去。”
“马姐姐不会害我的。”
王芷璇自信的一笑,上辈子马明燕可是她最好的闺蜜。
****
“师傅在上,弟子顾天泽拜见恩师。”
顾天泽直挺的跪在王译信面前。
今日,他没有穿戎装,也没像往常华服罩身,罕见的他穿了一身儒衫,俊朗的脸庞多了几分君子如玉的气质。
君子如风,温润守礼,掩藏起他一身的锋芒英气。
顾天泽能做到这步,足以看出他对王译信的重视。
王译信心里不是滋味,如果他不是瑶儿的父亲,顾三少不大会如此‘顺从’。
☆、第一百九十五章 义女
客厅四周坐着观礼的人,他们的目光落在王译信和顾天泽身上。
顾天泽早习惯何时何地备受‘瞩目’。
王译信也不是被旁人看就不知所措的人,但今日,王译信俊脸微微发热。
他本想借着顾天泽拜师提醒几句师门的戒律,在众人羡慕,调侃的目光下,王译信不好意思开口,收一位比自己名气大,圣宠高的徒弟,并不是好事。
“阿泽,为师只叮嘱你一句话,凡入我门下之徒必得谨言慎行,遇事以大局为重。”
“谨遵师命。”
顾天泽回答得很好,然在坐的人包括王译信在内,没一人相信顾天泽会‘谨言慎行’。
唯一理解王译信此时心思的人就是定国公。
于是,顾天泽被王译信搀扶起后,定国公主动上前同王译信攀谈,顺便交流心得。
文正伯府上来得贵客很多,每个人大多凑上来同新出炉的师徒说上两句。
定国公性情难改,自觉退到一旁,眼看顾天泽跟在王译信身后同宾客们见礼,心绪颇为复杂,有欣喜,有失落,亦有几分难言的羡慕。
因顾及乾元帝,定国公很少靠近顾天泽。
他对儿子所有的愧疚,疼惜只能隐藏在内敛之下。
他也不得不承认,顾家有今日地位,顾天泽功不可没。
虽然他一次次胆战心惊的看顾天泽利用一切优势收拾掉敌视顾家的人,但不能不否认顾天泽做了他想做却没胆子做的事儿。
拜师之后,顾天泽又被王译信分去了一半……定国公喉咙发苦,在乾元帝,王译信和自己三人中,只怕他最不像是做父亲的,在阿泽心中地位最低。
“定国公。”
“马大人。”
不知何时起,马巡抚站在定国公身边。
马巡抚笑道:“贵府三少爷寻了一位名师,王谨之才华极好。人品风流,顾大人得他教导,必然更上一层楼。”
“谨之值得信任。”定国公唇边勾出笑容。
马巡抚笑呵呵的点头:“谨之不仅是好师傅,还是一位好岳父。方才定国公也晓得。不是王七小姐出面,王谨之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让咱们进门,他对王七小姐宠爱得紧,我也是有女儿的人,自问做不到王谨之这般。”
定国公微微皱眉,马巡抚彷若看不出定国公的异常来,“王谨之乃琅邪王家之后,世族的习惯不是我能晓得的。”
世族为确保血统,闹出许多不伦之恋。
王译信对王芷瑶的亲近疼爱被马巡抚似有似无的引向旁处。
“你不知道乌衣巷王谢女郎千金难求?”
顾天泽俊脸罩着一层寒霜,不过是偶尔听了一耳朵。马巡抚正在败坏王译信和王芷瑶……他绝对不能忍。
方才他同王译信答谢观礼的宾客时,君子如风,温润守礼,同寻常时傲气大不相同。
让宾客暗自称奇,以为顾天泽‘懂事了’。
谁知。他翻脸比翻书还快。
声名赫赫的西北马巡抚在恢复常态的顾三少面前,完全不够看。
“师傅,您书房有没有世说新语?”
“有啊。”
“马巡抚从西北来京城一趟也不容易,您送他一套世说新语呗。”
顾天泽嘴角翘起,“省得马巡抚不知王谢两家出过有咏絮之才的女郎。”
“……”
马巡抚再厚的面皮也觉得难堪,在座得人哪一个不是在朝廷上呼风唤雨的?
此刻马巡抚丢了颜面,被一个未及弱冠的后辈嘲讽。以后再朝廷上,他如何和同僚相处?
定国公有心缓解尴尬,“阿泽……”
“来人,送客。”
王译信衣袖挥动,直接让人把马巡抚送出门去,在马巡抚出客厅门前。王译信冷冷的说了一句,“唯有心怀龌龊心思的人看旁人都同自己一样,污秽之人,我不堪于之为伍。”
果然,马巡抚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王译信的任性也是出类拔萃的。
新出炉的师徒两人联手把马巡抚弄得‘臭名远扬’。
这还不算完。王译信直接提笔写了一首酝酿多时的爱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