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眼泪在眼圈转动,“你怎么不告诉我?”
“奴婢以为您会明白七小姐。”
齐妈妈都看得到,蒋氏没有道理看不明白,把心一横,接着说:“您难道没看出七小姐最近时常出门,她不是同顾大人一起的,她结识了好几位闺秀,她们父兄都是四爷看好的,或是亲近四爷的。”
☆、第二百九十五章
“老夫人来啦。”
门口的小丫鬟喊了一句,蒋氏恍然未闻,齐妈妈赶忙拽了蒋氏一把,低声道:“西宁公夫人到。”
蒋氏这才收拾好心情出了王芷瑶的闺房去前面迎接母亲田氏和大嫂子。
香闺布置得很是温馨,阳光透进来更显的多了几分暖意,摆设铺陈都是顶顶好的,每一样不说价值不菲,绝非寻常凡品。
其中大部分是王译信淘换来亲自摆在闺女房中,蒋氏不知怎么心底多了几分异样的酸涩。
王译信对她也极好,她要什么,有什么,只要她在,王译信的目光从不曾落在旁人身上,唯一比她更要紧的人,就是瑶儿。
王译信最近看瑶儿的目光,让蒋氏心如刀割一般心疼着,倒不是他们父女有私情,而是王译信像是一个满身罪孽的人渴望着赎罪,渴望着瑶儿的宽恕。
他偷偷流露出的沉重,悲伤,痛苦,内疚等情绪不敢让瑶儿看到,却瞒不过一心放在王译信身上的蒋氏。
邻近王芷瑶婚期,田氏常来侯府帮衬,何况来女儿府上,便随意了一些直接进了后院。大舅母陪在田氏身边,老太太一看蒋氏眼圈微红,便晓得有事,“进屋说。”
老太太仿佛主人似的坐在炕上,小丫鬟送上茶后,明了的退到外面。
“齐妈妈,你先等等。”
大舅母一手把蒋氏带大,蒋氏把大嫂当作半个娘亲近,恭敬,老太太田氏身子骨再好也上了年纪。大舅母出面代婆婆问话,“方才你们夫人同谁生气了?”
齐妈妈低头不敢答话,蒋氏涩然道:“嫂子别为难她。”
“你这样子可不像是嫁闺女,小妞妞呢?我来了,怎么没见她?”
田氏盯着蒋氏。“又出门去应酬?每次都被人逢迎拍马屁,吉祥话似不要钱的往外倒,真亏的受得了。越是会读书的说得话越七拐八弯,好坏赖话掺在一起,得时刻用心才听得懂,老婆子是不成。不过我听说小妞妞倒是极好的,前一阵子衍圣公夫人还同我夸她,以前她最不喜欢应酬,被人围着,真难为她为了女婿改了脾气。为这事,你爹没少给女婿白眼看,不过女婿正在艰难时,小妞妞和你帮衬一把也是对的。”
朝廷上的事情纷纷闹闹,田氏只听蒋大勇提了几句,毕竟蒋大勇也不明白文官们是要闹哪样儿,想帮女婿也无从下手,只能眼看着王译信在吏部步步艰难的推行新政。时不时的被逐渐显现的太后一脉攻讦,下绊子。
大舅母看出蒋氏不妥,缓和气氛道:“听你哥说。越来越多的文臣支持妹夫,其实有皇上在,怎么都不会让妹夫吃了亏去。”
“小妞妞前些日子还劝着只晓得好勇斗狠的老头子压一压脾气,说这是女婿的机会,没有哪个青史留名的名臣可以一帆风顺,不经历党争波折的。”田氏努力回想着。欣慰的笑道:“她倒是不愧女婿的闺女,说得一套一套的。声音清脆得跟小鸟似的,老头子在她面前只有点头的份。你爹的脾气只有小妞妞能劝得住。我是记不住她说了什么,光听声音就无法辩驳,老大媳妇也在,你记住了?”
大舅母笑道:“只记住一句,妹夫想要立得稳,展现平生所学,做顾侯爷真正的岳父,而不是被人说凭着卖女儿往上爬。”
蒋氏心里如同针扎一般,“娘……大嫂子……”
“你是不是又责怪小妞妞?”
“……不是责怪,我不知道瑶儿做了那些事,以为她不在意四爷,硬让四爷难受。”
“你呀。”
田氏恼戳了蒋氏的脑袋,狠得牙痒痒,“你这般糊涂的人怎么偏生了个伶俐的闺女?老天爷真真是不长眼儿,小妞妞换给谁,谁都得宠着,疼着,偏就落到你身边……以前……”
“母亲。”大舅母把蒋氏拽到身后,“小姑子也不是不疼小妞妞。”
“你就护着她吧,等小妞妞出嫁了,她这样子跟女婿也过不好,我就不明白了,蒋玉蝉,你到底想得是什么?小妞妞不是你女儿?你小时我就这么教你的?”
“母亲……”
蒋氏从大舅母身后闪出来,跪在田氏面前,呜咽道:“瑶儿主意正,什么都懂得,又有顾三少在,她根本不用我,而且……而且当年我最不堪的事情,她都知道,我同她总是无法亲近,以前四爷糊涂时,我怕王家人再害她,拼命护着她,一切好过了,我……我心思用得上了些。”
“你是当娘的,便是小妞妞七老八十,你也是她娘。”大舅母一边说话,一边拉起蒋氏,“俗语说儿不嫌母丑,以前的事情,只有你还记得,瑶儿若是因这事笑话你,也不是她了。”
“嫂子,我晓得错了,可也不知道该怎么心疼她。”
蒋氏也很急,明明好好的说话,她总能扯到王译信身上去,总是被王芷瑶的话语伤到,“我心里也不都是四爷。”
田氏和大舅母互相看了一眼,默默叹了一口气,蒋氏同王芷瑶的心结外人很难插手,左右蒋氏不会害瑶儿,瑶儿对她也很孝顺,恭敬,不如先这么处着,等将来有契机时再说。
“老头子从皇上那得了一盒子宝石。”
田氏示意大舅母把盒子拿出来,“我看了,都是颜色鲜亮的,京城很少见,我和你几个嫂子戴不合适,孙媳们也用不上,便想着给小妞妞送过来,老头子也说给小妞妞添妆。”
“她嫁妆够多了,还是给侄儿媳妇她们戴吧。”
“既然拿来了,还让我拿回去?”
大舅母道:“公公晓得这点事都没办成,又是好一顿生气。儿媳妇她们也有,不缺宝石。”
“可是……”蒋氏为难的说道:“瑶儿的嫁妆都是四爷在弄。也不缺宝石。”
“你是做娘的!嫁妆也让女婿准备?”
“四爷怕我累到,而且我也不懂。”
田氏一拍桌子:“来个人去把女婿叫来,什么叫不懂?嫁女儿就他讲究?别人都不行?”
“母亲,您别气。”蒋氏忙安慰田氏:“您跟我来就晓得了,四爷为瑶儿操碎了心。嫁妆上我们还真看不明白。”
“嫁妆不都是金银,田庄,店铺,丝绸衣物,首饰古玩,还能有什么?”
田氏不相信。跟着蒋氏去出门看王译信准备的嫁妆。
蒋氏扶着田氏低声道:“有好几件看起来不怎样的东西,听说都是有银子也没处买的,书卷孤本,字画最多,宝石首饰也只有区区一抬而已。四爷说,王家不兴陪送金银。”
****
今日王译信回府早,听下人说岳母等人也在,便没去见蒋氏,又听闻女儿去厨房给自己熬补品,忍不住去一看究竟。
“七小姐,这些都放进去?”
“当然。”
“会不会让侯爷补过了?”
丫鬟心肝一颤,“您也说过。不是所有好东西都有用,补过了反而不好。”
王芷瑶把啃了一大半的苹果放到一旁,擦了擦粘腻的手指。从椅子上起身,没错,便是她下厨,也有一丫鬟婆子动手帮衬,她只需要指点一二就好。
紫砂锅被塞得很满,一锅补品熬出来。王译信准保留鼻血,王芷瑶蹲下身看了锅里的东西半晌。一样样的把好东西往外拿,嘟着嘴唇。“生气,我不生气,生气,不生气。”
王译信在外看着直乐,瑶儿实在是太可爱了,就算喝得流鼻血,他也甘愿的,对比他上辈子做得错事,吃点苦,他反倒会舒服。
把紫砂锅放到火上,王芷瑶轻轻摇着扇子,突然感觉眼前一黑,抬头一看,“爹,您今日回来得真早。”
王译信想了想,也蹲下,同女儿一起熬补药,“方才在想什么?”
“没什么。”
“你不该瞒着我,我是你爹,有想不明白就问我。”
王芷瑶盯着紫砂壶下的小火苗,抿了抿嘴唇,说同蒋氏的心结?张不开口,“我在想……您娶到一心一意为您的妻子,别人都比不了,我虽然同三少心意相通,可不如娘……”
不如蒋氏爱得至纯!爱得忘我!
王译信有个万一,蒋氏能撇下一切随他而去,王芷瑶却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生死相随。
“你娘她是个好女人。”王译信点头道:“很难得的好女人。”
“爹。”
“嗯?”
“我……”
王芷瑶侧头看王译信俊逸略显清瘦的脸庞,经历朝政倾轧,同朝臣勾心斗角,王译信比以前更稳,更有成熟的魅力,难怪蒋氏这辈子无法走出来,王译信如今不仅容貌俊美,还有几分名臣气魄,
“如果你和三少同时遇险,我希望您能活。”
王译信心一颤,仿佛又回到了前世,他做了那么多混账事,助纣为虐,瑶儿依然给他留下一条富贵活路,虽然王译信也晓得瑶儿不想让自己活在无尽的悔恨中,但总归让希望他活着,王芷瑶幽幽的说道:“你若有事,娘绝不会独活,你关系着两条性命。”
顾天泽不可能只出征一次,以后总不能时刻让王译信跟着去,疆场上刀剑无眼,王译信不会每次都运气很好。
本来感动的王译信听见这话带了几分苦笑,“阿泽呢?他不是也牵着你的命儿?”
“他……我不担心了。”王芷瑶笑道:“他比爹厉害,其实不用您太过帮忙。”
☆、第二百九十六章 温馨(二更求粉红)
王译信分不出口中是甜还是苦,如果他这辈子护不住顾天泽,给瑶儿一生的幸福,便是他位居人臣,也不会开心,终究有难言的遗憾。
咕嘟嘟,紫砂锅升起水雾,顶开壶盖,王芷瑶下意识去拿起盖子。
“小心烫!”
王译信拽住去翻砂锅盖的王芷瑶。
“没事。”王芷瑶笑了笑,问道:“爹上次说得纺纱机可有眉目了?许久没听您说起。”
王译信小声说道:“初见成效,不过还需要再改进,真难为你怎么想到的。”
王芷瑶脸庞微红,窃取后世的成果的确很没意思,“若是晓得爹能这么快在吏部站稳脚跟,并且反攻倒算,我才不煞费苦心呢。”
“为我担心?”
“当然会担心。”
前一阵子王译信仕途非常的凶险,太后娘娘不能拿乾元帝如何,但身为国朝太后还是有一定势力的,只要国朝遵孝道,乾元帝就不敢对太后怎样,太后便把一切的怒火都算到王译信身上。王译信升官封爵太快,根基还没打结实,引起同僚不平,不敢明着落井下石,暗地里下绊子的人绝对不少。
“您在最容易犯错,被人抓住小辫子的吏部,不增加点分量,哪成?”
王芷瑶在现代的舅舅就是一家大型纺纱厂的老总,他们家也有纱厂的股份,有一次她去找舅舅玩,恰好碰见纱厂举办的纺纱机进化图展,闲着没事她就去展厅逛了逛,因为珍妮纺纱机的名字很有趣。她英文名便是珍妮就多看了一会。
图片下有详细的介绍,王芷瑶模糊的记得大体的构造,不是上次同顾天泽在农户人家避雨,见农妇纺纱,她不一定记得起这事来。
在封建王朝。农桑是王朝的根本,在农桑上有所建树,便可有卓然的地位。
顾天泽已经够招人羡慕嫉妒了,王芷瑶便把此事说给王译信听,王译信藏着重生的秘密,也不敢过于怀疑王芷瑶。就怕王芷瑶记得前生的事,晓得王芷瑶为他好,王译信不仅干劲十足,心里跟抹了蜜糖似的,悄悄召集一群人手研究起改良纺纱机。
“如果能成功。那可是您高升的利器。”
“瑶儿既然有主意,为何不自己做。”
王芷瑶见补品炖得差不多了,垫着厚布把紫砂锅从火上取下来,把锅里的补品倒入两个白玉盅内,“我要名声没用,您好,家里才好,我才有安稳日子过。”
“瑶儿……”
见王译信一脸感动的样子。王芷瑶皱了皱眉头,这人是不是又误会了?
算了,以王译信的性情说多了许是误会更深。王芷瑶不是感觉不到自从王芷璇小产后王译信急于补偿维护自己的心越来越重。
嫁妆单子里添上了一笔又一笔的好药材,他满世界的寻百年山参等不易得的药材。
越是珍贵的药材越不容易得,而且不是用银子就能买到的,王译信为了得到珍贵的山参,不惜给人写字,画画。做诗,要知道谪仙王四爷最烦别人求字。求画了。
他的书画不仅有收藏价值,于当世来说都是难得的佳品。
嫁妆里有许多的药材弄得顾三少暗自向她打听。是不是身上不爽?有病要找太医……她无法说明白王译信的反常,顾天泽前日竟然把半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叫来了,专门给她诊脉,甚至顾天泽求到乾元帝的恩典,她很荣幸享受每半个月太医请平安脉的待遇。
为这事,京城又传出不少八卦来。
顾天泽对她的疼惜让人心里泛起甜蜜,而王译信的反常,王芷瑶不能不多想。
有时她宁可少想一点,才不会为原主心疼,许是还会抱怨几句原主扔下乱摊子享福去了。
不是因为顾天泽,因为可爱,护短的外公蒋大勇,她没准会日日诅咒原主王芷瑶。
她在现代的生活比公主还公主,疼她入骨的家人,财富,自由,闺蜜都归了王芷瑶,属于她得是王芷璇的算计陷害,以及一波又一波的纷争。
对蒋氏的无可奈何,对王译信的……说不出该如何同他相处才对,有时觉得他可恨之极,有时又觉得他既蠢萌,又可怜。
“太聪明,太有名声于我不好。”
王芷瑶把白玉盅放到保温的篮子里,眼睫低垂,“我宁可笨一点,少想一点。”
王译信的视线有几分模糊,“笨点好,一切交给我。”
“补品先放着,您一会记得喝,我出门一趟。”
“做什么去?”
“给三少送一碗。”
“瑶儿……”王译信心中五味十足,“你还没嫁他,仔细旁人说你。”
“旁人说得还少?既然他不怕,我也不怕,同三少在一起过得开心,我和他没做见不得人的勾当,不怕人言。”
虽然国朝民风相对开放,但也少见王芷瑶和顾天泽这样高调秀恩爱的未婚夫妻。
旁人订婚后,大多羞羞答答的握握手,去踏踏青,或是在聚会时花前月下谈谈情,他们两个时常被人议论太高调。
其实他们也没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只是顾天泽太张扬,太让人嫉妒,而且对王芷瑶太好,太在意。
“说我们这不好,那不好最凶的人,爹知道是谁?”
“不知道。”
“最羡慕,最嫉妒我的人呗,其实她们恨不得代替我呢。”
王芷瑶提着篮子出门,扬了扬手,“一会就回来。”
她走后,王译信苦笑摇头,趁热把补品喝得一干二净,抹嘴道:“岳母在何处?”
“回四爷,在西厢阁。”
“嗯。”
王译信换了一身居家的衣服赶去拜见田氏,纵使田氏说话鄙俗,他也好脾气的陪着岳母闲聊。并将收集到的好东西以蒋氏的名义送给岳父岳母。
几经观察,田氏确信王译信是把蒋家当回事的,他变了许多,对蒋氏也很好,很体贴。田氏彻底的放心了,对唯一的女婿也渐渐好了许多。
****
“好吃吗?”
“还行。”
顾天泽说着,舔了舔碗边,诚实的说,补品很一般,但喝进肚子里暖得很。便是御